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祚鹏: 爱在梦幻中燃烧——读冰花女士《溪水边的玫瑰》

冰花女士（下称作者）的诗集《溪水边的玫瑰》^[1]以优美抒情炽烈的语言抒写爱情的刻骨铭心，读后回肠荡气，真挚的爱情不仅在于文字的生动优雅、形式的变化多端，还在于对现实爱情的一种唯美诗艺化的梦幻体验。爱在梦幻中燃烧，情在诗意中绽放。梦幻般的体验有如下几个特征：
作者的爱情诗歌情感深挚浓烈，而表达方式却显得委婉含蓄，从不直白得说出来，具有传统诗特别宋词幽微曲折的韵味。如《足至海边》，作者在每一节前都反复吟咏“不 /不能再向前了”，展示了爱情失意的女主人公在面对生命决绝中犹豫彷徨的痛苦时，不断沉吟，终于做出艰难而正确的珍惜生命选择的过程，这个过程显得异常深沉，读来每个字句都觉得相当沉重。诗歌的情感是层层递进的，第一节是“沧海这样渺茫/还是把热望珍藏”，说明了轻生并不能解决爱情的失意，还是珍藏情感，继续寻找真爱。第二小节“仅把照片馈赠一张/让它陪伴海洋”，情怀并没有因为珍藏情感而放下，仍然面对此前的伤害耿耿于怀，把照片扔进大海，表现了心灵的一种宣泄。第三节“不会游泳，等待的多半是死亡”，主人公业已想明白了，自己这样做只能是死路一条，不会因此改变现状，痛悔过去，何如珍惜当下，然而这是一种严峻的考验，让人想起了哈姆雷特的一句名言，“是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问题。”最后一节即结句给出了这道生死问题的选择答案，“只怕没了我/大海便多了风暴/少了宁静”， 死亡并不会解决爱情的失意彷徨，反而留给关心自己的家人朋友痛苦，而活着仍有希望寻找真爱，活着更有意义，死了毫无价值。这是主人公在缠绵往复的痛苦思考中做出的虑及他人的理性思考，选择不再轻生，减少了无数的风波，而沉痛的心灵最终得到释然。诗歌没有描写爱情如何如何失意，而是把主人公推到咆哮大海边上，对爱情失意是选择轻生还是选择战胜这种脆弱的念头？处在矛盾的风头浪尖上做出明智选择，是一个痛苦的过程，痛定思痛后的抉择使诗歌情感波澜起伏、缠绵往复。浓烈的情感，委婉的表达，曲折幽微，能引发人的言外之想，确实是一首感人肺腑的佳作。“不/不能再向前了”语法具有叶嘉莹先生所说的“女性零乱、不整齐的特点”，^[2]虽然如此，这首充满女性天生丽质形象、女性敏感细腻感情和女性零乱简洁语言的诗歌，然而却有一种理趣和逻辑贯穿其中，读来令人回味。法国伏波娃在《第二性》中指出：“女人能够描摹气氛和人物，能够指出人物之间的微妙关系，能够让我们感到他们内心的隐隐骚动。……她们往往善于描绘她们字的内心生活、她们的体验、她们自己的世界；她们虽然注意隐蔽的事物本质，迷恋她们自己的奇特感觉，但依旧热情地用耐人寻味的词句和世俗的形象比喻，去表达她们自己的体验；她们的词汇常比她们的句法更引人注目，因为她们感兴趣的是事物，而不是事物之间的关系；她们未能追求典雅的抽象，但作为补偿，她们的话一下子就说到点子上。”^[3]这首《足至海边》就具有伏波娃所说的特点，作品没有直接描摹爱情如何伤害，而是用“足至海边”的表象让读者去思考联想，从而巧妙地表达出女性内心情感的波动。
