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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 【转帖】小说:京城御医
伍胥之 离线
级别: 军区司令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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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15-08-14   

【转帖】小说:京城御医

这个倒不是市井小人物的。

如果白菜愿意,我就先转一点。在天涯发过的。

如果不喜欢,就转到乱讲。
[ 此帖被伍胥之在08-16-2015 15:23重新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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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胥之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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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表于: 2015-08-14   

首席御医
作者:银河九天
[文案]
曾毅凭着祖传绝技和中西医兼修学养,在高手如林的医学界脱颖而出,仅用三副中药便解除了省委书记夫人的病根,备受青睐,被破格聘请为省医疗保健专家组专家。
上任后,他大显才能,连续治好多例著名中西医专家头疼的疑难杂症,并以高尚医德赢得中外患者敬佩,与政界、商界、军界、警界等诸多名人结下不解之缘,成为莫逆之交。
曾毅治病颇有大将风范,对于疑难杂症每每出奇制胜,艺高人胆大。他的望闻问切功夫几乎出神入化,一望而能断人生死;他的针灸技术和正骨技术常化有行为无形,无招胜有招,令人啧啧称奇。连顶级国医大师也对他青眼有加,着意提携。
此后,他亦医亦官,医人医国,左右逢源,救死扶伤,淡泊名利,众望所归,逐渐成长为国内中医界翘楚,真正的首席医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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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凳  发表于: 2015-08-14   

第一卷 初出茅庐

引子

    “废物,全都是废物!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们竟然一个都指望不上!”

    秘书记录时不小心把笔掉在了地上,张仁杰就像被踩到了尾巴的老猫一样拍案蹿起,在院长办公会上大发雷霆,丝毫不顾惜往日的形象。与其说他是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不如说他是在恐惧,那根掉在地上的圆珠笔,就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将张仁杰心里最后的一丁点承受力给击垮了。

    张仁杰是南江省人民医院的院长,眼下,他的医院捅出一个天大的篓子。

    一星期前,省卫生厅的副厅长冯玉琴因为便秘住进了人民医院,别看冯玉琴只是卫生厅排名最末的一位副厅长,可要提起她的丈夫----省委书记方南国,整个南江省哪个不知,谁人不晓?

    现在南江省的第一夫人病了,医院方面又岂敢懈怠?虽然只是个小小的便秘,医院还是紧急抽调出七八名专家,组成了以张仁杰为首的医疗小组。

    经过仔细的检查和化验,医疗小组并没有找到引起便秘的原因,只是在用手指触压的时候,能明显感觉到冯玉琴的腹部存在着不明硬物。

    稳妥起见,医疗小组决定剖腹探查,这个方案也得到了冯玉琴的首肯。

    谁知一刀割下去,冯玉琴的肠管里除了几粒燥屎外,并没有任何的异物,医院方面顿时陷入被动。张仁杰更是差点晕倒在手术台上,让省委书记的夫人白挨了一刀,这事怕是没有那么容易善后吧。

    但更坏的事情还在后面,开刀之后,冯玉琴的便秘状况离奇消失,而变成了连绵腹泻,低烧不止。医院方面采取了多套方案,但到目前为止,既止不住冯玉琴的腹泻,也降不下冯玉琴的体温。

    张仁杰瞬间苍老了十岁,头发大把大把地掉,冯玉琴刚住进医院那会,他还觉得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可没想到事情会演变到这个地步。事已至此,拍马屁、搭天线之类的事,是想也别想了,必须赶紧想个办法将冯玉琴的病治好,再拖下去,万一又出现个新状况,那自己的前途,甚至是身家性命都要赔进去。

    医疗小组再次会诊之后,得出新的结论,冯玉琴的病,叫做“肠道菌群失调症”。

    按照西医的观点:健康人的肠道内寄居着种类繁多的微生物,这些微生物被称为肠道菌群。肠道菌群按一定的比例组合,各菌种之间互相制约,互相依存,在质和量上形成一种生态平衡,当这种平衡被打破时,正常的肠道功能就会发生紊乱。

    医疗小组认为正是由于冯玉琴肠道内的菌群失调,才导致了她先是严重便秘,再是严重腹泻这两种极端情况的同时出现。

    想要治疗肠道菌群失调症,倒是有一个速效的办法:就是将健康人的粪便水,通过肛门灌注到患者体内,借此重新平衡患者肠道内的菌群比例。

    但是这“捅省委书记夫人屁眼”的事,张仁杰哪里敢做,他连汇报给冯玉琴听的勇气都没有,治疗方案直接否决。

    紧急商议之后,省人民医院通过省卫生厅向卫生部的医疗专家小组求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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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  发表于: 2015-08-14   

第一章 道不轻传


    “小妹妹,今年几岁了?叫什么名字啊?”

    曾毅此时坐在开往荣城的火车上,笑眯眯地逗着对面的小女孩。

    小女孩有五六岁的样子,眉清目秀,粉雕玉琢,只是有些无精打采,听到曾毅的搭讪,她往后缩了缩,小手抓向旁边的小男孩。

    小男孩立刻把嘴里的冰棒拿出来,作出一副凶狠的样子,“告诉你,不准欺负我妹妹,不然我会揍你的!”

    曾毅哈哈笑了起来,“你挺男子汉的嘛,这么小就知道保护自己的妹妹了。”

    小男孩得意地“哼哼”两声,扭头对自己的妹妹道:“心儿别怕,他要是再欺负你,我就用打狗棒法!”,这话说得倒是挺硬气,不过说完之后,却是很丢人地又去添自己手中的“打狗冰棒”了。

    “小孩子乱说话,这位小哥别生气。”开口的是位六十岁出头的老者,一副长者风度,脸上带着歉意。

    曾毅一摆手,爽利笑道:“没事,童言无忌,童言无忌。看得出这两个小家伙的感情倒是挺深的。”刚才这一老两小上车,曾毅就看出来了,这两个小孩是一对龙凤双胞胎,而老者应该是他们的爷爷。

    老者心里不由对曾毅多了一分好感,虽说是童言无忌,但无端被骂作是狗,一般火气盛的年轻人怕是也受不了,免不了要多几句嘴,教训小孩子“没家教”、“不学人说好话”之类的,而眼前的年轻人却很大度,看得出他是丝毫都没有放在心上。

    “小哥你这是要去哪里?”老者就跟曾毅攀谈了起来,漫漫长路,能有个聊天说话的人也不错。

    “我去荣城。”曾毅答到。

    “那我们同路啊,我也去荣城!”老者呵呵笑了起来,他看曾毅的也就二十岁出头的样子,长得文质彬彬,应该是个大学生,就问道:“你是去念书的吧?”

    曾毅摇头,道:“算是去旅游吧……”曾毅没说实话,他这次去荣城,其实是受了师哥的邀请,要到省人民医院去实习的,但他本人对于进入大医院工作没有什么兴趣,所以对此行的期望也不大,只是碍于师兄的面子,不得不去一趟罢了。

    “那你可是挑对了地方,荣城是南江省的省会,有山有水,气候宜人,能玩的地方特别多,人文景观也多,比如青阳宫、文殊院、玉龙山、天府街……”老者似乎对荣城非常熟悉,各处地名如数家珍,等把荣城的好地方介绍了一遍,他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趁着年轻到各地走走,还是大有好处的。”

    “是,您老说得对。”曾毅笑着点头,然后顺着老者的话道:“那您老这次去荣城,是要给孙女看病的吧?”

    此话一出,老者的心里顿时警惕起来,他这辈子走南闯北,深知这火车上最是鱼龙混杂。有些人专门干一种勾当,先是找机会亲近你,拿话套取信息,再和同伙设局进行坑蒙拐骗,这种勾当老者见多了,只是没想到今天让自己给遇上了,眼前这个光鲜体面的小伙子,肯定就是此道高手,不动声色之间,竟把自己孙女得病的事给看了出来。

    “小哥你还会看病?”老者脸上依旧是笑意盎然,嘴里却是不漏丝毫的口风。

    “稍微懂一点。”曾毅并不知道对方已经起了戒心,他还接着说道:“我看小妹妹的病没什么大碍,不用看医生,只要每天早晚各喝上一杯热糖水,注意不要吃生冷的食物,过上一个月自然就会好了。”

    曾毅之前并不是要无端地跟小女孩搭讪,他一眼就看出那小女孩生病了。小女孩的身体明显偏瘦,而且面色隐隐发青,就算是不懂医的普通人,只要观察得稍微仔细一些,也能看出小女孩的身体不好。

    不过这并不是重点,曾毅说话之后,反而是看着那个正在吃冰棒的小男孩,脸上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倒是您这个孙子的病有点严重,这几天暑气正盛,他身边随时要有人照看,否则有点危险……”

    曾毅说这话的时候,刻意压低了自己的声音,他怕小孩子听见了会有什么负担。

    不过这动作落在老者的眼中,反而成了一种鬼祟的行径,这让他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断,眼前这小子就是个骗子,为了骗钱,他故意拿这种吓人的话来唬自己的!

    为人父母者,哪有不紧张自己小孩的,一般人乍听到这种话,不管真假,多半都会上当的。这老者倒不是心狠,只是他对自己孙子孙女的健康状态太了解了,前两天刚做过一次全身检查,要说自己的孙女有病,那是事实,可自己的孙子白白胖胖,活蹦乱跳,平时又吃得香睡得好,怎么可能会有病?

    这可恶的骗子,竟然敢咒我的乖孙儿得病!

    老者心中厌恶至极,嘴上却道:“小哥你说得对,这天是有些热了,回头我给他喝些藿香正气水。唉……人老了,多说几句就有点乏,我休息一会。”说完,竟是半眯起眼睛,不再搭理曾毅。

    曾毅愕然,心说老人家你满面红光,中气十足,似乎还没老到说几句话就会困的地步吧,他本来还想再说说那个小男孩的病情,但一看老者这个样子,心里稍一琢磨,也就明白了,是自己太热心了,反而让人家觉得自己有所企图。

    “咳……,今天算是妄作一回好人!”

    曾毅无奈地摇头,老话说得一点都没错,“医不叩门,道不轻传”,自己这主动送上门的医生,在别人眼中,非但是一文不值,还以为你有歹意呢。算了,不说了,再说下去人家也肯定不会相信,弄不好还要招来乘警,好在是现在的医疗水平提高了,那小男孩就算发病,也不至于会有什么生命危险,顶多就是要多遭一些罪罢了。

    感受到老者那边飘来的若有若无防贼似的目光,曾毅干脆躺倒了蒙头大睡,眼不见心不烦。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车厢的广播里传来悦耳动听的声音,“亲爱的旅客朋友们,本次列车的终点站——荣城站已经到了,感谢您的乘坐……”

    曾毅从行李架上取下自己的木头箱子,顺着人流就下了火车。

    那老者一路上都在提防曾毅,却始终太平无事,刚才曾毅取箱子的时候他注意了,那个木头箱子的造型比较奇怪,有点像是古代医生出诊时随身携带的那种箱子,这让他心里有点疑惑,难道是自己误会人家了?

    再想起那年轻人的话,老者不由心中一紧,低头看了看正在铺位上熟睡的孙子,他想叫住那年轻人再问一问,谁知一眨眼的工夫,对方就没影了。

    一辆挂着军牌的豪华越野车缓缓分开人群,驶上了月台,从车里下来一位三十岁左右的美妇人,雍容华贵、精致不俗,脸上超大的太阳镜,让人看不清她的容颜。看到老者,她喊了一声“爸”,然后快步上前,“都说让您别坐火车来,偏不听!熬这么大半天,就是我们年轻人也会有些扛不住的。”

    老者笑着,“我晕车的老毛病你又不是不知道,吃什么药都不管用,还是坐火车好,又稳当又安全!行了,先把孩子抱上车吧!”

    美妇人看到自己的孩子,脸上洋溢出幸福和满足,可惜两个小孩此刻睡得很熟,她不忍心叫醒自己的宝贝,就在两人脸上各亲了一口,然后小心抱着放在了车后座上。

    等老者坐上车,美妇人道:“车窗就开着吧!”

    “关上!孩子们正在睡觉呢,别再给吹着凉了,就这么一截路,很快就到了。”老者是晕车,但还不至于那么脆弱。

    车子开起来后,美妇人关切问道:“心儿现在是什么情况?”

    “吃饭总是吐,晚上睡着了不停地打冷颤,疗养院那边的医生治老年病还行,但对小儿病没什么好办法,到现在也没查出病因来。”

    美妇人从后视镜里观察了一下女儿,脸上露出担忧之色,道:“我已经联系了京城901医院最好的儿科教授,明天一早就去看。”

    老者点点头,然后不再说话,大概怕搅醒了孩子。当车子从站前广场穿过的时候,老者还是忍不住向熙熙攘攘的人流望去,心里希望能看到那个年轻人的身影。

    “爸,你要找人吗?”美妇人问到。

    老者摇了摇头,收回目光。

    车子随后疾驰而去,很快消失在了视野中。

    曾毅从出站通道里钻出来,拿出手机发了一条短信:“已到荣城,曾毅。”,然后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南江省人民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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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室  发表于: 2015-08-14   

第二章 见习医生



    邵海波站在门诊大楼的下面,望穿秋水地盯着远处,三年多没见了,也不知道曾毅这小子长什么样了。

    邵海波小时候家里很穷,初中毕业后,他就被父母送到镇上曾老爷子那里学习中医,以图日后有个安身立命的手艺。后来曾老爷子看他勤奋上进,是个有大志气的人,就资助他继续求学,直到大学毕业。

    大学期间,邵海波学的是中医,但考虑到眼下中医前途暗淡,他就通过自学,拿到了中医和西医双学位,后来顺利考上西医临床的研究生。毕业之后,他被分配到南江省人民医院,经过几年的打拼,如今已经是消化科的主任医师,在南江省的卫生界,也算是小有名气。

    这些年来,邵海波心里一直都记着曾老爷子的恩情,他想报答,可没等到他出人头地,曾老爷子先驾鹤西去了,这便成了邵海波的一块心病,时时作痛。

    曾老爷子只有一个独孙,就是曾毅。在世人的眼中,医生是要越老才越靠谱的,曾老爷子去世的时候,曾毅才十多岁,根本无法支撑起自家的诊所,他索性就关掉诊所,到外地求学去了,趁着假期,又四处游历,整个一神龙见首不见尾。

    上个月曾毅大学毕业,邵海波接到消息之后,立刻做出决定,这次无论如何,自己也要把曾毅弄进省人民医院,给他安排一份好工作,也算是对死去的曾老爷子有了一个交代。

    一辆出租车驶进人民医院,停稳之后,邵海波就看到了曾毅的身影。

    曾毅比过去长高了很多,有将近一米八的样子,或许是长期受曾老爷子熏陶的缘故,这小子身上也有那么一股仙风道骨的味道,明明就站在你的眼前,却让你感觉到飘渺悠远。

    “小毅,哈哈哈……”邵海波很激动,一路大叫着小跑过去,上前就是一个熊抱,“我都快认不出你了!”

    曾毅也是非常高兴,他还给邵海波一个更有力的拥抱,道:“师哥你发福了,要不是你喊我,我还真不敢认了呢!”

    “过了几天好日子,能不发福吗!”邵海波上上下下打量着曾毅,心里有些酸楚,“师哥惭愧啊,这些年让你一个人在外漂泊,肯定吃了不少的苦!”

    曾毅直摆手,憨笑道:“看师哥你说的,我哪有吃什么苦?闲云野鹤,不知道有多逍遥自在呢!”

    邵海波知道曾毅是在宽慰自己,道:“现在可算是好了!以后你就呆在我的身边,哪儿也别去,咱师兄弟两个好好干,不能丢了师傅他老人家的脸!”说着,他就要帮曾毅提东西,“外面天热,先到里面凉快凉快吧!”

    曾毅手上并没有别的东西,就那个木头箱子,这箱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古朴沧桑,暗红色的箱面上雕刻着一束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惟妙惟肖,箱子两头各有一只铜环小耳,用绳子一穿,就可以背在身上。

    邵海波的眼泪又差点掉了下来,记得当年曾老爷子每次出诊,都会背着这个行医箱,如今东西还在,人却已经是阴阳两隔,怎能不叫人感伤呢。他赶紧吸了一口气,才抑制住这股情绪,“以后这箱子就放在家里吧,现在医院都是坐诊,基本上没有什么出诊的机会了。”

    “背习惯了,到哪都会带着。”曾毅笑了笑,自己提着箱子跟在了邵海波后面。

    “你嫂子知道你来,一大早就开始准备接风宴了,我还给你留了一瓶珍藏多年的茅台,晚上咱们不醉不休。”邵海波多年心愿得偿,高兴得不行,“医院这边我也都说好了,一会就带你去报到,等实习上一段时间,有了这个资历,我再帮你争取个好的职位!”

    曾毅笑着点头,“谢谢师哥,有什么好事,你总是第一个想着我!”

    邵海波顿时板起了脸,“以后象这样的客气话,全都给我收起来,我不爱听!”

    省人民医院的大楼,九层以下是各科的门诊、以及化验科、影像科、血液科这些对外科室,九层以上,则是行政管理部门所在,人事科就设在第十层。

    有邵海波领着,报到手续办得很顺利,只是在最后一道关卡时出了点问题,曾毅学的是中医,而省人院的中医科规模很小,只有四位大夫,按照医院的规定,每位大夫可以带两名实习生,可现在这四个大夫手里的实习生名额都满了。

    “邵主任要不去找院长说说,再批一个名额?”人事科的人建议到。

    换作一星期前,邵江波肯定毫不犹豫就找张仁杰申请去了,可是现在出了省委书记夫人这档子事,张仁杰看谁都不顺眼,尤其是治疗小组里的这几个大夫。

    邵江波现在去说,纯属自找霉头,搞不好张仁杰一拍桌子,连曾毅的实习资格都得给取消了。

    “先挂在我的名下吧,回头再说。”

    人事科的人就明白了,道:“行,那就按邵主任说的办!”

    虽然医院的规定是死的,但人是活的。因为各科室的大夫数目有多有少,手上的实习生名额自然就会有的富裕,有的不足。在总名额不超过的前提下,大夫们私底下常搞一些挂羊头卖狗肉的调剂,对此大家心知肚明,但也没人过问,谁还能保证自己学医的亲戚子弟,专业刚好就能跟自己对口?以后谁不得求着谁!

    办好手续,曾毅领到了一张实习卡,一件白大褂。

    看着曾毅把白大褂穿好,邵海波才长长地舒一口气,笑道:“今天你就先跟着我吧!等我跟中医科那边的大夫打好招呼,你再过去!”

    “行呗,反正人都来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曾毅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自己一个中医,倒要跟着西医去实习了。

    两人下楼,邵海波叮嘱曾毅:“在大医院上班,和干个体诊所不同,所有的诊疗过程,都必须严格按照医院的规章制度进行,不能越雷池一步,否则出了医疗事故会非常被动。这一点你务必要记住,至于其它的事项,我以后会慢慢告诉你的。”

    曾毅点头,表示记住了。

    这几年,全国各地的医患关系普遍紧张,甚至有的地方还存在着专业的“医闹”,医院方面为了避免纠纷,分清责任,同时也为了防止一些没有经验的医生孟浪误诊,就对各种病症的诊疗,比如该做哪些检查,该看哪个科室,都作出了一套非常严格的规定。

    这是好事,但有时候也会坏事。

    有的人明明就是吃坏东西后肚子疼,上吐下泻,这极可能是急性肠胃炎,可到医院之后,却让做血检、尿检、甚至是b超、射线、心电图。如果是女的,还会被要求去做孕检,看是不是宫外孕。

    一个吊瓶就能解决的事情,最后却把病人折腾得要死,如果化验排队的人很多,最后很可能还没查出病因,病人就先被送去急救了,甚至还要上呼吸机、强心针。

    即便如此,除了为数不多的几个大牌专家外,一般的医生宁可让病人多跑几个科室,多排几个队,也不敢主观地凭借经验就给病人开方下药。

    这是一条高压线,绝对不能碰,邵海波别的不说,先讲这个,就是为了保护曾毅,

    到楼下刚出电梯,就有人过来通知:“邵主任,京城来的专家马上就到,院长让大家都去楼下迎接。”

    邵海波一听,掉头又往电梯走,“小毅,今天医院有个大病案,可能要忙很久,你先到我办公室里坐着,我忙完了就来找你。”说完再走两步,他又停下来朝曾毅招手,“算了,你还是跟着我吧,我带你去开开眼界。”

    有自己的成功例子在前,邵海波一直都想劝曾毅也改行去学西医,眼下正是个好机会,他决定带曾毅去见识一下那些真正大专家的风范,这样以后劝起来就更有说服力了。

    “去跟大病案吗?”曾毅问到。

    邵海波点点头,“一会你记住,多看少说!”

