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怀孕之事,完全是在我意料和期待之中的。早在孩提时代,我就发现了人结了婚就会生
孩子的规律。
我欣喜了没多久就被严重的早孕反应打倒了。我每分每秒都觉得恶心,感觉比晕车还难
受,又不得不持续地日夜坐在车上。就这样,我一边晕车,一边坚持坐了足足三个月的
动荡车厢。晕车又不能下车,我抑制不住只好呕吐不止。起初还能进食,后来就只好绝
食了,呕吐却不绝如缕,直到吐出血丝吐出胆汁。
车终于到站之后,我立即舒服了许多,就开始为孩子准备衣物。我为我的孩子缝制了满
满一小柜的四季服装,每一件都是我精心裁剪的。我还为我的孩子做了一堆的鞋子,每
双鞋子都饰以彩绣的虎头的图案。
到了怀孕后期,我的肚子滚圆滚圆。也不知是什么机理,肚皮在撑开到一定程度后就开
始痒了。起初还可以忍耐,有一天我实在忍不住了,就用手不停地抓直到抓得血痕累累
。然后我就怕了。我想到肚皮已经被撑得非常薄了,我这么抓下去会把肚皮抓漏的。抬
头一看,满院子的皑皑白雪很是美丽。我就想出了一个很蠢的主意。
我走到院子里抓了一捧雪,揉成一个雪球带进了房间。到房间后,我就把这个雪球在肚
子上擦来擦去。这样一来,果然感觉没那么痒了。我自以为得计,把雪球连续擦了约有
二十分钟。然后我又怕起来。肚皮既然已经很薄,那隔热性能肯定很差了,我这样做岂
不会冻坏了宝宝?
果然,我的肚子轻轻地疼起来。起初不规则,几个小时后竟达到了三五分钟一次的频率
,而且疼痛程度也在逐渐加剧。我吓坏了,那时离预产期还有一个多月,要是早产了岂
不不妙?我也想不出什么法子,只好照年长的女人说的那样静卧床上,就是水火之急也
只能在床上解决了。
我卧床的第一个昼夜一直能感觉到程度较强的有规律的腹痛。到第二天,腹痛减轻了,
频率也下降了。可大家都劝我要继续卧床,虽然我已经背床板背得极度腰酸背痛。这样
静卧了两个昼夜,看并没早产全家人才稍微放宽了心,我也就下床了。可是我的肚子还
是不时地疼,频率是降低了,但每次持续的时间很长而且很疼,有时候疼得不能说话不
能走路。同时,肚皮还一如既往地奇痒,我除了隔衣搔痒之外一筹莫展。就这样每天内
痛外痒,我和我的孩子竟然又坚持了一个多月。
我本来打算象当地别的女人一样在家里生孩子的。可是顺子希望我到城里的医院去生。
公公也这样想。他们都说钱不是问题,大人孩子平安就好。我想了想就同意了,于是,
我在离预产期一个星期时住进了城里的医院待产。
--
我的故事(7)
也许是舟车劳顿吧,住进医院的当天晚上我就正式开始宫缩了。
由于我长期以来已经习惯了腹痛,我就没有大惊小怪而是默默地忍耐。但是,让我奇怪
的是,我的腹痛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只有波峰波谷之分,并没有传说中的间歇期。
好不容易捱到天亮,我开始计时。由于没有间歇,也就找不到阵痛的起始,我只能测量
从一次疼痛的巅峰到下次疼痛的巅峰的时间。我测到我的宫缩频率是十分钟一次,离医
生所规定的十分钟三次的标准还远。
我不断地测着,宫缩越来越强烈,频率也逐渐上升到六分钟一次。这时我已经捱到了半
下午,也已经捱得偶然会叫上几声。持续的没前间歇的疼痛使我快受不了了。捱呀捱呀
,捱到晚上8点,我开始惨叫了,可宫缩的频率仍然停滞不前。
我告诉护士,我虽然还没有达到所规定的频率标准,但我已经痛了一昼夜了,希望她发
发慈悲请医生收我进产房。护士说不行,我只好继续捱。午夜已过,我不断地惨叫。看
到这种情况,护士怕我干扰别人,终于请了医生来。医生一检查,我已经快要生了,就
以最快的速度让我转移到产房。
刚躺到产床上,我就感觉到我的大便失禁了。我羞愧得无地自容,但没办法,只好对护
士实言相告。护士看了一眼,冷冷地说:“没有。那是你快要生了的感觉。”我这才放
心。
护士让我在痛得最厉害的时候用力。我照办了。可是,我用了最大最大的力,孩子就是
不出来。我逐渐力竭,疼痛也已超过了我所能忍受的最大限度。然后,疼痛把我的灵魂
抽离了我的躯体。
我的头颅顶到了产房的天花板,我向下俯视。我看到两名护士各搬着我的一条腿用力向
两侧张开,那名医生则用手按着我的下体不知在做什么。
我又看到一名护士放下我的腿走出去了。我隐约听到她冷冷地说:“刘秋寿发生了难产
。谁是她的家属?保大人还是保孩子?”我还隐约听到我大姐二姐一起尖叫着说:“不
要孩子,要大人!不要孩子,要大人!”
我想说不,可是我说不出话来;我想再作最后的努力,可是我的躯体早都不受我的指挥
。我看到那名医生把不知名的手术器材伸进了我的体内。我的孩子出来了,我的在我的
体内就被撕烂的孩子被一点一点地拽出来了。
我的灵魂又回到了我的躯体里。医生冷冷地跟我说:“是个女孩。死了。你以后不要再
生了。要不然,下次你和孩子都会死。”
医生还告诉我要留院察看两天。可是我不想留了,我的孩子没了。于是,我在无限悲怆
中回家了。
--
[ 此贴被wenwendywen在12-12-2006 20:13重新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