这种缠绵往复的梦幻体验还存在于作者所用的诗歌题目与意象中，许多诗题就带有女性的喃喃自语的一种特点，比如《风儿》《蓝色的忧伤》《不是轻浮不是漂》《荷的心事》《一片秋叶的故事》《冰花》《郁金香已凋落》《今夜我焚诗断痴情》带有一种非真实的幻觉色彩，突出了朦胧含蓄的忧伤情怀，诗题就值得玩味，而诗歌语言的雅洁诗味盎然浓郁。如《冰花》第一节“我是一片冰花/在寒冷中绽放/多么希望你是那骄阳/让寒雾在你的掌心消散”，冰花对阳光的渴望表现出作者从心底里对爱情的热烈呼唤，而第二节出乎意料，“你却化作了风/鞭击我的晶莹/我碎了/冷啊/说不出话/碎了的冰花还是冰花/你却永远失去了太阳的光华。”爱情的发展并非一帆风顺，反而遭遇到冷风的敲打，受到严峻的考验。最后一节“我依旧说/爱/没有融化/你却不再是他/碎了的冰花还是冰花”显示了一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坚贞爱情的志向。诗歌不再是“为赋新词强说愁”的肤浅幼稚，而是有着深刻的心灵体验。“冰花”题目和意象都隐含了作者高洁清澈的追求和顽强的品格，抒情主人公爱得深沉，但不容亵渎，爱虽遭遇曲折，却不失生命的本真。《今夜我焚诗断痴情》受到《红楼梦》黛玉焚诗葬花典故的影响，这使作者的诗歌带有一种超越现实的古典美。作者巧妙利用大自然的草木花鸟来编织爱的童话，阐释生活的哲理，如《短歌》系列诗歌，其中的《轨道》相互合作未必非要交叉在一起，而《瀑布》是“情人的泪泉/委屈地奔涌飞溅/胸中定有哀怨千千万万/不然怎么会破碎得如此晶莹璀璨/坠落得如此不情愿”,这个比喻非常新奇生动。作者笔下的咖啡、美酒、百合甚至是凉水瓶都有爱情的影子。爱情的渴望使种种事物都是作者多愁善感的表达。这种移情于物的表白有助于淋漓尽致得表现诗情，也容易产生丰富诗歌意象内涵的创新。当诗人观照和体验某一引发情感的事物时，这种事物就带有了诗人自己的情绪，正所谓“登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意溢于海”，一丘一壑都带有诗人的性灵，一山一水都是诗人的化身，作者与花鸟同忧乐，与云雾同往来，生活充满了诗情画意，生活是诗歌不尽的源泉。
诗歌的句式及形式排列也有力得促进了诗情的传达。如《一朵白云》构思巧妙，第一节爱超重了就会流下绵绵的眼泪，“流下绵绵的眼泪”竖着排列，很容易使人联想到滴落的雨水和洒落的泪花，第二节“升起屡屡的思念”竖着排列，像烟一样升腾，别出心裁的图像诗造型对于诗歌运用形式表现内涵是一个极大的创新。《爱》的布局为菱形，从一个爱开始，第二行两个字，直到第十七行达到菱形中端的高潮，每一诗行尾字都是爱字。爱情不断丰富，不断累加，层层递进。从十七行开始，下面的十七行写爱的失意与重获爱情的渴望，最后七行尾字均以吻结束，这种强烈得带有性暗示色彩的诗歌使爱情变得极为浓烈。而《爱的诉说》十四行诗，每一行均是12个字，非常齐整。作者大部分诗歌字数变化多端，灵动有致。四川诗人尹才干的图像诗可为代表，他有新浪同名博客，建议作者可以从网上与之进行沟通交流。
马斯洛说，“诗歌旨在传达、或者至少是表达一种大多数人‘无法说出’的特殊体验，它要把哪些本质上无言的情感体验用语言表现出来，它企图用那些起着组织安排作用的标签来描绘一种新鲜的和独一无二的体验，而那些标签本身却既不是新鲜的，也不是独一无二的。”^[4]作者的诗歌具有这个特点，作者要表达的爱情司空见惯，运用的事物皆是生活中寻常的事物，然而作者却巧妙地传达了自身无法说出特殊体验，这种不直白的无法说出使诗歌具有含蓄朦胧性，耐人寻味，言近旨远。爱情是盲目的，恋爱中的人总是生活在梦幻中，生活在回肠荡气的曲折变化中，这就是诗歌留给我的深刻得值得玩味的地方。祝愿作者的诗情永葆青春，清纯的诗歌点亮生命的诗心。

