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周日上午的九点五十分，乔麦拿着陈有福家的钥匙下楼。
开锁的程序像在开自家的门。一层是防盗门，一层是木门。只是打开两重门，别有洞天。
井井有条似乎就是为了来形容乔麦三楼邻居的。鸡在窝里，猪在圈里，鸭在池塘，鸟在树上…所有的东西都在他们该呆的地方。这令乔麦感到惭愧，她自己在家还好说，致礼一回来，鸡就在树上，鸭在鸡窝里，家就乱了。有时候乔麦举着致礼的臭袜子要往他嘴里塞，最后自己还是当了老妈子。没有吃过母乳的男人是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物业的的师傅还没来，陈有福说是十点左右，她下楼的时候相当轻松，临时管家不过是一会儿就履行完职责。她马尾松软低垂，那套枚红色薄棉家居服甚至都懒得换，这个冬天暖气不好，她常常感到冷。这么随意的打扮她忽然觉得格格不入，懒散的花猫适合呆在自己的窝里，在别人家里她有点拘谨起来，于是规规矩矩坐在沙发最边缘，手搭在光滑的木扶手上，木头不冷不热，陈家的室内温度和她家差不多。乔麦不喜欢木头沙发，坚硬的不近人情，因此她家的沙发选了温暖的布艺。好在木头沙发上面铺了薄薄的棉垫子，棉垫子是棕色格子布，格子适合书卷气质的男人，陈有福算是吗？也因了这几个格子坐垫，把木头沙发打扮的有点人情味。乔麦暗想陈有福两口子也许不会在木头沙发上温存，硬碰硬能舒服吗。
沙发边上有个简易的书报架。里面放了几本杂志，乔麦拿起来看，都是关于美体塑身衣的。杂志上的模特纤腰肥臀大乳前凸后翘，这样的魔鬼身材似乎是美体塑身衣的功劳，鬼才相信。乔麦看见整本杂志都在说着一个牌子的塑身衣，那个品牌叫香港雅筑。那一年，雅筑疯了，女人们疯了，女人一疯就把自己想象成梦露裙底生辉，她们需要曼妙的曲线压住被风掀起的裙子，于是女人们怀揣着魔鬼身材的梦想拥有了一套昂贵的塑身衣，乔麦有所耳闻。看来，陈有福的老婆王琴也加入了这个大军，也许过不了多久，陈有福就可以搂着梦露睡觉了。
乔麦觉得自己就算胖成肥猪也不穿那玩意。茶几上一个白色果盘里放着洗好的红富士，一把带着棕色刀鞘的小水果刀放在边上，一副主人要招待客人架势。
在别人家里的感觉真是百无聊赖，因为这个家的一切器具物品都残留着主人的味道，代表着主人的眼睛冷冷盯着这个闯入者。她当然不会动一个苹果，哪怕是陈有福临走故意洗好招待她这看家功臣的。
墙上的钟表滴答滴答的走，物业还没来。她起身，在客厅里转了一圈。看到电视柜上陈有福女儿的百岁照，一个嫩藕瓜子，眉眼里有爹的影子。陈有福曾经带他和前妻生的大女儿去单位，忙得时候还把大女儿寄存在乔麦的办公室里。九岁的小女孩有着怯生生的表情，乔麦从小女孩的脸上看到了陈有福的眉毛眼睛鼻子和下巴的弧线，形似神似的小翻版。女儿总是像爹的多，未来她要生路桥美，要是像了致礼，估计算不上美人。不过，女人太美丽是罪，长得姿色平庸性格中庸才是安全的。
眼睛随着身体在客厅里扫荡了一圈，懒散的花猫闯入别人的窝。后来，她从客厅大窗户向外看了看，昨天那个来装报警器的胖胖物业师傅不见踪影。他一口气爬上四楼是喘的，他在厨房里干活也是喘的。但是喘不妨碍他动作麻利，乔麦家的报警器用了不到二十分钟就装好了。物业师傅走的时候还把一把小螺丝刀忘在厨房里，乔麦是追下楼去完璧归赵的。师傅下楼估计也是喘的。但是，冬天的上午，物业师傅的胖身影没有出现，两只黑狗百无聊赖在草坪里打架，偶尔发出尖利的叫声。雄性动物在这世界上存在的意义就是厮杀，为金钱地位名利女人，甚至一块肉骨头。