    省人院大楼前的广场上,此时已经黑压压站满了人,除了各科室的主任以及医生之外,医院的中高层领导也基本全都到齐了。

    张仁杰站在人群的最前面,不时踱着步,焦急地等待着专家的到来。

    邵海波在人群后面站定,向旁边医生打听:“京城专家这次好快的速度啊!”

    “你也不看得病的是谁!”那医生抬着下巴斜看了一眼,似乎是觉得这个问题很业余,“听说是坐了军方的专机过来!”

    邵海波便不再说话了,心里祈祷京城的专家这次一定要拿出个行之有效的治疗方案来。

    医疗事故这种事情,可大可小,就看发生在谁的身上了,发生在省委书记夫人的身上,那这个事故的责任,仅凭张仁杰的那双小肩膀,肯定是扛不下来的。

    邵海波作为这次的医疗小组成员之一,之前确定治疗方案时,他是举手表示了同意的,日后真要追究起来,他也难逃其责。

    曾毅并不知道这些,他站在人群的最后面,心里觉得非常好笑,眼前这些医院的领导头头们,此时各个翘首企盼,活脱脱像极了一群企鹅。

    再联系到刚才的对话,曾毅的好奇心不由重了几分,连军方的专机都动用了,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大病案啊,病的又是什么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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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楼  发表于: 2015-08-14   

第三章 专家派头



    “来了!来了!”

    人群中不知谁小声地喊了一声,所有人的腰板立刻齐刷刷直了起来。

    一辆黑色的奥迪车缓缓驶来,车子还没停稳,张仁杰就几个箭步上前,抢占了开车门的有利位置,悲苦的脸上也快速挤出几丝谄媚的笑意:“陈厅长,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来的不是专家,而是南江省卫生厅的厅长陈高峰。

    陈高峰下车之后,直入主题:“京城的专家到了吗?”

    张仁杰躬着身子答道:“已经联系上了,马上就能到!”

    陈高峰就站在了那里,脸上没有一丝笑容,“那我们一起等!”

    作为南江省医疗卫生界的最高领导,陈高峰此刻的压力也很大,他现在只要看见张仁杰那张脸,心里就会莫名光火:妈的,治好了冯玉琴,老子沾不上你多少光,可闯出了祸事,老子却要受你牵连。早知道你如此废物,连个便秘都治不好,当初说什么都不会让你当这个院长。

    几分钟后,一辆考斯特中巴在警车的护送之下,呼啸而入。

    这回是真来了,也没有什么人吩咐,楼下欢迎的人群就很自觉地分成两列,摆出一个夹道欢迎的阵势,要不是邵海波拽了一把,曾毅差点就被晾在了正中间。

    车子停稳后,陈高峰和张仁杰便上前两步,前后错开了半个身子,站在了车门前,准备迎接专家的出现。

    车门一开,欢迎的人群立刻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一位五十多岁的老专家首先缓步下车,他头发些许有些花白,脸型方正,鼻梁上架着一副粗大的黑框眼镜,看起来有些派头。

    “李主任,您来得太及时了,非常感谢!”张仁杰使劲鼓了鼓掌,迎上前去,微欠着身子道:“我来介绍,这位是南江省卫生厅的陈厅长,百忙之中,陈厅长专程过来欢迎专家们的到来。”

    “劳陈厅长的大驾,不敢当啊!”老头微微颔首,脸上没有丝毫受宠若惊的表情。

    “这位就是李主任!李主任是我国肠胃病领域的首席权威,中科院院士,国家科技进步二等奖获得者,长江学者,享受政府特殊津贴,现任国务院专家医疗小组的副组长。”

    陈高峰立刻伸出双手,握住李主任的手有力地晃动,“李老,欢迎您呐!有您亲自出马,我们的心里就踏实多了!”,陈高峰脸上的笑容,透着十二分的热情,还有三分的谦卑,不像是在迎接专家,倒像是受到了某位大领导的接见。

    李主任淡淡地回应了一下,道:“小陈啊,明天下午我还要去给一位中央首长主持会诊,时间很紧呐,那些没用的客套话就不用讲了,还是先介绍一下病人的情况吧!”

    “是,是,是!”陈高峰狠狠地连点了几下头,扭脸道,“张院长,你把特1号病人的情况向李老汇报一下!”

    张仁杰连忙上前,准备把这件差事揽了下来。

    可还没开口呢,就见李主任背起双手,目不斜视地朝门诊大楼走去,“咱们边走边说吧!”

    陈高峰和张仁杰没有丝毫的不快,反而是急走两步,抢在前面领路,医院的领导们则紧随其后,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前呼后拥,直奔住院部而去。

    曾毅被挤在了最后面,他也想听一听病人的情况,可惜距离有点远,无法听清楚张仁杰的声音。不过,对于那个李主任的身份,他倒是想起了一个人——李正坤。

    李正坤是国家保健委员会委员,名副其实的“御医”,负责多个国家领导人的日常保健工作,别看他无官无权,但平时接触的,最低都是副国级领导,影响力不容小觑。李正坤的门生遍布全国各级医疗卫生机构,其中一位,还是卫生部的副部长。

    想到这里,曾毅恍然大悟,难怪陈厅长的腰这半天就没直起来过!

    特1号病房位于住院部的顶楼,门口站着两名内卫把守。

    在省人民医院,病床一向都很紧张,有时候甚至过道上都要摆病床住人,就这,你不塞红包不走门路,想住进来比登天都还难。可在顶楼这里,你完全看不到那种情况,整个楼层空空荡荡,并且前后封闭,除了一部专用电梯外,外人是无法直接到达这里的。

    曾毅穿着省人院的白大褂,胸前又有工作卡,手里还帮李正坤的随行助手抱着药品箱,所以内卫只是审视片刻,便放他进去了。

    进来之后,曾毅的第一印象,就是大。

    整个特1号病房占据一百多个平方,除了设有患者的病房,另外还有两间亲属房和一间护工房,客厅更是大的离谱,而且装修极尽奢华,全部的高档真皮沙发和进口红木家具,各式家电也是应有尽有,比起五星饭店的总统套房,有过之,而无不及。

    患者的病房里,陈高峰已经在报喜了:“冯厅长,向您汇报一个好消息,京城的李老过来了,您这病很快就能好,千万要放宽心!”说完,他直起身子,指着床头的吊瓶道:“输液的事很重要,一定不能马虎,这里要有人24小时守着!”

    曾毅躲在人群的后面,心说这位陈厅长真是一屁儿精,象输液这种小事,又何需你厅长亲自强调,医院方面怕是早就把它当做天大的事来办了。

    李正坤接过一副消毒手套,不慌不忙地戴着,脑子里顺便把张仁杰说的病情梳理了一遍:持续性的高烧,未见任何器质性病变,那么就是单纯性的腹泻了,再根据各项检查的结果看,问题最有可能还是出在肠道上。

    理出思路后,李正坤来到病床边,先是看了看吊瓶上的标签,确认病人正在输什么液,然后弯下腰,仔细观察着病人的气色,又翻开眼皮检查了眼底,最后轻声问道:“你现在是什么感觉?”

    “累,冷,没有力气……”

    冯玉琴此时已经被无休止的腹泻折腾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整个人虚弱至极,听到李主任的问话,她需要强提一口气,才能勉强作答。

    李正坤听到病人的感受,心里就已经有了基本的判断,他看病人的情况不好,也不再多问,扭脸对张仁杰道:“我们出去讨论吧,让病人好好休息!”

    按照规定,医生一般是不能在病人面前讨论病情的,以免干扰到病人的情绪。

    趁着大家都往外走,曾毅才有机会观察了一下病人,他不知道病人的身份,否则肯定会大吃一惊,眼前这个躺在病床上的患者,身上此时除了能看出虚弱外,哪还有半点第一夫人的架势。

    床头的仪器,显示病人的体温是38.3度,而且已经持续了好几天。

    一般人如果烧这么久,身体多少会出现津液干枯的情况,比如口干舌燥、面红目赤,严重的甚至还会神志昏迷。但曾毅注意到了,眼前这个病人没有丝毫津液受损的迹象,刚才回答李正坤的问题时,她的神智也非常清醒,甚至她的嘴唇,此刻还隐隐泛青。

    曾毅的眉头就皱了一下,这说明病人虽然发烧,但却不是大热大燥之症,相反,她的体内还存在着寒气。所有的医生都已经出去了,曾毅也不好做进一步的观察,只能跟在队伍的后面走了出去。

    病房的门一关,外面的会客室就成了一个临时的会诊室。

    李正坤这才问道:“病人的排便情况如何?”

    “黄绿色稀水样,多含泡沫,另外还伴有着肠鸣症状,频率方面,一天能有七至二十次。”张仁杰答到。

    李正坤微微点头,看来情况基本符合自己的判断,他道:“病人的肠道,很有可能是被多种细菌感染了,先做个涂片看看吧!”

    张仁杰就捧出一份报告,“李老,这是我们之前做的结果,您请过目!”

    李正坤接过报告,先是扶了扶镜框,然后“啪啪”抖了两下报告,手法娴熟至极,就像很多大夫看ct片子前的习惯动作一样,最后眯着眼睛看了起来。

    片刻之后,他放下报告,“看来我的判断没有错,根据涂片的定量和定性分析结果,原本应该寄生在肠道内的常住菌,数量变得微乎其微;与此同时,却检出了数量群体都极为庞大的过路菌,比如葡萄球菌、白色念珠菌和链状球菌。很明显,病人肠道内的菌群比例已严重失衡,这是非常典型的肠道菌群失调症!”

    张仁杰立刻露出钦佩之色,真不愧是中央领导的专职医生啊,水平就是高!

    平时大家都说西医难,究竟难在哪?就难在了这诊断的功夫上!只要能够确诊,西医对于所有病的治疗,都有着一套很标准的方案,你随便找一个大夫来,治疗的方案也大体不会有两样。考验一名西医是否优秀,最重要的就是诊断,李主任的这个结论虽然和省人院医疗小组一致,但省人院是在割错一刀之后,才不得不改变了结论,而李主任只是看完报告,便一语中的,功夫深浅,立判高下。

    “我完全认同李老的结论!”张仁杰第一个表示赞同。其他的医生,也纷纷表示认同。

    曾毅心里也是暗暗赞佩,如果只用西医的诊断方法,换作是自己,也会是这个结论。曾毅虽然是搞中医的,但并非完全不懂西医,相反,他的西医水平甚至要比绝大多数的医生还要高明,只是邵海波不知道罢了。

    陈高峰不甘人后,笑着夸道:“李老经验丰富,目光如炬,再复杂的病症到了您手上,那也是易如反掌。现在病情也清楚了,您就给定个治疗方案吧!”

    这个马屁让李正坤非常受用,但他并不着急出方案,而是看着张仁杰,“抗生素用过了吧?”

    “用了,用到了规定剂量的1.2倍,但……”张仁杰说到这里,就摇了摇头,表示抗生素疗法对冯玉琴无效。

    “那菌群促进剂呢?有没有配合着一起使用?”

    “也用过了……”张仁杰再次摇头。

    李正坤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凝重的表情,抗生素无效,菌群促进剂也无效,如果是这样的话,事情就有点棘手了。眼下病人的情况已经非常危险,采用更温和的保守疗法,病人怕是等不及,但采用激进的疗法,病人的身体又难以符合。

    倒是有一个速效的疗法,只是……

    李正坤的右手,不由自主地叉在了腰上,然后缓缓踱步,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足足两分钟后,他停下了脚步,“灌肠疗法尝试过了吗?”

    张仁杰的脸上立刻露出为难之色,要是一般的病人,肯定早就用了,可现在病的是省委书记的夫人,这种疗法怎么敢轻易尝试呢。

    李正坤一看就明白了,他也知道张仁杰的难处,但思来想去,他还是觉得速效疗法最为可靠,也是此时最佳的治疗方案,“病不讳医嘛!还是争取做一做病人的工作吧!”

    屋子里的医生全都不说话了,谁敢去做冯厅长的工作啊,能做通,也不能去做!日后省委书记的夫人病好了,只要想起这事,那肯定是如鲠在喉,到时候我们这些人岂有好日子过?

    张仁杰的肩膀也是往回缩了缩,“灌肠疗法确实是目前的最佳选择,只是……这样吧,稳妥起见,大家都议一议。”

    “病情清楚无误,还要议什么!”李正坤大为不满,向来他说了好的方案,那一定就是深思熟虑后得出的最好方案了,没人敢质疑的,“此刻病人就躺在床上,而且病势如火,随时都有可能进一步恶化,你们准备议什么时候!要是耽误了最佳治疗时间,谁来负这个责任?”

    屋内噤若寒蝉,谁也没敢回应。

    “你们要是觉得不好开口,我去跟病人讲!”李正坤发了火。

    正自僵持,特1号病房的门被推开了,进来一人轻声说道:“省委方书记马上就到,大家准备一下,方书记要听取治疗方案。”

    说完,他又专门叮嘱了一句:“方书记日理万机,与病情无关的,就不要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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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楼  发表于: 2015-08-14   

第四章 病不“讳”医



    自从冯玉琴住院后,方南国每天都会来医院,但从不询问治疗上的事,他怕因为自己的一些言行,影响到了医疗小组的正常决定。可眼看冯玉琴一天不胜一天,方南国也坐不住了。

    病房里,一众专家听说省委书记要来,不由自主地双腿合拢,然后屏声静息地站在那里,静静等待着方南国的出现。

    方南国是个雷厉风行的人,通报后不到一分钟,他就走了进来,黝黑的国字脸上生着两道浓眉,犹似两把利剑悬在那里,非常威严。

    看到陈高峰和医院的专家,方南国的目光并没有多的停留,只是点了一下头,“辛苦各位了!”说完,他朝李正坤伸出热情之手,“李主任,又见到你了。感谢你能不远万里,亲自到荣城来给内人治病,辛苦了,辛苦了!”

    即便身为一方诸侯,方南国也不敢轻易怠慢了李正坤这样的人物,更何况自己的夫人此刻还躺在床上等着人家去救治呢。

    李正坤这回也不托大,客气道:“这都是医者天职,份内的事,谈不上辛苦!”

    曾毅在心里琢磨,乖乖,省委书记都出现在了病房里,那躺在床上的病人,难道是省委书记的夫人吗?

    方南国很快切入正题:“李主任,病情现在有结论了吗?”

    “经过仔细的检查和排除,已经基本可以确定,病人患的是肠道菌群失调症!”李正坤解释着,“简单来说,就是病人肠道内的微生物比例失调,从而导致正常的排泄功能发生紊乱。”

    方南国微微颔首,象是认同了李教授的结论,“好不好治?有没有什么行之有效的治疗方案?”

    “办法倒是有一个,也是我们认为目前最佳的治疗方案,只是……”李正坤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下来。

    方南国多少就猜到了几分,他鼓励道:“病不讳医嘛,李主任不妨直说。”

    李正坤虽说不怎么忌惮,但也不敢真的把冯玉琴当成一个普通的患者来对待,在说出方案前,他决定先铺垫一番,“打个比方,如果说病人的肠道是一片土壤,那么微生物就是生长在这片土壤上的青草,病人现在的情况是青草全都干枯死掉了,想要解决这个问题,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播种,重新给这片土壤撒上草籽。”

    方南国就主动问道:“播种?怎么一个播种法?”

    李正坤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如实告之:“这个方法可能会让病人难以接受,因为它需要将健康人的粪便水,灌注到病人的肠道内,借此来改善‘菌群失调’的局面。”

    方南国一向气度惊人,可在听到这个方案时,也差点忍不住要骂娘。将别人的排出来的粪便,再塞到病人的肚子里去,这是什么狗屁的治疗方案!还能找出比这更污秽、更恶心一点的办法吗?他简直无法评价,这究竟是要治病救人,还是在羞辱病人。

    病人的体面还要不要?病人的尊严还要不要?

    播种?你想播谁的种?方南国一股怒火直冲脑门,要是生病的是自己,谁敢提这种治疗方案出来,老子第一个就用在他的身上。

    感受到方南国的怒意,整个屋子里静得可怕。张仁杰的后背渗出一层冷汗,这也就是李老敢实话实说了,如果换了由自己讲出这个方案,此刻后果难料啊。

    李正坤早知道会是这么一个局面,这种事情他见得多了,有的病人刚开始不想截肢,可到最后连命都没有了,但作为医生,尤其是为这些高级领导治病,他并没有选择的余地,该说的必须要说在前面,至于采不采纳,那是病人自己的事。

    这也正是李正坤的高明之处,像郑仁杰那样瞻前顾后,最后反而会把小病治成大病,后果更加严重。

    方南国强压着怒火,“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李正坤摇摇头,“这应该是目前最好的方案了!病人情况特殊,有很强的抗药性,常规疗法无法奏效,如果采用其它方案,病人的身体状况又无法支持。而且现在情况危急,如果不采取急效措施的话,很有可能会引发更为严重的并发症,届时后果不堪设想。”

    方南国踱了两步,人也冷静了下来,眼下自己夫人危在旦夕,还有什么可顾忌的,救人要紧呐,只是他的心里始终有些不舒服,像吃了一口苍蝇似的。

    冯玉琴的秘书一直就在会客厅站着,她看方南国没有坚决反对,便推开病房的门,进去把专家的方案向冯玉琴做了汇报。

    很快,房里传出怒喝:“什么狗屁权威,沽名钓誉,白衣屠夫!我拒绝这个方案!”

    “白衣屠夫”这四个字有些重了,李正坤神情尴尬地站在那里,不再讲话了,他心里极为不快,给总理看了这么多年病,也不曾受过这气啊。

    其他人就更不敢讲话了,甚至大气都不敢出,大家在等着方南国的最后决定,毕竟他是病人的丈夫,同样有权决定治疗的方案。

    一时间,方南国这个堂堂的省委书记,竟也犯了难,他很了解自己夫人的脾气,她一旦拒绝,那肯定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治,肯定是不能这么治了,但不这么治,又要到哪里去找更好的专家、更好的方案呢!

    “青草死了,问题不一定就出在草的身上,也有可能是土壤的问题!”

    此时屋子里静得出奇,靠着门口的地方突然有人说话,就如同夜半铃声,将整个屋子里的人都吓了一跳,大家齐齐回头,发现说话的人身上明明穿着省人院的白大褂,但是谁也不认识。

    张仁杰浑身上下的寒毛立刻竖立起来,他失声惊叫:“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曾毅不想出这个风头,可实在是憋不住了,同样身为医生,他从小接触的是曾老爷子那套“医者父母心”的理念,急病人之所急,想病人之所想,象这种灌粪尿水的治疗方案,他极为反感,这哪是治病,这简直是在对病人的自尊进行践踏,自尊不在,人格何存?

    普通人尚且还要几分体面,更何况是省委书记的夫人呢,这个治疗方案,比杀了病人还要让她难堪。

    曾毅往前两步,道:“我能谈两句自己的看法吗?”

    邵海波脑门的汗,此时哗哗往下直淌,曾毅跳出来的那一刻,他整个人就懵了,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这回可闯大祸了。

    等反应过来,他这个做师哥的还是很厚道,急忙去帮自己的师弟开脱,他对着一圈的专家直抱歉:“这是我师弟,刚分来的实习生,乡下孩子没见过啥世面,什么都不懂,大家千万不要跟他一般见识。”说话的同时,他使劲把曾毅往门外推,再不走,今天这事恐怕就很难善了了。

    张仁杰一听,邵海波居然胆大包天地带了一个实习生混进特1号病房,顿时火冒三丈,他指着曾毅的鼻子,厉声吼道:“谁给了你讲话的权力?这是你能来的地方吗!马上给老子滚出去!”

