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有福，不知为什么一点都不讨厌他。他内心的深井，欲望只有自己知道。人，不能忠于自己，好可怜

云姐姐，我在山东。不过隔着渤海湾遥望东北，地域上不算远。祝出差顺利！

不是情窦初开的爱恋哪个离开欲望？爱欲合一本来是很美的事，只有欲望没有爱才是可怜的。都是凡人，我愿意剖开人性去写文字。当然，人大多数时候是不能忠于自己的，理性的外皮虚弱的内心。

                                                         二十三


乔麦将读给李经理的八股文挖空心思写的长长的。在三点来临之前，她在白纸上画圈，一个一个的圈连在一起，就是一大朵没有水分的花朵，她用红笔将每片花瓣涂上鲜红的颜色，滴血一样鲜亮。没有一捏就碎娇嫩的黄，花心被她用黑笔涂到天黑下来，但周围映衬着如血残阳，窗外花园里老树枯藤，她对自己的涂鸦感到满意。
李经理破天荒的听乔麦读完了她写的。这次他巨大的身子靠在老虎椅上，眼皮垂着，像一个猜不透的河蚌，不知道要吐纳什么。
良久，他抬起了眼皮，他抬和没抬似乎差别不大，露出的眼球不过席子离出一道缝，但乔麦从这道缝里看见了光射出来，射出的是李经理心血来潮的想法。、
李经理对乔麦谈了属于领导和一个男人的伟大理想：”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这句话虽然是浮夸风时代的产物，但我认为也是劳动人民的智慧，鸡下蛋要在鸡窝里肯定只会下一个，要是让鸡上树，在鸟窝里下蛋，鸡怕掉下去就卯足了劲很可能一连下俩鸡蛋。因此我计划让机关人员挂靠到各个基层队去，也就是把鸡窝的鸡赶到树上去，协助基层队队长找目标做计划抓生产促效益，起到左膀右臂的作用，工资奖金和基层队效益挂钩，小乔你说行不行。“
李经理总是习惯性的问下属好不好行不行。就像老虎抓到鸡，温柔的对鸡说：“我吃掉你好不好？行不行？“快要吓晕的鸡呱呱叫，老虎以为鸡同意了，于是欣然吃掉。乔麦说着好。这与她有什么关呢，她这个鸡好好呆在鸡窝里下蛋就是。
李经理议事完毕进入休闲阶段，当巨大的身体缓慢起身时，这时候办公室响起敲门声。李经理重新坐在老虎椅上，一个大老虎正襟危坐，从虎口里发出低低的声音：进。
陈有福走进来，看见乔麦拿着自己的稿子垂手站立，像个小侍女。
陈有福过来是给李经理送文件的，他上午去总司参加了一个会，临近年底，人要泡在文山会海里，总公司下发的文件对李经理来说是聋子的耳朵，摆设，但他巨大的办公室需要这些摆设。以往陈有福是要用自己的语言简短给领导汇报一下，但是这次，他十分识趣的把文件递过去，李经理假装十分认真的翻阅一遍，然后掩卷交给陈有福，陈有福再小心的夹在桌面一个蓝色文件夹里，然后毕恭毕敬的退出去了。走的时候他甚至没有瞧一眼他的女邻居。
陈有福的漠视让乔麦非常不安。站在李经理办公室里她不知为什么有很深的犯罪感。还有一丝像偷情的人被人撞见秘密一样的窘。总之这里空气稀薄，鱼在天上飞鸟在水里游，她格格不入。
李经理和她的跳舞环节没有任何纰漏，里屋的门紧闭紫色小花在另一个世界沉睡，面包沙发里有一摞人民日报参考消息小城晚报，不知道是打扫卫生的大嫂忘了收拾还是李经理突然认真学习起来。她一直绷着的弦还是让她身体愈发僵硬，李经理微微摇着头表示她还需要进步，明天还要多练练。
假若明天来临！西德妮谢尔顿的小说，最近刚好看过影碟。狱中的特蕾西绝望时念叨：假若明天来临。对她来说，来临的又是什么呢？



