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女人去K歌
每天晚上,我去店里溜达一圈,平底鞋,走路。若不忙,就早回来陪孩子,若忙,也要在九点店铺打烊之前回来。树上落了一片叶子,砸中十个人的脑袋,有九个是我这样的小老板,不稀罕。
还在路上,枫给我电话,说要邀上萍一起K歌,三个人聚一下,就一个小时,九点前回来。本地生活多年,我不知道歌厅门朝哪开。就像小孩子眼前晃动的一颗糖果,五光十色,我有点心动。
萍带着她的小尾巴可儿,可儿白纱裙,假发小盘头,小公主的样子。枫至今没有孩子,老公在海上平台上半个月的班,她有大把的时间。枫和萍,都在国企混着日子。她俩是我在本地最要好的朋友,好到我可以把店铺扔给她俩看管放心出游,好到她俩可以让我知道银行卡的密码。投缘,皆因为三个娘们,身体里都藏着一个爷!
我关于k歌的经历只有两次。很久以前的新年,大哥带我们去DY最豪华的歌厅,一进门就享受点头哈腰的服务,走廊上一溜烟的胳膊大腿,我们妯娌几个从身边走过,仿佛我们是老鸨。我记得大嫂悄悄感叹:没老婆管着,怪不得男人会胡怍!第二次是去年在广州,会议结束,五十喜得贵子的老板,大手笔包下酒店旁边的夜店,我一首歌没唱,因为第二天要去香港旅行,早早撤了。
这是良家妇女的第三次。萍一见我打量半天:穿的这么靓准备干啥?我说:艳个遇!我还没艳着,她先给我们讲了她的艳遇。她在路边等车,一本田男主动载她。一路上聊得甚欢。本田男猜萍的年龄,说她只有二十几岁。男人惯用的伎俩,萍很有自知之明,这满脸褶子的还能青春反照,马屁痕迹也太重了!快到目的地,本田男忽然用撒娇的口气问萍怎么感谢她,萍说:要不带你去超市,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喝什么就喝什么?味美达就很不错。本田男说:我最喜欢喝两口的,既然你请,我就多喝点。对了那个味美达是什么酒?萍说:酱油!本田男忽然兰花指一翘,说了句让她酸倒在醋缸里的话:你这个小坏蛋!
萍生的人高马大,忽然就小坏蛋了,看来这本田男喜好这口。萍的艳遇还有后续,本田男要了她的电话,要请她吃饭,枫说:去吧,带着我和老刘,吃完抹抹嘴就跑。三个人里我比她们多吃几年饺子,她俩从不叫我姐,叫老刘。
到了本地最大的夜店门前,从车上下来,萍说:老刘这身打扮,还能撑个门面。今天我穿了大红色长裙,外搭七分袖小西装,扎了两条麻花辫,不是一般的装嫩。早上喷了范思哲的香水,晚上还足够熏死一窝蚊子。下午回家,从来不关心我有几件衣服的老公居然使劲盯着看,看得我像招了虱子,浑身不自在,我说:你觉得我长得俊就直说。一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他居然用了一个词:妖娆!不过他差点说成:骚扰。除了今晚走路换上的平底鞋是败笔外,我这行头基本上还能撑个场子。再看她俩,全是运动装打扮,哪是K歌啊,有没有羽毛球?