乔麦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帮邻居完成任务。也许她该到厨房里看看。当然，相同的房子，报警器应该装在一样的位置，墙角靠近油烟机处，这里有燃气总阀门和电源。
推开陈有福家的厨房，乔麦照例汗颜了一把。如果说客厅是井井有条，这里在加上干干净净。每件厨房用品散发着洁净的光泽。油烟机的油盒不存一滴油，仿佛他家从不煎炒油炸不食人间烟火。乔麦放洗衣机的地方陈家也放了洗衣机，只不过人家从容的在厨房里排水，自己家从此接上长长的管子到外面排水，想起洗衣机排水把陈家卫生间天花板泡了的事实，王琴这有洁癖的女人如何受得了。对了，一会儿去卫生间侦查下他家的天花板还有地图吗。
在赞叹完陈家厨房所有细节后，乔麦才想起看那个报警器的位置。这时候，她的眼睛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
那个蓝色的圆圆的家伙，也闪着塑料与金属互相交汇的光芒，分明安装在和乔麦家一样的位置。这玩意何时装好的？她的口袋里还装着主人家给的钥匙呢！
她陷入了沉思。这时候，身后的动静让她汗毛竖起来了，窗外哪知黑狗适时发出凄惨的叫声，战争凶险无情…她回头一看，陈有福不知何时悄悄站在门口。
乔麦惊得说不出话来。下意识的揣紧了她有些肥大的家居服。
陈有福看起来一脸倦容，他开口说话声音有点沙哑：“不好意思小乔，麻烦你了，一早物业就来装好了…我今天有点不舒服，李经理的应酬也改期了。你何时来的我都没听见，这觉睡得太沉了，没吓着你吧？”
怎么没吓着？一定是吓着的，还吓的不轻！男主人一直在家，而她像个傻子一样等气喘的胖子，她的一切小动作他了然心中，想到此她胸中有把愤怒的火在烧，感到自己猴子一样被耍。但看到陈有福的样子，没有了上班时候的神采奕奕，一脸憔悴，也许像极了楼下草坪里那只战败的公狗，她这把火就慢慢熄了，天性的怜悯迅速蔓延开来，她关切地问：“怎么了陈主任？你没事吧？”
陈主任的嘴角努力挤出一朵微笑来，像难看的苦菜花，他一边往后退一边示意女邻居到客厅里落座。到客厅沙发上坐下后他就要倒水给乔麦喝，乔麦连忙示意陈有福坐着，她反客为主为生病的男主人到了一杯水，并对男主人说着大白天她没有喝白水的习惯。
乔麦的角色这时候转换成了家庭医生，她刚才是管家没当成，现在摇身一变成上门服务的家庭医生。望闻问切她只用到其中的望和问，病人就自动报上他的症状来：一早起来恶心头晕，可能要感冒的症状。病人不忘开了自己的玩笑：“我感冒可是百年一遇，还叫你给遇上了。”
这个玩笑有点亲密的意思，家庭医生马上职业的躲避着，她说：“人家说感冒是身体排毒的表现，经常感冒患癌的几率很低，所以，感冒也和塞翁失马一样，福祸相依。”
说完她马上意识到这冷漠对百年不遇一场感冒的男邻居不公正，话题一转：“你早上没吃饭吧？”
陈有福有点虚弱的答应着。这和她眼里的陈主任很不一样，这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怎么变成另一个致礼了？致礼一感冒就是纸糊的。
乔麦说：“这样吧，你先喝点水躺着休息下，我上楼给你包饺子送下来。”
陈有福假装客气了一番，乔麦用毋容置疑的口吻说：“你先歇着，我这就去包，很快的。”
说着，她就旋风般走到门口，在开门一瞬间，忽然又折回来，把陈家的钥匙放到主人面前，她笑着说：“差点忘了，把你家钥匙拿走，你家的金银细软可藏不住了。”
不久，陈有福就听见楼上传来梆梆的剁馅声。
后来，楼上没了声音，陈有福想象乔麦包饺子的样子。机关人员去食堂帮忙包大包子时他就见过乔厨娘的风采，年纪轻轻的小乔当然会唱这些北方女人拿手戏。比乔麦大很多的王琴总是求助自己的母亲。厨房里干净，除了本身的洁癖，在于王琴实在拿不出几手做饭的绝活。