    其他的医生也是集体怒目而视,反了天,这么多的名医专家就站在眼前,你一个小小的实习生,也配谈什么看法?

    于是纷纷出言喝斥: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敢怀疑李老的结论,李老可是肠胃病领域的大权威,他得出的诊断结论,怎么可能会错。”

    “也不知道看没看过病历,就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土壤有问题?有什么问题啊?活检报告上面清楚指出,病人的肠道没有任何器质性病变,哪来的问题!”

    “这么多的专家都没看出问题,偏偏你就看出来了,难道说我这些人的水平,还不如你一个实习生?”

    众专家夹枪带棒,倒是把方南国的随身警卫给吓了一跳,他们没想到在这堆白衣大褂中间,还混进了一个闲杂人等,于是悄悄朝曾毅那边开始运动。

    “你们让他说,让他说嘛!辩证,辩证,这病本来就是要越辩才会越明嘛!”

    李正坤开了口,虽然表面上还是一副权威风范,心中早已恼怒至极,他先是被病人训斥,再被人跳出来质疑自己的结论,这个人竟然还只是个实习生,这都是从未有过之事,史无前例啊,当下嘴里的话也就不怎么好听,“小伙子勇气可嘉嘛!平时我带的那几个博士生,只会跟在屁股后面点头称好,这哪是求实的态度嘛!看来以后在治学方面,我得多向你们南江省人院学习啊。”

    张仁杰的老脸顿时臊得通红,这哪是夸奖,分明是在讽刺我管教无方,毫无威信,以致手底下的医生一点规矩都没有。

    “一个实习生乱讲的话,李老千万不要当真,他怕是连辩证是什么都不知道!”张仁杰听出了李老的不满,赶紧过来道歉。

    说完,他恨恨地盯着罪魁祸首邵海波,怒吼道:“邵海波,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等着我请你喝酒吃饭吗?让他立刻从这里给我消失!简直是无组织无纪律,严重的自由散漫主义,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从现在起,你也别当什么主任了,立刻到急诊室给我报到去!”

    曾毅一听火了,他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会给师哥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一甩肩膀,他将邵海**在一旁,回过头指着李正坤,大声质问:“为什么土壤就不能有问题?为什么他说的就一定是对的!如果他的诊断每次都正确,那让他讲一讲,他现在右手下面捂的是什么!”

    李正坤的右手,此时正习惯性地叉在腰间,听到这话,那条胳膊猛然一颤,然后被死死地钉在了那里,半点也挪动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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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楼  发表于: 2015-08-14   

第五章 师弟出马



    医生们集体愤怒了,这个实习生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啊,非但不走,反而是变本加厉,竟然敢拿手直指李主任,太放肆了。

    张仁杰更是气得浑身颤抖,他跳着脚大吼:“你……你给老子滚出去!”

    “你们这是干什么,要给年轻人讲话的机会嘛!”很奇怪的是,李正坤却朝曾毅招了招手,“年轻人,你上前来,说一说你为什么认为病人的肠道会有问题?”

    什么?

    屋子里的人全体跌碎了下巴,自己没有听错吧,这个实习生明明都已经蹬鼻子上脸了,可李老的话里,非但听不出有没有丝毫的愠怒,反而是极其和蔼,这太诡异了。

    所有人的目光,开始若有若无地飘向李老的腰间,揣测这里到底藏了什么东西,能让李老的态度在瞬间就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弯。

    方南国的那两名贴身警卫,此时高度紧张,将视线牢牢锁定在李正坤的腰间。

    曾毅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可能也只有李正坤本人才会明白了。

    谁都不会想到,李正坤的右手下面,其实什么都没有,但原本那里应该捂着的,是他的右肾,因为一次误诊,李正坤将自己的右肾给摘除了。

    这件事情很丢面子,所以除了李正坤和那位主刀的医生外,就没有任何外人知道了,即便是李正坤的老婆,对此事也是知之不详。李正坤事后也曾认为不会再有人知道这件事了,但有一次他为某位中央首长会诊,遇到了大国手谢全章老人,谢老当时只是看了两眼,便对他摇头,“正坤啊,你怎么如此孟浪呢!”,然后留下一个药方。

    用了这个药方后,李正坤去掉了病根,并将身体调理痊愈,所以在听到曾毅的话时,他大吃了一惊,不再因为对方只是个实习生,就有丝毫的轻视,对方能够一眼看出自己的暗疾,这至少是国手的水准了。

    曾毅此时全豁了出去,今天要不把冯玉琴的病治好,师哥肯定会受到牵连,多年的打拼也可能就此化作流水。

    他往前几步,一直站到了李正坤的面前,“没错,从检查的结果上,我们看到的确实是青草全都干枯死掉了。但有没有去想一想,青草为什么会枯死呢。如果是土壤早已沙化,或者正在遭受大旱大涝,那么请问,即便你重新撒下种子,青草存活的几率又有多大呢?”

    李正坤很难回答这个问题,相对其它方案来说,速效疗法成功的概率目前最高,但究竟有多高,能否就此治愈病人,他并不敢保证。

    “嗯,你的说法也很有道理,那你就讲一讲,病人的肠道目前处于一种什么状态?”李正坤转移了话题,同时也想借此试探一下,看眼前这个年轻人是真的具有和大国手媲美的实力,还是只会纸上谈兵,又或者是胡言乱语、误打误撞。

    “具体是什么情况,还需要进一步的诊断。”曾毅从李正坤的语气中,听出对方愿意给自己一个机会,心中稍定,便认真回答道:“但根据初步的观察,我认为病人目前是外热内寒,体内凝聚着寒气……”

    “寒气?”张仁杰指着曾毅的鼻子,“你的眼睛瞎掉了,没有看到病人正在高烧!”

    “闭嘴!”李老的眉毛登时竖了起来,他狠狠地瞪了一眼张仁杰,“你要是有更好的方案,现在就讲出来!要是没有,就站到一旁,不要再聒噪!”

    我的娘咧!

    所有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像是看见了这世界上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李老竟然让张院长闭嘴,还说不要再聒噪,这……这到底是什么一个情况啊!

    大家突然就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不可思议啊,太不可思议了!

    李正坤连正眼都懒得看这些人,他扭头继续看着曾毅:“你的意思是说,寒气凝结于内,以致病人的大肠冷滞,运化不灵,所以才会腹泻连绵?”

    曾毅点头,“正是!”

    李正坤沉思片刻,“那病人的发烧又该如何解释呢?”

    “也是因为这股寒邪!寒热不两立,当寒邪凝结于内时,就会迫使热往外走,热聚体表,病人自然就低烧不止了。”

    李正坤微微颔首,“你说得很有道理!”

    屋子里的人,始终没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李老撇开满屋子的专家名医,却去和一个实习生热烈地讨论着病情,这又给了大家一个巨大的冲击。

    张仁杰站在一旁,脸色半青半紫,他身为一院之长,却在这么多下属面前被李老训斥,威信荡然无存,羞愤得都想找个地缝直接钻进去。

    寒、热都是中医上的说法,李正坤身为御医,见多识广,自然不会像张仁杰那样无知。依照现行的保健制度,副国级以上的领导,会配有专职的医疗小组,而在这个医疗小组中,除了有各科的西医大夫外,还必须配有一名中医。

    所以,李正坤在日常的工作中会经常接触到中医,也曾多次目睹中医的神奇之处,甚至他还不得不去学习了一些中医的基础理论。身为医疗小组的组长,如果对于中医毫无了解,就很容易在关键时刻抉择失误,而给这些高级领导看病,是绝不容许犯错的。

    伴君如伴虎,一个不慎,就可能是灭顶之灾。

    李正坤踱了两步,又问:“那你说说看,这股寒邪又是从哪来的?”

    曾毅摇头,“这不好说,我需要认真辩证后才能确定。”

    “我知道了!”李正坤停下脚步,转身面对方南国,“方书记,我提议让这个年轻人再为病人进行一次诊断。”

    “李老,这个似乎不怎么合乎规定……”陈高峰此时小声提醒。

    “一切后果,都由我来承担!”

    方南国同样不清楚眼前这是怎么回事,但他也不需要搞弄明白,屋子里的这些专家中,水平最高的就属李正坤,他既然推荐这个实习生,自然就有他的道理,方南国知道这一点就足够了,“医疗上的事,李主任最有发言权,你来决定。”

    李正坤便过去推开病房的门,对曾毅道:“你跟我来!”

    病房内,冯玉琴听到脚步声,睁开眼又看见李正坤,情绪就有些激动:“你什么都不用讲,我是绝不会接受你的方案的。”

    李正坤不以为意,耐着性子问道:“中医的法子,你愿意试试吗?”

    冯玉琴见不是来劝自己的,脸色这才好看一些,“只要不是恶心的法子就行。”

    李正坤招招手,示意曾毅可以上前一试了。

    换作是一般的医生,突然之间得到一个给省委书记夫人看病的机会,怕是早就激动难抑,心旌神摇了。曾毅心中却是一片空明,看到李正坤招手,他不紧不慢地走到病床边,步子沉稳镇定,丝毫不见慌乱。

    李正坤不由暗赞,先不说这个实习生的真实水平到底如何,只是这举手投足,就已然和自己所见的那些大国手毫无二致了。

    冯玉琴看是这么年轻的一个中医,心里就有些怀疑,中医不都是一把花白的胡子吗,“你会看病?”

    曾毅笑了笑,并不做任何的解释,而是道:“我先给你号号脉,具体的有李主任把关呢。”

    冯玉琴稍稍放心,虽说她抵制李正坤的方案,但对李正坤的水平,她还是很信任的,当下闭起眼养神,不再说话了。

    得到默许后,曾毅拔掉了冯玉琴的吊瓶,稍等片刻,才伸出三根手指,轻轻搭在了对方的手腕处,然后微闭双眼,一副老僧入定状。

    张仁杰忍不住又要出来阻止,但怕再被李老训斥,最后嘴角抽搐几下,硬生生把话又咽回到肚子里。

    曾毅诊完这边的右手脉,又转到床的另外一侧,诊起了左手脉。

    一分钟后,他收起架势,对冯玉琴道:“是不是感觉肚子里凉嗖嗖的,阵阵绞痛?”

    冯玉琴点点头,眼睛都没睁开。

    “胸胀,头疼,后背发硬,而且鼻子还有点干?”曾毅说话的同时,从冯玉琴左手的食指尖开始,顺着手指一直往上按,一直按到了手肘处,然后再退回来,又从食指尖重新开始按起。

    如此两回,冯玉琴突然来了一句,“好舒服啊”,然后猛睁开眼,“肚子似乎也没那么疼了,你…你赶紧再帮我按几下!”,声音竟然显得非常急切。

    专家名医们顿时齐呼不可思议,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全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

    长时间的痛苦折磨,让冯玉琴的脾气变得非常暴躁,动不动就会发火,之前大家每次来做检查时,都会小心翼翼,惟恐惹怒了她。而现在她竟然说舒服,难道这便秘一周,又腹泻一个星期的顽疾,竟然就在这实习生的三捏两按之下,就给治好了?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冯玉琴此刻的感受,又何止是用“舒服”两字就能形容的。如果有人也尝试着连续十天大不出便、再连续拉一周的肚子,那他就能体会到冯玉琴此时的痛苦了,这种痛苦,根本就不是常人所能承受的。

    而眼前这个年轻的医生只是简单的一按,就让冯玉琴立刻感觉到小腹中有一股暖流涌起,刚才还按耐不住的便意,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是何等的一种畅快啊。

    曾毅听到冯玉琴的话,淡淡一笑,然后转身朝邵海波招了招手,“师哥,来,搭把手,你就负责右手那边吧!”

    邵海波先是愣了片刻,回过神,他跌跌撞撞来到病床边,激动地抓住了冯玉琴的右手。

    这一刻,所有的人都用嫉恨的眼神看着邵海波,为什么这个帮冯厅长缓解痛苦的好机会,就没落在自己的头上呢,为什么自己就没有一个这么厉害的师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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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楼  发表于: 2015-08-14   

第六章 病情论证



    再按几次,曾毅就停下了推拿的动作,这个用来缓解痛苦的技法,初次用效果会非常明显,但再按下去就没有多大的必要了。他冲着冯玉琴憨笑两下,“半个多月前,你是不是感冒过一次,当时感觉恶寒无汗,头颈疼痛,但是并不发烧?”

    “荒谬!”

    张仁杰在人群中低低地说了一声,让你摸下手腕子,你就敢说病人得过感冒,那要让你摸个脚脖子,病人岂不是还要得个半身不遂?他从不相信中医,认为那都是骗人的东西,不过话说回来,但凡他能信一丁点,省人院的中医科也不会没落到只剩下四名大夫。

    谁知冯玉琴“啊”了一声,脸上的表情惊讶至极。

    张仁杰的脸瞬间成了猪肝色,看冯玉琴的反应,他就知道那个实习生又说中了。

    半个月前,冯玉琴到下面视察,确实小病了一场,症状跟曾毅说得一模一样。但是因为不发烧,她只当是普通的头疼,吃过两片止痛药后,那些症状就消失了,所以冯玉琴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回来后也没跟任何人提起,包括方南国都不知道这件事。

    “这个跟我现在的病有什么关系?”冯玉琴问到,就在几分钟前,她还是完全不看好这个年轻的大夫,但此时此刻,她相信对方一定有办法治好自己的病。

    “你这个病,叫做太阳阳明合病,是因寒邪同时入侵了太阳、阳明两经引起的。如果我没摸错,当时你应该是受了凉风。”

    冯玉琴点点头,现在回想,好像就是在路上吹了凉风之后,自己才出现了那些症状。

    “太阳阳明合病的初期,寒邪偏于表,也就是说寒邪会聚在人的体表,表现出轻微的感冒症状。因为寒邪不两立,当寒邪在表,热就会被压迫在体内,最后热迫大肠,就造成大肠传导失职,反应在人的身上,就是大便干燥,排便困难。”

    “啊?”

    冯玉琴又是一声惊呼,这次不是惊讶,而是后悔!她不知道感冒还能引起便秘,早知这样,自己就应该把感冒的事情早一点告诉医院,也就不至于会遭这么大的罪。

    她心里是这么想,可事实未必能如她所愿。因为满屋子的专家医生,此时全都一脸茫然,感冒还能引起便秘?头一次听说啊!各个脑袋里直琢磨,病理是什么,形成机制又是什么呢?

    邵海波心里更加惊骇,冯玉琴的病历是对外保密的,曾毅根本不可能接触到,今天大家又讨论的全是腹泻,也没人提起过便秘的事,师弟竟然只靠着诊脉就全清楚了,厉害啊,就凭这点,已经不输于师傅当年了。

    “病情继续往下发展,寒邪会慢慢地由表入里,此时情形就刚好相反,在内,因为寒邪凝结在大肠,造成运化不灵,导致腹泻连绵;而在外,因为热聚体表,自然会出现低烧不止的状况。”曾毅看着冯玉琴,“你是不是有这么一种感觉,虽然身体发热,但心里头却不热不燥,就好像人在烤箱里,心却在冷库。”

    冯玉琴直点头,这年轻大夫的说,简直说到自己的心坎里去了,就跟他自己生病了亲身感受一样,不像张仁杰那帮庸医,只会挂吊瓶,挂得人心里直打冷颤。

    “这就对了!”曾毅此时才下了定论,“你尽管把心放宽,这个病不打紧的,我开个方子,吃了就会好!”

    冯玉琴长舒一口气,不知怎么的,她就觉得眼前这个年轻大夫的话,透着一股热情和信任感,让自己听了浑身暖洋洋,这病还没开始治呢,就已经感觉好了一大半。

    李正坤暗暗点头,他注意到,曾毅的脸上始终挂着微微的笑意,憨厚诚恳,这一点非常难得,就是自己这样的医林老手,也很难做到的。往往有一些病人,病情本身并不怎么严重,但就是被医生脸上的夸张表情给吓坏了,最后反而越治越重。

    而且这个小伙子很有一套,他知道自己的年轻是劣势,所以上来后不问病情病症,只凭号脉的功夫,再加上一个缓解病痛的技法,就迅速打开了局面,不但取得病人的信任,还振奋了病人的精神状态,同时也将这个病的前因后果,解释得清清楚楚。

    这一手,在医家里叫做“亮山门”,靠的全是真功夫,没有一丁点的虚假。

    李正坤不禁在心里头竖起大拇指,这绝对是位优秀的人才啊,比起那些国手,也是不遑多让。可惜性子毛躁了点,想到自己之前被冲撞的事,李正坤的心里还有着一丝不悦,恃才傲物,对年轻人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李正坤心里正在琢磨的工夫,曾毅写好了一个方子,检查无误后,他来到李正坤的面前,态度诚恳地递上方子,道:“李老,您给把把关,看这个方子合适不?”

    这一手完全出乎了李正坤的意料!

    说实话,他哪懂中医的方子,但他对曾毅的这个态度非常满意,之前心里的那一点点不快,此刻也烟消云散。

    “不错,这个方子还真是不错嘛。”李正坤满面笑容,不住颔首,“我看就用这个方子吧,病情紧急,抓紧时间用药吧!”说着,他将方子又交还给曾毅。

    “有李老这句话,我心里就踏实多了!”

    李正坤背着个手,心里极其舒坦,这个年轻人了不得啊,医术超群,态度又谦卑,就是自己当年,也不见得就有如此风度,今天竟是看走了眼,以后少不得要多关注此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派到用场。

    张仁杰有点着急了,敢情这没自己什么表现机会了,他眼珠子一转,上前两步提议道:“冯厅长,稳妥起见,是不是辩证一下再用药?我们省人院就有几位名老中医,我这就把他们叫来,另外,我再从省中医院协调两位专家过来。”

    冯玉琴一听这话,忍不住就想给张仁杰一个耳光,早干什么去了,明明有中医,我住院的时候你不提,确定治疗方案的时候你也不吭声,却告诉我只有灌肠一个治疗方案,难道是存心要看我的笑话吗?

    “不必论证了,我就吃这个药了!”冯玉琴直接拍板,心说我要是再听你的话,还不知道要在这张病床上躺多久呢。

    李正坤的心里同样不爽,论证,纯属浪费时间!难道说我的这双眼睛还能看错吗?

    张仁杰不知道因为自己的多此一举,已经在冯玉琴的心里被判了死刑,他还在那里做着“急患者之所急”的表演:“冯厅长,无论如何,这次您一定要听我的,还是论证一下比较好!我要为您的健康负责!”

    冯玉琴眉头大皱,索性将头扭到一边,片刻之后,冷冷撇下一句:“马后炮!”

    这一句声音虽小,但整个屋子的人都听得清楚。

    张仁杰的那张脸,顿时就相当好看了,一会红,一会白,站在病床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一天之内连遭两回训斥,那点院长的威风,全都给扫没了。

    大家看着张仁杰,心说你这是何苦来哉,只要最后治好了病,功劳还能少了你这个当院长的吗?何况冯厅长现在对那实习生是无比信任,言听计从,这论不论证的,最后都得吃那个药。你这时候跳出来扯后腿,岂不是盼着冯厅长的病不要好?

