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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平 09-12-2004 18:19

[转贴]十四行的短歌(第1辑)[修订本]

十四行的短歌(第1辑)[修订本](作者:胡不归)

此文本大多写于己于一九九一年,五年后,当我从这个爱情中醒来时,又作了修订并补充最后一首。以前我为了句式整齐,做了很多删节,但也因此而造成阅读障碍,现在依据底稿基本又恢复原样,也许阅读起来会觉得流利一些,谁知道呢?

1
同你紫金蕊心相遇 黑色雏菊才找到自己的窗子
大理石的沦灭瞬间转化为祭坛四周起伏的乐章
假如你也是载负旷野绵长柔音而达所梦之境
那定会换一片天空来抚慰这盛满礁石的海水

看 狄安娜林中不眠的伴侣 摆脱水仙诱惑
恐怖夜晚穿越青铜时代进入十五国风的篝火
昂扬吧 沉默泉中撕裂大地之龟甲的麦穗
牵引病牛翻过一眉眉画满白云水草的蝶翼

对你的情感 仿佛不屑于开花的植物 根
便是果实 徘徊于双重季节的古老均衡中 
一个种族残迹 催报语言血棺可能到达的献祭 

而一只手将千百遍复印你名字 刻你名字
于夜的每一道伤口 用钉住蜘蛛之心的松针
宇宙外的树也必将因你所释放的流绿而颤动不已
2
高傲吧 走在通往高傲之真实的源泉 在时间
创口上 挣扎成一张频繁探视眼睛的书页
又沉到文字背面 一扇无须墙壁支撑的窗子
微风中将格栅门全部打开的花园 在那里——

寥落迷失的星星 却赋予原野以超自然的眩晕
那个走向不可能的人 被风吻得只剩一个称呼
而雨伞丁香均已绝迹的夜晚 背转侧影 如女人
素手砍倒的幼树 一曲靠不住但值得渴望的旋律

一个长出躯体的名字 一根扎进名字的蜂针
在野性未全消亡的峡谷里 追逐蜈蚣的霹雳之神
也渴望友谊 渴望在零乱青冢间留下倾斜雕像

另一匹马行走的斜坡上 承露仙人倾听渭水波声
还期望洛妃的叹息能再靠近一步 而雅典娜矛尖上
守夜人世代相传的悲哀之碗却溢出沉潜的烛光
3
当春天到来时 船与水忆起那个无暇的玩笑
岸上落花捧起沉舱酒杯 孤单而沉默的柳
密封下一万枚斜阳纪念币 缓慢而坚忍地 
无名的火鱼腹中燃烧 一桢新的歌词游来

待夏天的帆驶进大理石发育成熟的胸腔
一群白鸟掠过刺舌而书的碑文叠起的屏障
逃进光明洞窟之前 枯萎嫩枝上飞行游历
以古老心脏的血筑就避冬的冰雪之巢

而今 组成我们乡村的沙正一点点漏去
那无所不在的死者搁浅在荒滩上 向着海洋 
敞开眼睛 并屈服于美人鱼自虐般的抽打 

在桥上荆棘与桥下玻璃之间 有大能之物徘徊
谁还会与那没设信箱的火山保持最后的缄默 
——而缄默乃我斯生斯世能够进入的唯一居所
4
当你飘然而去 一株十字街头上急躁行走的树
在渺茫沙砾分割下 缓慢地受伤 颓然倒下
流成一条无法平衡的河 向静默后的静默
言说外的言说 喷射非时间鳞甲所能阻挡的泡沫

害怕回来吗 哦 不 关紧你的书页与笔
当黄昏钟声敲响 当墨水瓶裂开吞食泥像的嘴
当旧石器的诺言都标出新石器时代的航线
白鸥就会噙冰岛火焰来读你雕于窗棂的烟雨

最初那颗晨星夜蟒腹中滚动 藻波翻腾的街道上
雷电焚烧过的橡树开花了 轻于海浪之吻的花瓣
停在苍鹭废弃机缘上 似卡住脖颈的悠长叹息

我们必须和流水 葡萄叶 酸枣一同回归昨日
不是陈述这瞬间的启示 让启示为自己说话
将孕物还给夜与泥土 把语言的内核赐予死亡
5
在离别界线之前 静水间唯一会喊叫的星
穿上无花果的衣服 蛇一样缠绕游移睡眠
被现在判为无罪的谋杀者将未来砌入坟墓后
风的血手把一条黑色披肩披在大理石的肩上

而独自挺进黑夜的树根 将那双无法洗净的手
带入溪流深处 而绞杀舵手的船落荒而逃
抛下一个又一个波浪 上天趁机观察的眼睛
在死者唇上格格傻笑时 有神殿倒下化为瓦砾

那个耽于给老死胎腹的婴儿命名的人也将离去
一枝不再被记忆保留的笔在雕像脊背上插满刀子
而寂寞已久的闪电却动员我的狂发一起燃烧

因了这些尸解的日历 我拼命撞击大地乳房
却发现这世界所有爱的见证人都噙着优雅泪水
躲在荒草下拒绝醒来 对我的痛苦浑然不觉
6
这灰尘臃肿的世界必将感谢你的名字
因了我们相识 大地清新如洗
许是上帝怕自己太寂寞
故意以和平方式抛下毁灭地狱的火