来临是重复上一天的剧情，只不过画面里无人打扰，乔麦做了小侍女或书童念稿子，李经理这个跳舞大师继续传授独门秘笈，那秘笈就叫：一二三四，放松放松！二二三四，放松放松！有那么一刻，她甚至真的放松下来，世界很美，她的心眼比针眼还小。
李经理表扬了小乔跳舞有所进步。
接下来是周末，两天的放松让乔麦觉得，也许自己是一只敏感的兔子，嗅到风中气若游丝的危险，随时准备着逃跑。跑到自己的窝边回头一瞧，哇，原来虚惊一场。
周一更安全，李经理甚至没有邀请她过去。
人放松下来的夜晚，她搂着路桥美睡去。致礼不在家，这个布娃娃就是乔麦的陪伴。
大群狮子从远处狂奔而来，她好像躲进了陈有福办公室的卫生间，她一只手抓紧把手，心想这下狮子就进不来了。卫生间里明明没有窗户，她却看见自家的玻璃窗什么时候装上窗棂，一直巨大的狮子头已经钻进窗棂之间，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她，仿佛要撞开古老的朽木，闯到家里来了。
乔麦惊声尖叫，胸口一窝冷汗。


周二，小马过来捎话说李经理有请，小马刚从李经理办公室出来，走到乔麦办公室传旨时，呲牙咧嘴吐舌头的说：“小乔妹妹，你要交好运了，你现在是李经理身边的大红人，过年等着给红人发红包。“
乔麦问：“你才是红人，难道得过红包不成？”
小马一拍胸脯，说：“你相信哥说的，哥是过来人，站到领导队伍里没错。”
乔麦心里揣着一只狮子，走进了李经理办公室。
李经理没有坐在老虎椅上，而是拿着一个鸡毛掸子对着书柜里的书扫来扫去。他最近似乎要变成一个文化人了，不但翻看人民日报参考消息，连本地人嗤之以鼻的小城晚报都瞅两眼，不过，他常常把“如火如荼的建设”念成：如火如茶的建设。“火和茶的关系就是火煮水，水泡茶，茶解渴，人精神了，就有力气建设社会主义了。毛主席当年说：到基层中去！下乡去！不就是如火如茶吗？他对自己解读成语的能力感到自豪，准备把如火如茶用到他的哪一次演讲训话中去。
他看见乔麦走进来，示意乔麦坐到沙发上去。乔麦心里竖起一根毛刺：我才不当热狗里的火腿肠呢。但她毕恭毕敬的说：“李经理，我站着听您教导。“
李经理没有教导，反而像拉家常一样说话：“小乔，最近不见你扎个苕笜辫了。”苕笜辫就是乔麦常常扎的高耸着的马尾辫，没有刘海，额头光洁，和樱桃小丸子米老鼠唐老鸭一样，这是属于小乔的形象。李经理不知，乔麦已经不穿紧身的衣裤甚至连内衣都悄悄换成不显胸的摸胸款了。她怕跳舞时自己胸前招摇李经理垂下眼皮只见山峰。
小乔把大辫子放低，扎一个简单的马尾。马尾在马屁股后是用来打苍蝇的。
乔麦说：“省时间。”和领导说话，尽量省词。
李经理这时候已经打扫完毕书柜里的马列毛选，他踱着四方步不紧不慢走到乔麦身边，不知为什么乔麦感觉像是一只狮子走来。她听见李经理说：“对，毛主席关于勤俭建国的方针里就有厉行节约、反对浪费，到了社会主义现代化时代，什么都要讲求效益节约时间，今天的稿子先不用念了，元旦快到了，先练练跳舞吧。”
两人单独练了这些天，就像耍杂耍的艺人配合有些默契了。乔麦被李经理环上腰后，发现他开始走农村包围城市的路线，在办公室里贴边贴沿的转。转到门口时，李经理把环着乔麦小腰的一只手拿开，乔麦听见叭嗒一声，门，被锁上了！
李经理说：“先热热身，我一会儿教你一个伦巴的动作，跳舞也是工作的一部分，工作要专心，跳舞也要专心。小乔你说是吧？”
小乔的心因为这声啪嗒已经做了过山车，她悠荡着回来，虚弱的说了声：“是的。”
和书柜的马列毛企业精神相遇，贴着热狗沙发散发的黑黝黝的皮质之光流转，神秘的里屋门边擦身而过，大叶植物像丰满的女性身体，热身好热，乔麦的胸口在洗热水澡。回到跳舞的原点李经理没有停的意思，他继续带着乔麦热身。
他们开始了第二圈。
也许这次也和其他几次一样，一场虚惊，只是自己吓唬了自己而已。
一只兔子奔跑在风中，川流不息的空气里，应该弥漫着花香而不是雄性危险的气息。她的美从十八岁高中毕业开始一碧千里，她安全的走进婚姻走到致礼这棵树上，雄性的气息大多数是带着畏缩远远的远远的。
现在，很近。



