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威廉：在英雄与小丑之间的华裔青年
--------------------------------------------------------------------------------
http://www.creaders.net/ 万维读者网 2004年05月10日 12:26 PM
孔威廉，这个华裔青年出名了。有人说他是小丑，有人说他是英雄。不管是英雄还是小丑，反正他出名了。
安吉拉是孔威廉的同学。作为伯克利工程学院报的记者，她曾经采访过孔威廉。她 告诉本刊记者：她是在《美国偶像》播出后几个星期找到孔威廉的。孔威廉不愿意去她的办公室接受采访。她说：“我不得不等在孔上课的教室外面。他要去咖啡屋，然后他让我跟他一路走，一路说。我非常生气，我感到这是对我的极大的不尊重。最后他终于同意在路边停下来，我就这样在外面采访了他。”
安吉拉和孔威廉在同一个系读书，不过孔威廉出名以前安吉拉并不知道他。当记者问她初见到威廉觉得他真诚、自信、有吸引力吗？她说：“我见到他时，感到他真诚和可爱,但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自信。我认为他是一个爱做梦的人，不害怕去追求梦想。他真的喜欢唱歌，他告诉我他唱歌时感到幸福。”
“我采访他之前，没听他唱过。后来我听过，我根本不能理解人们的这种疯狂。我认为他是一个很差的歌手，但他身上有一种东西让人喜欢并享受他的表演。”
如今，孔威廉的唱片《Inspiration》在美国音乐公告牌上排名相当高，超过了很多知名歌手。他唱得这么差，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多人买他的唱片呢？
“我觉得名气是这把火的燃料。他的名气越来越大，完全是媒体和网络行为。对，他滑稽、可爱，有一股奇怪的可笑的魅力。但媒体铺天盖地的报道才是他卖掉唱片的好帮手。”
“孔威廉在系里的成绩怎么样？别的老师和同学如何评价他？”记者问。安吉拉说：“我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学生,但我们系要求是非常严格的，他必须和别人一样苦苦挣扎。”
他有女朋友吗？“我不知道,但我感觉出名以前他没有女友。很可能他现在有了，因为很多女人会被他的名声所吸引。”安吉拉说。
有人说孔威廉的名气建立在一个天大的玩笑上；安吉拉在报道中最后问：到底是我们涮了他，还是他涮了我们？
这件事是一场玩笑吗，他的名声还会持续多久？
“事实上我们系的同学谁都没想到，他的名气会持续得这么久！我们看见他越来越有名，都感到惊讶。媒体是无常和易变的，我相信这股热潮会冷却下来，总有一天他会被人遗忘。”安吉拉说。
对孔威廉的一夜成名，“我们系里的同学认为这完全是一场闹剧，我们简直不能相信会有这么多媒体报道他！采访他非常困难，但我还是采访到了他。我感到他自己也晕头转向了，这件事像闪电一样击中了他，改变了他的生活。我觉得一开始他不太确信人们是否在嘲笑他。现在，我认为他要不就是在享受这一切，要不就会感到厌倦。现在我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安吉拉补充说：“现在要想采访到他几乎不可能，除非你给他钱。”
作为系报的记者，安吉拉如何看待传媒的这种疯狂？
“我觉得传媒真的疯了，但在美国传媒就是如此。问题是这是一个复制的时代。开始有几家报纸报了这个故事，其他的报纸也会跟进。电视也一样。对他的报道越多，他就越有名，他越有名，你就越要报道他。我也是传媒从业者，我对传媒改变人的力量深感震惊。在我看来，它甚至是很可怕的。这件事最终的结局对孔威廉是好的，但我相信他肯定也读到了很多伤人的言论。”