你的脚下匍匐着一片广袤的冻原
一切都归你所有 包括稀有金属
你有权力摧毁上面的全部建筑
并用魔术师的铁笔重绘宏伟蓝图

你呀 可以修筑桥梁 开辟花圃
可以养几只有时你也捉不到的松鼠
可以在蜻蜓翅膀上放只青蛙看它跳舞

总之 你将成为宇宙的总体设计师
下一个世纪的女王非你莫属
因为你拥有一片曾经荒芜的国土
7
我们之间 有一种恒静距离 如突兀之墙
渺茫地分割天空 你星辰的幽光 落入我——
种植莲子的碗 一尾游鱼嫩涩间戏笑 
应该永存的宏大潮水 拖着欲雨黄昏奔流 

在你的山峦上 松影横亘月的荒凉之眉
而维纳斯正以泪水洗净自己裸体的地方
我寻觅被距离打湿的诗句 却发现稿纸背面
以枫叶垒巢的蓝鸟在夜雾庇护下织出秋的帘子

在金雨中散步 紧紧攀缘直耸天际的传说 
我为独眼人的孤独流下眼泪 在浊泪激励下 
接过跋涉于泥泞的红烛 插上苍茫寥落之野

你毋须望风而逃 一如祭坛上渺茫的歌声
我正耕耘雾霭与曙光笼罩的田园 千百张
春犁的诺言将把大地对阳光的血仇表达得淋漓尽致
8
剑一样刺杀星云的喷泉 如冰美人的长发
注入大地的掌心 灌木思维具有现代特性
一体对抗虚无天空 每片绿又各自为政
并以那针叶之池 淹没乌有之乡的宁静

看蚂蚁相互馈赠比死亡更接近沉默的诗
半截鱼骨乃一座发霉的城 于发现之桥上 
听一个唱于风中的食罪者为黄昏的腹股吸收
倦如床铺的巢却在同一阐释之树后变成红色

波液露出无奈酒窝的夜晚 一个人又一次
驯顺地走进海滨乡村 连结两座孤岛的镜子上
看不见船只的码头被千篇一律的波涛惊醒

S型路卧剪刀统治的羊毛中 野犬中的一只
说着夸张的语言 在迷路羊群后面翻着筋斗
迷恋于途中髑髅的性爱与残忍抚摸下来的星空
9
啊 曾用调理之手分开大地与天空的诗神
自屈原涉江去后 便满意地封闭于停住之中
野老竹杖仅能捡拾几枚不再回归的落叶
谪仙酒杯也徒挹一环摩印过鬓影的柔波

诗神停驻了 鸟儿的鸣声是战败的眼泪
而光超越一切之上 一匹黑马溶入黑暗
足音如野溪必须绕过的乱石 在寒冷山边
向海之腹部独自发放出孤独的橡树的叶子

她是拥抱另一自然的自然 是超然无数
肉体之外的又一肉体 跟一切都相似
折翼悬崖间 是羚羊 是雪 是伤口与坟墓

你呀 保持自己火焰又不为太阳灼伤的
你呀 用无限坚定的沉默来粉碎我吧
看受情之狼顺驯地追逐沙滩上漫飞的鸽群
10
一道走吧 伙伴 当麦穗顶着镰刀预先撒下种子
瘦成一枚邮票的灯芯草迷失于夜蟒的刀鞘中 
寻找帆船的风只能剜深沙滩上的步履 温润
而鲜亮 宛如聚光灯下成为肉体之习惯的颤抖 

你未来的雨中 一笔伞会撑住将战场割开的刀痕
泻漏的尘土 那只被远古诗人称为上帝的蜘蛛 
于漫游野兽上空会找到自己的酣眠之处 虽然
一块遗忘之石早砸碎那舍弃出生之地与葬身之所的先祖

啊 比萨斜塔上 蓝色鲣鸟拥着巢内颤微微的虹
四肢被房子囚禁的水手驮着一面古老的镜子 
在别一处洞穴为傍晚时分落入酒杯的尤里西斯命名

你花簇中的第七朵 不可企及的玫瑰 比镭更稀有
无意间完成我的四季 而大雁羽翎铺设的地平线上
漂出塞壬歌喉的棺木倾泻出牧羊神杖点化过的泉水
11
黎明胸乳涨裂前 黑色剑戟沉默着 我第一个灵魂
茵氲于镣铐之火的玫瑰 肉体之雪的永恒香炉 
她的夏天 是一则寓言 陷于青铜伤口深处
哦 我的情人 你的瀑布砸烂了帝国版图