陈有福强迫自己躺着。冬日的阳光慢慢化开，空气里的小粉尘在欢快的飞舞，卧室里一派暖洋洋。这暖洋洋很像春天的感觉，叫人骚动不安，想抓住点什么。可是当机会到了眼前，他却什么也没抓住，机会就是一条鱼，哧溜溜从眼前跑了。
乔麦一脸的无辜和惊讶让他在那一刻放弃了自己的算盘，他是文明人不是吗？她心里值得信赖又秘而不宣的人，一直都是这个衣冠楚楚的陈主任。假如利用这么一次机会剥掉楚楚衣冠，露出禽兽的狰狞，乔麦会顺从吗？他怎么能轻举妄动打没有把握的仗而让先前一点点垒起来的大厦轰然倒塌！
他希望女人带着风骚和贱气热烈的奔向男人贱贱的胸怀。显然，他知道自己有贱贱的胸怀而不确定总是独自在家的年轻小媳妇是否有贱气的风骚。或者说，女人的本质也一样，他对她低低滴滴的叫床声着迷不已，她和那个瘦猴子做爱一样翻天覆地。世界不公平不过隔层楼板，他总是摸着坚硬的塑身衣和催促他一分钟结束的女人，他这军人的体质怎么可能是一分钟呢？承载天下男人欢乐的终极目的地不过是女人的阴道，却因为外在的容貌气质彼此的契合点甚至身份地位别有洞天，引得无数男人竞折腰。他在等乔麦这本质为他自然而露的那一刻。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句话，好像是成了李经理的新宠，常在领导身边走，哪有不湿鞋。
躺着，越睡人越有病怏怏的样子。昨夜他被自己小小酝酿的计划兴奋到半夜。这无精打采的底子大约不用装就很像吧。陈有福嘴角泛起无耻的笑。
他枕着无耻的笑容竟然小睡过去。门铃声长长的响过，像从一个遥远的梦境穿越到另一个梦境，他一跃而起去开门，门口的厨娘端着一大盘白白胖胖热气腾腾的饺子，人越发娇俏动人。但是，乔麦没有穿刚才那件枚红色家居服，取而代之是一件绿色小碎花的长棉褛，马尾高高竖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她恢复了上班时的扮相。
乔麦看见头发蓬乱的陈有福，样子有点萎靡，怜悯心愈加重了。如果不是端着饺子，她甚至有摸一摸他额头的冲动。她让陈有福坐好，跑到陈家厨房里拿了筷子，又倒了一点醋在碗碟里，她找香油的时候没有找到，她的习惯是在醋里滴两滴香油。一切就绪，她把饺子盘里那几瓣已经剥好的蒜夹到成盛醋的碗碟里，对陈有福说：“感冒的人多吃点蒜，反正不上班，吃完了继续睡，有什么事按门铃叫我就行。”
陈有福幻想着她会和他一起吃掉这一大盘的饺子，男人的非理性一发不可收拾，一旦收拾就是铜墙铁壁的冷。这回他热乎着，但乔麦做好后勤工作就告辞了。
秀色可餐的女人包的一手好饺子。简单的白菜猪肉馅，没有吃到丈母娘常做的花椒大料王守义十三香味，简单却好吃。总之这女人和这饺子，都是对了自己狼心狗肺附近的胃。
这样的女人过烟火的日子，陈有福的非理性在一个一个消灭饺子的午后时光里发酵了。
理性越远，灵魂越近。
陈有福想象中的晚餐也会得到女邻居的照顾。猫尝到鱼的滋味理所当然惦记着腥。
当房间里井井有条的东西罩上一层幽暗的朦胧，夜，毫不设防的来了，毫不设防的还有幽暗中的男主人。客厅的电话铃声忽然一响，就将这层朦胧撕开一个口子，男主人开了灯，一屋子的光亮驱走暧昧的幽暗，他拿起听筒，没想到是乔麦的声音，乔麦朗声问他好些了没？吃饭了没？晚饭不可不吃，煮点清水面或喝点白米粥，然后就是早点睡，喝点姜汤盖好被子发汗。
女邻居的絮絮叨叨里，陈有福感觉自己真的要病了，他的身体是纸糊的，渴望有人来关心爱护，可女邻居终究是人家的老婆，对男人来说人家的老婆自己的孩才是好的。他又担心自己上午演的那出拙劣的戏被聪明的乔麦看出马尾，乔麦在晚上电话问候既不失礼貌又仁至义尽。
