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 有恩的报恩，有怨的报销
李苏盘算着要去租套像样的公寓房，想想自己实在太傻了，这两年为了等赵宁，家里还是原样未动，赵宁现在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再住这样的房子他能习惯吗？另外这张床也太小了，两人挤着实在不舒服，等看好房子就去定张大床，一定要布置一个温馨舒适的家，让他进家从头到脚都舒舒服服的。
跟赵宁一说，赵宁拍拍她：“你就别操心了，我有打算。等我回深圳前，会把你安顿好。”
“啊！你还是要回去吗？”
“当然，要处理的事多着呢。”
“那我陪你去吧。”
“你忙你的吧。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赵宁去陪他母亲了，李苏忙着去采购，买了很多的饰品和植物花卉，用心收拾家，准备给他一个惊喜。做这一切的时候，她有说不出的快乐和享受。赵宁晚上回来，看到家变化了许多，抱着她说：“你真不用忙，现在就挺好。有你在这里，就很美了！我现在问你一件事，你要如实告诉我。”
“怎么了？”
“当时你离开徐家，是不是因为给我母亲治病？我今天看到我三姐，她都跟我说了。”
赵宁妈这两年一直跟着他三姐生活。今天两人推着母亲散步，赵静突然对他说：“有件事一直压在我心里，咱妈要不是苏苏，活不到现在。当时没敢告诉你，怕你骂我。”
“怎么回事？”
“那年咱妈病重，咱不是都没辙吗？苏苏来了，我就把这事告诉了她，是她出钱救了老太太。后来听说为这事苏苏和那有钱人闹掰了，离家出走，三姐也不是狼心狗肺的人，想起这事就觉得欠了她，有心去看看她，可没脸见人家啊。说实话，苏苏为你牺牲了太多。”
赵宁很震惊，长久以来的疑问终于有了答案。李苏听完，淡淡地说：“都过去了，还提它干嘛？”
“唉，你怎么这么傻？”
“如果没那件事，我可能现在还走不出来呢。说实话，当初他帮了我，我是打算要陪他一辈子的，后来他的反应抵消了我的愧疚感，当然我能理解，换了任何男人都不会接受，这件事我也有过错，不该瞒着他。好啦，都过去了，不要再提了！”
“苏苏，我会报答你的！”
李苏摸摸他脸：“报吧。快把身体调养好，陪我一辈子，就是报答了。”
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就不行了，又是彻夜未眠，李苏什么时候醒来，发现他都是大睁着俩眼，真是把她愁死了，她不知道，赵宁如果睡一个安稳觉，那是要用好几夜的失眠来还的。
她以为只要给他足够的爱和温暖，帮他减轻工作压力，就很快就好起来，得抑郁症的多了，人家崔永元不是个康复的典型吗？咨询了很多心理学专家抑郁症专家，才发现赵宁的病远比她想的严重。什么药物疗法，情趣和心理疗法都试了，依然严重失眠，一天比一天消瘦，沉默。治疗了一阵子，他就失去耐心了，拒绝再见任何心理医生，李苏的眼泪和哀求也打动不了他了，相反让他心烦：“别烦我了，行不行？有这时间，干点什么不好？”
“你想干什么？说吧，只要你快乐。”
“我想去看看柱子哥。还有，我欠了好多债，我要统统还了。”
陈柱子一接电话，就激动地大叫起来：“兄弟啊！你这两年上哪去了？哥哥成天盼着和你喝酒呢，来吧来吧，酒肉管够！”陈柱子不开车了，两口子开了个小杂货店，市口偏了点，生意不是太好，两人一个进货，一个看店，老婆埋怨他不该把小吃摊歇了，连她打牌的时间都给掐了，忙来忙去都忙活店租了。两人盘算着到年底就不租了，再把饭摊子支起来。
坐在狭窄的小店里喝着二锅头，吃着小龙虾，陈柱子对生活倒是挺满意的：“什么叫幸福？幸福就是不背债，顿顿有酒喝，有肉吃！”
赵宁剥着小龙虾：“柱子哥，对生活就没有啥更高的愿望了吗？”
