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这个词,对于国人,其实是很渺茫的。这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其一,国人不大懂得爱情;其二,国人很难得到真正的爱情。“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我们远古时期的祖先,是懂得爱情的。真正的爱情,那是闪电,是彩虹,是一种极致,一种理想,一种仙境,是两性感情的天空,或曰宇宙。试想,占有天空,或者宇宙,这是多么荒唐的想法或举动。然而,我们要生活在大地上,又是无法离弃天空或宇宙的。我们需要毕其一生保护我们的天空,时时仰望我们的天空。国人之病,大概就在我既然无法占有,那就不去想不去管了,或者更有甚者,有机会了就设法糟贱一下。于是后来,一提到“爱情”,便讲门当户对,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仿佛给“爱情”上了双保险,然而,保险是保险了,但这无异于鲁侯养鸟,保险得越紧,死得越早。而且,更可憎者,以礼教禁锢女性,甚至摧残女性身体,这些,无疑是我们这个民族的罪恶黑暗之处。如今仿佛进步了,然而,“宁愿坐在宝马车里哭,也不愿坐在自行车上笑”,那喜庆的婚礼,也仿佛成了欲望的集散地,富贵的炫耀场,这其实又使两性间的爱情堕入了另一种歧途。
近来在
美国文心社网站结识了诗人冰花,她很擅长写情诗,创作量大,影响也不小。不光海外华侨爱读,就是国内也拥有不少读者。我曾看过央视四台对她的专访节目,言谈中好像有点不好意思,有点委屈、纠结,但更有一份执着,一份痴心不改。再看年龄,大概与我同代吧。这就奇了,处在如此年龄段的人,孩子,家庭,生活,
工作,而且漂泊海外,必然会面临各种各样的坎坷艰辛,还有写情诗的雅兴?带着好奇之心,便开始一首两首地去读她的情诗。后来,冰花知道了,干脆给了我她的诗集——《这就是爱》,已在中国大陆出版发行。诗集的命名,一语道明,简单实在,仿佛透着几分东北女子的直率性情。
冰花的《这就是爱》,分为《花季》《不是轻浮不是飘》《魔王》《荷的心事》《秋天的新娘》《五月的花》《双面扇》《那扇门》数辑,可谓洋洋大观,以此便可推知冰花爱诗之切、创作之勤了。
《一个女孩》是全集的开篇之作,也是《花季》的第一首。“一个女孩/用玫瑰编织着花环”,以“玫瑰” 作比,简单准确,既避免了艰涩,又不显得那么直白,而且让人顿生美好之感。“你如一米阳光/沐吻了这花环/你又离开了/留下了如梦如幻/” ,写“爱”的飘忽不定与转瞬即逝,很真实,也很自然。“一个女孩/为一米阳光/拒绝了彩虹的斑斓”,写“女孩”的坚守,让人心生感动。从这里已经看出,冰花的情诗,是反世俗的,是出自真情出自性灵的。读这样的诗句,我们也不得不佩服诗人的那片纯净的心灵世界。
读《十七岁》,心里顿生淡淡的忧伤。诗人像写梦一样,给我们创造了一个“穿粉裙的女孩”的形象,说她是上界的天仙,怀春的少女,似乎都不够准确。“花季的永恒倩影/踩痛了人生的草坪/”,这是非常典雅非常耐读的诗句。读了《十七岁》,“穿粉裙的女孩”仿佛已印在了我的心里,久久挥之不去。冰花的诗,似乎是漫不经心地写来,然而仔细品读,却往往是意味无穷。我想,原因不外乎两点:一是诗人有一颗善良真诚的心,她是用心在写诗;二是诗人是懂得真爱的。对于爱情,只有心怀虔敬,了无私念,方能写出好的情诗,这一点冰花做到了。第三,就是在阅读与生活方面的积累。这个冰花的诗已经做了很好的说明。读她的情诗,那种典雅的韵味,那种鲜活的生活感,常常让人流连忘返。
《离去》也是一首很不错的诗,几乎是直白的陈述,但是读来很能打动人心。原因,只在一个“情”字。心理刻画,是此诗的最大特点。诗人用“心在擅抖”“好冷”等不多的几个词语,恰当地再现了人物的形象,抒发了内心的真情。
里尔克说:“爱,很好;因为爱是艰难的。”冰花深知爱之艰难,所以她的情诗,无论长短,大都写得真挚感人。
《足至海边》写得语气铿锵,全诗深藏着一种暴发力,感觉几乎就要喷泻而出了。“不不怕死亡/只怕没了我/大海便多了风暴/少了宁静”,这是很有气魄的句子,将内心的激情化做了一股强大的艺术力量,收到了感人心魄的效果。
《窗外》读来很有一种古典韵味,从中可以窥见冰花在古诗词方面的造诣和涵养。“一排排树/炫耀着绿叶/绿/从浓郁的叶中/滴落”,“炫耀”一词颇富精气神,“滴落”化静为动,强烈突出了窗外景物的勃勃生气。“一只玫瑰色的小鸟/瞬间飞越/如同我昨天/不小心/在你眼前闪过”,上节是写景,是铺垫,此节写人物,手法很别致,“玫瑰色的小鸟”,既是具体的,又具有抽象性。这一神秘美好的意象,既暗示“爱情”之义,又比喻心有所动的“我”。“不小心/在你眼前闪过”,抓住了人物的心理状态,用笔轻灵自然,非常传神。“你是那清风/视而不见 春色/匆匆逃脱/只留下冷漠”,“风铃/在一旁/微微张嘴/没做声”,最后两节,笔锋陡然一转,一颗
真心,得不到理解,一腔真情,化为深深的失意。借景烘托、暗示,具有很强的感染力。
读冰花的情诗,越到后面,越感到那颗心的滚烫,那片情的炽烈。《秋天的新娘》辑中,《深秋的思念》堪称这方面的代表之作。诗人用深秋的各种景致,尽情烘托、渲染,用夸张的手法,突出强化,将深秋的思念之情,表达得既深切,又充分,让人读来莫名伤感。
冰花的情诗,语言简洁明快,手法多有变化,从中可看出诗人的探索与努力。在内容上有一个显著特点,那就是歌颂美满爱情的,极少,表现感情失意的较多,因而她的诗作,具有一定的深刻性。毋庸讳言,冰花的情诗,也有让人感到遗憾之处,有的诗,刻意押韵,刻意讲求形式,反而对诗美造成伤害。而且相对来说,内容上略感单薄,缺少一定的丰富性。尽管如此,但诗人渴望真情、赞美真爱的那颗赤诚之心,始终跳荡在字里行间。尼采说:“强烈的希望,比任何一种已实现的快乐,对人生具有更大的激奋作用。” 我想,这应该是冰花情诗的价值所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