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了!了西点军校!
小区里住着的邻居海伦,是我常去的那家牙科诊所的牙医助理。
海伦的丈夫吉米是一位退役的美国海军军官。别看他现在作了一家五金小商店的经理,但那挺胸拔背的身板儿,仍然有军人的神采。
海伦和吉米有一儿一女,女儿去了外州读大学。家里这个宝贝疙瘩小儿子托尼, 则梦想着有一天,成为一名将军。
号称“美国将军的摇篮”,走出了许多美军名将,如格兰特、罗伯特·李、艾森豪威尔、巴顿、麦克阿瑟、布莱德利的西点军校,是托尼从少年时代就向往的圣地。
人说这西点军校,是美国军中”常春藤”。
2009年,美国“福布斯”杂志公布的美国大学年度排行榜,根据教育品质、学生经验和学生成就三方面的评定,将美国西点军校列在榜首,而哈佛大学则仅仅排名第五。普林斯顿大学名列第二。(注:美国有好几家为大学排名的机构,标准和方法不同,福布斯只是其中一家)。
要想挤入这家录取率极低的军校,实在是不易。除了要求高中阶段学业优秀,成绩名列前茅,身体健康,具有一定的组织能力外,报考该校还必须得到美国总统,副总统,参议员,众议员,或陆军部高级官员的推荐。
通往西点的路,托尼走的,可一点都不含糊。
从小到大,学业一路“A”上来。
自初中开始,就是学校长跑队员。无论下雨刮风飘大雪,几乎天天能看见,这孩子在小区马路上跑步的身影。
社会活动也是了得,学生会主席,校报主编不说,人家还是学校舞会上,众星捧月的王子。每年的感恩节,圣诞节大型PARTY募捐,又是最为显眼的主持人。
还有阿,自高中开始,托尼就到超市打零工赚钱,负担自己那辆大破车的维护和保险。
为了上西点,更是连续两年夏天,从西岸飞至东岸,参加西点夏令营。且不说那巨大的花费,单听他讲西点夏令营,极为艰苦,差不多熬到生理极限的体能训练,坚持下来都不知道有多难。
终于,西点向托尼招手了,一纸录取通知飞来了。
自家人的欢呼,激动,喜悦自不必说,海伦和吉米还广邀邻居们,举行盛大的庆祝PARTY,与大家一起分享成功的欢乐。
高中的校长,邀请父母到学校共进早餐。
本州议员,邀请他们全家,共享晚宴。
托尼巨大的照片,与学校历史上,自二战以来,在历次战争中的英雄们的照片挂在一起。
我能理解,对小城普通高中来说,出一个上常春藤的学生不易,出一个上西点军校的更难。
连我们那城里的报纸上,都用半个版的篇幅,登出了托尼的事迹和照片。
那一阵子,就我,这八杆子都打不着的邻居,都会动不动炫耀,“嘿,你知道么?托尼是俺的邻居,要上西点了呢。”颇惹得几个老友对我嗤之以鼻,认为我有“见高就攀,见低就踩”的嫌疑。“邻家孩子上西点,跟你木啥关系吧?”
那一阵子,海伦和吉米脸上的笑意,跟那北极夏日的太阳好有一比,基本没有落的时候。尤其是海伦,早早晚晚,院子里遛弯儿碰上了,三句话,保证扯上托尼。
西点的录取早于普通院校,当托尼的同学们还在埋头准备各种申请大学的资料的时候,人到码头,车到站,一身轻松的托尼开始频频约会女孩子了。
反正自己打工有几个钱,看电影,下餐馆,剩下的买两张机票,飞往弗罗里达度春假。
终于有一天,十八岁的托尼带着十六岁的女孩回家见父母,宣布这个就是如假包换的女朋友了。
父母也觉得儿子真有能耐,上西点,交女友两不耽搁。
那个春天,朋友们轮流着为他举办送行的PARTY。
该说的话,都说过了,该唱的歌也都唱完了。
离家的日子--六月,来了又过去了。
常在门前跑步的托尼不见了。想必是飞往东岸了。
海伦和吉米也看不见了,想必是送走儿子,进入空巢,重享二人世界的甜蜜了。
那天,我从新闻里看见了西点军校的入学礼,赶紧叫来老公和孩子们一起辨认哪一个是托尼,看来看去的,结论是哪个都像是托尼。
半年一次洗牙的日子到了,我在诊所看见瘦了一圈的海伦,刚想开口问人家减肥的秘籍,那海伦眼圈倒是先红了,劈头就是这一句:“千万别跟我谈西点啊”
不待我询问,海伦又给我一句:“我儿子托尼,压根儿就没去。”
原来这托尼,自从恋上那低他一个年级的女孩,竟是一头扎入温柔乡里,死活不肯离去。一直到收拾好行装就要离家的前一天,才向父母宣布,他已经去函拒了西点,转而申请本城私立大学的军事专业了。
这消息对海伦和吉米无疑于头顶爆了颗原子弹。
震惊加愤怒,吉米一口气没上来,突发心肌梗塞,住进了医院,虽说眼下无生命危险,但一直在家躺着呢。
既心疼丈夫又忧虑孩子的海伦,体重就这样一日日地掉下来了。
托尼因为申请本地大学太晚,错过了秋季入学,要待来年春季才有入学的可能。
当下无学可上的托尼,在快餐店打工,努力挣他来年的花费呢。只是不知道,快餐店,微薄的薪水,够不够他请女孩子吃饭,旅游,看电影的。
看着海伦伤心的神情情,我禁不住就想起了西点军校的校训“责任、荣誉、国家”。
想起以前只是听闻,世上有“不爱江山爱美人”的王公贵族,今天亲见“别了西点恋红颜”的平民子弟。
我的朋友评论说:“托尼别了西点,也许不是坏事,世上少了一位普通的将军,却多了一位珍稀的情种。毕竟贾宝玉是稀罕的。”
只是不知道在这上床如同吃快餐,婚姻如同绵纸般不牢靠的社会里,托尼的痴情能持续多长时间?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