【参考书目】
[1]冰花著《溪水边的玫瑰》，香港：世界中文出版社，2008年版，本文中所引用诗歌出自该书。
[2]叶嘉莹《从花间词的女性特质看稼轩豪放词》，载《古典诗词讲演集》，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1997年版
[3][法]伏波娃《第二性》，陶铁柱译，中国书籍出版社1998年版，第805-806页
[4][美]马斯洛《动机与人格》，许金声、程朝翔译，华夏出版社1987年版，第270页。

【作者简介】尹祚鹏，山东莱芜人，生于一九七三年，字万里，号心斋，男，汉族，研究生学历，文学硕士学位，现任莱芜市第十七中学英语高级教师，班主任。系莱芜市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山东嬴牟历史文化研究中心理事、研究员，中华诗词学会、中国教育学会、山东省文艺评论家学会等会员，热爱文学评论、地方文史、教育研究等。2010年获山东省十佳年度教育创新人物荣誉称号。《词体结构论》获山东省第六届刘勰文艺评论奖。

附: 文中所提作品

足至海边

不 不能再向前了
沧海这样渺茫
还是把热望珍藏

不 不能再向前了
仅把照片馈赠一张
让它陪伴海洋

不 不能再向前了
不会游泳
等待的多半是死亡

不 不怕死亡
只怕没了我
大海便多了风暴
少了宁静




风 儿

风儿在吹
我的裙摆在飞
风儿啊
不要对我提
“爱”字儿
它太轻又太重
我的小手
举也举不动

蓝色的忧伤

悄悄来到大海边
眺望无际的沧海
无尽的烦恼
统治着奔涌的心房
奔涌的心房
往事飘扬

菩萨的点化下
有了菩萨的心肠
情感的升华
拜倒在丘庇特身旁
爱情的梦想
瞬间就得逃亡
走出帏帐的
是兄弟不是情郎

哀大莫过于心亡
水中的暗礁
把爱情抢了个精光
海水滔滔
委屈的泪淌
海洋蓝蓝
蓝色的忧伤

不是轻浮 不是漂

河水溢出堤岸
柳枝摇点水面
不是轻浮 不是漂

海水拥抱沙滩
浪花抚摸石礁
不是轻浮 不是漂

荷的心事

一朵含苞待放的夏荷
心 在心事中裹缠
谁能把裹缠片片剥开
谁能把荷的心呼唤出来

无缘的人啊
不是走得太急
就是来得太晚

甜蜜的心在等待中
化为了苦莲
结果无法改变

荷的心事
成了一孔孔的藕断丝连


一片秋叶的故事

车儿碾过满路的秋叶
驶向远方
拾起一片无绿的秋叶
它一半红一半黄
弹去灰尘和露珠
弹不去它的伤

走进房
打开窗
目送一群大雁
飞向夕阳的梦乡

关上窗
轻吻秋叶
一半红一半黄
夹它在诗集中央
悄悄珍藏
一片秋叶的故事
绿
红
黄





冰 花

我是一片冰花
在寒冷中绽开
多么希望你是那娇阳
让寒雾在你的掌心消散

你却化作了风
鞭击我的晶莹
我碎了 冷啊 说不出话
碎了的冰花还是冰花
你却永远失去了太阳的光华

我依旧会说
爱 没有融化
你却不再是他
碎了的冰花还是冰花




郁金香已凋落

你如果真的在乎我
你不该那么做
你关心她比关心我多
别说你心里只有我
面对你无言的伤害
我又能怎么说

牡丹开的时侯
郁金香已凋落


今夜我焚诗断痴情

今夜我焚诗断痴情
妹妹我从此失踪仙林
心中没有恨
眼中没有泪
对你的深情化作彩云

今夜我焚诗断痴情
哥哥你不用再为我牵魂
恢复你的自由
归还你的安宁
不用为我内疚在心
美丽的曾经伴我度余生


今夜我焚诗断痴情
烧一份诗稿说一声
保佑你的健康
祝福你的前程
让你轻松快乐一生

轨道

你是一条
