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该把它放在哪个版块,就放在这里了,如果红眉老大觉得不合适这里,我就把它移除。
未经允许,先放在这里吧。好歹总是跟吃关系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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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大蒜有着融入每一个毛孔般不可分割的喜爱。
儿时,一年四季的三餐里都离不开大蒜。它不是调料可有可无,而是菜,甚至可以说是居家过日子的主打菜之一。秋后种上,夏天收获,然后短暂的停歇,又一季开始种下了。和小麦差不多一起种一起收,家家户户都会多少种一些。
大蒜刚长成个儿,也就是大蒜的球茎刚刚发育成形,膨胀开来的时候,家里就会收一部分回来,去掉茎叶,剥去球茎最外面那层挨土的皮,清水洗净。然后放在一个大瓮或咸菜缸里,放醋、盐、红糖,清水漫过球茎,开始腌了。
那时,太馋了!几乎不等到盐分进入蒜头,醋还没有起到作用,红糖甚至还没有完全融化在水里,我们小孩子就迫不及待地揭开盖子,伸手进去抓两头就跑,躲到一个大人看不见的地方去享用“美味”了。
时间太短了,大蒜的辛辣一点儿没少,吃进嘴里,辣味直冲上鄂,刀割火燎般一道猛地就下去了。挤着眼,皱着脸,来不及叫喊,直辣得人直不起腰来,恨不得下手进去把那辣掏出来,眼泪早已飙出来了。
第二天,照样会揭开盖子,偷偷掏两头跑出去。免不了再被辣个眼泪横飞。
每天的坚持尝试一直会持续到一周后,糖蒜才基本算腌成了。这个时候,它没有了原先一点点的辣味儿,只有脆,再加上醋的酸和糖的甜味。常常是先吮开那些汁水,再一层层剥开嫩皮放嘴巴里仔细地嚼,细细品味着它独特的口感。然后才是爽口可口利口的糖蒜嫩肉。放学回家,拿半个凉馍,摸一头糖蒜,美美地吃着,挎起篮子就下地割草或者捡柴去了。
这一瓮或一缸糖蒜一般会吃一个冬天,省着点吃,甚至一直吃到下一季嫩蒜成熟。
等大蒜叶子黄了,彻底成熟了,就挖出来,带着茎叶收回家,晚饭后,坐在蒜堆前,辫麻花辫一样编成长长的一串又一串,挂在屋檐下晾晒,要吃的时候顺手就摘一头。有时邻居家的吃完了,会走到院子里随手摘两头去。自家东西一样随便,反正不是什么主贵东西。有亲戚来,说家里没种的,肯定会被热情地赠与一大辫子。
大蒜的吃法真不少。有时饿急了,拿个凉馒头,剥几瓣大蒜,就左一口右一口啃得起劲了。最多的时候是把大蒜捣碎了,加点儿清水、醋、盐和芝麻油,就着新出锅的大馒头,蘸着又酸又辣又香的蒜泥,不觉间会把肚子吃到撑的。
农忙或者大人心情好的时候,会做个鸡蛋蒜。对于那时我们来讲,可真是难得的美味啊!大蒜捣成泥,煮个鸡蛋,剥了皮放进去,继续把它捣碎和蒜泥混在一起,放一点儿盐、没几滴香油。掰开馒头夹进去,热乎乎的鸡蛋蒜和馒头香,可以吃得忘记一切烦恼!或者,把鸡蛋换成西红柿,新鲜的西红柿酸甜的汁液混在蒜泥里,辛辣酸甜,盐的咸、油的香。简单清贫的日子,却有着那样美味快乐的记忆。
冬天来了,会再腌一瓮或一缸冻蒜。
蒜剥了皮,洗净放点儿醋放在屋外冻上几夜,雪白肥嫩的蒜瓣慢慢就变成了绿色,有时间和心情还可以先把它一切两瓣,变得更快,也更容易出味。我们那里也把冻蒜叫变蒜的,大概就是因为像变戏法一样把蒜变成完全另外一个颜色吧。然后,找一个大太阳的好晴天,切一堆萝卜丝或白菜丝,再加些姜丝,放盐和冻好的蒜拌好,就开始腌在那里了。一般三五天,就可以吃到爽口清凉的冻蒜菜了。冬天取出来吃的时候常常还带着细碎的冰屑,滴几滴芝麻油进去,根本不用味精,真是天然的美味,比现在流行的韩国泡菜不知道好吃多少倍!
