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飞窗外的蓝色初恋》
——友谊和爱情只差三毛钱
作者 美国 冰花
一
打开一间封存已久的情感小屋，清扫整理一下屋里的灰尘和零乱。思绪如一本发黄了的旧帐簿，有一笔要清算的帐是你欠我的三毛钱。
凭什么从小学到中学你都压我半头，你是班长，我也是班长，可我的前边却要带“副”字。我天生是干一把手的料，遇到了你算我倒霉。
你个子不高，不是不高，是较矮；你长像也不帅，不是不帅，是不好看。你不就会写一手好字和会画几笔功笔画吗？我的字写得也不比你的差呀？画也画得不比你的赖呀？班里的墙报我出的比你出的还多哩。你文笔好也没比我好多少呀？我的作文做范文的一点也不比你的少啊？你不就是看得显得格外稳重成熟吗？不是稳重成熟，那是你未老先衰，老气横秋，再说那也不是你的本事呀？那要归功于你有个后娘。高中毕业后你主动选择去了军校，同学们背后都议论说那是你懂事，怕因学费问题让你亲爸爸为难。
你去你的军校，我上我的大学，干嘛鬼使神差地和你开始有了鱼雁往来。你为何写信总是象写散文一般，诗情画意骗我的少女情怀。比如，你写的：“我刚从萌萌的冬雨中走来，坐在案头给你写信，才使乏味单调的军旅生涯有了点浪漫的色彩…”哼，浪漫色彩，为了不让你乏味单调，我开始给你找女朋友。身边的好女孩一个个从我脑中过，最后我把我最好的同窗姐妹，我们大学的校花说心动了，从她手里哄出了她在海滨浴场浴照三张寄给了你。你却回信一口谢绝了，小样，你牛，你有啥了不起。同班同宿舍的同学们还都说我爱你，说我盼你的信读你的信的表情已昭然若揭。我才不认帐呢，我跟本没看上你，你那点配得上我呀。你只不过是让我发挥一下姐姐爱心的对象，顶多是我把青春期幻象的偶像急忙挂在了你这个衣架上而已，我爱我的幻想偶像，与你这个衣架没有啥大关系。
大二放署假我回家时，你老爸干嘛敲开我家的门呀。还对我说你如何内向，如何懂事，如何好，如何会照顾比你小一岁的弟弟，举一大堆例子把你说得比古代的孔融还孔融。还给我介绍了你家的社会关系，还说我和你家有缘，说他一见我就喜欢，说我们两家是门当户对。他老人家还给我讲了你三岁时你妈妈去世的经过，讲得他老泪纵横，也讲得我热泪满盈。临离开前他老人家语重心长地对我说：“闺女，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你要主动对我儿子表达感情”。我当时一边哭，一边对他老人家点头。
和你的关系，我本来从没有往爱情方面想，可叫老人家一点化，加上母爱的成份夹杂在里边，我的感情才起了化学变化，就把友谊升华成爱情了，才糊里糊涂地降低了条件准备一辈子为你牺牲。（我本来对另外一个同学感兴趣，可惜他心里早已有个她。）晚上，我爸妈回来了，我开始说服我爸妈，他们反对自己的宝贝女儿嫁给军人守活寡。可我当时跟本不懂父母亲的心，不听他们的话，也对结婚和男女的事很无知。
二
开学后，我对你发出了“爱的觉醒”的长信。然后，我开始幻想和你的未来，美梦做了两个多月，两个多月后你才回信呀，准确地讲是你退回了我那封烫手的情书。
你回信上说你看到一个天使的影子，说那火辣辣的信几乎动摇了你的决心。但理智想一想后，你认为你不配做为我最终的选择结果，你也不能以不是同学和弟弟的身份和我面对，你说我在你心中一直是位神圣不可侵犯的天使姐姐。
我拿着你的信
独自地悄悄离开校园
来到大海边
眺望无际的沧海
无尽的烦恼统治着奔涌的心房
奔涌的心房往事飘扬……
菩萨的点化下
有了菩萨的心肠
一不小心
撞倒在邱比特身旁
爱情的梦想
瞬间就得逃亡
走出帏帐的
是兄弟不是情郎
哀大莫过于心亡
水中的暗礁
把爱情抢了个精光……
海水滔滔
委屈的泪淌
海洋蓝蓝
蓝色的忧伤
感情升华换来的幻梦，仅存两个月就得结束。海岸人迹的廖廖无几，身后凉亭的幽寒寂静，都对我提示，著名的星海浴场不是处在夏季，不应有邱比特的狂热踪迹。我独自面向大海哭泣，我无处诉说一肚子的委屈。在星海公园的凉亭里，我给你含泪写了一封回信，也第一次把你爸爸到我们家的经过说给你听。这次，你很快回信了。你说那是老人家知道我们有通信关系便产生了误解，是老人个人的好意，不是你的意思。好象我的实话实说刺伤了你的自尊，你质问我说：“难道父债还要由子来还吗？”