    李正坤微微摇头,真是货比货得丢,人比人要死,张仁杰就这么点水平,也不知道是怎么混上院长的。

    整个诊疗过程,方南国都在一旁亲眼目睹,此时曾毅拿出了新的治疗方案,又有李老来作保,他的心里大大松了口气,多日来紧皱的眉头,也跟着舒展不少。

    “李老,今天真是太感谢你了。如果方便的话,还请在南江多住上几日,我陪你四处走走看看,只当是散散心嘛。”方南国向李正坤发出了热情的邀请。

    “都是份内职责,没什么好说的。”李正坤面露为难之色,“我是非常想在南江多留几天的,只是明天还要为首长主持会诊,您看……”

    方南国当即作罢,笑道:“首长身边无小事啊!这样吧,等玉琴的病好之后,我一定让她专程去京城登门致谢。”

    “其实今天如果不是这位小曾大夫出手相助,差点就耽误了大事,方书记,您要感谢,就感谢他吧。”李正坤倒还算是心地坦荡,没有贪曾毅之功。

    有意无意,大家就又都看了一眼张仁杰,你看看人家李老,这气魄,这风度……

    张仁杰站不住了,主动请缨,道:“既然是中药的方子,那我去准备煎药的工具。”说完,慌忙出了特1号病房。

    方南国立刻指示自己的秘书,“小唐,你辛苦一趟,去帮小曾大夫跑跑腿,把药一抓。”

    医生们集体震惊,乖乖,省委书记的大秘,平时那都是高山仰止,可望而不及的人物,现在竟然要给一个实习生去打下手跑腿,这事以前哪敢想啊。

    “不敢,不敢!”曾毅急忙推让。

    “应该的,应该的。”唐秘书满脸笑容,他好容易才有了效力的机会,岂能让曾毅推辞,当下客客气气地就把曾毅请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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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楼  发表于: 2015-08-14   

第七章 御医行走



    半个小时后,药煎好了,唐秘书亲自用托盘端着,跟曾毅一起回到病房。

    “良药苦口,千万不要怕药苦。”曾毅端起药碗,“你先试一下,如果觉得不烫,最好是一口气喝完,我保证喝完之后就能见效。”

    李正坤没有着急走,就是想留下来看看用药后的效果,听曾毅这么一说,他觉得这小伙子的口气有点大了,病人病了不是一天两天,就算是对症,药也不会这么快就见效吧。

    冯玉琴倒是非常相信,她拿嘴皮子感觉了一下药的温度,刚刚好,热乎乎的,但又不烫,于是就拧着眉头一口气喝完。放下药碗后,她躺在了床上,静静体会药喝下去的感觉。

    屋子里非常安静,大家都仔细观察着冯玉琴的表情,心都悬在了嗓子眼。

    十分钟后,冯玉琴的肚子发出“咕噜”一声响,她的脸上立刻露出痛苦的表情。

    坏了!

    所有人心里都“咯噔”一下,冯厅长这是又要腹泻了。护士立刻来到床边,准备扶冯玉琴起身。

    “不急!”冯玉琴抬手阻止,示意自己还忍得住,“再等等吧!”

    大家齐齐松了口气,继续挺着脖子在那等。

    这一等,就又过了半个小时,冯玉琴非但再没有要腹泻的意思,脸上的痛苦表情反而是越来越淡,到最后,她竟然是在众人的集体注视之下,微微打起了鼾声。

    “呼~”

    大家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见效了,真的见效了!一个星期以来,冯厅长时时被病痛折磨,连合眼都变成了极其奢侈的事,又何曾真正地睡过一分钟的好觉啊。

    李正坤上前仔细观察片刻,低声说出自己的结论,“病人状态明显好转,低烧也开始减退,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了。大家都退出去吧,让病人好好休息。”

    所有人都轻手轻脚,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生怕制造出一丁点的噪音,而打扰了冯厅长的美梦。

    曾毅也准备退出去,李正坤说了,“小曾啊,你就留在这里好好照顾病人,如果有什么事情,也好及时处理。”

    方南国一向喜怒不形于色,此时看妻子能够安然入睡,心里头欢喜难抑,脸色竟也有些潮红。听到李正坤的话后,他的大手直接按在了曾毅的肩膀上,使劲拍了两下,“小曾,是叫曾毅吧?好,你很好,这里就全拜托你了。”

    大家再看曾毅,眼神全变了,能够让省委书记说你“很好”,还能让省委书记记住了你的姓、你的名,这何止是了得啊,这简直就是在升官发财的簿子上提前登了记,想不发达都难了。

    这个实习生的命可真好啊!

    大家一起到楼下,送走了李正坤,又送走了方南国,等回到办公室后,就都拿右手叉在腰间琢磨,到底李老的右手下面藏了什么东西呢?那实习生一不溜须拍马,二不献媚送宝,甚至态度还很恶劣,怎么就凭着这一句话,让李老瞬间就能慧眼识珠,并且力排众议,向方书记推荐了他呢。

    琢磨来琢磨去,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邵海波可没有心思琢磨这个,他现在一脑袋的包,今天在特1号病房里,张仁杰当着所有人免了他的主任一职,自然就不是说说玩的,否则这院长的话当放屁,以后还有什么威信可言,还如何能镇得住这大院里的医生们。

    急诊室是个什么情况,整个医院的人都知道,全年无休不说,脏活累活还最多,送来的又都是急症重症,一个应付失当,就会酿成事故,到时候再被张仁杰抓住小辫子,那量身定制的小鞋肯定穿得你寸步难行啊。

    邵海波奋斗了这么多年,好容易出人头地了,却瞬间又从天堂跌到地狱,一时间心里面都愁坏了。

    看看到了下班的点,他去特1号病房里向曾毅嘱咐了几句,然后驱车回家。

    家里此时已经摆了一桌子的好菜,就等着给曾毅接风呢,谁知邵海波一个人回来了,身后却不见曾毅。他老婆就问这是怎么回事,邵海波也没有心情解释,饭都没吃一口,就进屋躺在床上唉声叹气。

    一晚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等迷迷糊糊一睁眼,邵海波就道坏了,要迟到!脸都顾不上洗,他赶紧开车赶往医院。

    等一进大门,邵海波的心就沉了下去,张仁杰可不正在门诊大楼的下面站着吗,现成的把柄就这么送到了对方手上,等着挨整吧。

    把车子停好,邵海波就小跑前进,迎向了张仁杰,一边在心里给自己鼓劲,实在不行,大不了就给在外省的老同学打个电话,听说他现在已是某地级市卫生局的副局长了,安排自己应该不成问题吧。

    “张院长,我迟到了,我向你检讨!”邵海波三十好几的人,大庭广众下像小学生给老师做检查一样,这话说出口的时候,他的脸烧得直难受。

    本以为迎接自己的会是狂风暴雨,谁知张仁杰却是笑哈哈,“海波啊,这几天确实辛苦你了,为了冯厅长的病,你日夜操劳,迟到一会又有啥子嘛!等冯厅长痊愈,我批你几天大假,好好休息,养好了精神,才能更好地位患者服务嘛。”

    邵海波的脑袋一时转不过来,怎么回事,张院长这是要演笑里藏刀吗?

    “院长,我以后一定严格要求自己,这样的事情绝不会再发生了。”

    张仁杰带着嗔怪的口气,“你看你这个同志,老虎尚且还有打盹的时候呢!回头我一定要号召全院向你学习,时刻不忘对自己高标准、严要求。”说完,张仁杰亲热地拽住邵海波的胳膊,“走,陪我去探望一下冯厅长。”

    邵海波擦了擦脑门上的冷汗,小心问道:“冯厅长的病有没有好点?”

    “奇迹!简直是奇迹!”张仁杰放大了嗓子,“冯厅长的病,已然是好了大半。海波啊,好好干,像曾毅这样的人才,以后要多多为我们医院引进,下次开会,我准备提议就由你来负责这项工作了。”

    邵海波一听,差点滑倒在地,这么说,自己的主任一职非但不会撤,反而是要进入院级管理层了?

    从门诊大楼一路穿过去,看到这一幕情景的医生护士全懵了,院长一大早就站在门口,望穿秋水的,大家以为是在等候某位重要领导呢,原来是在等邵主任!不会吧,听说院长昨天当众发火,要让邵主任到急诊室去报到,难道这传闻竟是假的?

    但是看张院长对邵海波的那态度,和蔼可亲,不时还拍一拍肩膀,张院长以前可从来没对谁如此亲热过啊。大家就都觉得上了当,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可恨,竟然造这种谣言,还好邵主任让院长直接就从门口给劫走了,不然自己今天说不定就要得罪了邵主任。

    邵海波昨天一晚上没睡好,张仁杰又何曾合过眼,他整晚都在琢磨着要如何才能挽回冯厅长对自己的不良印象。

    本来自己错割了冯厅长一刀,已经是罪该万死了,想弥补都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呢,昨天又千不该万不该,急于抢功说错了话,以致于让冯厅长给误会了,这回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现在能在冯厅长面前说上话的,好像就只有那个曾毅了,可对方只是个实习生,随时拍拍屁股就能走人,根本不受自己这个院长的约束啊。再说了,跟对方也没那么深的交情,人家未必肯为你讲话啊。

    想来想去,张院长就想到了邵海波的身上,邵海波是曾毅的师兄,自己对他好,那就是对曾毅好嘛,只要那小子不糊涂,应该就知道要怎么办了。

    张院长已经放了狠话,他也知道如果不办邵海波的话,这面子肯定是栽定了,可有什么办法呢,形势比人强啊,这领导一旦对你产生了不好的印象,那你的前途保证是黑得一点亮光都看不到。

    跟前途比起来,跟院长的位子比起来,这面子才值几个钱,在心里打定了主意后,张仁杰早早地来到医院,就等着邵海波来上班了。

    推开特1号病房的门,就听到了冯玉琴的笑声,此刻她又恢复了第一夫人的风采,容光焕发,气势万千,和昨天那个奄奄一息的病人比起来,完全就是两个人。

    看到张仁杰进来,冯玉琴的脸又拉了下来,心说你还有脸出现,人家小曾大夫不过一剂药就治好的病,你让我遭了多少罪,还差点就用了那种恶心的疗法。

    张仁杰一看冯玉琴的脸色,就知道情况不妙,不过还是硬着头皮上前打招呼,“冯厅长,向您汇报一个好消息,医院已经决定给曾毅大夫转正,并且享受专家待遇。这几天,就让他留在这里,专心照料冯厅长。”

    冯玉琴鼻孔里“哼”了一声,“曾毅的去处,就不劳张院长费心了,我已经有安排了,明天他就到卫生厅的专家医疗小组报到!”

    张仁杰“啊”了一声,很吃惊,这个小子的命未免也太好了吧!省卫生厅的专家医疗小组,那岂是一般人就能随随便便进去的?

    李正坤这个“御医”,是专门负责给中央领导看病的;而南江省卫生厅的专家小组,就是南江省自己的“御医”衙门,负责南江省副省级以上领导的保健工作。能够有资格进入这里的,那绝对都是千挑万选,浪里淘沙后剩下的“真金”。

    整个南江省的医生,哪个不是挤破了脑袋想钻进这里来,除了是对医术的肯定外,还有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天天跟领导们亲近,这前途还能差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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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楼  发表于: 2015-08-14   

第八章 忍痛割爱



    曾毅明显有些意外,这事冯玉琴可没讲过,自己怎么稀里糊涂就成专家了,他连忙推辞:“这不好,这不好,我人年轻,又没有资历,怕是……”

    “我说行,那就行!”冯玉琴以不容置疑的口气,打断了曾毅的话,“年轻怎么了,没有资历又怎么了,要是只讲这个,那专家小组干脆办到养老院里算了!”

    “对的,对的!”张仁杰连连点头,“冯厅长目光如炬,要论医术,我看咱们南江省也很难找出几个能比曾大夫还高明的了,进专家小组,那完全是够资格的。曾大夫,你就不要推辞了嘛,这都是冯厅长的一片关爱之心,千万不要辜负了啊。”

    曾毅还想推辞,但看到邵海波一个劲朝自己摇头,他只好把话收了回去,“我就怕自己到时候做不好。”

    “能不能做好,那得先做了才知道!”冯玉琴躺在床上,“这事就这么定了,明天你就去报到。”

    张仁杰心中艳羡,这个实习生的命也实在是太好了,省人院上上下下有几百位的专家,但能够入选专家小组的,也不过寥寥四五人而已,就是张仁杰这个院长,也都没能入选。

    曾毅只能先接受了,“谢谢冯厅长!”

    “你治好了我的病,我都还没谢你呢,以后不要这么客气,叫我冯阿姨,或者冯姨!”冯玉琴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一半是嗔怪,一半是亲切。

    冯……阿姨?

    张仁杰的脑子里像是被人引爆了一颗原子弹,轰轰隆隆的。冯玉琴一向严厉,不苟言笑,是卫生系统出了名的“铁娘子”,平时大家想见她一个笑脸都难,什么时候听她用这种亲和的语气跟人讲过话啊,这绝对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张仁杰没有体验过冯玉琴的那种痛苦,自然就无法了解她此时此刻的心情。

    多日病痛一朝解除,这感觉就像是整个人重生了一般,看到花都是鲜的,看到天都是蓝的,冯玉琴现在怎么看曾毅,都觉得顺眼,特别是这个年轻人脸上那副永远憨厚诚恳的笑容,让人浑身上下都觉得舒坦。

    本来还想汇报要把曾毅定为省人院的重点培养对象,但这话现在就没法讲了,张仁杰恭喜了几句,就和邵海波一起上前,开始做每天的例行检查。

    仅仅是在一夜之间,冯玉琴的病情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腹泻止住了,低烧也退了,血压、心跳等各项基本数据更是正常得不能再正常。张仁杰此刻才敢确认,让众多专家都束手无策的顽症,真的被这个实习生的一剂中药就给解决了。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那割错的一刀,这点张仁杰心里非常清楚,自然不会哪壶不开提哪壶,他笑着道:“冯厅长,目前恢复的情况非常好,再休养几天,就能痊愈了。”

    冯玉琴没给张仁杰什么好脸色,她又恢复了“铁娘子”的本色,从住进医院的第一天,你就是这么讲的,可结果怎么样?

    她把张仁杰晾在一边,却对曾毅道:“小曾,辛苦你了,昨晚一夜都没合眼,现在既然没什么大碍了,你就去休息吧。”

    “那有事的话,您让人喊我,我就在医院。”曾毅此时也确实有些累了,他叮嘱道:“药再吃一剂就可以了,另外饮食方面一定要忌吃生冷,以容易消化的食物为主。”

    张仁杰立刻表示,“我马上叫医院的营养专家拟一个方案出来。”

    三人一起走出特1号病房,邵海波说道:“小毅,我办公室里有一张钢丝床,你就睡那吧,先将就一下。”

    张仁杰一听就摇头,“这怎么能睡得好呢,还是到我那里去睡,安静又舒服,要是冯厅长有什么事,我也好第一时间通知曾毅。”说着就拉住曾毅的胳膊,满是热情,“走走走,就去我那里。”

    “张院长,这不行,太打搅你了。”曾毅急忙推辞。

    “都是为领导服务,有什么打搅的!”张仁杰瞪起大眼,不由分说就拽着曾毅走,一边对邵海波道:“海波啊,你这个宝贝师弟我就先‘借’走了,可千万不要舍不得啊。”

    邵海波连连摇手,“怎么会,不会的!”

    “好了,你赶紧回去工作吧,消化科那边还等着你这位主任去主持大局呢!”

    邵海波顿时大喜,张仁杰的这句话再明白不过了,看来自己的消化科主任,是彻底保住了,他向张仁杰表了几句忠心,精神振奋地回消化科去了。

    路上凡是看见邵海波的医生护士,全都上前恭喜,有些科室的大夫,甚至不惜楼上楼下,专门到消化科来打杯热水、借支圆珠笔,顺便闲聊几句:

    “邵主任,听说您师弟要进卫生厅工作?”;

    “朝里有人好做官,邵主任以后前途无量啊。”;

    “邵主任发达了,可千万别忘了我们这些老同事,我们可一直都很支持你的。”

    邵海波全陪着笑脸,心里挺纳闷,刚才冯玉琴说起这事的时候,房间里并没有外人啊,怎么一眨眼的工夫,好像整个医院都知道这件事了,小道消息的威力之大,如此可见啊。

    院长办公室里,曾毅又开了眼界,这里比起特一号病房,也是丝毫不差。

    “要喝点什么不?就牛奶吧,牛奶有助于睡眠。”张仁杰也不等曾毅答复,就把秘书叫来,“去拿一杯牛奶来,一定要热的。”说完,他看着曾毅,“条件有点简陋,你将就一下,可千万别嫌弃啊!”

    “怎么会,怎么会,真的是太叨扰你了!”曾毅嘴上客气,心里却暗自咂舌,这还简陋啊,七八十个平方的大办公室,就一个人用。书架旁边有一扇门,此刻打开着,能看到里面还有一间,正是所谓的休息室,摆着一张豪华大床。

    张仁杰把曾毅让到沙发上坐好,遗憾说道:“本来是想一定要把你这样的优秀人才留在咱们省人院的,不成想冯厅长她早有安排,我也只好是忍痛割爱了。”

    曾毅笑了笑,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自己到荣城的第一天,就完全脱离了预先设定的轨道,本来只是打算走一趟就好,谁知先莫名其妙地给师兄惹了个大麻烦,又莫名其妙地进了什么专家小组。

    现在想撂挑子怕是都不行,省委书记的夫人亲自点将,你要是跑了,估计要倒霉一大批人。

    “卫生厅的专家小组人才济济,起点高,前途广,我这也是不敢耽搁了你的前程啊!”张仁杰哈哈笑着,“不过我有一个要求,希望你把咱们省人院当作是自己的娘家,虽然只当了一天的实习生,那也是咱们省人院的兵嘛!”

    曾毅笑着点头,“是,张院长说的是。”

    秘书很快送来牛奶,曾毅喝完之后,张仁杰就不聊了,“抓紧时间休息吧,养好了精神,才能更好地工作嘛。”

    轻轻合上卧室的门,张仁杰就坐在办公椅里发愁,刚才在特1号病房里,他注意到了,冯厅长在跟曾毅说话时,一定是和颜悦色的,而自己只要一张嘴,冯厅长的脸上必定是阴云密布、电闪雷鸣。

    这个情况很不妙,看来冯厅长对自己的误会很深,张仁杰的心里十分不安,自己必须立刻、马上采取措施,扭转冯厅长对自己的印象,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瞅了眼卧室的门,张仁杰又“呸”地一声:娘的,你一个小小的实习生,还骑到我这个院长的脖子上了,要不是为了讨好冯厅长,老子会拿热脸去贴你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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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楼  发表于: 2015-08-14   

    此刻楼下,一个小男孩从豪华越野军车上跳下来,用手指着门诊大楼道:“心儿你快下来,数数这楼有多高!”

    小女孩磨磨蹭蹭爬下车,噘着小嘴向车里的人央求:“能不能不进去,我不喜欢医院。”

    小男孩立刻道:“不要怕,他们不敢欺负你的!”说着,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又变出一根棒棒冰,“我带了打狗棒!”

    少妇从地上抱起小女孩,宽慰道:“心儿要听话,因为你生病了,所以才要来医院。一会看完医生,你的病就好了,以后都不用来医院了。”

    小女孩顿时泄了气,脑袋耷拉在妈妈的肩膀上不说话了,可怜巴巴地望着爷爷。

    可惜平时最疼她的爷爷,这回也没有帮她说话,只是伸手牵了小孙子,然后四个人一起进了门诊大楼。

    儿科诊室里,一项项检查结果被送了进来,从京城901医院来的专家仔细看完之后,道:“不要紧,只是轻微的营养不良,她的消化功能比较弱,回头吃上一些助消化的药,情况应该会有所改善的。”

    少妇心里还是有些疑虑,道:“她吃东西总是吐。”

    “应该是神经性呕吐!”专家“哗哗”在病历本上写进自己的诊断结果,“现在电视上整天都在宣传减肥,这对小孩子造成了很坏的一种心理暗示,这种情况很普遍,以后要让她少看电视,然后再加以正确的引导,不过这需要一段时间,做家长的一定要保持有耐心。”

    少妇听了这个解释,才稍稍放心,专家说得似乎有些道理。

    身后的老者突然问道:“那麻烦你再帮我这个孙子看看。”

    “很健康,各项指标的数据都正常!”专家抬头看了看那个正在拿着冰棒耍来耍去的小男孩,道:“冰棒这类东西,以后少让孩子吃,里面全是色素和添加剂,对小孩的身体发育很不好。”

    从儿科诊室里出来,少妇对老者道:“爸,省委方书记的夫人就在后面住院,既然来了,不去看望一下不好。”

    老者点了点头,“嗯,你去吧,顺便也代我问候一声,就说我祝她早日康复。我和孩子们在楼下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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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楼  发表于: 2015-08-14   

第九章 媚上欺下



    曾毅睡起来就是下午了,吃了点东西后,他跟张仁杰到特1号病房为冯玉琴复诊

    把完脉,曾毅道:“病已经好了,药也不用再吃了,剩下就是安心静养。不过我看您的气色,怎么比早上还要差,一定要注意休息。”

    冯玉琴将一个苹果递给曾毅,道:“我倒是想静养,可一上午就来了七八波人。这些人也真是能找理由,你刚住进医院,他们来祝你早日康复,等你的病有了好转,他们又来恭喜你大病初愈。”

    曾毅一听笑了:“没想到做领导也有做领导的烦恼。”

    “谁说不是呢!等以后小曾你自己当了领导,就明白了。”

    曾毅摆摆手,“我就是个大夫,哪可能做领导。”

    冯玉琴岔开话题,道:“我刚才想了一想,如果病情允许的话,我准备回家去休养。小曾你看如何?”