李经理转的很慢，他在第二圈里停止了喊号子，乔麦闻见他胸膛里发出的灼热气息，这气息让人不安。这时候，李经理开始跟乔麦说话了，声音接近耳语，愈加低沉。
“小乔同志，虽然你是外雇工种，但人还是很有才气的。千万不要因此放弃追求，比如业务上要努力，思想上要解放，精神上要升华…这几个月你从贫农厅到富农厅，已经有了不少的改变。但你胆子还是太小，步子还是太慢，效率还是太低…“
“谢谢领导栽培。“
“伟大领袖毛泽东说了一句名言：你要知道梨子的滋味，就得变革梨子，亲口尝一尝， 这里的变革梨子就是对解放思想最通俗的解释。拿到我们的工作学习中来，也要尝一尝梨子是什么滋味。”
李经理虽然是个大老粗，但他将毛选当成圣经来心领神会。
“来，小乔同志，我教你那个伦巴动作，我们来变革梨子，尝尝梨子是甜还是酸。”
乔麦对伦巴虽然不精通但她在财校里还是学过几个招式的。伦巴是男女表达爱情的舞蹈，是若即若离的挑逗， 舞蹈里藏着缠绵悱恻的密码，她怎么能和他跳这个呢！
忽然间乔麦的腰肢轻松下来，她的眼前除了李经理巨大的身躯还有忽然洞开的里间房门，然后她的腰像被火钳钳住一样，带着火辣辣的疼转进了另一个世界。在眩晕里，是竖条的米黄壁纸以及完完整整一张大床，床单上，紫色的野花漫山遍野的开着，不是，是烧着，野花烧着，就要烧到她这里来了。
“李经理，我们出去跳吧，这里空间太窄了。”乔麦努力保持平静，胸口热汗狂流。
“毛主席他老人家二万五千里长征那么苦都不停尝梨子，这里环境正好，便于静下心来学习交流。”李经理说着，迅速变换了手的姿势，乔麦几乎要被他拉进怀里。
“李经理，您这伦巴的动作太猛了，能不能离开一点。“乔麦在试图为一个有预谋的男人找台阶下。
李经理垂着的眼皮里烧着两道光，他声音低沉含糊不清的说道：“小乔，你想不想追求进步转个正？这可是本世纪最后一批名额了。”
小乔在无限迷乱里脱口而出：“想！”
“好，这就对了，转正之前你要解放思想，我不稀罕你送礼，你要陪着我，陪我睡觉。”
陪我睡觉！这么赤裸没有技术含量的求偶语言让乔麦一下子清醒，该来的终于来了！李经理的欲望魔鬼占据了他的巨大身体，像一块面板呼呼压下来，一只兔子被紧紧的包裹着，紫色的小花就要淹没她。她的恐惧变成了厌恶，她的确想改变命运堂而皇之的四平八稳坐小职员做自己喜欢的工作，但是如果和这样一块大面板做爱，那真是太恶心了。那简直不叫做爱，没有爱怎么可以做，生殖器的性交就是妓女与嫖客的专属！
乔麦身子已经被李经理的大面板压住往床沿移动，她试图挣脱努力让这条通往床沿的路变成螃蟹横行，她嘴里发出尴尬的声音：“不行，不行“。李经理以往对女人的经验是：哪个女人在上床之前不都假装拒绝一番，女人在做婊子之前总是先竖个牌坊，男人在擒获美色之前，总是布好陷阱。婊子谈好价钱是喜欢往陷阱里跳的，男女各取所需，世界是公平的。
他好像咽了口唾沫，在她耳边说：“听话，你会有好果子吃。”
她闻得到李经理嘴里粗重的喘气，地主厅里精美的饭菜到一个男人胃里走一遭一头以固体形式朝下一头以气体朝上，皆臭不可闻。据说李经理喜欢吃甲鱼，甲鱼又叫王八，王八和鳖才是亲家。李经理嘴里的王八气覆盖了她，他的鲶鱼嘴巴开始拱她，她扭转头躲避着，身子被紧紧的固着，她想自己可能要完蛋了，她憎恨自己看出苗头还顺着他的意思往火坑里跳，昨夜那个梦啊，梦魇成真！她说：“李经理，别这样，我要喊了！”
喊有什么用呢？李经理的办公室咋走廊尽头最隐蔽的区域，里间更像是一间神秘的密室，里面藏着皮鞭骷髅还有一只凶猛的狮子。
李经理听见这句话还是没有松手，但是他的脑袋稍微离开她一点，他说：“待会儿我让你舒服了你使劲喊。”
这句话从一张马列主义的嘴巴里说出，带着王八的动物气息，让乔麦反胃，她的头脑已经清醒，她惊呼了一嗓子：“哎呀，你背后有东西！”
久经沙场的李经理并没有理会这句声东击西的小儿科话，两个人更像是一场无声的搏斗，然后，小乔败了，她被压在床沿上，李经理两条粗壮的胳膊撑起了长城，紫色的花丛淹没了一只活泼的兔子。
“致礼，救我！我要完了！生活和梦想从此被毁了！”
她在绝望里心中默念，眼角的泪一串串流出。
李经理在吃掉猎物之前，看见猎物流出的泪，他皱着眉头说：“哭什么，我最讨厌女人哭了，女人哭丧者脸会给男人惹一身晦气。哪个女人不是欢天喜地上床？我给你的条件你不满意吗？本世纪最后一批名额，领导家的七大姑八大姨都抢破头，我有这个能力给你办成事才敢给你拍胸脯。你跟着我还不止转正这点好处，你会过的比一般人好，生活会提升一个档次。再说，你以为你是黄花大闺女，睡一次和睡一百次有什么区别，被一个男人睡和被十个男人睡，谁还能看出来？我又不要你天天陪着，我还要爱惜身体呢，一星期一次就行，你再好好想清楚！“
李经理不是特别大的官，但他有老领导在上面，老领导掌握着生杀大权。李经理大约不希望自己看上的女人被太多男人睡，因此把范围缩小在十个以内。
乔麦睁开眼，她看见李经理刚才欲望的脸现在一副冷酷的表情，他经历的女人都是欢天喜地跟他上床的，梨子被尝之前是经过挑选的，牲口被卖掉也要谈好价码。经过挑选的她偏偏是谈不拢价码的，李经理关于睡的话，更让她反胃。她一字一顿的说：“我想清楚了，我不要名额！”
这句话等于甩了李经理一个耳刮子，令他的颜面尽失，她不知道他下一步还要出什么招，如果他要霸王硬上弓，她只能死路一条。
一只惊恐的兔子，身体无法奔跑，在等着命运把她抛向东南西北的悲哀里，她的脑子飞速转着，如果那老黄瓜胆敢露出来，她要一脚踢过去，咔嚓了！