我晕倒了，我心碎了。可我还是心疼你，一边擦眼泪一边给你写回信，反过来安慰你，对你说那没关系，我还永远地做你的好同学好姐姐。可我是在说慌，说这话时我的心里在流血。表面上我们是恢复原来的关系了，我们相约一生做最好的朋友。可实际上，对我来讲，就是这样一顿感情的夹生饭，让我一辈子消化不良。这也是我的第一次不成功的不能叫做初恋的初恋，我叫它伪初恋，这伪初恋却影响了我后来一生的感情生活，为此我付出了昂贵的代价，也是从那时起我开始写诗。
三
大三放署假我回家，一次，和妈妈去市中心逛街，又是冤家路窄，迎面迎来了你，你让我上你家去玩，我让你到我家来玩。我们都说：“好的”。一个星期后，你还没来我家，我就带着我的诗集去了你家。你惊喜地把我请进屋里，你说曾去过我家，可我家里没人。你上楼给我拿来了礼物，是两小盒南京的雨花石。我问你那象征什么，你回答说是象征着你与我的友谊。你看了我的诗集，当你读到我写的《一句话的代价》：
一句话的代价
等待一句话
花了两个月的代价
有了一句话
不是等待的一句话
于是付出了终生的代价
你问我：“不会吧？你可千万不要象这首一样啊！你会找到你的幸福的”。我望着你然后低下了头没有回答。接着你以当时做学院院刊总编的口气说，诗写得很不错，都是情不自禁之作，你以后可以出一本诗集，诗集名字就叫《小女孩》。你这个石头，我对出诗集不感兴趣，我只对人感兴趣，我的诗写得好不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用诗的形式在表达我的真情感，可我却象似对牛石头弹琴，你就是块牛石头。又和你相对无言了一会儿，不知道说啥好，觉得很别扭。我就起身和你这快石头告辞了，却把你送我的那雨花石礼物从沈阳带到了大连，再从大连带回了沈阳，后来又从沈阳带到了北京。
大学毕业后，我在北京工作的第一年，一次你要来北京出差，我们喜欢的一个中学老师也从沈阳调到了北京。我们要一起去看望她。那天，我心里很紧张，还经心打扮了一下，坐立不安地等待你的到来。中午，穿军装的你走进了我的办公室，我装着若无其事，蛮不在乎的样子，把你带到我的宿舍，然后就去食堂里了。我从食堂里买回了两份水饺，怕你不够吃，就从我的碗里拿出一些放在你的碗里。午饭后，我们商定晚上一起去看我们共同的恩师。
下班后不一会儿，你就来了，还给我买来一本挂历。心想，你真坏，还想让我天天想着你呀。我们一起去恩师家了。你这个混蛋小子，当着我的面，拿出了你热恋中的女朋友的照片在老师面前炫耀。我一看那女孩，矮个儿高胸脯，俗不可耐，浅薄，毫无内含和气质，一看就是男人的尤物那种。心想，你就这品味，我看不起你们，走着瞧，看你们能幸福吗？我当时咬牙切齿，真想打你几个耳光，心里骂道，混小子，你竟敢在本姑娘面前，夸另外一个女孩好，欠揍！
你还在沾沾自喜地对老师讲你如何是第一次求爱就成功了，她如何如何地好。我为了掩盖我的嫉妒，装着不在乎，无意中就乱翻你的记事本。见你写道，给她买口红花七元三角，给我买挂历花七元。我和她在你的本子上就差三毛钱，这三毛钱之差就决定了一个是你选的爱人，一个是你的同学姐，这三毛钱之差就决定了一个是爱情，一个是友谊，爱情和友谊只差三毛钱。
从老师家回来，我又问你我们是什么关系，你回答说是好姐弟好学友，你来北京只见我一个人，我是你最好的朋友。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你把我送到宿舍楼门口，我们互道再见后，你还带着和那个矮个高胸女友热恋的喜悦劲一会儿就消失在我空荡荡的视线里了。当我转身无力走进电梯里，电梯往上走，我的泪水却止不住地往下流……
这几乎就是我和你交往的全部。后来我们很少联系了，从其他同学口中，我听说你曾在执行任务时受过伤，你的那个矮个高胸女友在你受伤时把你给甩了，你后来跟另外一个女孩结了婚。
四
在我来美前，我为了兑现我的无论到哪里都会告诉一声的承诺，给你写了一封短笺，告诉你我很快要去美国陪读了，并把保留多年的一张发黄了的报纸，那上有你曾发表过的一首诗，也寄给了你，作为与你的绝别。你很快回信了。你说：“你是真的要走吗？能不能考虑留下来，美国就那么好吗？别人去美国是为了钞票和爱情，而你又是为什么？你对钱不感兴趣，你在国内有如日中升的事业，有几个同龄人有你这样高的地位？你做到现在的位职容易吗？你事业上的辉煌常让我这个五尺男儿自愧不如，你就这样放弃了不可惜吗？”
