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掩上卧室的门。
外间的写字台上,你的两部手机还在充电。
想起昨天,二十年后重逢,在机场,在路上,在饭店,哪怕是去卫生间,你都紧握着手机。
透过门缝,看熟睡的你,发出轻微而均匀的鼾声。我伸手,拿起一部,心跳如鼓,轻轻划开,屏幕竟然无锁。
点开微信的云图案,最上面是两个新鲜美丽的女子头像。
一个叫苏苏的问:“在哪儿?”
你答:“在内蒙。”我的天,我们哪里在内蒙?我扭头看一眼虚掩的门。
“冷吗?内蒙的夏天?”苏苏问。
“很冷。”
“那我抱抱你吧?”
“只抱不够。”
“你还要什么?”
“要你的嘴唇。”
然后是一串鲜艳的跳舞的玫瑰和火红的闪光的嘴唇。
苏苏说:“想你了。”
你回复:“也想你。”
“我想你的大手,还有你修剪整齐的指甲。”
“把我的手切下来送给你,安在你身上。”
……
最后一条对话时间是昨夜十一点四十二分。
手,抖得握不住手机,心,跳得胸腔包裹不住.
张望一下门缝,你姿态没变,沉睡像一个婴儿。
点开第二个头像。
第二个女子名叫安吉拉。嗯,安吉拉,英文里天使的意思。
安吉拉说:“亲爱的,睡不着,想你了。”
你回复:“我也睡不着,你在干吗?”
“在床上。等你呢。”
“我也在床上,过不来。”
“插上翅膀飞过来。 ”
“把你的翅膀借给我。”
“翅膀不借,嘴唇借,亲你一千遍,吻你一万遍。”
……
最后一条对话时间是凌晨一点三十七分。
……
里间传来你翻身的声音。
我慌张放下手机。不敢回头看。趔趄去卫生间。打开淋浴,水声哗哗, 眼泪汹涌。
我无法也无权责备你。三年相恋,走不进婚姻。之后,二十年累积的思念,在瞬间坍塌,雪崩,烟飞灰散,无法收拾。
冲淋了很久,直到我看自己的手,泛起粉白的水皱。
拿毛巾裹干自己,对镜,在红肿的眼睑上扫一层淡灰的影。
迅速收起梳妆台上物品,轻轻推开里间的门,你背向我呓语:“买回来了?”
“嗯。”我轻轻一声。
或许不到一秒钟,你鼾声又起。
我收起壁橱里的衣裙。拖出旅行箱。
掩门的时候,我回头看去,你仍然背向我,身体呈圆滑的弓形。
写字台上,两部手机仍然在充电,你的计算机半开着,屏幕是诡异的黑。
我倒退着,出房门。
送早报的服务生微笑着说:“早上好!”
我咬着唇,只点头,不吭声。
下电梯,出酒店,殷勤的门童询问:“要车吗?”
“要。”
坐进出租车,师傅问:“去哪儿?”
“机场或者火车站。”
“到底哪儿?”师傅扭头。
“机场或者火车站。”
“您得定一样啊,要么机场,要么火车站。”
“机场或者车站。”我再次重复。
车子启动。
只要能离开,机场或者火车站,有什么两样?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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