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年我考上大学,那年,男朋友的挚友刚毕业,在未来老丈人公司里做货代,公司的办公地点在天津。那小子是当时一群朋友里混得最风光的,据他打着免费的长途过来吹:“住宾馆,吃饭店,刚过去就当一把手,你们过来玩!”
男朋友因读的是五年制大学,比其他同学都晚毕业一年,那时候还是穷学生一个,我们俩怀揣家里凑的7百块钱打算环游整个华北平原,天津北京秦皇岛,所到之处,只管遇个熟人就打秋风,自己花个车钱就行了。
一同前往的还有那个朋友的未婚妻,因为家道富裕,那女孩在大学二年级的时候就到英伦留学了,那次正好回国探亲,看完家人便和我们一起去了天津。
天津的公司的确阔气,打着是中外合资的招牌,所谓合资,不过是那个女孩在英国注册了个公司,然后跟自己爹合资了。合资公司可以买一辆免税车,那是我第一次坐加长林肯,一进了车门,看着桃木色的小茶几,闻着真皮坐垫的味道就晕了,自觉身价提高,虽然小车路过街边小摊子,很想要求停下来吃个煎饼果子,硬是没好意思提,感觉手抓煎饼应该是逍遥走在大马路上,看身边车来车往,若提着进了加长林肯,很有点刘姥姥带着南瓜进大观园的味道。
朋友的公司也是豪华,当时开在一家新建成的写字楼上,包了半层,里面的小姑娘们都特乖巧特柔顺,见了那个整天与我们臭屁海吹的伙伴都非常恭敬地喊:“李总!“第一次听到这别扭的称呼,我就旁若无人地放声长笑三声,摸着朋友的脑袋说:“给你个杆儿你就能往上爬啊!”朋友拿我没折,只好作揖说:“严肃点儿,严肃点儿。”
那夜入住酒店,印象里是天津饭店,古色古香的味道,一进门就感觉是张学良带着赵四混迹的地方,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的大挂灯从二楼垂到大厅正中央,登记完就径直走上旋转的大理石楼梯。
原本登记的是男女宿舍,先在我们女生宿舍聊天乱侃到睁不开眼,然后朋友就很自然地向我和我男朋友告别:时候不早了,你们回房休息吧!我们一对儿拿着硬塞给我们的钥匙被轰出门外。
洗漱完毕,正想搂着亲爱的咪一口,亲爱的很是警觉地将门锁查了一遍,然后疑神疑鬼地说:孤身在外,不得不防。
要求亲热,被拒,说,没有安全感。大怒,想在家也没有安全感,怕给爹妈抓到,在外也没有安全感,到底哪里有安全感?
亲爱的第六感极其准确,俩人分睡各床,半夜十分正是酣然,忽然大门窦开,进来三个男子各持一把手电,进门就乱照,大喊:“查房,查房!”连证件都不出示地就将我们从上到下扫了一遍,一看二人衣衫整齐,床铺清爽,很有点猎人下套一无所获地不甘。唯一能拿我们一手的就是要求我们出示结婚证。我们乖乖答道:“未婚。”
“未婚?”保安们顿时来了劲头,旁边似乎还站着协防的公安,将我们带出了房间,带到大堂,并且拒绝了我梳头的要求。若是我衣着光鲜,唇红齿白,警察们便不觉得在气势上略胜一筹,也没有拿人的快感。要的就是一个凌乱,进而有种低下的自卑。
大堂里,与我们的好友半夜相遇。这种相遇显然是不期然的,狼狈的,突发的,那一对比我们惨得多,男的穿一条小三角裤,女的只披一条毛巾,两条修长的大腿都快暴露到根儿了。一照面,我又忍不住放声大笑,忘记了自己被审的身份。场面的滑稽远超过我的想象,从没见过道貌岸然的朋友如此坦诚相间,而且忍不住内心赞叹男友的老谋深算,至少在着装上面,我们显得比较虚伪。朋友苦笑着又冲我喊:“严肃点儿,严肃点儿。”
男女各分一室,录完口供,未发现异常,的确是恋人而非龌龊的性交易,各被要求写一份保证书,并向我们保证不通知学校不通知家长。
其中有个老警官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语重心长地跟我说:“小姑娘要自爱啊!”一句话羞得我无地自容,才感觉自己的确荒唐。
一年后,那对狗朋友结婚在英国结婚,并在当地留学。他再追个越洋长途来说:“不结婚不行啊!一躺在房间里就不举,老感觉在犯罪,扰乱社会治安,都成我心病了。现在每天晚上,即便在自己家里,我都在枕头下面塞上红本本,加强安全感并期待被查房。”
我以为那件事件在我心里压根没留下什么伤害,原因是,当时我曾担心地问男友,要是他们通知我们父母怎么办?男朋友很豪迈地说:“怕啥,大不了娶你!”当时还对他感激涕零,现在长大了才感觉愤愤不平:还大不了娶我?我难道就为那一夜便将自己典出吗?牺牲太大!
后来我的确牺牲了,被他“大不了”地娶了回家。
有一次,他曾问我有什么愿望吗?
我想了想,无限神往地告诉他,老公!真想回到天津宾馆,把红本本展开来放在老警官面前,很自豪地宣布:“我们结婚啦!”
[ ������六六��2005-01-03 10:49���±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