你还说：“初恋时我们不懂得爱情，你见过照片的我的那个对象曾在我受伤时离开了我，皮肉之伤还好愈合，而心灵之伤就没那么容易了，于是，我更加理解了你，一直想找机会补偿你。本想与你合作，想帮你成为经济上的人上人，可你又要走，你的走真让我吃不消呀…。”你瞎说，谁跟你初恋过，我们连手都没拉过，没有任何身体上的接触，那是伪初恋。你和那个矮个高胸的女孩才是真初恋呢，你叫她甩了是你活该！你活该！活该！
你又说：“我担心你去了美国后会对失去的过去怀念不已，从而一撅不振。真后悔当初没有听爸爸的话。其实，老人家看问题比我们看得准看得远。而你无论作为妻子，还是干事业确实都是把好手。我真羡慕你的他呀，能让你这样才情出色的女子为了他放弃江山，他真是了不起。你好象似一定得走，为他而走，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无济与事，可我还是想把我要说的话说出来。我忘不了小学时，你这个新来的插班生来的第一天就举手发言，你到黑板上写出了连老师都不会写的夏明翰的“翰”字，你隽永的字迹和勇敢的行为给全班带来不小的振荡；我忘不了上中学时，在每天必经的假山旁的路上，你们几个女生的身影总在那美丽芳香的紫色丁香树下跳跃；我也忘不了, 一次在去高中上学的路上, 你们几个女生路经公园遇到一个小流氓时的惊慌, 是我们几个男生的及时赶到, 你们才化险为夷,…, 一切的一切都那么清晰, 宛如就在昨天。”
你又深情地说：“我还一直都记得我们最后一次在北京那次见面，冬日的黄昏，夕阳树下，我们并肩走在去老师家的路上，一起去看望我们共同的恩师，你当时上身穿的是一件手织套花毛衣，下身穿一条蓝色牛仔裤，外套穿的是一件米色的防寒服，你梳着齐耳的三齐学生头，十分文气又有活力，这一切此时此刻就浮现在我的眼前，都历历在目啊！又都是那样地刻骨铭心叫我无法忘怀！……”
大坏蛋，你给我闭嘴，请不要再往下说了，你不怀好意，我要走了你还想往我心里钻，你自私自利，我才不上你的当呢。我不要再读你的臭信啦，你的信里满纸荒唐言，都是费话空话，你早干啥啦，你？我要走了，你才如人将死般地语重心长，动起真感情来了，ＴＯＯＬＡＴＥ。混小子，告诉你，我就是要去美国陪他，他对我好，他样样比你强，我爱他，我愿意为他当牛做马，你管得着吗，你！他值得我为他付出一切，他也为我付出了一切，他给了我一份完整的爱情。我和你的那段只是一个误会，是一头热，那段感情是影响我学业的飘出窗外的蓝色忧伤，而我和他的感情是建立在实实在在的两厢情愿基础上，如射入我心房内的金色温暖。你是令我忧伤的月亮，他是给我温暖的太阳，小小的月亮和太阳比得了吗？我还不想要日月同辉，你歇菜去吧，你！你和那段该死的伪初恋都给我滚一边去！滚得越远越好！
混小子，你给我记好了，听好了，你今生欠我的三毛钱，来世你要连本带利还给我。不，来世也不要你还了，这三毛钱我永世不要了。我现在就把它作为收不回来的死帐，呆帐冲销。你就世世代代离我远点，一边凉快去吧，你！
（哭泣声，我没哭，谁哭了，谁值得我哭，切！）
冲销完了这三毛钱的帐，放走了《飘飞窗外的蓝色初恋》，告别了远逝的少女情怀，我合上了感情的旧帐簿，走出了久违的阴雨般的情感小屋，进入阳光灿烂的大厨房间，动手为我的他也为我自己做晚餐。我边做饭边想，再过二十年后，希望再想起这笔陈年老帐，再读相关的文字时，我能嫣然一笑置之。
（来美后，我们中断了一切联系，从此天各一方两茫茫。）
□ 读者投稿
首届海内外华语文学创作、书稿交易笔会邀请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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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杂志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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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帖被冰花在11-14-2016 08:12重新编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