乔麦在哪呢？她中午盛饺子的大盘还放在这里。有一种恋爱是借书还书，那是文艺男青年女青年之间的小把戏。成年人的一种暧昧是盘子碗碟叮当响，真刀实枪的性爱前奏是衣食和酒精，乔麦宁愿不要盘子也将暧昧止于此，女人心哪个不是蛇蝎！挂了电话他翻看来电显示，不是女邻居家的号码，是一个陌生的号码！这就意味着乔麦不在家，也没有在外面散步，一城之内的哪个角落藏着小乔呢？老公不在家她乱跑什么？她乱跑与你何干？你又不是人家老公！每个男人心里对他喜欢的女人总是藏着三从四德的一座大山，大山里藏着妒忌的火焰。
陈有福这心被火焰烧的七零八落。
晚上九点过后，静静的楼道里响起有节奏的脚步声，一步一步清晰而来，恰如鼓点越来越近的踩在陈有福的心上。那时候，他刚好洗完澡，刮了脸，将头发吹到半干，镜子里有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他想象着乔麦来摁门铃，来取她的盘子，然后问候他的病情，他会微笑着说自己是铁打的身体，一天休整就别来无恙，顺便他还要开玩笑说是你的饺子是良药，爽口加治病…
他期待着脚步声在他家门口骤停，然后门铃响起，他要等门铃响过五秒过后才懒懒的问一声：谁啊。但是，脚步声穿过他家门口，仿佛残忍的穿越了他的心脏，他想象中的一切都没有发生，随后就听见开门关门的声音，夜晚的楼道归于沉寂。
陈有福的耳朵在这个连微小愿望都没法达成的夜晚变成了疯狂的蝙蝠，他调动十几年军人练就的本能，捕捉女邻居的声呐。他感觉得她换了鞋子，然后去洗手间，然后是抽水马桶哗然而下，仿佛一下子浇在他头上。
他就在这透心凉里想象乔麦雪白丰满的屁股，纤细柔软的腰身，散发着大馒头麦香的乳房，上帝造了尤物的女人，却不是每个男人有福消受的，还陈有福？他算什么有福呢？豆腐！
抽水马桶给了他太多性幻想。但他走了神。军校那一年，迎面走来军中女神的校花，小兵陈有福总是忍不住偷看两眼。军服里微微颤动的乳房总是让人想到征服那样的山峰值得发动一次世界大战。后来他成了领导身边的红人，知道征服军花对小兵来说要刀光剑影的战争，对领导来说，不过是两腿间一张一合的简单事。雄性荷尔蒙旺盛的年代，对军花的想象是女神级别，直到有一次上厕所，才有所幻灭。那天他和军花先后走进男女间。牲口吃饭都是共通的石槽，军人排泄亦是水流相通的沟渠，中间隔了一道墙，算是分开雌雄动物。那天他早早完事，却被隔墙的声音吸引，他清楚的听见军花的因为便秘而发出的用力声，在一连串用力的叹息声后，一颗颗深水炸弹砰砰落下，沟渠里水花炸开…
他俩几乎同时走出厕所，小兵陈有福感觉自己小腿发麻几乎成了瘸子，他看见军花继续昂首挺胸正眼不瞧他这个小兵，而偶像幻灭的小兵终于像苍蝇一样勇敢而放肆盯着军花。从此，军花走下神坛，他觉得不必为她发动一场世界大战了。
现在，他已经不是那个小兵了，在不同的领导身边游走，阅人无数看过各色嘴脸，经历过两次婚姻，知道女人是何种动物，却在这个夜晚，非理性野火燎原，对他的女邻居放肆的烧了一把。
只是，烧到卫生间这部分，他的蝙蝠耳朵就不好捕捉声呐了。他想象不到此时换了衣服的乔麦在给致礼打电话。
乔麦说：“爱的亲，你知道今晚我去哪儿了吗？”
致礼说：“这还用猜，你去驴拉磨，瞎转了。撞上了狗屎还是男人？”
“男人就等于狗屎，路上一坨一坨的，有一坨又臭又硬的在海上的醋缸里泡着。”
“哎呀，你这娘们说话越来越粗俗了啊，跟谁学的？”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近墨者近猪者肥，王八找那鳖亲家，当然是跟你学了。”