    张仁杰急忙反对,“冯厅长,医院的设备和条件毕竟要好一些,虽说病情现在已经大为好转,但稳妥起见,还是再住院观察几天吧。回头我吩咐下去,让下面的人一定把好关,不能再放任何人上来。”

    说完,他侧脸看着曾毅,眼睛连眨好几下,意思是希望曾毅帮着劝几句。

    “回家也好!”曾毅像是根本没看到张仁杰的暗示,他道:“回家休养的话,一来精神放松、心情愉悦,二来饮食起居也更方便自由一些,这样更有助于身体的恢复。我看可以,再让张院长派个护士跟过去照顾,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冯玉琴脸上的表情非常满意,还是小曾好啊,处处都从“如何更好地恢复健康”来考虑。不像张仁杰,就知道把我留在医院,也不知道是为我好,还是为他好,每天对着这四面白墙,闻着这股子药味,就是没病的人,也会生出病的。

    “那就这么定了!”冯玉琴决定下来,就让自己的秘书去安排出院的事。

    张仁杰这才明白过来,冯厅长压根就没打算要听取自己的意见啊。他看着曾毅,眼睛里迸射出怒火,这小子比邵海波那种老油条还坏,睡老子的,吃老子的,抹干净嘴竟是什么事也不干,岂有此理!

    半个小时后,方南国的秘书唐浩然赶到医院,医院方面也做好了准备工作,全院最好的一辆救护车,此刻就停在楼下。

    医院的几位领导冲上前来,将冯玉琴的病床围了一圈,你拉床头,我推床尾,小心翼翼地推着滑轮床出去。有几个下手晚的,没有在床边抢到好位置,就护在前面开道,抢着去按电梯的开关,一边不断呵斥:“让开,让开!”,将走道上的人分到两边。

    曾毅被挤到了最后面,别人根本不给他下手帮忙的机会,他觉得眼前这一幕有点眼熟,想了半天,好像是某出清宫大戏里的老佛爷出宫吧。

    把冯玉琴送上车后,唐浩然从随身携带的手包里拽出一份介绍信,“曾大夫,这是冯厅长交代的事,我已经办好了,明天你就拿着这个去卫生厅报到。”

    曾毅还没来得及道谢,唐浩然就匆匆忙忙钻进车里,追救护车去了。

    周围的几位医院领导,都是一副艳羡的目光,心里却酸得厉害,这年头,就是一万个人说你行,你也不行,只有领导说你行,你才行,一个还没转正的实习生,竟然都混进了卫生厅的专家小组,还有什么道理可讲。

    晚上邵海波重新在家里摆下酒宴,一来接风,二来庆祝曾毅进入专家组,双喜临门,两人又很多年没在一起吃过饭了,所以就都喝高了,一直到后半夜,才抱着酒杯子沉沉睡去。

    早晨一睁眼,屋里已经空了,邵海波两口子都上班去了,桌上留着早饭。

    曾毅揉揉发痛的额头,心说以后可不能再这么喝了。他以前很少喝酒的,怕喝酒误事,把不准脉,但这次是真的高兴,就没有刻意去压着量。

    吃过早饭后,曾毅换了身衣服,出门前往卫生厅。

    南江省卫生厅位于荣城最繁华的天府区,是一座18层高的现代化大楼,远远看去,威严肃穆,很有气势,走近了看,楼下的大院里停满了各式各样的高级轿车。

    曾毅要去报到的部门,是保健局,有的地方也叫干部保健局,隶属于卫生厅,是常设机构,但自主性非常大。

    俗话讲:领导身边无小事。再小的事,只要涉及到领导,那也要当作大事来办,大事就要当作天大的事来办,而关乎到领导生命和健康的事,那就是比天还要大的大事了,必须提到最高程度来对待。

    所以,在国内,有两个部门的领导,普遍会低职高配,一个是保健局,另外一个就是保卫局。放在古代,这两个部门就相当于是御医署和御林军,位置非同一般,不是非常信任可靠的人,那绝对是进不来的。

    就拿省委主要领导的保健工作来讲,以前都是由各省分管文教卫的副省长来挂帅,而现在,一般都是由省委常委、省委秘书长亲自挂帅,兼任省保健委员会的主任,向下直接管理保健局。即使是卫生厅长,一般情况下,都很难插手保健局的工作。

    曾毅抬头看楼,心里想着事,迈脚就进了卫生厅的大院。

    大院门口的值班室里,突然冲出一个人,呵斥道:“喂,干什么的!说你呢,站住!没看到‘来客登记’?”那人说着话,就将值班室门口一块写有“来客登记”四个字的铝制招牌敲得咣当响。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曾毅抱歉地笑了笑,他刚才真没看到。

    “这么大的字你都看不到,眼睛做什么用的!”那人态度倨傲,喝道:“还站在那里干什么,过来登记!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就随随便便乱进!”

    曾毅有点不爽,登记就登记,何必把话说得这么难听,我要是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可能还不会来呢。都说公家门口难进,指的就是你们这些把门的小鬼吧。

    此时一辆黑色奥迪车出现在大门口,司机猛按喇叭,发出“哔”的一声。

    门卫回头看了一眼,刚才还是横鼻子竖眼呢,下一秒就立刻换上灿烂无比的笑容,脚下更是像装了弹簧一样,几乎是原地拔起,向后弹出去有两米远,然后弯下身子朝车里的人媚笑,毕恭毕敬地作了个请的手势。

    奥迪车没有丝毫的停顿,一踩油门开了进去,留下一屁股的尾气。

    车子跑出很远后,门卫才直起身子,不过依旧是朝着那边微笑,右手还抬高了来回摆动示意,似乎刚才那车子“哔”的一声,是在跟他打招呼一样。

    只是曾毅怎么看,都觉得是那车子的主人因为不满意有人当道,这才按下了喇叭。

    直到车子的主人进了大楼,门卫才舍得把脸转过来,再次换上那副气势汹汹的表情,对曾毅吼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过来登记!”

    曾毅本来是想客客气气的,但看门卫的态度如此媚上欺下,他也懒得再客气,道:“登什么记?办事找人的才要登记,我是来报到的!”

    “就是新来的保洁员,也说自己是来报到的!”门卫不屑地看着曾毅,这招老子可见多了,每天在这里打着报到的幌子想混进去的人,没有十个,也有八个。

    他可不信曾毅是来报到了,早在出声喝问之前,他就已经观察好了,曾毅是从公交车上走下来的,而平时那些来报到的新人,只要是个正经的科室,绝对都是开车来的,而且声势浩大,有的甚至还有专人陪同。像曾毅就这么走进来的,不像报到,倒像是逛公园来的。

    可惜这里不是公园,公园可没有把门的,门卫居高而下地看着曾毅,“你是来报到的,那介绍信呢,拿出来我看看!”

    “介绍信是吧?”曾毅心里有点不太舒服,拿出介绍信时就使了点手段,“啪”一下甩开,直接伸到距离那门卫鼻子不到两公分的地方,“看吧!好好地看看!”

    门卫的身子往后缩了半尺,才看清楚介绍信上的字,上面确实盖着一枚省委办公厅的鲜红大印,但既无职称,更没职务,就是几行简单的例行公文罢了,看来只是个普通的办事员。

    “啊……还真是来报到的。”听口气,他似乎有点失望。

    “怎么,没看清楚?”曾毅把介绍信又要往前伸。

    “那也要登记!”卫门心里就来了气,鼻孔朝天,连眼皮都懒得夹一下曾毅,“报到的人我见多了,不管是谁,到了我这里,一律必须登记!”

    他的姐夫,是厅里人事处的一位处长,手握实权,撇开局领导不提,一般的中层干部见了他,多少也得给个笑脸,你一个小小的办事员拽你妈个球,老子收拾不了别人,难道还收拾不了你。

    曾毅没有理会他,慢条斯理地收好介绍信,板着脸问道:“陈厅长报到的时候,也向你登记了?”说完,一甩袖子,迈步进了卫生厅的大院。

    门卫顿时黑了脸,想追,又没法追,人家有正式的公文,自己也已经看过了,既然是来办公事,他一个门卫是没有理由阻拦的,咬牙琢磨了半天,门卫心里一阵泄气,好像自己还真的收拾不了人家。

    “你不好好地把门,站在那干什么呢?”背后传来威严的质问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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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楼  发表于: 2015-08-14   

第十章 暗中挑唆



    一回头,正好看到自己的姐夫踱进了大院,门卫立刻迎了上去,“姐夫,你来的正好,刚才进去的那小子太不懂规矩了,说是来报到的,仗着手上有一封介绍信,就强行闯了进去,我向他解释厅里的登记制度,还被训了一顿。”

    门卫心里很得意,我收拾不了你,难道我姐夫还收拾不了你吗,我姐夫是人事处的处长,正好管你们这些刚来报到的。

    处长的眉头皱了起来,“他要到哪个部门报到?”

    “公文上没说,只说是医疗专家小组。”门卫显然不知道这个小组要归哪个部门管。

    “你看清楚了吗?”处长立刻问到。

    “看得清清楚楚,绝对没错!”

    处长的脸色就变得非常严肃,作为人事处的领导,他对报到制度再清楚不过了,医疗专家小组,那可不是一般的地方,前来报到的专家,都要有省保健委员会的人陪着,怎么可能独自前来呢,再说了,专家至少都是四十岁往上了,至少自己在厅里呆了这么多年,还从没见过如此年轻的专家呢。

    想到这里,处长就有一些不妙的感觉,人事行政处还负责厅里的日常安全工作呢,“你叫上几个人,跟我走一趟!”

    门卫大喜,以为姐夫要帮自己出气呢,二话不说,跑回值班室叫人去了。

    曾毅进了卫生厅的大楼,在三楼找到保健局的办公室,透过半掩的房门,他看到里面坐着一位年轻人,白白净净,正在办公桌上写着什么东西,写几笔,就停下来想一想,然后再接着写。

    “咚咚!”曾毅按照礼节,在门上轻轻扣了两下。

    里面的年轻人抬眼看了一下,问道:“找谁?”

    “你好,我是来报到的……”曾毅拿出介绍信,准备解释来意。

    年轻人摆了摆手,“先等着吧,我很忙!”完了又低下头写东西。

    曾毅耐心地等了几分钟,却发现那年轻人一个字都没写出来,反倒是坐在那里发呆,不时还挠挠头皮,显然是笔下无神,不知道该写什么了。

    这可不行啊,他要是一天都写不出来东西,难道我就在这里干耗着吗,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啊,曾毅硬着头皮又把介绍信递过去,“你好,能不能先抽点时间,把我这个手续办了……”

    年轻人头也没抬,不耐烦地道:“你急什么急,没看到我正在给冯厅长写材料吗?到底是你的事重要,还是冯厅长的事重要?你说!”

    曾毅有点奇怪,冯玉琴不是都回家休养去了吗,怎么还需要写材料,于是他问道:“咱们卫生厅有几位冯厅长?”

    年轻人当即恼火,拍着桌子站起来,道:“你给我到门口去等!问来问去,我的思路全被你打断了,要是耽误了冯厅长的事,你来负责?”说着,他从桌上抓起曾毅的介绍信,准备甩出去。

    谁知一搭眼,他看到了公文上有“医疗专家小组”几个字,当下“咦”了一声,拿起来仔细观看,等看清楚之后,他抬头仔细打量了一下曾毅,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你是来专家小组报到的?”

    “是啊!”曾毅点点头。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年轻人连忙站了起来,脸憋了个通红,“您是曾专家吧,刚才我真是太失礼了,我不知道您是专家小组的专家。”说着,他赶紧去找了把椅子过来,“您快坐,先喝口水,我这就去通知郭局长。”

    按照规定,只有副国级以上的领导,才会配有专职的医疗小组,地方各省重要领导的日常保健,由各自卫生厅的专家医疗小组来负责,但这个小组却并非是专职的机构。里面的专家,都是从各大医院抽调选拔出来的,虽然名义上接受保健局的领导,但却完全不受约束,只有在出任务的时候,专家们才会过来。换句话说,专家们离了保健局,照样还是专家,而保健局离了专家,工作就得瘫痪一大半。

    所以,医疗专家在保健局的作用,非常重要,虽然没有职位职称,但就是局长见了专家,那也得客客气气的。不小心得罪一个专家,就可能导致整个医疗小组的水平下降一大截,到时候不能保障领导的健康,后果可想而知啊。

    自己刚才竟然把一个专家在那里晾了半天,年轻人想想就觉得后怕,手脚麻利地给曾毅泡了杯茶,然后去敲局长办公室的门。

    保健局常务副局长郭鹏辉听说来了专家,立刻放下手上的工作,准备亲自过去接待。

    一出门,就遇到了人事处的副处长梁坚强,梁坚强开口就问:“郭局长,听说有人来专家医疗小组报到?”

    看到梁坚强身后站了四名精壮的保安,郭鹏辉意识到事情可能内有缘故,他点点头,道:“是有这么回事,我正要过去接待。”

    梁坚强就示意借一步说话,两人往前走出去几步,低声交流了几句。

    郭鹏辉随即抬手把那个年轻人叫了过来,“专家手上拿着的,是省委办公厅的介绍信?”

    “是!”

    “日期呢?”

    “是昨天开具的。”

    郭鹏辉就摆摆手,“好,你先过去,好好地招待专家,我随后就到!”说完,他把梁坚强让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四名保安则守在楼道里,八只眼睛紧紧盯着保健局办公室的门。

    “老梁啊,你的细心,可是咱们厅里出了名的。”郭鹏辉把梁坚强让到沙发上,道:“你的怀疑很有道理,小心驶得万年船嘛,我这就给省委办公厅打个电话,核实一下情况。”

    郭鹏辉抓起办公桌上的电话,想了想,拨出去一个号码。

    电话“嘟~嘟~”响了有二十秒,里面传来低沉严肃的声音,“喂,哪位?”

    郭鹏辉立刻抱紧电话,以无比欢悦的语气回答道:“张主任吗?您好,我是保健局的小郭,郭鹏辉啊。”

    那边“哦”了一声,“是小郭啊,你有什么事情吗?”

    “有个情况要向张主任您汇报,有位年轻的同志前来医疗专家小组报到,是自己一个人来的,我有些摸不准情况,所以……”郭鹏辉的汇报非常有技巧,讲出事实的同时,又重点突出了“年轻”和“一个人”。

    果然,电话那边的语气慎重了起来,“有这个事情?我怎么不知道。”张主任是省委办公厅的副主任,也是省保健委员会的委员,象聘请专家这样的大事,都是需要开会集体讨论的,如果真有专家入选,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

    郭鹏辉一听就明白了,“那打搅张主任您了,您忙,你忙!”

    放下电话后,郭鹏辉的脸都白了,好玄呐,竟然有人敢冒充医疗小组的专家,今天要是让他蒙混过关,进入了领导的身边,那可是要出天大的事啊。郭鹏辉后背冷汗直流,自己作为主管领导,竟然没有在第一时间查觉,这要是传出去,冷板凳肯定是坐定了。

    定住神后,郭鹏辉使劲握住了梁坚强的手,“老梁啊,今天这事幸亏有你!我一定会把这事向冯厅长如实汇报,为你请功!”

    “郭局长这就见外了,厅里的安全保卫工作一直由我负责,出了这样的事,我也是一阵后怕啊!”

    “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先将这个假冒专家的骗子控制住,然后通知辖区的派出所过来抓人。”

    曾毅坐在保健局办公室,正跟那个年轻人聊着呢,门被猛地推开,四名保卫提着警棍,气势汹汹冲了进来,二话不说,就把曾毅围了起来,“老实点,不许动!”

    之前的门卫此时一脸邪笑,他拿警棍指着曾毅,“小子,我早就看你不是什么好东西!识相的,立刻双手抱头蹲好,否则别怪我的棍子不认人!”

    曾毅有点意外,以为是这个门卫心里不忿,又追上来闹事呢,他拿眼看了一下旁边的年轻人,这种事,还是让他们卫生厅的人自己解决。

    “你们干什么!”年轻人站起来,“这是医疗小组的专家,都给我出去!”

    “什么专家,就是个骗子!”门卫“呸”了一声,“我姐夫……不,梁处长已经都调查清楚了,他的介绍信是假的。”

    年轻人吓了一跳,再看郭鹏辉此时就站在门外,他马上意识到门卫没有说谎,当时一蹦三尺高,往外跳开几步,然后心有余悸地指着曾毅:“我早说,哪有这么年轻的专家!”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曾毅坐在那里纹丝不动,他的介绍信是唐浩然亲自给的,自然不可能是假的,心里头一点也不慌,他想这多半是那门卫暗中挑唆闹事,“谁说我的介绍信是假的,站出来!”

    “小子,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敢在这里耍横,老子今天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就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门卫一甩肩膀,拎起棍子就朝曾毅的肩膀砸了下来,他心里憋着气,所以就卯足了劲,棍子从空中划过,竟然发出“唔唔”的声音。

    “啪!”

    “哎呦……”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那门卫一屁股坐倒在地,脸上汗珠子直滚,刚才还拿着警棍的右手此时软绵绵垂在那里,显然是脱臼了,警棍咕噜噜滚出老远,最为神奇的,是他肚子那里的白衬衫上,还有一个清晰的43码黑鞋印。

    “啊!”

    其他三名保卫下意识就往后退了两步,郭鹏辉几人更是远远躲开,妈呀,太危险了,难怪这小子敢冒充专家,原来是有备而来啊。

    “围住他,不要让他走,派出所的人马上就到!”郭鹏辉跳着脚大喊,却是不敢靠上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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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楼  发表于: 2015-08-14   

第十一章 行凶伤人



    看到小舅子被打翻在地,梁坚强着急了,出声恐吓道:“这里是政府机关,你敢在这里行凶伤人,知道是什么后果吗!”

    曾毅大怒,“政府机关怎么了,政府机关就可以提着棍子随便乱打人?”

    今天也就是曾毅了,如果换了另外的人,就刚才那一棍,绝对是半条胳膊当场打断,所以曾毅心里非常生气,一个小小的门卫,都如此狠毒,只因为没在门口登记,就要让人断胳膊断腿,到底这里是卫生厅,还是阎罗殿?

    “伪造公文,假冒专家,现在又出手伤人,我告诉你,你今天走不了了,等着坐牢吧!”梁坚强厉声呵斥,一边通知更多的人过来帮忙。

    曾毅憋了一肚子的火,这什么狗屁的医疗专家,老子还正不想当呢,他伸手抓起那封介绍信,指着梁坚强道:“你说这是假的?”

    “什么我说,那根本就是假的!”

    话没说完,就听“嗤啦”一声,曾毅将那封介绍信撕成了好几半,往地上一扔,道:“很好!你记住你说的这话,日后省委办公厅追查的时候,希望你还这么说!”

