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夜色墨染而来。健美先生打电话来,一开口,文丽就能猜到后面说的:晚上陪领导应酬,赶不回来了。挂了电话,文丽看见电话机旁边那棵死去多时的文竹,叶子一搓就成灰,她就把木乃伊文竹全部搓成了灰,葬在了垃圾桶。
文丽开了每个房间的灯,房间总是有些大。文丽上了微信。她手里还有两张牌呢,这两张牌,可以和她随意聊天,打发三十六岁寂寞女人的夜晚。
女人的琐琐碎碎鸡毛蒜皮,居然有人听得上瘾随声附和。健美先生自从兼职教练以来,总是很忙,很久不听她说话了,她就是想找个说话的人。
但凡看见朋友圈里那些爱自拍的女人,多时因为心里有个寂寞的小妖怪。文丽的小妖怪经常放出来,她的脸穿过美颜相机,没有雀斑和皱纹,脸面水润光滑,小下巴尖尖,像个小妖怪。A先生一个不落的点赞,点评说胜过章子怡。A先生说自己懂一些周易的皮毛,会看相。文丽对星座和算命深信不疑,因此请A先生相面。
A先生大胆直白:你在本命年里婚姻有个坎,迈过去就是艳阳天,迈不过去就是死胡同。你五行缺水,水主贵,你的贵人在西南方。你需要贵人为你开光,才能化解一些危险。
A先生就在相隔不远的H城,H城就在西南方。文丽冷笑一声,转换频道。
B先生也在线,夜晚大家都寂寞啊。
B先生不装B。三句话就扯到男女问题上,他直言自己喜欢玲珑型的女人,他有足够本事让她们欲仙欲死。
文丽无数次想拉黑他,但她身体里有个魔鬼,她要看看这个男人的魔鬼是什么样子,B先生总是发来很多露骨的图片,那些图片让文丽的旱地偷着下了一场雨。
A先生和B先生在同样的夜晚一个形而上一个形而下。智能手机是文丽最心爱的玩具,她换了频道,摇啊摇,摇到外婆桥。
外婆没在桥上,外婆早就死了。健美先生就在离家附近三百米的位置!
B先生恰好发来图片,一个干瘦的女人斜倚在吉普车上,上衣掀起来,胸前摊出奶酪突兀着两颗葡萄。拉开的牛仔裤链露出隐约的私处,一个雄伟的雄性动物正在埋头亲吻,一只猩猩舔一只母猴子!文丽看了一眼那母猴子,那母猴子是另一个文丽。健美先生当年对文丽没胸没腚的身材大为赞美,说那是另类审美,别有风韵。那些丰乳肥臀,都是妓女货色的俗物。
A先生B先生都见鬼去!文丽拿着拿着手机,摇啊摇,自己的老公就在三百米外。
四月夜晚,春花正开,空气里飘荡着狐狸出洞的暧昧气息。小区万家灯火,文丽似鬼魂游荡,摇啊摇,健美先生突然在信号里消失。从此三百米外的每一个窗口都可疑。
文丽游荡在小丫家的楼下。脑子里映出小丫泄露的大奶春光,哪个男人不爱大奶,天下闺蜜是潜伏在女人身边的特务,小丫瞬间成了嫌疑犯。
小丫接到文丽的电话,她刚洗完澡出来,她讨厌吹风机,头发还湿着。
我在哪?这个点我还能在哪,在家啊。不信?我干嘛要骗你,我有病吗,你在哪?在散步啊,赶紧回去吧,这么晚了,当心色狼,我不跟你出去喂色狼,我儿还没写完作业,得陪孩子…
小丫的那语气,怎么像是兔子吃了窝边草呢?就算吃着,她也上不去啊。
悲伤是件作茧自缚的事,别人怎会感同身受,即便最亲热的闺蜜。文丽的魂游荡累了,她蹲在一棵紫薇树下,身影小小的,夜和树影交相扯出丝线做成茧,吞没了她。
健美先生在第二天傍晚如期下班回家。他的一张俊脸带着旧报纸的颜色。
冷锅冷灶还有文丽一张冷脸。
文丽说:昨晚不错?
健美先生:不错什么,共产党的干部哪个不是喝坏了肠子喝坏了胃。跟着领导办事就是替领导贡献肠子贡献胃了。
没有贡献下半身?
当然贡献了,跑腿走路辛苦着呢。
健美先生半躺在床上,一床碎花薄被盖住谎言的地皮。文丽已经无法演戏了,她一把掀掉碎花棉被,像掀起一块遮尸布,那具健硕的身躯真金白银呈现在她面前。柔弱的小猫呈现歇斯底里的症状:嚎叫,揭穿,痛哭流涕。即使满腹诗书再多修养的女人,面对自家男人的出轨都会变成泼妇。小孩子的玩具被人抢走,一哭二闹三打白骨精。
健美先生一跃而起,把文丽伸过来的利爪抓住,冷冷的说:你老这么闹,你不知道我很烦吗,男人不喜欢对着一张苦瓜脸,我就告诉你,我管不住自己,你能管住我吗?
三年前的开火,他还让着她,即使她欲拿菜刀他都躲着哄着,现在,她的双手被他攥得生疼,只要他一使劲,她的小手腕都会随时掰断。他圆睁雄性动物的眼珠,闪着刀光,令她不寒而栗。
撕破脸皮让文丽从谎言的丛林里逃出来。她不再是一只闪躲的小猫,内心不安却始终不知道冷枪在哪个伪装的树洞,现在,一切昭然若揭,这就是她的生活。
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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