“女人家，要懂得害羞，懂得矜持，懂得撒娇…回头师傅我好好教教你…”致礼在电话里拖着长腔说。
“关于撒娇，我看就不必跟你学了，男人撒娇跟太监一样。我以后跟小媛学吧，她是这方面的高手。对了，小媛换工作了，去图书馆上班了，阿飞告诉你了吧？”
“阿飞除了上班，余下的时间天天打牌，哪有时间和我说这事。再说，爷们之间鸡毛蒜皮的值得说吗。”
乔麦才不想爷们和娘们之间的区别呢，她继续兴奋的说：“今晚我去小媛的图书室了，好多书呢！以后小媛值夜班，我就去看书顺便学学撒娇发嗲…”
这个夜晚，陈有福在对乔麦非理性的汪洋里小舟暗渡，他的单手做浆，一次次穿越激流险滩波峰浪谷，到达巅峰后悄然潜入无声的海洋，漫天星斗鬼魅眨眼。而楼板之上裸睡的酮体，却在香甜的梦里一觉到天亮。
天亮后，一切恢复如常，陈有福洗脸刷牙吃早餐，镜子里一个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谦谦君子拿公文包出门投进早晨清冷的空气里，周一才是他和李经理去X城办事的日子。
走之前，他看了看厨房里乔麦盛饺子的盘子，他刷的跟狗舔的一样清亮，乔家的盘子有着深深的肚子，以便容纳更多的食物，盘沿上一对卡通小人手牵手，小人的嘴巴都是上翘的。
上翘的嘴角意味着世界美好，昨天的狂躁今天的风平浪静，理性越近，灵魂越远。陈有福想着晚上回来一定要还给乔麦这盘子，否则俩小人手牵手在他家，明天王琴回来看到，不定又怎么想了。
陈有福在华灯初上的夜晚回到家，带着他的好心情。尽管去X城路途辛苦，这一天跟着李经理办事顺风顺水。李经理是去拜访局里一位领导的，这位德高望重的老领导当年是提拨李经理的贵人，很快要退居二线，在隐退江湖之前，李经理要拐弯抹角探听下自己有没有更上层楼的机会。当然，看望老领导不能甩着十个胡萝卜去，要十个手指头都带着有用的法宝去。李经理十分信任的把十个手指头穿金戴银的大事交给了陈有福去办，陈有福鞍前马后带来的效果是，李经理做为革命功臣，即使到了知天命年纪也可以为社会主义继续增砖添瓦。最令陈有福意想不到的收获是，老领导对李经理身边的这位仪表堂堂的心腹也颇为赏识，期间不断询问陈有福的点点滴滴，令陈有福诚惶诚恐。也许，他该另辟蹊径，直捣黄龙府。上面领导打个嗝，下面领导不拿手帕接着才怪。如果上面领导一句话，王经理李经理算什么呢？王经理至今没有给出暗示，那五千块难道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复返吗？元旦过后，提拨这事不就水落石出了吗？
陈有福的算盘打得叮当响。李经理牵动着鲶鱼的嘴角，也在打着自己的算盘。世界是个珠算中心，每个人都在打着自己的如意小算盘。
他和李经理告别后的这一路甚至想唱歌，唱什么呢？他发觉自己心里小溪一样流淌出这么一首歌：人说山西好风光，地肥水美五谷香….一阵冷风吹来，他猛然意识到这首歌是当年军花唱过的啊。又一阵冷风吹来，他猛然意识到军花也是大辫子大眼睛，像极了他的女邻居乔。
也许，人这辈子未必只爱一个人，却常常喜欢了一类人。
走到楼下，陈有福习惯性看乔麦家一眼，她家的灯是亮着的。整个楼里就他家暗着。女邻居家灯亮着意味着人还没睡，他要把那俩嘴角上翘的小人送回主人家。即使女邻居邀请他屋里坐坐，他一定要在门口完成此项重任。
想到此，他心里停止音乐三下五除二上了楼，开门，打灯，换鞋，抬头，吓了一跳！
王琴端坐着沙发上，像个面无表情的机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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