    梁坚强的心里猛突突了一下,难道说这介绍信是真的?不会的,不会的,郭局长在电话里向省委办公厅求证了的,怎么可能会是真的,这小子一定是在虚张声势,吓唬自己的,他当下命令道:“都站着干什么,把他捆起来,一会交给派出所。”

    卫生厅的这几个保卫,可不是什么专业的保卫,都是厅里几位处长主任的亲戚,平时人模狗样地穿个干部衫,在楼下把把门,吓唬吓唬平头老百姓还可以,现在碰到曾毅这种一出手就能卸人胳膊的主,立刻就六神无主了。

    “小子,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这是你闹事的地方吗!”

    “给老子在地上蹲好,否则今天别想完整走出去!”

    保卫们嘴上不停呵斥,脚下却是畏畏缩缩,平时的那股凶狠劲,早都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保健局的门口,一会工夫围了二三十号人,厅里不少胆大的都跑过来帮忙,有人甚至还从办公室抄来了家伙什。

    人多势众,保卫们的胆气又足了,叫嚣道:“狗日的,老子把话撂这,你今天肯定是不能竖着走出去了!”说着,又要跃跃欲试。

    郭鹏辉此时心里还是一阵肉跳,我的老天爷,这倒霉的事,怎么就让我给摊上了呢,他到底是老成稳重一些,看到曾毅厉害,就在外面向人群大喊:“围住他,围住他,别让他跑了就行,警察马上就到!”

    曾毅根本就没有走的意思,他拖来椅子坐下,道:“去把你们陈厅长叫来,今天这事要不给我一个说法,我还不走了呢!”

    卫生厅的人立刻回骂:“**也配见陈厅长,找死是吧!”

    有几个人就要冲上去为陈厅长表忠心,倒把保卫们吓了一大跳,他们可是知道曾毅的厉害,赶紧拦了下来,乖乖,这要是让官老爷们冲过去挨了打,自己的饭碗肯定是不保了。

    郭鹏辉看对方大刀金马地坐在里面,一点都有没逃跑的意思,当下眼皮子开始乱跳,假冒专家的人,他见多了,可被识破之后还能够如此沉得住气的,他倒是第一次见,这小子刚才完全可以跑掉的啊。

    这会工夫郭鹏辉也不可能去细想了,他心里很庆幸,好在是提前识破了,好在除了一个门卫受伤外,没有闹出更大的事件来,否则今天就难以收场了。他心有余悸,在外面控制着局面:“围住了,都围住了!”

    派出所距离这里并不远,所长陈龙得到消息后,带着两个人很快赶到了卫生厅。一上楼,就看楼道里站了不少人,群情激愤。

    他上前推开人群,“让开,让开,警察办案!”

    卫生厅的人看到警察来了,就让出一条过道。

    “妈的,哪个王八蛋吃了豹子胆,敢在这里闹事!”陈龙摘出手铐,杀气腾腾地进了保健局的办公室。

    一进门,陈大所长吃了一惊,他只听说有人到卫生厅假冒专家,就想当然认为那是个一把花白胡子,所以赶过来的时候,连根警棍都没舍得带,谁知进门就看到有人躺在地上直哼哼,对面站着的是一精壮男子。

    陈所长反应倒是很快,判断出眼前形势后,他一把夺过保卫手上的警棍,喝道:“狗日的,你还敢动手,给老子在地上蹲好!”他可不比那些保安,喝斥“罪犯”是气势十足,举起棍子就要砸人。

    眼看棍子就要砸到身上,曾毅一伸手,将棍子抓在了手里。

    陈所长大怒,“妈的,暴力抗法,抢夺警械!反了你!”一伸腿,他朝曾毅的小腹猛蹬过去,王八蛋,你小子还敢还手,老子今天要是不踹你个半死,你就不知道我这身虎皮还会咬人。

    曾毅轻轻侧过身,快速出手,在陈所长的腰眼处点了一下。

    “哎呦!”

    陈所长就感觉半边身子猛地一麻,随即一脚蹬空,落地之后,脚下还跟踩了空气似的,没着没落的,顿时闪出去一个大趔趄,差点趴倒在地,“王八蛋,你敢袭警?都愣着干什么,给我上!”陈所长在这么多人面前吃了个暗亏,不由恼羞成怒。

    “这位警官好大的威风啊!”

    曾毅冷冷站在原地,脚下甚至都没挪动一步,“一会工夫,你就给我扣了三项罪名。别怪我没有提醒你,有些帽子可是好戴不好摘的,千万别到最后收不了场。”

    陈龙一个激灵,脑袋就有点清醒了,他辖下分管的这个片区内,行政机关林立,关系错综复杂,有时候蹦出个跳蚤,都可能咬死人,据说自己的前两任,都是栽在了这上面。

    听到曾毅的话后,陈大所长不由大为后悔,卫生厅报警说有人假冒专家,自己过来把人带回所里调查就是了,等调查清楚之后,再动手也不迟啊!

    太冒失了!太冒失了!

    陈龙能够在这里当上所长,本身就不是什么头脑简单之辈,他一下就想到了很关键的问题,为什么对方要冒充专家啊。就是在街上冒充领导去骗财骗色,也比到这里冒充什么狗屁专家强多了,专家是那么好冒充的吗,至少得懂医术吧,这可是专业性很强的工作啊,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能冒充!

    “小子,你别得意!单凭袭警这一项,我就能让你蹲十年!”陈大所长心里有了主意,脸上却仍然凶狠,指着曾毅道:“识相的,自己乖乖跟我回去接受调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梁坚强此时挤到人群前面,道:“就是这个人,伪造公文,假冒专家,还打伤了我们的保卫人员,简直是无法无天,一定要严惩!”

    陈大所长认识梁坚强,当下拍着胸脯道:“梁处长,你一会派个人跟我们回去,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你放心,再无法无天的人,只要到了我的手里,也要让他知道知道什么是‘王法’。”

    门卫本来躺在地上直叫唤呢,听到这句话,脸上挤出一个痛苦的笑容,道:“小子,你等着哭吧,有你好看的!”

    曾毅“哼”了一声,还是担心你自己吧,那条胳膊我看你怎么装回去。

    陈大所长皱着眉道:“赶紧把这人送到医院去,顺便让医院出个伤情鉴定!你们两个也别站了,把人带回所里去!”

    那两个警察上前要扯曾毅,被曾毅推到一旁,“派出所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我自己会走!”

    从梁坚强面前走过时,曾毅嘴角带着一丝嘲讽,说:“实话告诉你吧,如果不是省委方书记的夫人硬要我过来,老子还真的是不稀罕!”说完,他昂首挺胸,迈步出了保健局的大门,两名警察象保镖似地紧紧跟在后面。

    “我呸!你狗日的骗鬼去吧,还省委书记呢,你怎么不说是总书记……”

    梁坚强气得浑身哆嗦,这话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等反应自己犯了大忌,赶紧捂紧了嘴巴,做贼心虚地朝四下里打量了一阵,见没人注意,他这才安下心来,然后指着曾毅的背影大骂:“太嚣张了,太嚣张了,简直是狂妄至极!死到临头还嘴硬,还敢胡扯,我呸!”

    “消消气,消消气!何必跟这种人一般见识。”陈大所长倒是一副大度模样,“放心,我一定好好收拾他!对了,他伪造的公文呢,那可是证据,我要带走!”

    梁坚强这才想起那封介绍信,低头找了半天,最后指着陈所长的脚下道:“在这呢,你看,这小子把证据都给毁了,明显就是心虚!”

    陈所长弯腰捡起那几张碎片,顺手塞进包里,“好了,那我就先回去处理这事!等调查清楚后,我会把结果反馈回来的!”

    到楼下送走了派出所的人,梁坚强嘴里兀自喋喋不休,狗日的王八蛋,竟然还敢搬出冯厅长来吓唬我,也不先去搞搞清楚,冯厅长现在可正在住院呢,他能认识你是哪颗葱,我呸!

    二马路派出所距离卫生厅只有五百米的距离,两分钟的时间就到了。

    进门把曾毅往讯问室一扔,陈所长掏出那几张纸片,招手叫过两个人来:“你们把这给我拼回去,拼好之后,别忘了让李副所先看看。”

    说完,他指着卫生厅跟过来那名办事员,“你跟我来,先做一下笔录,让我们了解一下事情的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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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楼  发表于: 2015-08-14   

第十三章 大出意料



    听着电话里的“嘟嘟”音,郭鹏辉脸色顿时煞白。

    省委书记秘书唐浩然的几句话,惊得他差点心脏病发作,连唐大秘书都表示要让自己“自求多福”,可见这回是闯下了多么大的祸啊。

    “郭局长,我再敬你一杯,连唐大秘书都知道这件事了,你老兄升官发财,指日可待。”梁坚强喝多了,没发现郭鹏辉的脸色异常,举起酒杯还要继续庆贺。

    “敬你妈个头!”郭鹏辉将酒杯狠狠摔在地上,“梁坚强,你无视省委办公厅的公文,阻拦专家报到,更唆使自己小舅子去殴打专家,你等着向冯厅长解释吧!”

    撂下这话,郭鹏辉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真是个讽刺,他竟然还摆下酒席,感谢梁坚强今天帮助自己及时识破了假冒专家。

    梁坚强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刚喝下去的酒顿时化作一身冷汗,凉嗖嗖的,想到以前那几个得罪了冯厅长的人的下场,梁坚强的两只腿肚子就开始打转抽筋,差点瘫倒在地,“郭局……郭局长,我可是为了你……”

    他想追出去解释几句,奈何郭鹏辉已是一路小跑,前去派出所搭救专家了。

    杜若的【南a警0001】座驾一路拉响警笛,飞驰狂奔,连闯数个红灯之后,终于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二马路派出所。

    几乎是前后脚,唐浩然的车也赶到了现场。

    杜若心中暗暗吃惊,唐浩然的路程比自己远了近一倍,竟然跟自己差不多同时到,可见他此时有多么焦急。到底二马路这帮蠢货把谁给抓了呢?能让省委书记的秘书上赶着过来营救,来历肯定非同一般啊。

    推开车门,杜若大步迎向唐浩然,“首长啊,杜若奉命向你报到!”

    “杜老哥,玩笑就先别开了,长话短说,咱们救人要紧!”唐浩然马不停蹄,打了个招呼,就快步走向派出所的办公大厅。

    杜若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今天要解救的人来头肯定不小,他威风凛凛地跟在杜若身后,心想今天要是不痛下杀手处理几个人,事情怕是很难收场。

    进门之后,唐浩然气势十足,问值班的民警:“去把你们所长叫出来,我是省委派来的!”

    “请问您带了工作证么?”值班民警不敢怠慢,但警惕性却丝毫不差。

    “混账!唐主任的工作证,你也敢查!”杜若沉着脸走进来,大声喝道:“我是杜若,这里谁是所长,过来讲话!”

    值班民警听到这个名字,吓了一大跳,抬头看到一脸虎威的杜若,冷汗立时顺着脊背往下淌,这可不就是自己的顶头大老板吗,他一紧张,连敬礼都忘了,结结巴巴道:“杜……杜局……,您请坐,请坐,我这就去叫所长来。”说完,慌忙跑进去找所长。

    不到半分钟,陈龙就小跑着出来,上前“啪”一个敬礼,“二马路派出所所长陈龙,向首长报到,请领导指示!”陈龙嘴上铿锵有力,可裤子里的两条腿却是忍不住微微打颤,他这个派出所的所长,平时连区分局的局长都难得见一次,今天杜大局长突然降临,可想可知,这是要出大事啊。

    “曾专家呢?”唐浩然厉声问到,“他现在人在哪里?”

    陈龙脸上的汗珠子直往下淌,“报告领导,在三号讯问室!”果然,这个捡回来的烫手山芋要爆炸了。

    “还愣着干什么,前面带路!”

    杜若眉毛一竖,把陈大所长吓得腿肚子差点抽筋,他赶紧在前面领路:“请这边走,这边走。”

    上到二楼,一转弯,就看到了“三号讯问室”的牌子。

    此时三号讯问室的门外,二马路派出所的民警基本全数到场,排成了一溜长队,队伍的头部扎进了讯问室,看不到里面的情形,门口处站了一位民警在维持秩序:“都别急,排好队!”

    看此情形,唐浩然顿时倒抽一口凉气,我的妈呀,曾毅岂不是要被收拾惨了?

    “你们这群王八蛋,都不想干了是吗!给老子集合,全体列队!”陈龙差点一跤跌倒在地,跳起来后怒声暴喝。

    “我看谁他妈敢动,全都给我原地蹲下!”杜若脸上杀气凛冽,一脚踹在陈龙的腰上,“王八蛋,让他们全都给我蹲好!”他心里此时也是暗道不妙,大大的不妙啊。

    唐浩然几个健步冲到讯问室门口,大喊:“曾毅,曾毅,你在里面吗!”

    “是唐秘书吗?”里面传来曾毅的声音,“可把你给盼来了。”

    听到曾毅说话,唐浩然的心才算是放回到肚子里了,他一把推开门口的警察,要到里面去找曾毅,谁知往里一看,他猛地就怔在那里。

    这一路上,唐浩然已经想到了这里可能会出现的各种场景,甚至包括最坏的事情,他都做好了打算,可看到眼前这一幕时,他却感觉自己像是来错了地方。

    讯问室里,曾毅大刀金马地坐在桌子后面,正在给排在最前面的警察号脉,“虚火旺盛,动不动就生气,你要注意了啊,伤肝!”

    唐浩然脑子里一阵轰隆隆,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呢?

    赶到讯问室门口的杜若,脸上表情也跟唐浩然差不了多少,过来捞人的事,他以前办过不少,却从没见过今天这种场面,想都想不到啊。

    “妈的,蹲下,蹲下,都给我蹲下!”陈龙急眼了,连踢带打,不一会,所有的警员就都让他按在了地上。

    这时警员才反应过来,是杜大局长来了,看杜若一脸杀气,所有人都蹲在那里忐忑不安,想着自己最近是不是捅娄子了。

    “唐秘书,你快帮我向派出所的同志解释一下,那封介绍信可真是害死我了!”曾毅站起来,“你要是再不来,我今天可要在这里过夜了。”

    唐浩然的七魂六魄,这才回到躯壳里,他有点接受眼前的事实了,没出事好啊,没出事最好,他一路上悬着的心,此刻才算落了地。不过想起自己来这里的初衷,他顿时拉下脸,猛拍桌子道:“省委医疗小组的专家为什么会在这里?陈所长,这件事情你必须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陈龙额上的几缕头发,此时被冷汗打湿,紧贴在大脑门上,显得狼狈无比,他解释道:“我们……我们只是请曾专家回来协助调查。”

    “调查?调查什么?有什么可调查的?谁给了你们调查的权力!”唐浩然明明是在演戏,可说到激动处,竟然连他自己都有些愤怒了,“省委办公厅的公文你们都敢熟视无睹,眼里还有没有南江省委,还有没有党!无法无天,简直是无法无天!”

    这一顶帽子压下来,陈大所长差点瘫倒在地,他惊骇都有些语无伦次了:“不不不,我们没有……是是是,我们确实考虑不周,请领导息怒。我们向曾专家道歉,道歉。”说着,二茬子冷汗又冒了出来。

    “省委医疗小组是什么部门?是你们随随便便就能抓人的地方吗!”唐浩然的怒吼,震得讯问室的玻璃哗哗作响,“方书记的人你们也敢抓,还知不知道天高地厚!”

    杜若眼睛一亮,他知道自己要营救的人只不过是医疗小组的专家,而且看样子也没受什么委屈,就打算等唐浩然气消了之后再看情况而定,但此时一听“方书记的人”几个字,不由精神大振,这可是个为方书记效力的天赐良机啊。

    他一扭头,对身后的秘书道:“你去通知,让分局的马金有,十分钟后到这里向我报到。”

    一股寒气立刻从陈大所长受伤的尾巴桩子升起,然后直蹿到脑门。按照“向下管一级”的组织原则,局长管分局长,分局长管派出所所长,马金有是陈龙的上级分局局长,现在杜若让马金有赶过来报到,摆明了就是要把陈大所长拿下。

    陈龙猛打了激灵,然后一下扑到曾毅面前,恳求道:“曾……曾专家,我求求您,您帮我向杜局解释一下,就别让马局过来了。我陈龙今天绝对是文明执法,丝毫都没有冒犯您啊。”

    曾毅心说你倒是想冒犯我,可惜被我给收拾了,他不认识杜若,只好对唐浩然道:“陈所长确实是公事公办,接到报警,他总不能无动于衷吧,再说了,他就只是请我过来协助调查的,你看我坐在这里,没人看守,还有茶有水的。”

    杜若本想拿下陈龙,但看正主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坚持处理,当下冷哼一声,铁着脸道:“死罪可饶,活罪难逃,明天你自己主动到马金有那里申请处分!”

    “是是是,谢谢杜局,谢谢唐主任,谢谢曾专家!”陈龙死里逃生,激动得眼泪都要下来,他看着曾毅,心中惭愧不已,自己今天差点还揍了人家,可人家不计前嫌,还帮自己求了情,真不愧是方书记的人啊,气度就是不一样,格局就是高,他上前拍着胸脯,“曾专家,今天当着杜局的面,我说一句,以后你要是有事,尽管吩咐我陈龙,我要是皱一下眉头,我就是王八养的!”

    曾毅没理会陈龙,对唐浩然道:“唐秘书,事情也都解释清楚了,你看咱们是不是现在就去报到?”

    这一下,唐浩然也感动了,说实话,他很担忧曾毅一气之下不去报到了,只要曾毅不报到,那自己就是再这么费尽心机,这事日后是要被冯厅长知道的,那时必定是雷霆震怒啊。至于怎么去说服曾毅,唐浩然心里一点把握都没有,可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还没开口呢,人家倒是主动提起了这个事,这份情,自己得领啊。

    唐浩然心中感动,脸上却是涌起杀机,“走,我亲自陪你报到,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敢说你是假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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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楼  发表于: 2015-08-14   

第十四章 投桃报李



    刚到派出所楼下,就碰到了匆匆忙忙赶过来的郭鹏辉,他满头大汗:“唐主任,您听我解释……”

    唐浩然目不斜视,像是根本没有就看到郭鹏辉一样,他径自走向自己的座驾,然后朝曾毅招了招手,“曾老弟,来,坐我的车!”

    杜若早已准备妥当,看两人登上车,便拉响警笛在前面开道,两辆车风驰电掣,直奔卫生厅去了,摔下一溜烟尘。

    郭鹏辉唉声叹气,使劲跺了跺脚,又急忙钻进车子追了上去。

    陈大所长看着车子消失,仍然是心有余悸,自己今天差点就步了前两任的后尘,有几个人能有这么大的面子,让省委书记的大秘和市局局长同时亲自过来接人,幸亏自己今天请教了“活化石”,不然现在铁定是被拿下了,而且下场会很惨。

    回过身,陈大所长突然感觉腰有点疼,这才想起是杜大局长踹的,之前太紧张了,竟然毫无知觉。

    卫生厅大院,已经得到消息的厅长陈高峰,来到楼下准备迎接。

    有警车开道,这回门卫都躲在值班室里不出来,任由杜若的座驾冲了进去。

    “唐主任,我真是惭愧呐,您这么忙,还让您因为这事专程过来一趟。”陈高峰伸出双手迎上去,第一件事,就是向唐浩然承认错误。

    他心里其实有点冤,保健局的工作,一向都是由冯玉琴来负责的,现在冯玉琴刚住院,保健局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故,陈高峰这个从来不插手保健局事务的一把手,反倒要为此负责。

    唐浩然的手只浅浅地搭了一下,就板起脸,道:“保健工作,省委历来都很重视,今天这个事情实在太恶劣了,撕毁公文,殴打专家,简直是令人发指。省委现在已经知道,要求一定要严肃处理相关人员。”

    唐浩然拿出省委当幌子,陈高峰却不敢不重视,他一听说省委都知道了,心脏立刻就提到了嗓子眼,当下表示:“我们厅党委已经开会讨论过了,我们坚决按照省委的指示办,一定严肃处理这起事件中的相关人员。详细处理的细节,我会向唐主任做出汇报,您先请进,请进。”

    杜若就没进去了,他向唐浩然打了个招呼,“局里还有事,我就先回去了。”说完,他来到曾毅身边,掏出一张自己的名片,笑着道:“曾老弟,以后要多多联系啊,有什么事情需要跑腿,你就尽管吩咐我。”

    卫生厅的人群之中,顿时一阵骚动,堂堂的市公安局局长杜若,在荣城这块地皮上随便跺一跺脚,整个荣城都要颤三颤的,现在竟然主动放下身段,去结交一位医疗专家,这里面大有意味啊!