这时候，她听见李经理外间办公室敲门的声音，细细小小的像黑夜里的蝈蝈叫。因为隔着两重门，乔麦的耳朵最先收集到了！这几乎像是小时候听到评书和看电影里的“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虽然这个时候乔麦和李经理有一个稍微的缓冲，不算是千钧一发之际。
“李经理，有人敲门。“即使最危险的时刻，乔麦仍然以尊称来称呼她的顶头上司，只要没到最坏，后路，是要留的。
李经理起身了，乔麦像一只满血复活的兔子，一下子从床边坐起来，等李经理用跳舞是轻悄悄的脚步走到门边，乔麦一下子站起来。
李经理靠着房门听了听。蝈蝈叫忽然停了。李经理重新向她走来。她下意识的移动了身体，才发现还是围着床边在活动。
这时候，又传来清晰的敲门声，声音一下比一下有力，仿佛不开门门外的人就要破门而入一样。
李经理整理了下裤腰带走了出去，走的时候把房门带上了。乔麦一个人关了禁闭，她猫到门边，想知道这恩人是谁？
办公室门开的声音。
李经理自嘲的声音：“上了个厕所。“
陈有福回报工作的声音。
汇报工作似乎太长了，陈有福啰啰嗦嗦。李经理似乎一直说着：“好好好，是是是。陈主任你看着办。“
然后是陈有福告辞的声音和办公室门重新关上的声音。