我是另一条
两条是平行的
永远不能相交
火车来到
一起擎起重
暴风雨来到
一齐稳住脚

轨道
你是一条
我是另一条
两条是平行的
永远不必相交

火车驶去
点头示意
风雨过后
会心微笑

瀑布

瀑布 情人的泪泉
委屈地奔涌飞溅
胸中定有哀怨千千万万
不然 怎么会
破碎得如此晶莹璀璨
坠落得如此不情愿



一朵白云

一朵白云
载着爱 飘飞
爱超重了
流
下
绵
绵
的
眼
泪


升
起
缕
缕
的
思
念
梦清醒了
一片秋叶
托着梦的凋零

爱

爱
真爱
真情爱
真正的爱
赶不走的爱
不想得到的爱
不请就自来的爱
一发不可收拾的爱
入了漩涡难自拔的爱
几生几世梦寐以求的爱
迟到的依旧楚楚动人的爱
朝思夜想千唤万唤缠绵的爱
脱俗入仙唯美唯善的鲜活的爱
天崖有情红尘滚滚无悔无怨的爱
如风如雨如画如醉如电闪雷鸣的爱
有欢欣也有痛苦有无奈也有辛酸的爱
无论如何无论如何无论如何都是爱都爱
无论如何想要将你从我的记忆里删除
可大脑却染上了不执行命令的病毒
无论如何告戒自己不再需要爱情
可还是对你的爱如痴如幻如梦
无论如何想模糊对你的印象
结果犯了越描越黑的错误
无论如何贬低你的行动
你仍如皓月高高当空
无论如何上锁双唇
还是渴望你的吻
是渴望你的吻
渴望你的吻
望你的吻
你的吻
你吻
吻


爱的诉说（十四行）

（1）

春风吹来了吹来了玫瑰花香
接过你的玫瑰带着我的吃惊
你变换着花样逗我逗我高兴
你带来了喜悦也带来了烦忧

享有狂热的同时更害怕失去
情不自禁的感受拨响了琴声
当你与我爱的火苗越压越现
不再怀疑我对你产生了爱情

等待的苦涩焦灼了思念的痛
你的体贴入微你的情话如疯
你的度日如年你的宁死追求
使我陶醉在春色把芳心赠送

恍恍惚惚回家途中把路走丢
迷路的孩子白天找不到归程

（2）

是我不够温柔还是过于任性
关键的一战我竟然做了逃兵
那时那时我真的没有准备好
你的霸道武断我不得不反抗

当你在那次旅行中突然失踪
我才发现你对我的至关至重
我的悲哀是再也不能见到你
你带走了我的我的全部激情

我失眠痛哭我病倒我想不通
得而复失之痛让我痛不欲生
我一次次地小心包扎那伤口
绷带外还是不断地透出血红

善良的人们传递着波波同情
然而你然而你仍然不能复生

（3）

祈求祈求上苍再续往日深情
上苍上苍也对此无奈地摇头
玫瑰已经凋零我也不再年轻
理由再坚持我还有什么理由

生存的负担呀比爱情更沉重
生活的晚宴啊比爱情更丰盛
爱情爱情的游戏已经玩不动
我的生活不再不再需要幻梦

把浪漫把浪漫凝固在冰花里
把思念把思念烧铸在陶瓷中
不再播放忧伤的歌谣和乐曲
让热望的春夏秋冬默默睡去

从此从此熄灭火辣辣的情种
尽管我依旧奢求着你的爱情

（4）

请不要把我唤醒再让我心动
我已经为你死去也把爱葬送
请看一朵玫瑰刺在我的伤口
请听一本诗集诵出我的泪流

我还不时地把你的狠心赞颂
甚至夸耀夸耀你的始乱终弃
回忆中我暗暗地抚摸着伤痛
重温中我细细地品味着美好

你真没有必要前来安慰安慰
万线千针无法缝合人的心碎
今生的一切化做彼此的相欠
祈求来世你不要再把我伤害

我爱你不变却对你一无所求
我要对你说的话只有你保重

说明一下, 在书中, <<爱>>是居中排的, 所以是菱形, 左对齐则是三角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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