下了霜,秋叶飘落的时候开始播种小麦了。这时候也开始种蒜了。它和小麦一样,冬天在田野里过冬。
春天到来,万物发芽,吃不完的大蒜不管放在哪里都会自己长出芽来,完全不需要水分和土壤一样。可离开水分和土壤它终究不会长大,也就一个嫩芽鲜活饱满地有几天好光景,很快就萎了。这时候,其实可以把它芽朝上插进土来,或者直接排在一个盘子里,盛上水。它就可以很茁壮地成长了。等它长到一定高度,齐根割掉炒菜或当调味料都非常地鲜美。用不了几天,它又会发出新的嫩叶来,和韭菜一样割复生。有精力有情趣的人会把蒜皮剥掉,用一根细细的钢丝把蒜串起来盘在清水盘里,嫩绿的叶子直直向上,白白的蒜头汪在清水里,真的和水仙的姿态有一比呢!
麦子开始鼓肚抽穗的时候,大蒜开始抽薹了。
我非常喜欢提蒜薹这个活儿。仔细地在蒜地里观察,看到抽出一定长度的蒜薹就小心地用力笔直向上提,如果用力不对,会半路断掉,底下最嫩的一段就留在了蒜茎里,实在有些可惜。有时候,等个几天,它还会冒出头来,运气好的话,还可以把它再提出来的。我总是小心又小心地慢慢用力把它提上来、再提上来,听得一声清脆的断裂声,蒜薹就被提出来了。这一根蒜薹和提到手里的任何一根都不一样,下一根和前面所有的也都不一样。我是怀着一个又一个全新的期待一样把它们提出来,一点儿不会因为重复劳动而厌烦。
上绿下黄的一把蒜薹,回家里洗好切段,油里炒一下,那可是难得的美味啊!如果再放些蛋液进去,翻炒几个,黄黄的鸡蛋包着青翠蒜薹就出锅了。按妈妈的话说我们兄妹几个简直可以把盘子都咽下去!蒜薹提得太多,一下子吃不完的时候,可以简单放些盐腌一下。不过,正是大热天,很容易发酸或者发霉,所以不能放太长时间。要完成任务一样赶快把它吃掉。往往到最后,吃得全然没了胃口。可第二年,新蒜薹一下来,还是要争着抢着吃。
现在会有很多冷库把蒜薹保鲜。春节时可以拿来炒肉丝吃,可惜已经没有了它刚提出来时那微微的辛辣,木木的失去了应有的味道。
离开家乡的土地,到这异乡的城里生活,市场上可买不到那种嫩嫩的新长成的蒜头,自然不可能去腌一瓮美味的糖蒜了。超市里也有卖腌好的,可终究不是自家的味道。平时家里的大蒜也常备,它的功能和地位早已今不如昔,只保留着调料的地位和功能了。
大蒜做为调料,也是非常重要的一味。
凉拌黄瓜就离不开蒜泥,蒸菜更离不开它了,吃饺子自然也少不了它。蒜香蒸茄子,加一点儿醋进去,无论有多少,我肯定都要把最后一口吃进肚子才安心。蒜泥空心菜,是夏日里最可口的青菜了。如果没有大蒜,那空心菜就全然没有了味道,怎么烧都淡而无味,难以下咽。烧一条鱼,就要起锅时,拍两瓣蒜,放进去,那个独特的香味是任何调料都难以企及和替代的!
上海人是不吃大蒜的。上海人大概是讨厌吃过它之后嘴里那种味道吧。我们称那种味道为死蒜气。避免的方法其实非常简单,只要一餐饭的最后几口不吃大蒜,嘴巴里绝对不会有那让人退避三舍的重味道的。我妈妈每每看我小心地最后几口只吃饭,会笑我:“封口啦?”很形象呢!就是用最后几句饭盖住胃里的食物,封住喉咙,不让那气味跑出来吧。
日子过得小时候做梦都想不到,吃穿用度样样丰富,可是吃过再多的美味,还是比不了曾经那一头大蒜带来的滋味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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