    曾毅收下名片,客气道:“杜局,今天的事太感谢你了,不然我肯定是要吃大亏的,回头我一定亲自登门致谢。”

    “客气啥嘛!”杜若大手一摆,朝自己的座驾走了过去,只要对方领情,那自己今天就没白来啊。

    陈高峰认识曾毅,就是那个治好了冯玉琴病的实习生,他不知道这实习生怎么又跟杜若搭上了关系,当下客气道:“曾大夫,今天的事让你受委屈了,我这里代表厅党委,向你表示诚挚的歉意。”

    “不敢当,不敢当!”曾毅连忙摆手,笑着道:“他们连省委办公厅的公文都敢质疑,比起这个,我这点委屈算什么,就是挨了两棍子,身上连块皮都没有蹭破。”

    陈高峰听出来了,这是很不满意,委屈大了。他有点生气,你一个实习生也敢给我摆脸子,不过当着唐浩然的面,他不敢发火,还是道:“也就是曾大夫涵养好,换了是我,肯定要讨个说法的。”

    进入卫生厅大楼,陈高峰立刻安排召开中层以上干部会议。

    “干部保健工作,是党的干部工作和人才工作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关系党和国家工作全局的一项特殊事业。做好干部保健工作,是党和人民交给我们的一项光荣任务。作为卫生战线上的每一员,我们必须拿出高度的责任感和使命感,积极进取,扎实工作,努力完成这项光荣而艰巨的任务……”

    面对厅里大大小小上百名干部,陈高峰面容严肃,侃侃而谈,把保健工作拔到了一个很高的程度,他暗暗打量端坐一旁的唐浩然,看对方始终面无表情,就立刻话锋一转:“然而……”

    这两个字一出口,台下的人顿时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经历无数会议,大家也都明白了,前面拔得越高,就是为了后面板子打得越狠。

    梁坚强坐在第二排,两只手紧紧扣住大腿,却仍然不住地颤抖,他面色惨白,嘴唇发青,紧张得几乎要窒息过去。他一看今天这架势,就知道难逃一劫了,肠子顿时都悔断了。自己真是昏了头,明明知道自己的那个小舅子说话不靠谱,却偏偏信了他的话,要不是有了先入为主的念头,自己今天绝不会这么鲁莽行事的。

    这回完了,要是被免职,或者调入冷板凳,那都是很好的结局了,就怕厅里紧追不放,把自己收受医药企业几百万好处费的事查出来,这几年自己还暗中把一些不懂业务的关系户安排进厅里工作,这其中也收了很大一笔的办事费。

    “……又经群众举报,梁坚强曾多次伙同、指使门卫,将前来厅里办事的人民群众殴打致伤,性质极其严重,影响极其恶劣。经厅党委研究决定,涉案所有门卫,予以坚决辞退,相关责任,交由公安部门追究;给予梁坚强免职处分,并由厅纪检部门调查其相关问题……”

    听到这个决定,梁坚强再也无法坚强,他觉得喉咙一阵发紧,勒得自己无法喘息,接着就是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人事不省了。

    会场顿时有些骚乱,大家七手八脚把梁坚强抬出来,放平在地板上,又是掐人中,又是喷凉水,过了有一分钟,他才幽幽醒转,然后就是嚎啕大哭。

    也不知道是谁情急之下,慌不择水,把自己的茶叶水喷了上去,此时梁坚强的脸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茶叶条,再配上一副落魄状,真是我见犹怜。

    曾毅没想到事情会搞到这么大,本来他还有点于心不忍,但听说梁坚强收了几个黑心药企的钱,把那些吃了问题药,到卫生厅来申诉的群众打到致伤致残,他又觉得这个结果实在是太便宜梁坚强了,早知如此,自己就该也卸梁坚强一条胳膊。

    陈高峰让人把梁坚强拖出去后,坚持把会开完,狠狠地给所有人敲着警钟。

    走出会场的时候,郭鹏辉一句话也讲不出来,他落了个党内警告的处分,虽然看起来很轻,但背上这个处分,今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都不可能再被提拔重用了。在他看来,自己今天完全就是无妄之灾,要不是受了梁坚强的挑唆,自己怎么可能认为专家是假冒的。

    想到这里,他恨恨地跺了跺脚,梁坚强,你敢耽误老子的进步,老子就让你掉层皮!

    等开完会,办完手续,已经到了下午下班的点了,曾毅准备拿了手续就走,却被唐浩然拽住了,“曾老弟,晚上我设宴为你压惊,一定要给我这个面子。”

    曾毅连忙道:“这怎么可以,应该是我请你才对!今天要不是你及时赶到,我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你看你这人,总是这么客气。以后你我都是为方书记服务的,何必分出一个彼此呢。再说了,今天你第一天上任,于情于理,都该我这个老大哥来请,你要是再推辞,那就是看不起我啰!”

    曾毅笑了笑,“却之不恭,那我就只好从命了。”

    “这就对了嘛。今晚你我一定要好好叙一叙,以后你在方书记身边工作,有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我正好叮嘱给你。”

    唐浩然这也是投桃报李,今天曾毅没让他下不了台,他对曾毅便高看一眼,另外,他还有另外的目的,以后曾毅就是方书记的保健医生,也算是领导信任圈里的人物之一,大家提前做好关系,以后也好互通有无嘛。

    两人说说笑笑到了楼下,就看到杜若站在卫生厅的大院里,他此时已经换下了警服,穿着一身便装,站在那里吞云吐雾。

    看到两人下来,杜若一脚踩灭烟头,上前笑着:“两位领导可否赏个面子,晚上我已经安排好了,维纳斯酒店,咱们不醉不休!”就好像他早就知道了曾毅和唐浩然晚上一定会一起吃饭似的。

    “老杜啊,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还有这一手本事。”唐浩然大笑,“都不是外人,晚上是我为曾老弟压惊洗尘,你来安排,也要由我买单。”

    杜若跑过去拉开车门,“那我就厚着脸皮,去蹭两位领导这顿酒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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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楼  发表于: 2015-08-14   

第十五章 专家福利



    面对两位的盛情相邀,曾毅无法拒绝,只好笑道:“那我就听两位老兄的!”

    “这就对了么!”唐浩然很高兴,拍了拍曾毅肩膀,和他一起钻进了杜若的车。

    去酒店吃饭,再开公车就不合适了,杜若的警车此时已经换成了一辆很普通的丰田轿车,车牌也很普通,任谁看了,都会不想到里面坐着的是公安局局长。

    维纳斯酒店是一家顶级的会员制俱乐部,集饮食、桑拿、健身、酒吧、私人会所、演艺于一体,这里的会员非富即贵,全都是荣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大富豪、大学者、大艺术家、以及各行各业的成功人士。想要成为这里的会员,着实不便宜,最基本的入会费,也得38万,可荣城的社会名流,仍然是趋之如鹜。

    杜若选择这里,也是费了不少的心思,去普通的地方,显示不出自己的诚意,更高级的场所,在荣城也找不出几家了。

    车子还没到酒店楼下,门童就跑了过来,一边开车门,一边用对讲机通知里面。门口站了两排迎宾小姐,各个姿色不俗,身形高挑,看到三人进来,齐齐鞠躬欢迎。

    在迎宾小姐的陪伴下,曾毅跟着唐浩然和杜若步入维纳斯酒店的大厅,抬眼望去,大厅宽敞华丽、大气典雅,汉白玉铺就的地板,亮得可以映出人的影子,大得惊人的水晶吊灯,折射着璀璨光芒,令整个大厅披上了一层奢华气息。

    杜若偷偷打量了一下曾毅,发现曾毅的脸上始终是淡淡的微笑,神态自然大方,就好像这种地方他曾经来过很多次一样。杜若心中暗暗高兴,今天这顿饭是请对了,这绝对是世家子的派头,一般人哪能伪装得出来,看来唐浩然没给自己交底,这个曾毅肯定不是保健医生那么简单。

    杜若订的包间,叫做聚义厅。这名字很有意味,唐浩然看到之后,哈哈一笑,然后率先走了进去。

    酒菜上齐,唐浩然举起酒杯,准备开始。谁知包厢的门此时被“砰砰”敲了两下,一个肥头大耳、满面红光的胖子走了进来,人未到,笑声先至:“对不住,对不住,不知道杜局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这番话估计是早在外面就想好了,话没说完,他看到了坐在首席的唐浩然,顿时吃了一惊,上前道:“哎呀,今天我卫胖子的罪过真是大了去,唐主任前来检查工作,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实在是该罚,我先自罚三杯请罪,然后再为领导敬酒。”完了,赶紧让身后跟进来的服务员把酒开了。

    52度的五粮液,用二两的杯子,满满倒了三杯,这个卫胖子竟然连个停顿都没有,一口气喝完,然后又倒上一杯,道:“实在是该打,今天我太失礼了,领导们大人有大量,千万勿怪啊。”

    这个卫胖子叫卫子刚,是维纳斯酒店的经理,在荣城也算是一号灵通人物,他接到下面人报告,说杜大局长来了,就赶过来打招呼,却没料到唐浩然也在场,进门一开口,就把人得罪了,试想,有哪位领导喜欢被人当作空气啊!

    “你这个卫胖子,自己想喝酒,还找这么多理由,迟早喝你个胃下垂!”唐浩然显然认识这个卫胖子,笑着开玩笑。

    听唐浩然这么说,卫胖子才松了口气,嬉皮笑脸地端着酒杯子上前,此时他注意到了曾毅,“这位是……”

    “这位是曾毅,你喊曾少就行了。”唐浩然道。

    “曾少初次光临,招呼不周之处,还望恕罪。”卫胖子的举起酒杯又是一饮而尽,同时心中也是暗暗吃惊,能让省委大秘和市局局长作陪,那绝对不是一般人啊,这样的厉害人物,自己以前竟然没见过。

    “客气了,客气了!”曾毅点头笑着。

    转眼间,八两白酒进了肚子,卫胖子酒量再大,照这么喝也是有些吃不住了,他心里后悔,来之前怎么就忘了先问清楚里面还有什么人呢,这一个意外接一个意外的,胃可要遭老罪了。

    卫胖子硬着头皮又倒满一杯,“今天三位领导大驾光临,我心里实在高兴,借这杯酒,我祝领导们今天玩得开心。”第五杯下肚,卫胖子的肚里就开始翻江倒海,他朝着三人拱了拱手,“领导们慢用,我就不打扰了,有什么需要,就吩咐我。”

    转身准备要走,卫胖子又想起了什么,他从兜里掏出一张黄灿灿的卡片,捧到了曾毅面前:“曾少,这是敝酒店的贵宾卡,您收下,以后要常来啊!”

    放下卡片后,卫胖子再次拱手告罪,然后一溜烟走了。

    曾毅看着做工精致的卡片,知道这东西肯定价值不小,就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收。

    旁边唐浩然道:“这东西又没有成本,他们送,你就收着。”说完,他举起酒杯,“曾老弟,今天咱们是头一次喝酒,一定要不醉不休。”

    “对,不醉不休,一定要让曾老弟喝好喝到位!”杜若附和,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曾毅拿起酒杯,“唐大哥,明天我还得到中医药学会办手续,去晚了怕是不好吧。”

    唐浩然不以为然地摆手,“那点小事情,什么时候都能办,哪有喝酒重要!你放心吧,你明天去,肯定没人敢再当你是假冒的。中医药学会的会长还兼为了卫生厅的副厅长,他今天就在会场呢,明天你去了,保证他早就安排妥当了,去再晚,他也得让人候着。”

    “来来来,喝酒!”杜若已是迫不及待地举起酒杯。

    第二天上午,曾毅又是在头疼中爬起来的,他怕今天去中医药学会再有什么误会,就特意换了一件中式的对襟汗衫,脚下穿了一双老北京布鞋,这样就老成了很多,如果不看脸的话,就跟公园里练拳的老头没什么区别。

    按照惯例,专家组入选的中医专家,一般会在省中医药学会担任理事,其实就是挂个名,并不负责具体业务。但这也算是专家组的福利,因为有了这个理事的名头,在中医界的身份就不一样了,以后卫生系统召开大大小小会议,在上面的主席台上,也会给你留一把椅子的。


第十六章 一盆冷水



    正如唐浩然所说,曾毅刚出现在省中医药学会的楼下,里面就小跑出来一位中年男子:“您是曾专家吧?”

    曾毅点了点头。

    那人便热情地伸出手:“曾专家您好,知道您要来,我一直在这等着呢,敝人姓汪,是中医药学会的办公室主任,快请进,快请进。”

    省中医药学会、省中医研究院、省中医医院,这三家其实算是一家,都在一栋大楼里。曾毅进去,首先看到的就是中医院,医院虽小,但患者流量却不少,熙熙攘攘的。往楼上去,就是省中医院和中医药学会的办公区。

    这次是专事专办,曾毅很快就办完了手续,拿到中医药学会的理事证。

    手续办完,曾毅准备走人,汪主任又拉住他:“曾专家,按照惯例,新来了理事,都要举行一个欢迎会,已经安排好了!”

    中医药学会是个半官方的协会,组织形式比较松散,欢迎会这种东西从来就没搞过,全因为出了昨天的事,为了显示对专家的尊重,这次特意搞了一个。

    曾毅不知道这个情况,还真以为是惯例,客气道:“这不好吧,我对咱们学会可没做什么贡献。”

    “您肯担任理事,就是对咱们学会的贡献!一会其他的理事会到,也有几位专家组的专家要来。”汪主任笑得很灿烂,“主要大家一块认识认识,交流一下感情。”

    听到还有医疗小组的其他专家要来,曾毅就留下了,他也想认识认识以后一起共事的医生,这样做起事来也方便一些。

    十点半的时候,中医药学会的小会议室里,坐满了专家,全都是南江省中医界很有分量的人物。

    “以前我担任理事,好像也没举行什么欢迎会啊。”

    “谁说不是呢,我手里还一大堆患者呢,突然通知让过来参加欢迎会。真是的,越来越离谱了,年底换届,我一定用脚投票。”

    “听说是来了一位国手级别的人物。”

    “是谢老的弟子?还是张老的门生?如果是这样的话,举行个欢迎会倒是完全有必要的。”

    正在猜测,汪主任领着曾毅走了进来,“各位理事,各位专家,首先感谢大家能在百忙之中抽空参加今天的欢迎会。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们学会新任的理事,曾毅先生,曾毅先生同时还是卫生厅专家医疗小组的专家。”

    汪主任一介绍完,就冷场了,所有的专家你看我,我看你,都是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这就是今天的主角?未免也太年轻了吧,看起来大学还没毕业的样子。

    看到这情况,曾毅就知道事情并不像汪主任说的那样,他笑了笑,主动拱手道:“我是个晚辈,以后还要请诸位前辈多提携、多指点。”

    又冷了半分钟后,终于有一位花白头发的老专家开口了,“曾理事是吧,请问你的老师是哪位国手?是谢老,还是张老,或者是……”

    “都不是,我的医术是家传的,从小跟着爷爷学的,另外还上了几年中医大学。”

    “那请问你祖父的名讳是?”

    “曾文甫!”

    曾毅说了个名字,在座的专家都没听说过,顿时大家的脸色就很不好看,为了一个毫无来历的毛头小子,竟然把这么多的专家拉过来开会,这不是乱弹琴么。

    政界的人讲背景,学术界也同样讲,前者看重的权力,后者看重的是你的师承宗派,曾毅不是师出名门,又这么年轻,大家当然是看他不起,中医是个经验学科,想你一个毛还没褪干净的小子,医术也高不到哪里去,估计又是哪个当官的心血来潮,让自己家的亲戚小孩来这里镀金的。

    “那你擅长哪一派医术?火神派?温病派?伤寒派?还是易水派?”有人又问。

    曾毅摊开手,摇头道:“哪一派也不是。”

    会场一阵骚动之后,有人已经迫不及待的站了起来,“现在人也见了,也认识了,我医院还有事,就先告辞了。”说着,他来到曾毅身边,丢下一张名片,“曾理事,以后还要多多联系啊。”他还专门把理事两个字,咬得非常重,其中的揶揄之味,谁都听得出来。

    曾毅心里不痛快,脸上却没有任何显露,“一定,一定!”

    有人开头,就有人尾随,不到一会工夫,会议室走了一大半。汪主任脸上的汗顿时就下来了,这可是厅长亲自安排下来的任务,说一定要办好这次的欢迎会,他拿恳求的眼神看着剩下的几位专家,希望能给自己一点面子。

    这几位专家交头接耳一番,然后集体站了起来,看样子也是准备走人了。

    汪主任两步上前,站在一位岁数看起来最大的专家面前,“华老,华老,刚才忘了介绍,曾理事前几天可是治好了卫生厅冯厅长的病,现在已经是冯厅长的保健医生。”

    被称为华老的人,听到之后也只是“哦”了一声,然后拿眼扫了一眼曾毅,道:“小伙子,干得不错,好好干!”

    华老也是医疗小组的专家,冯玉琴生病的事他知道,可惜参与不进去,因为保健局的官员,都是清一色西医出身的技术官僚,这些人本身对中医就很排斥,所以华老以及其他几位医疗组的中医专家,在保健局并不怎么受重视,平时主要负责那些退下来的“前任”重要领导的保健。

    虽然没有参与进去,但一个小年轻都能给治好,想来也不是什么大病,有什么可值得夸耀的,也就是运气好罢了,如果我们这些真正的专家被派过去,这病怕是早就好了,哪还有你这个年轻医生表现的机会。

    华老点点头,在曾毅肩膀上拍了拍,“我手上要有几个重要的患者要去诊治,今天就先这样吧,以后共事的机会还很多嘛。”说完,他领着剩下来的这几位专家一起走了出去。

    汪主任的脸色难堪到了极点,他恨恨地看着几人走远,才转过头向曾毅解释道:“曾理事,实在是对不住,专家们都太忙了,您看这事……”

    “没事,没事!”曾毅摆摆手,一副无所谓状,“这不已经和专家们都认识了吗,欢迎会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既然专家都走了,那我也回了!”

    “我送送您!”汪主任心里愧疚,坚持要把曾毅送到楼下。

    到楼下出了电梯,又碰到华老几位专家,此时他们正站在中医院的门诊大厅内,和几位医生聊着天,看样子是被拦下来请教问题的。

    看到曾毅,华老继续着自己的话题,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曾毅同样颔首,然后迈步朝外面走去。

    刚走两步,从外面急慌慌跑进来一位大汉,背上还背着一位年轻的小伙子,看不出那小伙子得了什么病,但老远就能听到他痛苦的闷哼声。

    “这位小兄弟,麻烦你帮个忙,帮我扶他一下,我去挂个急诊号!”大汉跑得满头是汗,在大厅里左右看了看,突然来到曾毅身边,拿眼神恳求着曾毅。

    “没问题!举手之劳!”曾毅赶紧伸出手搭了一把,扶那位青年小心翼翼地下了地。

    “谢谢谢谢,小兄弟你真是好人!”大汉朝曾毅鞠了一躬,跑去挂号了。

    曾毅这才看到那年轻小伙的脚受伤了,左脚完全**着,原本平滑的脚背,此时鼓出一个大包,形状可怖,乌青带紫。凭肉眼,能感觉到这个大包里面似乎是有个硬物在顶着,就好像是一只巨大的蚯蚓潜伏在地表之下,但随时有可能会破土而出。

    曾毅就问道:“你这脚是怎么回事?”