记者让安吉拉预测一下孔威廉将来的事业和生活。
安吉拉说：“我不知道，但我很好奇。我知道他现在正在很认真地选修音乐课，他很严肃地考虑要当一名职业歌手，在尝到这些甜头之后。我不知道在这样一个竞争激烈的行业里，他最终会不会成功，除非他走一条个性化的路线，或者被更多的媒体所打造。嗨，然而谁知道未来呢？”文/本刊记者陈黎
写给孔威廉的情书
哇，一个年轻而真诚的人只在电视上出现了几分钟，却对全世界产生了重大影响，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每一个看到他的人都感受到他的人格魅力。我，是一个有四个孩子的中年家庭妇女。当我看到他时，我的心被触动了，我一遍又一遍地唱那首歌，充满了幻想。
——丽莎
WILL,每次你上电视我都会看你。我爱你，WILL。在你身上我发现了一切我渴望男人有的东西。聪明、滑稽、真诚，可爱。我觉得我们非常合适。我想和你约会，WILL！我喜欢你的声音。你是我见过最帅的男孩。我的性格对你很合适，我渴望这次约会！
——健娜
我第一次在《美国偶像》上看到WILL时，我不能呼吸了。对我来说，他是世界上最有魅力的男人。我知道如果我有机会见到他的话，我们会很好的。他看起来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他知道什么时候应该享受生活，他知道如何对一个女人好。我会好好地对他……
——凯尔茜19岁德克萨斯
在我听你唱歌以前，我从没想过我会爱上一个我没见过的人。但我记得你在《美国偶像》上说“音乐让你打开自我，触动更多人的心。”你确实打动了我，我才意识到原来我用一生等待的人就是你。你没进入《美国偶像》下一轮比赛时，我哭了。
——春
自从我第一次看到你电视上英俊的脸，在那样命定的夜晚，我就知道我是你命里注定的灵魂上的伴侣。我无法停止思念你。每次你出现在电视上，我心里就融化了。当你唱到“你今晚能感觉到爱吗”，我就感觉到你是在唱给我听。每天晚上我闭上眼睛就能看见你的脸，我想像你就在我身边。
——劳伦
WILL你就是那个人！第一次看到你时就知道你将是下一个美国偶像，你现在还是。你是我见过的最帅、最值得爱的人。不管我在什么情绪中，你都能让我笑。当我第一次在《美国偶像》看到你时，我说，噢，上帝，他一定要进入下一轮！你落选时，我失望极了。我爱上你了，你令人惊奇，你是最有才华的。
——达妮艾尔佛罗里达
不同定义的孔威廉及其遭遇
孔威廉现在很红啦，虽然前两天咱还叫他“黄威廉”(大概是音译的错误)，威廉的老爸一定特不愉快，威廉的老爸是个很有生意头脑的人，我不知道他对威廉的影响有多大，不过，很显然，面对美国知名节目《美国偶像》(AmericanIdol)评委的冷嘲热讽时，威廉的家教是极好的，我相信这家教是纯东方式的：要谦和、要大度，不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迈克的三种可能】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是西方的教育方式，想像一下，把孔威廉换成个美国男孩，咱们叫他迈克吧，迈克也在《美国偶像》节目中参加竞赛式的歌唱表演了，遗憾的是，迈克根本就找不到调门，更遗憾的是，迈克唱的还是劲歌，是拉丁王子绰号“电动马达臀”瑞奇-马汀(RickyMartin)的“Shebangs，”迈克的臀没有电动马达，迈克的节奏感就像太阳下快晒劈的老木头，迈克就这样边跳边唱着，有个女评委用评分板挡住脸，在后头狂笑，有个男评委看起来极其沮丧，他悲哀地看着迈克，心里琢磨着你怎么能这样亵渎音乐，还有个评委极力保持着镇定的严肃的善意的聆听姿态，善意的，他在这姿态后面传达出绵绵不绝的同情和善，不幸的是，迈克的歌唱被粗暴打断了，美国人选出的评委都极富个性，并且不遗余力地在各个细节上表现个性，惟其如此，他们的评委资格才可能力保不失，无限沮丧的男评委忍无可忍地打断迈克，刻薄他，你既不会唱，也不会跳，你叫我拿你如何是好？