乔麦在李经理回身的时候迅速走出那个密室，她知道一切难以为继，李经理不可能再关上办公室的门了，领导这样做太可疑了，李经理表面上是个大老粗，但他做事缜密有计划。
乔麦说：“李经理，没什么事我回办公室工作了。“
李经理似乎也恢复了开始的一本正经，有些语重心长的说：“我刚才说的话，你好好考虑一下。我不喜欢看女人哭，强迫女人也不符合毛泽东思想，你还年轻，一定要解放思想追求进步啊。你回去好好考虑下，想清楚了你主动来找我。“
他明明刚才是强迫她的，这时候又把自己撇清了。乔麦拒绝和他对话，只想快些逃离这给她梦魇的地方，她小声说：“好的，李经理我走了！“


这个夜晚天空终于零星的飘雪，乔麦给致礼打了无数次电话终于接通。致礼正在热火朝天的打牌中，接电话有些心不在焉。
乔麦在电话这端的声音像春蚕吐丝般柔弱：“爱得亲，我想你了。“
两个人在电话里胡闹惯了，致礼对乔麦突然的温柔有些不习惯，他还是习惯没有正型：“想我哪了？上面还是下面。“
乔麦兀自说：“我想你了，你回来抱抱我。“
然后，她就挂断了电话，眼泪汹涌的流了下来。
致礼在那端有些莫名其妙，想到女人总是这样一种拐弯抹角不可理喻的动物，而阿飞喊他：“致礼哥，快点过来，我替你摸了副好牌，嘎嘎嘎嘎嘎….“
阿飞发出了周星驰似的怪笑，致礼马上奔过去投入到排山倒海的数字游戏里。


乔麦想的很清楚了，她不要那个李经理胸有成竹能办到的名额了。她清楚地知道有了这个名额，她就可以堂而皇之的进入另一个阶层的生活。中国所谓的平等只存在于新闻联播里，我们的社会是有阶层存在的，而且根深蒂固。她知道跨过去意味着她可以拥有医疗养老高工资高福利，只要共产党不倒她就会安稳的被照顾到生老病死。重要的是，她有可能做她喜欢的专业，并且升职，不过女人要升职也许不那么容易，一定还要遇到什么样赏识的领导。领导当然不会白白赏识，她又是一只肥美的兔子被祭献出去。她所知道的好几个女人不都走了这条道路吗，女人若想发达，身后必然躺倒一大片男人。李经理说已婚女人一次和百次没什么区别，一个男人和十个男人没什么区别，那是土鳖的妓女论调，对小乔来说，她还不稀罕别人园子里的黄瓜，她的身体若是有一天给予婚外的男人，一定是因为她把心给了人家。
现在，她的心是自己的，所以，身体要自己做主。
这样想着，她忽然就变得无所畏惧了。她没有去李经理办公室给他答案。沉默是最高贵的拒绝，是内心的坚定力量。
不过，每天早上跑操之后的训话，站在最后排的她仍然担心自己会做错什么而被领导揪住小辫子当众批评。这些日子效益工资实行的如火如荼，仿佛口号喊起来运动动起来，效益就是大跃进，鸡犬升天了。
当然，寒冷的 冬天一定要鸡犬升天才能热闹。在这热热闹闹的运动里，李经理终于把他理解的“如火如茶“以高于十遍的描述轰炸了众人的耳朵。她掩映在人潮背后，笑意像个脓包，明明胀的很大，却不敢挑破。只好拼命憋回肚子里，最后以一个无声的屁的形式，悄悄的恶俗的放了。
李经理，似乎要把她遗忘了。

不管如何的暗流汹涌，元旦舞会仍然如期举行。

真是有强迫症，计划今晚发就一定发，自己跟自己较近的傻子。这节写了八千多字，太长了我分开了，后半个小尾巴划到24章里去。写这节就像母鸡下蛋，过程有点疼，但不是很满意，各位亲们给我提意见，随时改。

直觉告诉我，你今天能发，就在这里傻等着，果然不出所料，看得我心惊肉跳，恨不得揍那个甲鱼

也许是因为经常也是和孩子爹分居两地，对于荞麦给致礼打电话以后的失落，感同身受，自己虎口脱险，劫后余生的感觉，电话另外一端的那个人却不可能迅速调动情绪同步，说着说着自己也会觉得意兴阑珊，两地分居，是荞麦生活里最大的缺憾，所以，陈有福若有若无的润物细无声的关照才可以见缝插针的渗透到荞麦的生活里，最好的爱不是花前月下的浪漫，而是天长日久，日复一日的陪伴！