    年轻人此刻疼得冷汗直流,连后背都被打湿了,听到曾毅问话,他道:“我……我给人装空调,不小心掉……掉下楼,摔了一下,就成这样了,里面的骨头好像是摔断了!”

    曾毅这才明白,原来大包里面的硬物是骨头,不是别的东西,他蹲下去,在年轻人的脚上轻轻捏揉几下,感觉着里面的骨头情形,过了片刻,他站起身来,仔细想了想,准备说自己的结论。

    “曾理事,没想到你还会看骨伤啊!”

    还没开口呢,刚才跟华老在一起的几位专家便走了过来,一听语气就知道不善。

    “也学过一点,但不是很精通。”曾毅客气地答复到。

    旁边的汪主任可能是看出了点门道,附在曾毅耳边低声提醒了一句:“华老是咱们南江省内最厉害的骨伤专家。”

    曾毅朝汪主任笑笑,然后对那几位专家说道:“我看这个病例极其少见,就一时技痒,上了上手,不过手下空得很,摸不准。”说着,曾毅摇了摇头,盯着年轻人的脚面看了又看,最后又蹲下去,重新捏了起来,脸上不时露出疑惑之色,看样子是真的摸不准里面骨头情形。

    几位专家一看,顿时心照不宣,齐齐说道:“曾理事真是谦虚,这么一点小伤,你怎么会摸不准呢。”说完,他们怂恿那个年轻人,“小伙子,你今天运气真好,碰上了大专家,你知道眼前这位大夫是谁吗?他是咱们省中医药学会的理事,前几天刚刚治好了卫生厅厅长的病,你快求求他,说不定他一高兴,这病就帮你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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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楼  发表于: 2015-08-14   

第十七章 啊!啊?



    小伙子看曾毅太年轻了,神色间就有些怀疑,只是听这么多人都说曾毅厉害,他还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道:“曾大夫,您是好人,您就帮我看看吧,我这脚疼得厉害。”

    曾毅蹲在地上“唔”了一声,“我正在帮你研究呢。”

    “曾理事果然是个古道热肠的人,小伙子,你放心吧,有曾理事出手,你这病肯定能治好的。”

    “是啊,拯危济困、救死扶伤,曾理事是我们楷模啊。”

    几位专家围在一旁,曾毅的脸色越犹豫,他们就越是要出声夸赞,把曾家架高了下不了台。

    跑去挂号的大汉回来,看一堆人围着自己的同伴,顿时心道不妙,今天不会是碰到医托了吧?他知道有些医院会有医托,就是利用病人急于求病的心理,或扮成神医,或假装好意介绍神医,然后行骗。

    “对不住,让一让,让一让!”大汉推开人群,准备背起自己的同伴,“我要带他去看大夫了。”

    专家们指着曾毅,“大夫不就在这里吗?”

    人生地不熟,大汉不想惹事,他背起同伴就走,“我们只看医院的大夫!”

    专家们就都笑了,“医院的大夫不也在这里吗!”说完,他们赶紧招呼那几位站在华老身边的中医院大夫,那可都是中医院最好的骨伤科医生了。

    几位医生走过来,看了看情况,问道:“这脚是怎么弄的啊?”

    大汉此时有点迷惑了,这里的医托未免也太多了吧,而且每个人的扮相,还都挺像医院里的大夫,他道:“我不在这里治,我要去二楼的骨伤科。”

    医生们很不高兴,“你这人怎么回事,你就是去了二楼,还得再下来的,我们就是骨伤科的大夫。”

    大汉不信这个,背着人低头就走。

    曾毅从地上站起来,提醒道:“他们真是中医院的大夫,你不用白跑了,问问楼下医院的人就知道了。”

    大汉心中认定了这群人不是好人,根本不听曾毅的提醒,背着同伴就往楼梯去了,谁知道你们是不是蛇鼠一窝。

    专家们都站在那里摇头,“曾理事,你说这种人可恨不可恨,你这么厉害的专家给他治,他还不愿意。我们就在这里等,看他一会怎么下来。”

    曾毅连连摆手,淡然道:“我算什么专家啊,你们几位才是专家!”

    过了没两分钟,那大汉又背着人下来了,脸上汗珠子乱滚,他挂的是专家号,可到骨伤科一问,人家说专家下楼了。骨伤科的门口,贴的有专家的相片,他仔细一看,才知道下面的那几个人真的是中医院的骨科大夫。

    “几位大夫,实在是对不住,我不知道你们真是这里的大夫,错怪好人了。”大汉一脸歉意,“麻烦你们给看看吧,这是我表弟,刚才装空调的时候从楼上掉了下去,脚就摔成这样了。”

    大夫们纷纷斥责:“你这个人怎么回事,都说了我们是大夫,你偏偏不信。你既然不信大夫,那还跑来医院干什么,有你这样的人吗。”

    大汉背着人,那腰就更低了,他生怕医生不给自己表弟治病,眼神里带着乞求,“大夫,我是个粗人,没见过什么世面,刚才有眼不识泰山,你们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生气……”

    曾毅上前帮忙,道:“你先把人放下来再说话,大夫们又没说不给治。”

    汪主任也上前搭了把手,等把人放下来,他回头去看那些专家大夫一个个都背着手站在那看笑话,心中不由冷笑,这么多人,还专家呢,我看加起来都不如人家曾理事一个年轻大夫呢,你们的医德医风,是不是都落在家里忘了带来。

    大夫们奚落了一阵,才上去一个人,弯着腰在病人的脚上敲了两下。

    病人顿时大叫:“疼!疼疼疼!”。旁边的大汉面露不忍之色,几次欲言又止。

    “摔成这样能不疼嘛!八成是断了!”大夫很快站起来,得出结论,道:“去拍个片子看看吧!”

    曾毅就摇头,中医骨伤,凭的是一种手感,骨头有没有断,一上手就能摸出来,当然,他也不反对拍片子观察,如果大夫的手感经验不足,最好还是拍个片子,这样可以作出更直观准确的判断。曾毅摇头的,是这位医生的诊断态度,简直就是敷衍了事……

    “大夫,我们这就去拍片子!”大汉扶着他表弟,准备去放射科。

    此时那几位专家又开口了,“华老,您是骨伤高手,要不您上上手,看看这伤如何?”

    华老对于这几位的心思一清二楚,知道他们是想利用自己让那个镀金理事丢丢脸,不过华老没有拒绝这个提议,他现在也是有些气不顺,大家平时都那么忙,今天竟然被拉过来迎接这么一位镀金的理事,这不是拿我们这些专家去捧臭脚吗,欺人太甚。

    “行嘛,那就看看吧!”华老背着个手,脸上的表情非常自负,放眼整个南江省,在骨伤这个领域,他还真没怕过谁,更不要提一个镀金的专家了。刚才曾毅的表情他也全在了眼里,那小子到现在连里面的骨头情形都没摸出来呢。

    病人不知道这位华老又是谁,站在那里有些犹豫,不知道是该去拍片,还是该留下来,万一弄错了,怕是又要得罪医生。

    “你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人扶过来!”中医院的几位大夫甚至都有点嫉恨了,能让华老亲自出手,这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机会啊,“知道华老是谁吗?在咱们南江省,华老要是说自己整骨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你今天运气好,别说只是摔了脚,就算你把腿摔断了,华老也能让你一个月后健步如飞。”

    曾毅再次摇头,这大夫的嘴也太毒了,就算为了抬高华老,也不用咒病人腿断吧。

    华老摆摆手,俯下身子,在病人的脚上轻轻捏了起来。

    周围的大夫纷纷凑上去,伸长了脖子,仔细观察着华老的每一个手法细节,这可都是华老的不传之秘,今日机会难得。

    华老每用手按一下,就要停下来细细感觉一小会,然后换个角度再按,再去感觉,如此七八个回合后,他基本就摸清楚了里面骨头的情形,站起身道:“我看骨头没断,就是被震错位了!”

    那个判断病人骨头断了的中医院大夫,立时臊红了脸。

    背着手想了一会,华老道:“你这个伤虽小,但用手法怕是很难复位。我看开刀吧,用物理的手法将错位的骨头放回原位,再休养上一个月,差不多就能好了。”华老这话说得相当肯定,只是说完之后,他突然想起自己出手的原因,便话锋一转,道:“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诊断意见,或许别的医生还会有更好的办法。”

    几位专家立刻接过话头,“曾理事刚才也上了手,但还没发表意见呢,说不定他有更好的办法,能让病人立刻解除痛苦。”

    “对啊,曾理事,你就不要再谦虚了,说说自己的意见嘛!”

    中医院的几位大夫,本来是想吹捧华老几句的,可看专家们一个个都如此讲,只好暂且闭嘴,静观其变。

    曾毅再次盯着病人的脚看了看,道:“他的脚骨确实没断,我认同华老的诊断。”

    华老背着双手,神情泰然,早知道你小子会这么说,我这双手又怎么会摸错呢,那脚骨当然没断,“曾理事也赞成手术治疗?”

    “必须手术,而且是大手术!”曾毅一脸严肃,指着病人的脚道:“脚骨突起本身并不严重,可这个突起的位置实在是太坏了。你们看,骨头刚好顶住了神经线和血管,如果开刀,肯定要伤到神经线,那这条腿就算是废掉了;而如果不开刀,血管被压迫太久,导致供血不足,那只脚也肯定难以保住。我的意见,是趁病情还没有恶化之前,截肢吧,把这只脚切掉,长痛不如短痛嘛!”

    此话一出,在场专家全都目瞪口呆,他们早认为曾毅的医术不靠谱,但没想到会如此之不靠谱,一个连骨头都没伤到的小病,竟然让他扯到了神经、血管,而且还要截肢,我的乖乖,病人不过是跌了一跤,不知道还以为他是被卡车给撞了呢。

    那表兄弟俩个,此时完全让曾毅的话给吓傻了,他们是靠出卖力气来吃饭的,不管是废腿还是废脚,他们都无法承受。

    表兄弟俩个,用求助的目光看向其他专家,希望他们也能够说两句,哪怕是反驳一下曾毅的说法也好,这样自己心里还有一丝的光亮和希望,只要不截肢,自己都会继续治下去。

    “曾理事的见识果然不凡啊,佩服,佩服!”

    “是啊,今天大开眼界,那骨头可不正顶在了神经线和血管上了嘛!”

    “曾理事目光如炬,只那么一看,一切便了然于胸,厉害啊,厉害!”

    专家们正话反说,是在嘲讽曾毅呢,可这话落在病人耳朵里,不啻于是一个大噩耗,大汉顿时双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而受伤的小伙子,也是面如死灰,心里最后的一线希望也破灭了。

    “我看你们也不要拍片了,赶紧回去筹钱吧,要是拖久了,怕是整条腿都得废掉!”曾毅摆摆手,“走吧,走吧,这个医院不做截肢手术的,你们到别的医院去吧。”

    表兄弟俩个对视一眼,重重叹息一声,然后准备朝外面走。

    刚转过身,曾毅又道:“差点误了大事,我想起来了,有一个人专门治这种骨伤,而且随治随好,你们要不要去试试看!”

    这句话无异于是漆黑的夜晚出现一丝黎明,尤其是那个受伤的小伙,听到这话,他连脚痛都给忘了,猛地一个回身,面带着激动:“我愿……”

    话没出口,就见曾毅猛一个大步上前,抬腿就是一个猛跺,而且不偏不斜,刚好跺在了病人脚面的大包上。

    就听“咔”的一声,然后就是“啊!”、“啊?”两声,整个医院的大厅瞬间安静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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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胥之 离线
级别: 军区司令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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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楼  发表于: 2015-08-14   

第十八章 生生堂



    事先没有任何的征兆,所有人的脑子,都还停留在思考那个能治骨伤的人到底是谁,曾毅这一脚就踏了上去。

    不少人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回过神来,都向病人的那只脚看了过去。

    “我的脚……”

    看到脚面上支楞出来的那根骨头,被曾毅一脚踩平,受伤的小伙带着极度惊恐的表情,一连往后退了好几步,却突然发现走动的时候脚似乎不那么疼了,惊恐的表情立刻又变成疑惑,他抬起脚转了两圈,奇道:“咦?我的脚好像没事了……”

    “丝!”

    所有的专家医生,齐齐倒吸一口凉气,不是吧?

    那小伙先伸着腿活动两下,又试着在地上来回走了几步,然后一脸惊喜道:“好了,真的好了,现在一点都不疼了。”说完,他来到曾毅面前,感激道:“曾大夫,谢谢你,你真是好人!”

    曾毅摆了摆手,道:“你先别着急说感谢,还是让其他医生再帮你瞧瞧吧,看骨头有没有成功归位。”

    几位专家医生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得仔细瞧瞧,表面看,那骨头好像是下去了,但有没有准确归位,还得另说呢。

    专家们要上前细看,受伤的小伙却很不配合,道:“不用再看了,我自己都能感觉到,这脚绝对是好了!”

    “感觉?如果你的感觉有用,还要我们这些医生干什么!”专家们很生气,“别磨蹭,赶紧把脚伸出来!我告诉你,你这脚万一要是给踩出个什么后遗症,可别怪我们没提醒你。”

    病人这才极不情愿地伸出了脚。专家们围上前去,对着那只脚开始仔细端详,就差没有捧起来用放大镜来观察,可遗憾的是,脚面上甚至连个蹭破皮的小伤都没有,这有些难以理解,那骨头明明都已经翘了起来,再一脚踩上去,绝对是个骨头分离的下场,怎么会骨头归位了呢。

    看专家们这副表情,受伤的小伙就露出一丝不屑,道:“你们看好了没有,要不要再拍个片子,或者开一刀?”

    话里的讽刺意味很强,几位专家岂能听不出来,他们愤怒地一跺脚,全都站了起来,,真是狗咬吕洞,不识好人心,平时别人想让我们看,我们还不给看呢。

    曾毅负手站在那里,“话可不能这么说。其实专家们刚才那都是故意吓唬你的,你的注意力全在受伤的那只脚上,要是不把你的病说严重点,转移你的注意力,我的那一脚踩上去,非但治不好你的病,还要把你疼个半死。”

    说完,曾毅看着那几位专家,似笑非笑道:“我说得对不对?”

    专家们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原来这小子一直都是在说反话呢。

    “我手上还有几位重要的病人,既然这里没什么事了,我就先告辞了,以后共事的机会还很多嘛,我再慢慢向诸位讨教!”说完,曾毅一甩袖子,翩然而去,把一众专家凉凉地扔在了那里。

    专家们此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真是六月的帐,还得快,刚才大家在会议室里羞辱对方的话,只一转眼的工夫,就被对方如数奉还。现在谁还敢再说那小子只是个镀金的理事?

    华老站在原地,老脸更是一阵发烫,他这个南江第一的骨伤专家,今天被人结结实实地上了一课。

    人脚上的骨头,因为长期承受身体重压,结构非常紧密,而且脚的力气也非常大,所以骨头错位之后,仅靠手法是很难进行复位的,只要病人脚上稍微使一点点力,你非但无法将错位的骨头推回原位,还可能给病人造成更大的伤害。

    基于这种考虑,华老才建议病人动手术。

    直到曾毅一脚踩上去,华老才猛然意识到,其实曾毅早就知道大家是在消遣他的,只是故意装作不知,让专家们先去打头阵,打击病人的希望,然后自己再推波助澜,更拿出截肢来吓唬病人,让病人的希望彻底破灭。

    而在病人完全绝望之时,他又给出一线希望,此时病人的心神,完全被转移到了那根虚无缥缈的救命稻草上,脚下毫无防备,曾毅一个出其不意的踩踏,就让骨头轻松回到原位。

    整个过程,华老看得最为明白,曾毅心思之深,时机之准,出脚之狠,角度之正,就连他这样做了一辈子整骨的老手,也是自愧不如。听到那“咔”的一声,他就明白了,病人的脚已经是好了。

    现在再看那几个挑事的专家,华老的眼里都喷出了怒火,自己行医一辈子,还从没跌过这么大的跟头,今天要不是受了这几个混账的挑唆,自己何至于丢这个人,再想到之前自己稳操胜券的样子,华老浑身难受,一刻也呆不下去了,他恼怒地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专家全都傻了眼,这个结果谁也没有想到,羞辱镀金专家不成,反倒得罪了真金专家。

    汪主任此时的心情,可谓是畅快至极,就像大热天喝了一杯冰水,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舒服地张开,痛快,实在是太痛快了。你们这帮子专家,平时对老子呼来喝去,一点面子都不给,傲得都没边了,今天终于张狂过头,被人打脸了吧!活该!你们也不想想,曾理事能给冯厅长当保健医生,岂能没有两把过硬的刷子?南江第一骨伤专家?我呸,在曾理事面前,全他妈是狗屁。

    反应过来,汪主任赶紧追了出去,他要好好地感谢一下曾理事,为自己出了这口恶气。

    医院大厅里,一些患者和路人围上前来,对着那个小伙子的脚啧啧称奇:

    “神了,你们快看,这脚还真的是好了!”

    “哎呀,刚才那一脚差点吓死我,我的心到现在还怦怦直跳了。”

    “这就叫艺高人胆大,换了别人,哪有胆子这么治啊!”

    “神医,绝对是神医!”

    专家此时全都默不作声,悄无声息地从众人视线中消失。

    曾毅出了医院的大门,闷头朝回走,那些专家现在怎么想,他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向来他都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既然别人看不起自己,自己还管他是个什么玩意的专家。

    “曾理事,曾理事!”汪主任边跑边喊,气喘呼呼地追了上来。

    曾毅停下脚步,“汪主任,还有事?”

    “没……事,没事!曾理事医术出神入化,我今天算是开了眼。”汪主任喘着气,从上衣内兜里掏出名片,双手碰到曾毅面前,笑道:“刚才忘了把电话留给你,这是我的名片,以后要是有什么事,曾理事打个电话吩咐一声就行。”

    曾毅笑着接过来,“汪主任你真是个热心肠,过几天,我可能还真的有事情要麻烦你呢!”

    汪主任摆着手,“曾理事太客气了,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只要我力所能及,肯定没有二话。”

    “我想在荣城开一家诊所,但初来乍到,对于这边的衙门口的人不怎么熟……”曾毅看着汪主任,这个想法其实他早就有了,只是过去条件不允许,而现在开诊所的话,就刚刚好。医疗专家小组那边,事情其实非常少,除了定期去给领导做一次检查外,剩下的时间基本都是闲着的,不用上班,每个月津贴还照拿,除非是领导要下去视察,或者真的生病,才需要去跑一趟。

    “小事一桩,小事一桩。有理事的身份,这个事情好办得很。”汪主任笑得非常开心,他还怕曾毅不麻烦自己呢,开玩笑,对方可是冯厅长的保健医生,想办个诊所手续,那还不是动动嘴皮子的事,能麻烦自己,那是看得起自己,“这件事情就交给我了,曾理事找好地方后,就通知我一声,我去给你把手续跑了。”

    “那就先谢谢汪主任了,等事情成了,我请你喝酒!”

    汪主任连连摆手,“举手之劳而已,曾理事何必这么客气,我这个主任,本来就是为你们这些理事服务的嘛。”

    和汪主任聊了几句后,曾毅告辞离开。晚上邵海波下班回家,曾毅又把自己的这个想法讲了一下。

    几天前,邵海波最大的心愿,还是要把曾毅安排进人民医院,而眼下曾毅已经是专家组的专家了,进不进医院,其实都无所谓了,他想了一下,道:“也好,这也算是继承了师傅他老人家的遗愿,我完全支持。”

    “诊所的名字,还叫‘生生堂’。”

    “养生生之气,医生生之病,第一天学医,师傅就给我讲了这个生生之意,至今让我印象深刻。”邵海波有些感慨,“诊所那边,缺钱还是缺手续,你告诉我一声,我来解决。”

    曾毅笑了笑,“这几年四处游历,给人治病,其实也攒了不少钱,手续方面我已经找到人办了。”

    “差点忘了,你现在是保健局的人,办个手续肯定是易如反掌。”邵海波举起酒杯,道:“来,一起喝了这杯,祝生生堂在你的手里,重新发扬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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