别人给了枫一张贵宾卡,在十号之前到期。贵宾一小时才十块,普通顾客一小时三十九。枫怕浪费了这张卡,我说:再要上十块钱爆米花,吃不完打包。她俩哈哈大笑。
原定一个小时,枫和萍临时变卦,说要唱两小时,快十点结束。本想神不知鬼不觉溜回去的自由行动,这样不就露馅了吗,虽然我出门旅行跟人跑了他都不会关心下,但到点不回家他一定怀疑我跟别人跑了。
本来就觉得老公在家带孩子写作业我出去逍遥是件可耻的事,这下更让我心有忐忑。枫帮我请假,她甜甜的叫着哥,这个女人太会哄人,我的老公很快被她摆平!萍在一旁打着岔:你媳妇和帅哥在一起呢。
家里的三把手地位之低被这俩一把手充分见识了。婚姻哪有公平,公鸡打鸣,母鸡抱窝,男人逍遥,女人守家,理所当然。有一晚我忘了带钥匙,call出去应酬的他来送。夜的街头我用两轮宝马带着孩子,我家小车停在我身边,发现里面悠然坐着三女一男四同事,我假装宰相肚里能撑船一挥手:去玩吧!给足他面子。他兴高采烈的回家后,贤妻良母黑面相迎,变成恶婆子。
第一首,我唱了邓氏经典情歌《我只在乎你》。天有多高,地多厚,我不知道。
第二首,张信哲《别怕我伤心》。混单位单身时代,卡拉OK比赛唱这首歌得了小奖。那时候,青春的头发上扎个手绢都美得很。现在唱怎么干巴巴的?
第三首,齐秦《无情的雨无情的你》,失恋年代唱的,那么高的音居然飙上去,怨妇的力量真是无穷的。今天忽然发现自己高不成低不就的,我无限悲催的对两个一恋就被套牢的女人说:我再也不想失恋了!
扮相可以装嫩,点歌轻易暴露你所生的时代。只有一首《你是我的眼》与时俱进了点,存在我手机里的音乐,五月新宠。某品牌新品发布会间隙,有尚未成名的歌手现唱,听的我一下子湿了眼,太丢人!可惜感动的人未必唱得好,只适合用心去听。
尽管每天早上我开了电脑音乐,边听边收拾屋子,偶尔还会跟着吼两嗓子,但真刀实枪的地方,悲哀的发现岁月让我成了破锣嗓子。而且当年唱歌的心情全无,时间是治疗一切创伤的良药,当年刻骨铭心的要死要活的,淡的连疤痕也看不见。
我就像一个小孩子,糖果吃到了,瘾过了,立刻发现这是件毫无趣味的事。那么多寂寞的灵魂,通过K歌来驱赶寂寞,真是愚蠢。与我,宁愿下神发呆。可是还有一小时,怎么熬?
我要的小自由,明明是经过批准的,准备心安理得畅游的,自己却还想游回自己的池塘,哪怕淹死。
枫显然是k歌王,一看就知来此地消遣的前科很多,她爱孩子,可惜老天不让她做妈妈,她和萍的宝贝兴致勃勃的唱儿歌,从小燕子到黑猫警长,居然还有那首让我快要晕死的《伤不起》。
这么吵的环境我伤不起,我要逃,打的回家。可发现身上一分钱没带。迁就别人太痛苦,只需十块,除了打的钱还有余粮就可以壮着胆逃跑!两女人共同做了铁公鸡。还笑我:老刘你真是没情调!
以后我坚决不嘲笑毛爷爷铜臭了,一分钱难倒英雄好汉。怪不得本田男说萍是小坏蛋呢,上了这俩女人的贼船哪能轻易下啊。而她们的老刘也是个怪物,时尚的外表,古董的心。
囚鸟飞不了。脱掉外衣,我做仰卧起坐。狭小的沙发哪里有我家大床舒服。这一定是滑稽的一幕,一个女人和一个精灵在唱歌,另一个人高马大的女人在以减肥的名义晃着身体,还有一个红裙子女人在做仰卧起坐!
熬到快十点,走出歌厅大门,凉风来袭,解放区的夜晚真是星光灿烂。这时候正是k歌厅上人的时候,喝了酒的红男绿女正在赶场子。他们的夜生活刚刚开始。
我对俩女人说:以后唱歌别叫我,吃饭叫我就行。她俩马上轮流当好人:老刘,下次我请你喝茶。
车子停在斜坡上。我们坐进去,正好下来一帮人,男人。他们也往我们的车里张望。近距离一男的,枫说:这个长的还挺帅。
刚刚被表扬上坡起步停车还不错,枫这个老司机,因为美男一窥,竟然一发动就熄了火。
写于2012.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