明知山有虎的气氛忒压抑，话说国企里边的大小老板都色∽∽

就近有个毁三观的例子.某国企分公司的大老板和其下属司机的老婆在宾馆开房，这位司机在买通宾馆保安数月后，第一时间通知其丈人，丈母娘捉~~~~近花甲的老头这么要~~

写这节让我感觉很不好，也许找到合适的想法我就会改。亲爱的你真是有修养，称人家甲鱼而不是鳖或者王八

本来就不在一个频道上，又加上距离，是雪上加霜。

的确毁三观。其实人之初性本恶，所谓的道德不过是约束出来的。若一个企业是一个小王国，国王有生杀大权所以胡作非为的比较多。

李经理不知，乔麦已经不穿紧身的衣裤甚至连内衣都悄悄换成不显胸的摸胸款了。
==========
内衣原来还有摸胸款啊？

白菜的谐音字，应该是“抹胸款”吧，哈哈

吓了一大跳，真怕乔麦会屈就姓李的，如果那样我估计再不敢往下看了。

一口气赶着看完，看得心潮澎湃！原以为乔麦会早早防御，不让事情走到最紧张关口的。幸好峰回路转，不然真心受不了被甲鱼糟蹋啊。白菜写得出人意料，太拿人了，赞！
陈有福应该去老孙家提前圆谎的，早晚等着东窗事发。可怜的男人，不被逼良为娼才怪。
乔麦有没有闺密啊，通常遇到这样的事，只会找闺密商量对策。
白菜，我出门期间，一直惦记本篇呢。看你得空，很是为你高兴。继续等后续，越长越好，嘿嘿。

见到懒鸟真是开心！
关于圆谎这件事，我觉得王琴有点小清高，和邻居们没什么往来，大约不会再去追究了吧？况且已经把陈折腾得够呛了。不过你这么说我很感谢，说不定以后写着写着，就会有不同的想法。
按理说乔是应该有闺蜜的，不过突然把闺蜜加进来，可能有些唐突。懒鸟你有没有这种感受，女人年龄愈大，闺蜜似乎越来越重要，因为到了这时候，感情也好友情也好，沉淀下来的，就是最好的最适合自己的。年轻，懵懵懂懂的遭受打击或者挥霍。

闺密绝对是财富，心灵良药，不能少。到这个年纪，大家都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真朋友的作用经常是让人想到就安全，没诉说已经病好了一半。很多时候人就想寻点理解而已，好回头继续拼搏或者摸索。
乔麦现在是不能加闺密了，挺可惜。陈倒是某种程度扮演了知心朋友，默默关心她的一举一动，要不然也难以及时救她。
你写三楼的眼睛，我以为立刻就要发作呢。
我最近出门多事多不能来，心里却时常惦记呢。不过这样的想念挺好，有读书时等回信的感觉。现代社会什么都快餐，偶尔有这样的等待，很好。

好！
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天冷了，出门在外，多保重！记得我们这里有约！

每日一刷啊，白菜什么时候更新啊

                                                                         二十四


李经理请了王经理和几位平级的干部一起。这个当年住满了美国鬼子的公司办公楼，偏安一隅，天高皇帝远，领导们乐得来这里放松逍遥。
乔麦被李经理环上腰时，忽然想到了他说的：陪我睡觉。禁不住心里打个寒蝉，很快她就微笑着恢复常态。恐惧的顶峰已经登上过，从此一切的一切都是向下了。李经理看起来像个和蔼可亲的长者，舞池中一派翩翩绅士风度，他不再是一块面板，一头狮子，一只老虎，他依旧眼皮垂着，眼球像席子离出一道缝，这缝里发出的光掺在舞厅天花板上那个转动的球灯照耀出的五光十色里，叫人目眩神迷。一屋人中，兔子在风中热舞，此时嗅到花香和雄性荷尔蒙气息，这些气息暧昧但没有危险，人人衣冠楚楚道貌岸然，他们中的他她，又和不相干的她他赤裸裸的睡觉呢？
世界真是个大杂烩，青菜豆腐花花肠子，生活的大棒一挥，清新和腐气搅成一团，你中有我中有你。
舞池里的老战友私底下的几天磨合，乔麦和李经理的一曲竟然有些感觉。令她觉得自己真具有女特务的素质。
在下一曲里，不用李经理和小马催促，乔麦主动邀请王经理跳舞，王经理的舞步显然低于李经理一个档次，也好，只是安静的走着三步四步不用应对突然而来的转身和花样，倒也省心。乔麦为这次舞会做了一些改变，她扔掉穿了很久的束胸的内衣，外套脱去是紧身的长毛衣紧身的打底裤，她将头发扎成高耸的马尾垂下来，从胸到臀，像一条滑溜溜的鱼。一大早起来洗发后淡淡的茉莉香味，舞厅密闭的环境里幽暗的发酵着。跳到最后王经理突然有些气喘，乔麦听到了他沉重的呼吸声。好在一曲完毕，王经理不动声色的回到座位上，乔麦随后主动坐到王经理身边，和他说着什么。
这屋里最大的官不就是王经理吗？王经理下基层的最大动力就是这只美丽的兔子吗？兔子在风中奔跑时，需要一个帆，也许会轻车熟路。而她需要一个靠山，这想法令她觉得自己是一只邪恶的兔子。
都说兔子急了会咬人，她只会咬致礼。但她差点被人咬过，于是在心里悄悄的为自己做了打算。