脑筋急转弯：请问，接下来，迈克会怎么办呢？
第一种可能：迈克是霍尔顿式的叛逆少年代言人，他不屑一顾地笑一笑，伸出中指……
第二种可能：迈克是清教徒式家庭培育出的孱弱孩子，他抖动着嘴唇，说不出话，险些淌下羞愤的泪水……
第三种可能：迈克是美国南方精神的继承者，他摔掉麦克风，大步走向对他发难的评委，好像要撕碎他……
这三种可能，美国观众都耳熟能详。第一种可能，太像名不副实的摇滚青年了，冷酷的作秀已经无法震撼他们；第二种可能，素来不为美国人欣赏，他们很难欣赏孱弱之美，他们同情失败的强者，却不为不战而退的弱者动情；第三种可能，很可能让电视台收视飙升，以前美国的脱口秀节目也有挑起观众和主持人械斗的先例，这已没什么新鲜感。
【孔威廉的选择】
可喜的是，孔威廉不是迈克，孔威廉选择了第四种可能，在成为可悲的小丑后，他并不介意，还很有礼貌地答谢了评委，然后才拿起自己黄色的背包，不慌不忙地走出摄影棚。
【两个词·四种定义】
美国的舆论，美国的观众们，对孔威廉被打断表演以后一系列的举动赞不绝口，他们说这很勇敢，他很纯洁。
如果说他的歌唱是小丑表演，那么他拿起黄色背包，不慌不忙走出去的举动，则透露出第一流的表演艺术痕迹：不要对着镜头嚎哭，要背对镜头，让双肩颤抖，这才是正宗的悲哀。后来电视台做过一个特辑，采访孔威廉的同学们，有同学就说他不相信威廉的纯洁，他觉得这是表现出来的纯洁。呵呵，我也不相信威廉的纯洁，不过我觉得他的技术一流，在待人接物的姿态上技术一流，我甚至能想像他的华裔老爸从小教育他：“凡事要忍！要忍！”我觉得孔威廉的纯洁其实没那么纯洁，是训练有素的纯洁，咱们管这叫“家教好”，他们管这叫“纯洁”，如果这是纯洁，那么纯洁实在太简单。
不过，身在中国本土的人们已越来越厌倦隐忍了，我们渴望像霍尔顿那样酷如韩寒，渴望浓墨重彩地泼洒自己的脆弱敏感如安妮宝贝郭敬明，渴望像南方汉子那样的粗暴强悍如被驱逐的苍蝇乐队，这对我们是新鲜的，我们把它们叫作勇敢。然而，美国人对勇敢的这三种表达已经麻木了，他们需要一丝不苟彬彬有礼谦和与处乱不惊，他们管这叫勇敢，他们的勇敢定义和咱们不一样，究竟是咱们步他们后尘，还是他们跟着我们的祖先走？我可说不清，我只知道传统中国人的“态”已经虏获美国人的心。
【假如孔威廉在中国】
假如孔威廉在中国，肯定红不了，原因如下：
首先，中央电视台不可能有《中国偶像》这样一个以打造流行偶像赢得高收视率的皇牌节目，打造流行偶像的门道，中国的传媒还没摸熟，一年一度的青年歌手大奖赛已是明日黄花，完全把握不到流行语态，与潮流严重脱节，更别说超前前卫了。打造流行偶像，说到底，是一项运转程序严肃严格的机械工业，中国内地还停留在对实力与偶像难于取舍的微妙挣扎中，极其痛苦。
其次，即使有这样的节目，孔威廉被粗暴打断后的完美表现，也难于取得广大电视观众的好感，“这没什么，不过是谦逊有礼嘛！”“不过唱得实在太难听，哈哈哈！”这是最有可能的两种观众反应，家长会教育孩子“没那个料就悠着点儿”，说不定还会有好事者投诉电视台：“你们怎么把关的？！让这样五音不全的人上台？！”紧接着，节目制片就紧急开会，要求编导严格选手筛选程序，必须做到严防死守，不让一个混水者能摸着鱼！
再次，即使有这样的节目，即使孔威廉顺利登台，孔威廉也不太可能被粗暴打断，因为咱们的评委都挺没个性，说话软绵绵的，衣服穿得整整齐齐的，打个分也你瞧我我瞧你的，你给87.5，我就给87.6，孔威廉肯定可以顺利唱完，唱完以后灰溜溜下台，谁也不会注意到他，仿佛他从未登台一样。或者他也会被人短暂地记住，成为街谈巷议下饭的酸菜碟。
所以呢，美国人眼里的纯洁的勇敢的五音不全的孔威廉，在中国人的视界里，只是一株没长对地方的小草，没有花香，没有树高……这毫无办法。文/lostpast(自由撰稿人，现居成都)
