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二时,县里在城北新建了个火葬场,规模甚大,堪比工业园区,真是大手笔啊!人活着时没有得到多少福祉,离世了倒搞得那么隆重。其实哪里不一样,不都一个炉子一把火的事情?可官员们不这样想,上面不是强调改革创新么?改革的路子全国都相差不离,没什么独占鳌头的,那就在创新上下功夫的,于是就有了那个美轮美奂规模宏大的火葬场的诞生。
学过地理知识的人都知道,居民区不要在工厂、医院等容易有气味的建筑的季风风向的直线排列上。季风风向分为东南和西北,春夏东南风为主,秋冬西北风为主。堂姐家正好在火葬场的西北风向直线上。秋冬一到,那个说不出的难闻味道,窗子都不敢开。堂姐家不缺钱,家里又经常来客人,这样的光景怎么和姐夫的社会地位、生活品味相匹配呢?其实,姐夫已经是县税务局副局长。
于是,堂姐家开始了新一轮的选房、买房、装修等繁琐事宜。毋庸置疑的,这些个事情肯定是落在堂姐身上了。选来选去,堂姐夫偏偏看中了位于县城中心的中医院大门对面的小区,用他的话说,生个毛病啥的,方便!谁曾想,一语中的,要知道后来发生的事情,他是怎么都不会这么说的。世上万事尽皆如此,很多事情稀里糊涂的进行着,事后再回头看,却发现似乎冥冥中已经注定,回天无术了。
经过整整一年的折腾,堂姐家喜迁新居,大伯去了后,回来见人就赞,喜不自禁,自豪之情溢于言表。大家都以为堂姐的日子又上了新台阶,儿子在无锡读书,寒暑假才回家;老太太虽然还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虽然还挑三拣四,唠唠叨叨,虽然时不时还在堂姐夫面前告状,投诉儿媳种种不是,经常给堂姐添堵,但这有什么关系呢?堂姐有自己喜爱的工作,周末也时常与堂姐夫出去应酬,有时间跑跑美容院,甚至逛逛街。堂姐夫的事业也蒸蒸日上,不出意外,晋升为一把手也就一两年的事情。一切都很美好,幸运之神没有抛弃堂姐,相反,给了她很多眷顾。除了老太太这个不和谐的音符,整个一生活的交响乐,快乐、奋进、激情!
可惜,天不遂人愿,在你畅怀大笑的同时,痛苦甚至灾难就可能悄没生息的闯进你的生活,打你个措手不及。
我大三那年,也就是堂姐家搬到新房后半年左右,堂姐夫在一次例行身体检查中查出肝癌,且已经到了晚期!这个晴天霹雳震蒙了堂姐,震惊了所有熟识的人。怎么可能呢?堂姐夫身体一向很好,平时连感冒发烧都甚少,怎么会患这个病呢?他才46岁呀!!
堂姐夫的老大,动用关系将他立马转到无锡、上海等地找名医复诊,得到的回答都是一样的:肝癌晚期。
天塌了,堂姐头顶的那片天毫无征兆的崩裂了。在无锡二院,堂姐夫住进了VIP病房,开始了痛苦的无休无止的化疗、放疗、再化疗、再放疗......生龙活虎年富力强不可一世的男人被困在那个小小的病房里,隔着天隔着地,与死神抗争。堂姐不仅忍受着精神上的痛苦,身体上的疲惫,还得忍受堂姐夫不可理喻的咆哮、暴躁。在他面前低声下气堆着笑脸的伺候,背地里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泪过了多少个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