对中国老百姓来说，元旦过后才是年底的到来。对企业来说，元旦意味着新一年的开始。公司里最重要的一件事，莫过于一个副科级干部的诞生，由基层职工中选拔的三位候选人，已经暗地里摩拳擦掌。
这个伟大时刻的到来是在上午的一次专门会议上，这个会议有一大串长长的前戏，比如学习公司新年度会议精神，然后分组讨论交流心得。公司机关四人一组的圆桌，大家忽然间变成了不会说人话的人。乔麦和小马分在一组，因为小马背向主席台，小马在一本正经说完解放思想改革开放建设好社会主义大食堂的大话后，开始向他的小乔妹妹翻白眼又挤眼睛还吐舌头做鬼状，小乔拿笔记本挡住上翘的嘴角，眼睛尽量飘向别处，坚决抵御笑的诱惑。她看到陈有福一个人孤零零坐在会议室最前排的最边上，低头记录着什么。他好像有永远写不完的字。这前戏太长了，不知道与之相关的男邻居是怎样的折磨。也或许，当事的三个人，都早已知道了自己的命运？
漫长的前戏终于结束，要进入实质性的阶段了，乔麦突然心跳如兔，分组讨论已经结束，小马早就回过头去坐好。乔麦看着小马脖子后胖出的沟壑，不知道吸了多少社会主义大食堂的油水。她数了数，小马脖子后的有三条深沟，五条浅沟。她就在这深深浅浅的沟壑里，等着李经理的鲶鱼嘴角念出她熟悉的名字。
陈有福还和往常一样拿着纸笔记录着什么，他的表情看不出什么变化。
李经理鲶鱼嘴角动了动，念出了生产办一位黝黑主任的名字。这个外号大老黑的生产一线主任，受到群众一致推荐，在群众中脱颖而出，成为一匹黑马，成功跨进官场的第一个台阶。
乔麦想到了大老黑的漂亮老婆，大冬天也会薄薄的丝袜露出大长腿。据说她经常因为工作需要陪同领导出席各种场合。据说她的背包是某个国际大牌的驴包，她毫不避讳说是某领导出国带来的，作为她努力工作的酬劳。当然，小城的人们大部分不识货，她炫了等于白炫，人们看了顶多说：这女人的包值个千八百的。乔麦也不识什么名牌，她在坊间的传说里偷偷看了大老黑老婆的长腿和背包，大老黑老婆的长腿真是堪比王祖贤，女人看了都心动，甭说男人了，他们想去摸摸简直太正常了。关于背包，乔麦觉得很像港剧里主角的道具包，她看港剧发现了个秘密，男女主角每次出门，都拿同款的包，暗想TVB真穷，满包铜钱真俗。
大老黑在大家的掌声里站起来，像出污泥的荷花冉冉升起，从此告别身后乌七八黑的世界，走上主席台的位置，要经常学会垂下眼皮，而不是大瞪着眼。
她看到陈有福的侧脸，挺直的下巴刮得很干净，她经常恶作剧的想到拔干净毛的鸡腚。这一次她掠过鸡腚，想到优雅二字。他看起来还是一如既往的表情，不大喜不大悲，该鼓掌的时候他一样带着恰好的热情鼓掌，为同事的升迁表示祝贺。