“有啊！不过那实现不了的事想有啥用？俺就不像俺那个老婆，成天跟人家比，尽做梦想屁吃。现在儿子的债还完了，日子轻松多了，赚多赚少都是自己的，心里踏实啊！”
“你说说，你有什么实现不了的事？”
陈柱子指着路口：“看见那个小快餐店没？那可就是个聚宝盆呀！南来的，北往的，打工的，做买卖的，一到吃饭都挤得登登的！现在那家店要转让，老板要去北京发财，好多人都想拿下。俺就幻想着，要是俺的该多好！那俺夜里做梦都得笑醒！”
“你想盘下来？”
“俺的亲娘，说什么天书呢？俺这一辈子也盘不起啊！只有眼热的份儿。”
“你算算，盘下来得多少钱？”
“租的话一年十来万就差不多了。要是盘下来，”陈柱子把十个粗壮的手指头扳过来扳过去，“装让费、装修费、雇人、水电……怎么着也得三十万吧！怎么着，兄弟，你想盘下来？”
“呵呵，我又不懂生意，我想给你盘下来。”
陈柱子瞪着他：“兄弟？恁发财了？我可借不起那么多钱，别看人家生意火，到我手里可不敢打保票，毕竟没干过快餐。”
“怕什么？你做过餐饮，原理都是相同的，大胆干吧！我不借你，我送你，干好干坏都算你的！”
陈柱子嘴张得快能吃人了，足足有十几分钟闭不上，最后眼睛一翻，仰倒在帆布躺椅上，吓得赵宁连声叫：“柱子哥，你怎么了？别吓唬我啊！”老婆桂花从小厨房里跑出来：“大兄弟，你咋的他了？老东西，快醒醒！”
陈柱子“呼”地坐起：“兄弟？此话当真？”
“当然！”赵宁摸出张卡：“五十万，归你了！”
陈柱子眼泪鼻涕都出来了：“我的个亲娘啊！遇到贵人了呀！”拉着老婆：“跪下！兄弟呀，恁让俺说什么好呢！就跟做梦一样的！恩人哪！”
赵宁拉起他们：“别这样！知道吗？你们是我第一个要感谢的人！当初在医院，没有一个人接我电话，只有你们……你们才是我的恩人！朋友！”
桂花忙着要去重新整一桌酒菜来，赵宁摆摆手：“我吃好了，该回去了。大哥大嫂，好好过日子，过得红火，就算感谢我了！”不顾陈柱子两口子左右挽留，摆摆手摇摇晃晃地走了。
徐建功正在看文件，前台电话进来：“董事长，有位赵宁先生要见您。”徐建功心里一震：“快请！”
赵宁上来，徐建功亲自迎到门口，伸出双手：“赵宁！什么时候回来的？嗯，瘦了！这两年还好吧？”
赵宁笑笑：“挺好的，你也还好吧？”
“老样子。不能和你们年轻人比啊。小张，泡杯咖啡送上来。”
赵宁开门见山：“徐董，你也挺忙的，我就不占用你时间了，我今天是还债来的。”
徐建功做茫然状：“还债？我们之间有债务吗？”
赵宁莞尔一笑：“你忘了？我说过三年之内我一定还你，连本带利！”掏出一张支票，徐建功看了一眼，700万，心里惊讶，不动声色问：“发达了？”
“这里包括当年你为我支付的，以及我母亲和岳母的医药费。无论如何，谢谢你了！在我们遇到的每个难关，都是你伸出援手！”站起，向徐建功深深一鞠躬。
徐建功叹了口气：“赵宁！你这是打我脸呢！其实，你不欠我什么，如果当时不是你出手，现在我能不能坐在这里还是个未知数。拿回去，要不我就当着你面烧了！”
“钱还给你了！你怎么处置是你的事，不过，你要执意不要，我有个建议，你可以以你的名义捐助希望小学！”
“好吧，我会郑重考虑！”他感叹，“赵宁，我没看错你，我早知道你会有这一天！”
“谢谢！我走了！”
“好好待苏苏！她一直在等你！”赵宁好像没听见，大步流星消失在走廊尽头。徐建功看着他的背影，有敬重，有羡慕，还有黯然：他知道自己最后的那一点希望彻底破灭了！
晚上，赵宁在姐姐家吃的晚饭，姐夫林大鸣穿着件磨掉袖口的旧毛衣，陪他喝酒，几年没见，他更胖了，是那种虚胖，脑门更秃了，处处透着越混越不济的样儿。
吃着饭，老婆一个劲骂他，还呼来喝去的：“端汤去！”“只顾死灌，也不看看炖着的牛肉，都快烧焦了！”“小四爱吃花生米，去炸一盘来！”“老太太一会该吃药了，你掐着点儿，别再给误了。”赵宁妈在一边坐着看他们吃饭，赵宁不时夹点鱼肉，盛碗汤什么的给她，老太太摆摆手，嘴里嘟囔着：“饱了，你吃。小三儿，别骂大鸣，不好！”她现在能说简单的话，身体还算好，看见小儿子就踏实了，只老摸着他脸说：“瘦！太瘦!多吃！”
