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铁道部的网站比钓鱼岛还难登陆,但我很荣幸就进去了。八月去武汉,不远不近的距离,选择火车出行。
我这数学的笨蛋很轻松的回答出诸如2加3等于几这样的问题,感谢铁道部为广大劳动人民的教育素质着想,坐火车的鱼龙混杂,像我这样的文盲肯定不少。
但我很快发现,我们要定的车次,除了无座有票外,其他一张票都没有。我又纳闷了半天,无座怎么还卖票,据说和有座花一样的票子,终于明白刘志军的几十亿是怎么来的了,和珅,好大一清官。
吉人天相,有朋友通过黄牛党买到卧铺。中国人的潜规则,让我们得到了好处。
我有时候脾气急的像个爆竹,一点火嘭的上了天。有时候性子慢的像个大仙,通俗点就是有死猪不怕开水烫的阿Q精神。比如旅行这事,总是最后一晚收拾行囊,哪怕每次出门都有丢三落四的东西。还有最著名的例子是,上班时代即使迟到了也慢悠悠赶到办公室,反正已经晚了,反正挨训受罚已成定局,没有最晚只有更晚。
我在距离火车出发前一小时赶到济南火车站,同行的朋友早就在此恭候,电话一个接一个催,生怕我们娘俩落单。
一下出租车,先想到那个被拆除的德国老火车站。哪里还有一块砖的影子,德国建筑再无坚不摧,也经不起文革鸡的屁瞎折腾啊。设计师的后代发誓不来中国也太矫情了,中国被毁的宝贝不计其数,我们在一摊摊豆腐渣里早就见怪不怪了。这么说还要感谢八国联军偷走那么多老祖宗的好东西,让人类见证中华古文明多么充满魔力。
通往候车大厅的路上,人来人往如同赶集,不知为什么会注意到一辆电动车,一个女孩子。擦肩而过的一瞬间,我看见这个年轻的一塌糊涂的女孩子,哭得一塌糊涂。
阳光灿烂,她哭得肆无忌惮,无视路人的眼光。她这么年轻,她为谁哭?
爱情,分别的恋人。这个答案几乎是肯定的。
我一直觉得自己的壳很硬,可是那一瞬间,还是被什么敲碎了。
也是这样的年纪。异乡樱花树下,烧掉爱情的日记。黛玉葬花,我葬了文字。黑夜里一个执着的傻瓜冲到马路中间,和死神擦肩而过。
年轻,一切苦难理所当然。唯有爱,是叫我大雨滂沱的理由。
如今我已经成了一个裹着厚厚外壳的蚕茧,我善于隐藏自己的脆弱讨厌自己天生的敏感甚至善良,我不敢表达我内心的渴望,甚至羞于说出我还有梦想,明明想哭想喊我却用最幽默的语言将自己调侃,而剥去这个厚重的壳,我分明看见我的内里,还藏着一个柔软的少女。
这个少女,还没有修炼到拿捏好火候分寸,不把自己灼伤;还会在春天的落地玻璃背后,阳光晃得失去力气;还会在一声叹息的夜里,坏情绪把自己一点点淹没;还会突然想起一句话,在西安的城墙上一转身就会湿了眼;还会等一封邮件,用手指丈量地图上大洋间的距离。
夜晚,我拿一杯红酒,关了卧室里的灯,时光穿越而来,我和那个少女有过无数次灵魂的对话。现世安稳,我想告诉她你走吧,走远,别在我的生活里出现,我像周围人一样忙忙碌碌,目不斜视,世界很大,我的心不过是针眼,此生在安全的范围内穿针引线。但我分明在她的瞳孔里清晰的看见我的梦,裹挟着那么多的惑,滚滚而来,将我淹没。
张小娴陆琪们告诉女人应该如何面对生活感情婚姻,废话一大通。当你的心被雨水和泪水无数次洗过后,天边彩虹高挂,你才知道答案在哪里。
在与车站少女相遇的一瞬间,虚伪的生活,我扯开包裹的幕布,恍惚看见另一个少女的我自己。
回程,我们选择飞机。退出暑期千军万马竞争火车票,让金钱带来短暂的自由。
安检之前,朋友和孩子去洗手间,我一个人坐在椅子上负责看包。背对背的椅子,一个男人主动搭讪,鉴于此人长得比较猥琐,我看男人又喜欢以貌取人,所以对他爱搭不理。一段艳遇开头即遭枪毙,他自讨没趣,也就转过身去,继续和我背对背。
我看到从安检口走出来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边走边摘下眼镜擦泪,走到大厅柱子边上,她停下来,背对着我们,肩膀轻微的抖动着,可能刚才太压抑自己的情绪,这一刻,她放开了,悲伤不能自已。
电影中这样的地点,是容易伤离别的场景。伤感的音乐响起,浪漫的恋人一步三回头,高潮处两人跑回来再度相拥,感动多少被韩剧中毒的女人心…多年来我第一次在现实中目睹机场离别的情景,只有孤独的妇人。
是因为爱情吗?这个年纪似乎不可思议,然而没什么不可能。爱在任何一个年龄都会来,年轻人爱的勇敢任性没有责任,中年的爱情,却有很多廊桥遗梦的概率。
“我是大路,是远游客,是所有下海的船。”
某年秋天我在山里看红叶。羊肠小道上一对大约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女依偎在一起,那份耳鬓厮磨,那些亲密的小动作,绝不是经年夫妻所拥有的。
和谁的相遇终究是一场宿命。无论时间的早晚。这个老妇人的眼泪,却让我想到多半是因为亲人的离别。
在那一瞬间,我想走过去,搂一搂她,也许什么安慰的话也必不说,只等她痛哭出来。
我知道陌生的我无法给与这份安慰,世间薄暮微凉,信任太难,会吓着她。
人有眼泪真好。
我们的人生,总会为一个人一件事一个理由一个镜头而哭。为鸡毛蒜皮而哭是一种短暂的情绪,终究会无关紧要,了无痕迹。为一个人哭,恰如雨天屋漏,是世间最无奈最心痛的印记。爱情,是女人戒不了的毒,灵魂相投到骨子里身体缠绵到枝蔓里,大约如杜拉斯的英雄梦想,流年流去流水也。但若爱,会孤独的哭。时光流去,哭过的眼神清澈如昨,若是拿碗接着,眼泪又会有多少?是不是可以用来浇花,等到一朵小花盛开,我一定会灿烂的拿给你看。
而此后经年,此时脆弱,你又何必看见。
明白再大的悲伤在不相关的人眼里也是个笑话,哭过的事情有一天我们也许会笑着说出来。
只是,少女和老妇人,让我狠狠的矫情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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