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心,就可以幸福
── 韓良露 著
我搭計程車,只要是中、長程,一定會和司機聊天,也因此常常聽到許多有趣的事。
有一輛無線電計程車,我碰上了好幾次,就和女司機變熟了,常常找她聊天,結果聽到了一則動人的生命故事。
這個羅小姐,我初看以為是五十不到的人,一直十分開朗活潑,後來才知道她快六十了,而從民國五十二年,就開始在大新、華宮車行開起要打電話才能叫的黑色車,如今已經開了近四十年的營業車了。
「怎麼會在那麼早的年代,就做起女司機呢?」這當然是讓我好奇的問題。原來,當時才二十歲的羅小姐,本來只是在車行接聽叫車的電話,但因為車行外總有空車停靠,她就興起了要像男人一樣學開車的念頭,央求車行裡不同的男司機教她,也就學會了當時很多女生覺得很難,但其實對今日大多女生卻一點也不難的開車技術。
當時的她,也考上了很難考上的公車車掌,而她身邊的長輩、朋友,都覺得她應當去做當時還蠻神氣、工作也有保障的車掌工作。但羅小姐卻不這麼想,她想的是,車掌做不了一輩子,一結婚或生小孩,公車處就不會用你了,但如果做司機,卻永遠有一技之長在身,可以工作一輩子。
於是羅小姐花了六個月時間,考上可以開營業車的駕駛執照,也從此做起了時代先驅的女司機工作。
羅小姐的先生也是司機,但比她晚入行,兩個人結婚三十多年,白日裡各開各的車的兩個人,一直保有一個奇特的習慣。
現在坐羅小姐車的老客人,每到中午十二點,就會聽到她的手機響起,一定是她先生來電,約定要在哪裡碰面吃中飯。
這樣的一種感情儀式,總是這樣進行,要不是先生買好便當,兩人找處公園、河堤各自停好車,一塊吃便當外加聊天;要不就是相約在一些小館吃中飯。
「每天中午,總要花上一兩小時見面吃飯喲!」羅小姐笑著說。「真甜蜜喔!」我回答著。羅小姐突然臉紅了,趕忙辯解,說道:「哪有什麼甜蜜,有時還挺煩的,中午花那麼長時間在一起,少賺好多錢啊!」
雖說如此,但這個習慣,他們從結婚保持至今,也快三十年了,真令人感動。
在那小小的黃色的計程車空間中,一對討生活的司機夫婦,只要有心,也可以過著比許多人都幸福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