林大鸣被老婆骂，只自嘲地笑：“四儿，看见没？我就被你三姐骑倒的骡子。”赵静说：“死没出息的样！不欺负你欺负谁？钱越拿越少，膘倒越长越肥！你当我愿意天天看你在家端屎接尿呀？你当我不窝心哪？你混不来钱，不在家当保姆还想当大爷不成？”
赵宁看不下去了：“姐，别这么说姐夫！你怎么越来越俗气了？跟路边大妈没两样！”赵静不服：“我还不让他气的！你问问他这个月才赚了几个钱回来？再看看我们单位那些人的老公，我脸都给他丢尽了！”
林大鸣嘿嘿笑着：“小四，跟哥说句老实话，去深圳没少挣吧？看你这穿戴气派，我估摸着你现在身家怎么也得七位数吧？”赵宁不接话，只问：“哥，你现在怎么样，是不是单子不好跑啊？”
“唉，别提了，现在推销保险是女人的天下，尤其是年轻漂亮小姑娘的天下，你说我一大老爷们，又没油水，又没色相，谁搭理咱呀？”赵静在一旁火上浇油：“经理让人撸了，当业务员去了，每月就拿八百底薪，豁出老命也就多挣个六七百，唉，三姐命苦啊！”
赵宁只顾低头呷汤。
“小四，不是姐翻旧账，你看当年你给我们炒股亏了我们也没说什么，现在你姐夫不是困难了吗，你能不能把那亏的给我们补上？看你像是混得还不错。”
赵宁不理会，只问他姐夫：“哥，你想不想单干？”
赵静抢过话头：“他除了耍嘴皮子，还能干嘛？”林大鸣不服气：“谁说的，我会的事多着呢！小四啊，我想单干有嘛用？现在干啥不用本钱？有个私人老板准备投资激光切割机，拉我参一股，说是稳赚，我哪来的钱啊？一股好几十万呢！”
赵宁摇头：“你那玩意不靠谱，做过市场调查吗？你知道现在多少家上那项目吗？一个私人企业有多少竞争力？如果亏了呢？被人骗了呢？你哭都没地哭去！要我说，你就开个服装店，卖女装，你眼光好，又会和女顾客打交道，”他笑了一下，“生意不火才怪！”
“说得轻巧，开服装店？租个好点的地段，再加上进货，这费用那费用的，没个三四十万能玩得转？我倒是有这个能力，没这个实力呀！”
“你要想干，这钱我投资了，不租，盘个店下来，多少钱你算算。”
“开什么玩笑？盘个店？没七八十万别打那谱！你借我？你有那么多钱吗？就算你有，几分利？”
“不开玩笑！我出一百万，连本带利送给你！只有一个条件，好好孝顺咱妈！好好待我三姐！”
赵静两口子面面相觑，一副如在梦中的表情，半天两人才不约而同大叫：“唉呀！你发财啦？……”赵静一头扎进弟弟怀里，又是哭又是笑：“小四啊小四，姐后半生有靠了！”
林大鸣搓着熊掌，半是激动半是羞愧：“我就知道咱四儿是个干大事的，早晚有这一天！四啊，哥当年对不住你，你原谅哥啊！”
赵宁摆摆手：“咱妈这几年多亏你们照顾，我另外再给你们一大笔钱，让老太太舒舒服服养老，剩下的将来就是你们的。”赵宁妈一个劲摇头：“不要。妈有。”
赵静急了：“妈，这是你儿子孝敬你的，得要！”赵宁妈还是摇头：“四儿苦啊！”一颗老泪慢慢淌下来，赵宁见状也流了热泪，用脸贴着妈妈的掌心：“妈！儿子不苦，儿子有钱了！只恨不能让父母享福了！”想起父亲，痛哭流涕……
当李苏得知赵宁把欠徐建功的钱都还清了，万分惊喜：“天啊！你赚了这么多钱啊？亲爱的，你太了不起啦！也就是说，我们终于不欠债了？包括我们两个妈妈的医药费？”
赵宁一脸阴郁：“是的！但是，，我已经把所有的钱都还光了，我们以后又得过苦日子了。”
李苏高兴得忘乎所以：“我从来没想到有一天可以还上这笔钱！天啊，不欠债的感觉太棒了！”抱住赵宁狂吻：“不怕！不会苦着你的！我有钱，我现在工资可高了，足够咱们舒服过日子了！”
赵宁在她脑后窃笑——如果告诉她，今天一天他个人在股指期货上就赚了五百万，她会不会昏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