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
2008年05月08日
我坚称自己什么都不吃，借口一堆，诸如胖了，心情不好，疲倦，朋友为哄我吃饭，带我去了一家狮城咖喱馆。
很好的地段，屋子里却空空荡荡冷冷清清，其实正是上座时。我们落座二楼，二楼的二十几张台子就两桌人。服务的妹非常醒目。
我很少在上海看到如此富态的小妹，肉滚滚的身样，笑眯眯的脸，态度极佳，服务极差。可我并不为她的服务生气或抱怨，却一直笑笑地看她忙碌。用朋友的话说，你看她服务，你生气不起来。
我们点菜的时候，问她例汤是什么，她答：“没喝过，不知道。”例汤上来，发现是开水冲的紫菜汤，问她：“就这个啊！”她答：“例汤白送的，你觉得会是什么呢？”脸上依旧挂着可爱的笑。我和朋友埋头笑倒不敢接下话。
朋友吃一口就说，这家餐馆的厨师换了，口味变了，很差。我尝了一下说，下次我烧给你吃吧，你可以把这顿饭的钱付给我。我绝对烧得比他好。小妹在旁边说：“ 是的，我们最好的师傅最近走了。啊！这个你们都看得出来啊！”我问她：“新师傅呢？”她老实回答：“是我们这里最资深的伙计。他虽然没烧过菜，但看以前的老师傅烧也看了好几年了。”我又喷饭。
我的杯子空了，她站一边也不知道添水。另一桌人走了，整个厅就我们一桌，她索性跟我们聊天。她问我明显操着外地口音的朋友：“你是上海人吗？”朋友逗她：“我是下海人。”她非常惊讶地说：“下海在哪里？离这里远不远？我没去过下海”朋友又问她：“你是哪里人啊？”“我是扬州人，我没有出过门，上海是我去过的最远的地方。”“你喜欢上海吗？”“喜欢啊！这里好热闹啊！就是什么都贵。”
我问她：“小妹，能帮我加杯水吗？
她欢快地拿着我的杯子，一路小跑到水台，拿水壶的时候，力道还没掌握好，以为满一壶水，很用力地端，却不知水已见底，水壶磕着上面的板，声音很大，她又慌慌张张地拿抹布去抹。
临走的时候，朋友跟她招呼：“我们走了，你仔细看管好这些桌椅板凳，估计没什么客人来了。”小妹依旧笑容满面地说：“再来吃啊！下次再来，到那时候，厨师就进步了。”
我怀疑我朋友没好意思说，到那时候，估计店要关张了。朋友只是说：“下次，我来的可能性不大了。”
出了门，我哈哈大笑。
朋友问我笑甚。
我说，我明天还来，反正我也不吃东西，难吃的你吃，我来看小妹。
他说，小妹有什么可看？
我说，她让我想到自己那个年纪的光景，与她一样生动活泼，无忧无虑，做事心向好而城府没有。她让我觉得，青春是这样美好，世界的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其实，也许今天她在这里快乐地服务，未来的某一天，她可能为人妇，敞着怀哺乳，或者掌管着一家上市公司，叱诧风云。谁都难预料一个人的二十年之后的起伏，这样的年纪，最有勇气。我在她这个年纪上，也曾客串过一两天的服务生，我并不知道十几年后我竟然成了这个样子。如果这个店能开二十年，也许某日，我会回来，她会回来，今天的样子回顾起来会特别有滋味。
朋友不无担忧地说：“二十年，我看很难。”
又转头狐疑地问：“十几年前，你就像她这般胖了吗？”
遭来我的一顿拳打脚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