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火车上想你
非马
越抹越模糊的风景
多雾气的天空
多雾气的原野
多雾气的窗
而你
却用那么清明的眼光
看我
自另一片风景
自另一个世界
THINKING OF YOU ON THE TRAIN
William Marr
the more I wipe
the more it becomes blurry
the foggy skies
the foggy fields
the foggy windows
yet you
are looking at me
with such clear eyes
from another scenery
from another world
〔鉴赏〕
“越抹越模糊的风景：多雾气的天空，多雾气的原野，多雾气的窗。而你却用那么清明的眼光看我──自另一片风景，自另一个世界。”如此散文，读之，仍觉是诗。注意：“越抹越模糊的风景”，不是“越来越模糊的风景”。一个“抹”字，用得何其之好！而“抹”的宾语，是什么呢？抹眼泪？抹窗户？还是？而那风景，是什么样的风景？火车窗外的风景？家乡近邻的风景？还是？
接下来，三用“多雾气的”：“雾气”便得以强化。
从“天空”到“原野”到“窗”，如同电影镜头，愈拉愈近。此处的“窗”，该是火车之车窗了。
于是，终于扑题──《在火车上想你》。
当然，没完。
“而你却用那么清明的眼光看我──自另一片风景，自另一个世界。”这是诗的第二个诗节。
如果说第一个诗节借助于风景来写“我”的话，第二个诗节却是写“你”──借助于“我”的思念。
如此手法，令人想起古诗中的一些诗句，如：
“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
王维《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今夜□州月，闺中只独看”（杜甫《月夜》）；
“想得家中夜深坐，还应说着远行人”（白居易《邯郸冬至夜思家》）。
共同之处，乃是从对面想来：自己想家，自己想着对方，却说对方如何如何想着自己。思念之甚，概皆如是而莫能外之。
这里，“你那么清明的眼光”，当然自“我”的心中而起。
写眼光，不说“明亮”，而用“清明”：“清明”者，“清”而“明”也；于是，用词既新且鲜。
“自另一片风景，自另一个世界”：两个“自”字，反复；“另一片”、“另一个”，同中有异、异中有同，正是所谓同异修辞格。反复加同异，语言颇堪玩味。同时，若宏而观之：“而你却用那么清明的眼光看我──自另一片风景，自另一个世界。”语言采用倒装语序，于是更加耐品，于是更加耐味。英诗散读：“
the more I wipe, the more it becomes blurry: the foggy skies, the foggy fields, the foggy windows yet you are looking at me with such clear eyes, from another scenery, from another world.”较之汉语，可知变化：
其一，英语添加了动词“抹”的主语“我”（
I）：汉诗中大量的无主句，变成英文后却必须加上主语，此时，往往以“我”来担当。其二，汉语“风景”，英文以
it 出之：正符合英文之用语习惯。这个小小的 it, 在英文里排得上多大的用场啊！其三，“天空”、“原野”、“窗”，汉语就这么说了，英文却有着单数和复数的问题，而且必须明言。这里，
skies, fields, windows, 统一为复数，正显“多雾气”之下的多重状态。其四，值得注意的，是汉语的“那么”，英文不用
so, 却用such. 可乎？So强调形容词或副词，such强调名词__这里such, 强调eyes（眼光）。聚焦于目光，乃聚焦于心灵之窗户。《在火车上想你》，不如此，可乎？耐品的诗，贴切的译。
（张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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