孔威廉与种族歧视
如果你还认为加州伯克利分校学生孔威廉的成名之路很无辜的话，你应该看一下亚裔美国艺人给我专栏写的信。他们的观点并没有停留在《美国偶像》的淘汰者“一夜成名的闹剧”上，他们认为孔威廉的出名恰恰给了美国一个机会——成为种族歧视的国家。
当我将种族歧视和孔威廉的成功联系到一起，我知道我击中了一个敏感的神经。这表明人们已经意识不到种族歧视的存在，种族歧视将自己扎根在看起来无害的东西上，然后像偷偷摸摸的病菌一样，在我们的文化里四处漫延。
很多人如此地热爱这个很投入却没有才能的孔先生，以至于他们看不到最明显的东西。很显然，在这个男人的“传奇”里肯定有动人的真诚，他居然敢于在“邪恶”的《美国偶像》评委西蒙·考威尔面前，陈述自己的主张。
然而变成卡拉OK皇帝的孔威廉真正的成功将上面的一切都践踏了，他的成功铭刻着种族歧视的原型。
他长着龅牙，移动起来像一个需要紧身衣的男人，唱英语歌带着中国口音。
你喜欢他，你确实喜欢他。但不像你喜欢莎莉·菲尔德一样。
在VH1的网站上，有报道说甚至科赫唱片公司的总经理格朗布莱特(是他将孔投入了市场)也承认孔的口音使音乐听起来很滑稽。
格朗布莱特上个星期很开心，因为孔的CD打入了音乐公告牌的第34名，卖掉了40000张。实际上，这个成绩狠狠地鼓舞了格朗布莱特。“他正在学习，一年以后他会成为一名真正有天赋的歌手。”格朗布莱特说，“我打算再同十个和他差不多的人签约。”
这是娱乐吗？
不，这是种族歧视。(至少要承认：这是对种族歧视的逢迎，为了娱乐也好，为了强大的金钱也好。)
格朗布莱特的话表明孔威廉并不仅仅是有独无偶的现象。唱片公司还会有新的举措。我们将看到更多的孔威廉，一种软性的、暧昧的种族歧视将假借娱乐之名上演。
我将之称为阴险。
孔的歌迷看不到这些，他们给我来信说，“你就不能让我们清静吗？”或者，“难道你就不能只看表面吗？”
当然，为什么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有些人说我很嫉妒他，想让他沉没。
又有人说包装孔威廉至少无害吧，每个人都挣到了钱，都很开心。但是这个让我很不开心。
亚裔美国人很高兴终于有人站出来说话了，关于并不无辜的出售孔威廉的过程。
他们一直保持沉默，因为他的成功使他们困惑：“他在赚钱，这一定是好的。”
一个亚裔给我写信，说到点子上了。“孔是现代的布克威特。”(布克威特是美国黑人的代名词。)
凯茜，一个形象设计高手，在FOX电视上说到孔：“如果他矫正他的牙，那他的事业就完了。”她很清楚她嘲笑的是什么。
好莱坞所有的人都相信将来会出现越来越多孔这样的形象。
这就是为什么我所收到的最尖锐的来信都来自亚裔美国艺人，不是业余的。真正的艺术家拼命想冲入主流电视和电影业。
丹尼斯，一个住在洛杉矶的演员在给我的信中说：“在孔威廉身上发生的一切让我感到恶心。娱乐业为了装满钱包，不惜利用亚裔的这种原型，而孔威廉正在将这种原型永恒化。”
丹尼斯说以前他试音时，很少看到孔威廉这样的形象。“而现在我猜如果我们还想在这行混下去的话，将不得不模仿他的样子！”
另一位亚裔演员说：如果孔威廉类型——婴儿式的无能，成为亚裔男性的“表情”，他知道他的事业可能要完蛋了。他补充说：“制片商说过，长得像孔的人能挣到大钱。”
他说：“我不能相信一个真正的亚裔男人会允许这一切发生。”
并不只有艺人受到伤害。
如果你是主流，你不希望少数民族和外来移民成为你的威胁，你会怎么做？
嘲笑他们，幼稚、无能！然后把它当成大众娱乐来出售。
这很管用，一直如此。
看看有几个亚裔人在美国有权力和地位？
那些真正有才能的人呢？他们中某些人成功了，但是在这样的社会里，大多数人都只能自暴自弃。(北京青年周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