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用一句话来形容泰国,我将它比喻成一块外焦里嫩的烤肉。表皮烟熏火燎,漆黑烧焦,但切开一看,内里鲜嫩多汁。
你看,曼谷街头的电线横七竖八地拉着,无论你冲哪个方向端起相机,镜头都无法回避这乱糟糟电线。
但是,假如你知道这些电线不埋进地下的原因,有一部分是因为,近在咫尺的土地是私人用地,只要其主人不首肯,任何权力机关和个人,都无法强征强用,哪怕是以国家利益这样高尚的名义,——你还会对这些电线心生鄙夷么?
同样的,这里的高架桥和高速路,经常会有莫名其妙的拐弯,这些拐弯之所以存在,也是为了回避绕开某块私人用地。
在曼谷的繁华中心,紧贴着那些高楼大厦,甚至在黄金商业区,会出现一小块一小块荒芜的土地,在富人的别墅边上会搭着铁皮棚之类的贫民住宅。仿佛癞痢头上的疤,那么刺目不和谐。但当地导游说了,这些,统统都是私有财产,主人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政府无权干涉。
萨特说,存在即合理。简直是一条颠扑不破的真理。这些满目疮痍以理直气壮的形象存在于泰国,其中自有它们的道理。哪怕因了它们的存在,曼谷变成国内二三线小城市那样蓬头垢面!
泰国就是这样一个看着不起眼不整洁,其实很安详的地方。很像我从前接到过的一张名片,上面没有一个多余的字,只写着主人的尊姓大名。要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做什么呢?
而泰国人,给我的初印象,也是那么不起眼。黑,瘦,小,沉默。但是,短短几天的观察,我发现了他们特别的美感。导游说了一个故事:很多下了夜班的泰国打工族,在距离自己住处二三百米之外,就熄了摩托车的发动机,推车前进。个中缘故,是怕马达的轰鸣声惊扰了邻居的美梦。也许是因为佛教是国教的缘故,泰国人很豁达恬淡从容,看得开,随遇而安。所以尽管这里贫富差距大,但仇富心理并不强烈,各过各的日子,大家相安无事。
据说在曼谷,年轻人有了第一笔钱,不是买房而是买车。因为他们首先想到的是要享受生活四处游走。而车子也便宜,首付之后按月还贷就可以了。如果你不想开了或者还不起贷款,直接把车停在某个公共用地上,几个月不动它,自然解除与你的干系,这车连同那些未还完的贷款,都随风而去了。——地导这样说,我总有怀疑的成份。胡适说了,大胆怀疑小心求证,可惜我在泰国仅待几天,没时间深入群众调查研究。有知道详情的没有?真是这样的么,银行难道不破产?
说起泰国人的随遇而安,导游讲了个小故事。雨季涨水,曼谷地势低的小店都被淹没,店主一看这种情况,赶紧收拾包裹开着车,全家人直奔芭堤雅度假去了。我听了直嘬牙花子,换了我们,可能吃不下睡不香,天天拿个瓢从店里向外舀水吧?可那有啥用呢。所以说,该来的就让它来吧,该去的就让它去吧,你拉也拉不住拦也拦不了。别做那些徒劳无功的事情,你做了也不讨好,不如找个地方先自己乐呵一下。人生有很多事情是摆不平的,与其花时间精力去摆那些怎么也摆不平的,不如干一件最紧要的,那就是摆平自己。一旦自己摆平了,舒服了,心态一好,万事皆好说嘛。
说到泰国人的心态好,那我可是亲眼得见。曼谷堵车是常态,不堵反而是异常现象了。但堵车时分,你听不到一声急躁的喇叭。也很少看到横冲直撞的摩托车,更没有随意变道的车辆。这里的交警上岗时还需要配备接生用具和救生用品,以防在堵车时发生状况,随时提供服务。而车辆,自然也随时避让行人。车流缓缓,行人款款,过得马路之后,施施然回首,给那些让路的汽车,合掌深施一礼:萨哇嘀卡~~~那些司机们自然也在车内频频还礼:萨哇嘀卡~~~——堵路这样频繁,是不是也跟礼数太多有关呢?
给我们开车的司机,夫妇二人以车为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我猜是因为省钱,他们不住我们的酒店,也不进我们的餐馆。但人家天天笑容满面,夫妻二人相亲相爱,大巴开着,零食吃着,音乐听着,也不聊天,男人开车的时候,那个女人就满面春风地坐在一边,用一种极其满意而欣赏的眼光,打量着男人。
那个瘦小的老公,每天一早我们上车的时候,都会像小野人一样,突然从附近的野地里冒出来,手捧一小束野花,笑眯眯地献给他亲爱的高大肥壮又黑又亮的老婆大人!
此时,车里有多少中国女士,心里满怀羡慕嫉妒恨呢?住汽车又怎样,吃盒饭又怎样,没钱又怎样,天天卖大力气给游客车里车外抡大箱子又怎样……人家有爱情啊!——有情饮水饱。
可是,如果我们也处在这样的境地,会不会得陇望蜀,光有情光饮水怕是不能满足,会不会有一连串的要求和欲望排队候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