富农厅的午餐乔麦悄悄观察，陈有福还是吃那么多。他在吃饭方面似乎很有节制，大家一个圆桌用餐久了，很多人的本性就藏不住了，吃相各种各样，陈有福从未失态过，即使再可口的饭菜，他的口腹总是欠那么一点点，这次，在原来的一点点上又欠了一点，他习惯性的喝一碗汤，乔麦看到他以往盛汤的小碗，是空的。
下班的班车停下，回家的短暂路段，她假装不经意的和他一起走路。
这几天老是阴天，很多人都咳嗽了。说天气是打破一切僵局的法宝。小乔咳嗽了两声。
“小乔，这不是阴天，是霾，雾霾，环境污染造成的，人在雾霾环境里呆久了，对肺没什么好处。有霾的时候，关紧门窗，晚上别出去散步了。”
陈有福轻声说。
乔麦说：“春天沙尘暴，冬天雾霾，一年两头不得安生，现代化制造文明也产生垃圾。”
陈有福说：“其实霾不是现在社会的产物，史书上早在元代就有记录，不过那时候老百姓以为是老天爷的惩罚，多祈求神灵，以期感动上苍，赐下甘霖。不过看这样子，也快下大雪了。”
他和她说着天气说着雾霾，他看起来还像此前那样，霾也罢晴也好，他的脸上没有天气预报的迹象。这让乔麦天性里的怜悯无处寄存。官场失利远没有 一场感冒让她看见他的脆弱。
也许经历部队转业时巨大变迁的男邻居，这样的小打击就像大黄蜂蛰了的心上却似蚊虫叮咬，已经感觉不到痛了。只有她，为他暗自惋惜。
很快，她就从为别人命运颠沛流离的叹息里转到自己的频道上了。不是无病呻吟，而是蚊虫真的重重咬了她一口。



效益工资如火如荼，她被告知本月的工资降了一百块！
她的工资不过是几百块，一百块的减少对她是一大口。重要的，这让她感到耻辱！别人该拿红包的拿红包，该提高奖金的提高奖金，唯有她，可怜的一杯水被倒了一些出来。什么邪恶的美丽的兔子，什么靠山都不存在，她以效益工资的名义被狠狠打击了自以为固若金汤的自尊。
致礼对于老婆缩水的那点银子嗤之以鼻，说：“仨核桃俩枣的！我一天半的海费就有了，老子我有的是钱，三个老婆也养得起。要不你回家来安心当个大婆子？”
乔麦说:“不好。你找好二婆三婆十八婆，一人给她们一亩地着我再来拿个皮鞭，赶着小毛驴们。现在，我还要挣我的仨核桃俩枣。”
乔麦说这话时正躺在床上，一只雪白的胳膊露出来，她看着致礼穿一件白衬衣扎一条红领带，这奇怪的行头藏在臃肿的羽绒服里，然后在公司热火朝天的会议室犹如蚕茧剥开厚重的壳，露出火红的热爱党的心来。
致礼要去参加党员预备会，利用休息日努学习提高思想。他听说乔麦要他找十八婆，连忙说：“十八婆要十八亩地，太费钱了。将来我入了党，大家都是共产共妻，别人的老婆也是我的老婆，省钱了。”
乔麦白了他一眼：“你个傻子，共产共妻，你老婆呢？”
致礼说：“你长的太丑了，浑身白花花猪肉，脾气还死犟，不挣钱只会花钱，谁稀罕啊。”
乔麦忽然不说话了，致礼哪壶不开提哪壶了，不过，这是事实，挣钱少狗不嫌弃党会不满。
致礼走过去俯下身，把乔麦的身子摆正，说：“等等，你有眼屎”说着，他将老婆的眼角轻轻一擦：“来，抱抱，和 有眼屎的女人不能谈钱。”
乔麦的额头蹭着致礼胸前的红领带，问：“那谈什么呢？”
致礼说：“谈眼屎啊。”


李经理在晨会上批评了某些同志，他说：“些同志岗位不明确目标不清晰，没有进取心，属陀螺的，支一支转一转，效益工资活动目的就是不养闲人不养懒人，希望某些同志吸取经验教训，解放思想跟上大家的步伐，争取下个月出成绩做贡献。在这里，我就不点名了。“
没有被点名的小乔仿佛又回到了被点名的时代。点名时代的她在每天早上晨会中恨不能低到尘埃里去。


现在，她的心在无穷无尽的霾里翻滚成铅球般重压。她渴望着一个机会，让铅球变成太阳磅礴而出。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