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老张的三轮车刚拐进院里来,一盆水哗泼过来,正好浇在三轮车的前轮上,若是骑车速度稍快点,这盆水就泼在他的下半身上了。
“哎呀呀,老张回来了,你看看,差点给你洗个澡。哈哈哈。”
这个泼水的女人叫周小萍。周小萍的嗓门总是很大,声音有点沙哑。周小萍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十五之前的月牙总是好看的。周小萍脸上一派花红柳绿,两片薄薄嘴唇因为涂了浓重的红色而旗帜鲜明。她擦着厚厚的香粉一刀子戳不透,脸上的褶子还是显山露水。她和老张隔着一根扁担的位置,老张的鼻子就捕捉到了刺鼻香水的味道。
周小萍总是在傍晚化妆。
老张,暗自深吸一口气。他说:“没事,正好给我洗洗车子。”
周小萍拿着她的搪瓷脸盆,问:“老张,这么早回来啊。”
老张说:“孩他娘要来,我先卸了车子,一会儿去车站接她去。”
周小萍说:“哎呀呀,就骑这破车接媳妇啊,不找个出租车去,老张你真抠门。”
老张说:“咱这车也不孬,敞篷跑车,兜兜风多好。”
“兜个屁,冻死人不偿命。”周小萍扔下这句话,扭着胖胖的屁股进屋去了。
老张已经从三轮车上下来,他看着周小萍的背影,她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毛呢裙,屁股处已经磨起球了。腿上穿了一条肉色棉袜,远远看去,好像光着腿一样。周小萍喜欢穿裙子,一年四季都喜欢,但是她通常配黑色的袜子,夏天就光着她的大白粗腿。大冷天穿这个颜色,老张第一次见。
粗的像个大象腿。老张想。
天黑下来的时候,老张的敞篷跑车,载着阿花和她的家什吱吱扭扭的回到他住的四合院来。天气不好,长途车晚点。院里周小萍家养的那只小黑狗,嗅着陌生人的气息,敷衍的叫了两嗓子,然后悄无声息。
四合院里除了周小萍的家里透出灯光,都是漆黑一片,这里住着做小生意的人家,起早贪黑的生活,这个时候,很多人还没回来。
黑暗中,阿花轻轻喊了一嗓子:啊呀。
她走过白天周小萍泼水的地方,一个趔趄,重重的坐在地上。周小萍不止泼了一盆水,今天天冷,夜里就结冰了。
老张停下车,回过来找阿花的时候,阿花自己就站起来了。老张说了句:“不长眼,单挑那地方走。”
黑夜漆漆,两年里她只来过老张的租住地一次,她上哪去长眼?夫妻共同战斗年月里他们租住的房子早就拆的片甲不留,高楼大厦拨地而起。城边这个棚户区的四合院,是阿花走后老张新物色的住处。老张租了一间房子。他的修鞋家什,不算贵重的,就放在厕所旁边的小杂物棚子里。
阿花的屁股有点疼,她对这么大的人还摔跤感到难为情,她自嘲说:“多亏我穿了棉裤。”
院子里的黑狗又敷衍的叫了两声。老张进门的时候,周小萍家的门开了,一个男人走进来。
一会儿,周小萍家的门又开了,周小萍的老公大伟出来了。大伟点了根烟,香烟在黑夜里忽明忽暗的越来越远。
花生米烧刀子馒头都放在小饭桌上。老张去接阿花路上买了他盘算好的食物。那瓶剩下的辣椒酱也重新打开了盖子,经过夏秋冬交替,上面已经长毛了,老张用勺子挖去长毛的部分,下面居然还有完好的艳丽的红。
屋里没有暖气,太冷,馒头都凉了。
老张拿起烧刀子灌了一口,对阿花说:“你煮点面条吃,暖和暖和。”
阿花正在把从家里带来的被子铺在床上。她跪在床上抻着床单的角,屁股冲着老张,她的屁股依旧干瘪,没有周小萍的屁股大。阿花的肉长在上半身了,因为个子不高,老张常叫她四川矬子。她好像从来没有为这个绰号生气过,阿花是好脾气的。
阿花的眼睛是极其漂亮的,大而明亮,生在一张苹果脸上,年轻的时候,忽略身高,也算美人一枚。
阿花整理好衣物,下的床来,五斗橱上一把面条已经很苗条,她拿起来又放下,说:“算了,我凑合吃,面条明早上再煮。反正有辣子,喝点热水,一样暖和。”
和两年前的无数个夜晚一样,他们吃完饭就是熄灯睡觉。
阿花躺在床上,吃了辣子的身体还是有些冷。
老张躺在床上,喝了烧刀子的身体早就温热着,这三块钱的一小瓶酒全部下肚,这酒的后劲够大,他的身体越来越热,有个猫爪子在挠着他的筋骨和神经,痒痒酥酥的。
老张的手伸出来,摸到阿花的头发,阿花的辫子没有拆,搭在枕头一边。阿花从她的少女时代到红颜衰退,都是脑后梳辫子的。这些年,她的腰越来越粗,辫子越来越细。老张的手重新开始探索之旅,这一次伸到阿花的被子里,他在阿花穿着秋衣的身体上顺藤摸瓜,摸到阿花有些干瘪的乳房,他想找秋衣的入口,探求真实的皮肤。
他摸到了阿花的脖子,阿花的脖子有点短。他找到了秋衣的入口,秋衣的领子有点小。他把手伸进阿花的衣服,一下子捏到了阿花的乳房,阿花的乳房是凉的,躺着的阿花一动不动,她的乳房里可怜的脂肪四散分开,老张像摸到了一个坍塌下来的饼。
老张摸了一会儿饼,再往下,秋衣的领子又碍事了,好像什么也摸不到。他把手抽出来,放到阿花的秋裤上,阿花的裤腰这么紧,睡觉能舒服吗?阿花好像一直喜欢穿衣服睡觉的。
阿花的肚子也是凉的。
一直像死人一样躺着不动的阿花,轻轻的把老张的手推开,说:“刚才摔那个屁股蹲,这会儿还疼,今晚就得平躺着了。唉,不知道睡一觉能好吗?明天还得干活呢。”
老张把手缩回自己的被窝,他的探索之旅就在黑暗中阿花的叹息里结束了。
从十九岁嫁过来,老张的小张时代,阿花的小花时代,他们的夫妻生活就是这样,阿花一直是躺着的,等着老张先摸索后她就顺从的叉开腿,等到三个孩子一个个出来,阿花就连腿都不肯岔开了。
院里,小黑狗又敷衍的叫了两声,周小萍家的门响了一声,又归于沉寂。
后来,小黑狗没叫,大伟重重的吐了口痰,周小萍家的门又响了一声。
黑夜,真的无边无际的黑下来。
烧刀子还在烧着,老张的世界里,没有阿花,有的是另一个女人的样子。她笑起来的眼睛弯着,她擦了厚厚的香粉,她的腿很粗,她穿了肉色的袜子,像光着一样。她的屁股很大,很白,不用擦粉,胜过他买的馒头。
周小萍就是烧刀子,让老张老去身体在倒春寒的夜晚熊熊燃烧着。
[ 此帖被白菜在05-16-2015 06:05重新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