1,
前些日子我去华人区看电影,看完电影吃个饭都需要排队。有报道说悉尼几个老牌华人区的饭店盈利可观,基本回到疫情之前。
果然不虚。
当然以留学生为主的华人区除外。因为留学生返澳是画饼充饥,饭店生意自然不会好。
又见city 街头红男绿女出动,酒吧夜夜笙箫,公交车上戴口罩的越来越少。
外面的世界水深火热,这个边境关闭的大孤岛仿佛与世隔绝,舞照跳,马照跑。
然鹅,好日子没过几天,疫情又来了。
零号病人据说是一个机场豪华大巴的司机,接送乘务人员,染上印度变异的毒株,由邦迪海滩开始,悄悄向悉尼蔓延。
只要世界一个地方不消停,没有谁能独善其身。
周三那天,我们学校宣布网课。当时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放学后我们几个还一起喝咖啡。
周四在家网课,坚持洗脸,和老师网上face to face 。课间我们收到邮件,学校所在的那座大楼出现病例,要求周一在校的每一个师生都去做检测。
对于一天课都舍不得缺的我来说,周一必定是在校的。记得日本太太便当里的食物依旧码放整齐,法国太太照例出门买寿司,班里新来的蒙古国女生跟我讨论电影,说蒙古人民认为,花木兰是蒙古女孩。
到了周五我们上课,Judith老师说她当天下午去做了检测,到晚上就出来结果,是阴性。
我们的心有些宽慰。
下午,我去附近的检测点做了检测。
检测点在一家古老的法庭里,看来是属于临舍。
填了很复杂的信息表,到大厅里等着被叫号。好久都没人叫我的名字,护士把差点我忽略了。我提醒护士后,才被叫上号。
进入单独的采集室,有两个医生在工作。又从手机里注册了信息。然后医生问我,为什么来检测呢?是乘坐交通工具还是出现在其他地方?
我说我们学校所在的大楼是危险的,所以我来做检测。
又问我有什么症状吗。
恰逢那几天姨妈造访,浑身无力。看到我们学校所在的大楼上榜疫情场所后,更浑身无力了。
但我说没有。
做完检测后,结果要等24到48小时内才会有。还要留在家里,不能出门。
我和四小姐保持社交距离。
娘俩经常隔空飞吻。
隔着厨房的工作台,四小姐挥舞手说:螺狮粉!
我也回敬她:韭菜盒子!
一个假装向我扔螺狮粉,一个假装向她扔韭菜盒子。
因为我爱吃韭菜,四小姐爱吃螺狮粉,这两个东西恰好都是对方所讨厌的。为了表示对螺狮粉的厌恶,我刚刚把此物写在小说里,让女主也憎恶了。
娘俩扔出无数螺狮粉和韭菜盒子的炮弹。
十分欢乐。
2,
周六中午,我在午睡中梦见了我舅舅。
梦里的舅舅依旧相貌凛凛。
他由一个英俊青年带领,找到我这里来了。舅舅老远喊我名字,我愉快的答应了。他要去我家,我说,你看我父亲还在这里,先打个招呼吧。
于是舅舅过来跟我父亲打招呼。
然后,梦醒了。
在我生四小姐的头一年,我舅舅从山西到山东,先去了看了他的两个妹妹,也就是我娘和我姨,又辗转来到我家。他在我家住了几天。他走后,我发现自己跟谁说话都特大嗓门,因为舅舅耳朵不好使,戴了助听器只比聋子好一点,我跟他说话需要很大声。
没几年,他就走了。记得他生病时我以我娘的名义给他寄去了一些钱,他在病榻上给我电话,说:外甥闺女,我不能去山东看你了,你照顾好孩子,照顾好自己....
想起来,他走了十几年了。这些年间 ,我一次没梦见他,怎么他毫无征兆就闯入我梦里。一个死人喊我,我愉快的答应了。
在我们故乡的说法里,这是个不吉利的梦。
这个梦放在往常也许没什么。但它潜入我等待检测结果的时候,由于我丰富的联想,自己把自己弄得很不安。
我出门散步。戴好口罩。
我跟我朋友说,我只是想一个人走走,晒个太阳。
朋友给我发来政府的规定,在结果出来以前,必须呆在家里。
于是,我在午后的长椅上像个寂寞的老人坐了一会儿,又回家去了。
整个下午我无心干活。我让我舅舅吓着了,他想把我带走,更可怕的是,还妄图靠近我父亲。
如果梦继续下去,我应该在梦里向他发射韭菜盒子的炮弹,休想靠近我!
记得教会里有个青岛来的姐姐,上个礼拜天她跟我说,她恐惧隔离,所以不打算回国,她把家里的缝纫机通过海运弄到悉尼来,在一家服装厂做工,下班后和女儿在一起,每天过的很充实,但她有心病。她父母八十多了,每次梦见父母,不是爹没就娘没,反正没一个好的。她说,疫情以来,她觉得有一个词最能形容自己的心情:无奈。如果有什么事情发生,除了无奈,就是无奈。
那天我对她说,我非常理解你的心情,因为我也常常这样。
我们随遇而安,我们敏感不安。
3,
那晚入睡前我想,但愿明早睁开眼就能收到结果,别让我的心再遭遇折磨了。
十二点多我躺在被窝里,听到短信的提示音。我打开手机一看,是结果出来了。
但不是直接告知结果,还要按照要求输入提示的内容和号码。鼓捣了半天,看见了negative这个词。
半夜收到negative是一种什么心情呢。就是收到法官的审判书,我被无罪释放了。
我马上跳下床来,跑到四小姐屋里,终于不用保持社交距离,终于不用扔炸弹了,直接亲吧。
发小夜里发的一个图片。说一个远洋船员要求下船再次治疗,船员曾得过新冠,病愈后生殖器干瘪了。这个病的恐怖之处,余生也会受到影响。
发小说,本来早想发这个图片,但我检测结果没出来,怕是看了又加重思想负担,于是事后发给我。
我为那个素不相识的船员感到难过。大灾来临时,我们都是汪洋中的一条小船。
我因此常怀敬畏与感恩。
又一个早上来临。传来整个大悉尼封城的消息。
我跑去亲四小姐,我摸着她的脸说:真好,又可以随便亲孩子了,摸着你的大脸,就像摸着个冬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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