我从惠特曼的粗糙下巴上 重新捡起一枚
对自己退场毫无惊讶的草叶 抛向喷泉尖舞蹈的七星
乡间的孩子 想象书中读到的刑天巨神 
缓慢吞食这透明七月 直至嘴唇流血

有一种蝴蝶比麦芒更尖锐 说明梦死的缘由
有一条幽径须俯身寻觅 金黄喜悦默默成熟
我最初情人的潮汐 在两块漂浮大陆间潇洒自如

那些简单谣曲 既不属橡木之声也不属黑鸟之律
如摩西击打过的磐石 秘密燃烧于将来的痛苦中 
要知道 你并没有比落进大海掌心的我更先死去
12
伪善的读者呀 我天然的联体兄弟
以讴歌死亡为生的诗人 只是躺在
你摇篮里的婴儿 倾听他的啼哭吧
虽微弱嘶哑 却得自自然精神的启示

他建筑家园的积木也许还不够丰富
他的麦穗尚未成熟 号角还欠嘹亮
但狡猾的读者呀 他的心是空灵的
无法忍受牛蝇攀附大地玫瑰红的双唇

他的祖先已将柔猫软骨连根剪除
他决不向以阴影玷污大地的偶像匍匐
他的生命活跃于岩石通往未来的旅途

哦 从流血笛孔射出的苹果树 在完成
向人类鼓吹勇气的大业后 流放南极去吧
那里的冰雪与海鸟最宜做他的伴侣与坟墓
13
坦然走来吧 当暮色在屋檐下转化为笛管
一道闪电般尖锐的问候自书信灰烬间升起 你——
不要再哭泣着立在地球中心 任我在宇宙边缘
坚忍闪现 赋每一道因绝望而敞开的门以听力

可死亡已成定局 那较死者犹近自由的幸存者
发放语词冷却的鳞片 依旧应和如一的童年
在上下星期的骨节间转化成宁静 欲望垂下
疯狂如鸷鸟的传说带着日落西山时的肉体飘行

我的颂辞已打开第七扇窗子 融上天祝福
于残缺手掌之内 一条阴影里眺望过大海的长凳
令旁观者惊颤于夜鹰背上漂泊的火红色山峰

掬之不尽的夜漫步此段乐曲与另段一乐曲之间
某些事物带着自杀者特有的满足出现 我——
呼喊着 仿佛不情愿地走向云与水的无限循环
14
在我爱你的地方 枣树的冬天也缀满繁星
犹如荠菜花溪头盛开 废弃的桥拥抱远方黎明
错误鸟迹西风吹散 没有彼岸的远航
不知怎样去爱 我只爱爱你这一事实 

我因距离而爱你 难以缝合的伤口绽出奇葩 
你虽视我若生锈铁锚 任其永囚岸边淤泥 
我也驯顺操起桨 驶进这良夜 无需愤怒
在我爱你的地方 失败的灯塔泪珠一样闪烁

爱我吧 伙伴 当白夏的玫瑰骊歌中陨落
当雾霭笼罩的山峰红色剑戟上拉长 死亡
当旷野孤坟结成莲子一味的诗句 伙伴 爱我吧

绿色港湾的火焰终生不变自身的信仰 它似——
被潮水统治的太阳发出怒吼 在我爱你的地方 
十月乡村 金色小路 石榴树唱出疯狂的乐章
15
再没有一种语言 一门艺术 能把爱情脉络
表达得大地一样坦诚 我以自己的方式
保存自己 一如无须终极的驼鸟点燃的风暴 
去创造没有第二个和弦的乐章 我将成为你的音乐

埋葬晨星的晚风默读山毛榉的信仰 那进驻
我们家园并使之更晦暗的海水 标出章鱼
打劫的航线 来吧 为无须说出的离别干杯
每一株沙子所背叛的归宿 我们共同拥有 

我不渴望成为逆上的瀑布 也无须你浇灌雪作的牛奶
只希望你能越过狡猾水印 在我视野圈及的国度
开辟一片田园 收获一盏纯笑 一篮谦逊的宝石

刺激空潭的三角星依然存在 从诗中灌注的自我
依附雪国两棵并生的植物 灰暗镜子上
云堆把地平线分崩离析 宛如一树堕落的果实
16
雨漫步于我中 我仰狂于雨外 共同拥有的门
轰然洞开 沉默水洼吐出不计历险代价的钥匙 
钥匙是绿色的 比含火石榴果更澄澈 
被日记伤砍的树干上 我与雨流成互相承载的河

一个个旋涡变形书页间跌落 窝藏过新月的柳
把薄雾之马赶向原野 残荷滑到桥栏边缘
而被夜鹰啄出脑髓的夜 宛如一口怀孕的井

井内 我深冷腹部下垂 那躺在铡刀口上的乡音
弯曲如蚯蚓 在这边 它渴望着你的胳膊
并窥伺你步入黎明时血液内间歇吟唱的硫火

而死者立在最高处 无数次战败如刚接近成熟的雨
纷纷落下 石头站起来 头发带着火焰与蜥蜴
在不超过纸的路程上 搬运远离田野的四季
不能沉默 那些播种人的步履将踩出一条地下河
17
举起流血大旗 一只蜜蜂飞出司芬可斯之室 
蓦然间黄昏通体透明 那棵曾经叫做夏娃的无花果树 
仿佛太阳里的黑子所铸 分开亚当青铜之骨
拥着被睡眠遗忘的呼唤 走过庇护伤口的彷徨

逆流而上的鳟鱼渐渐接近我血液中那个崭新的名字
看龟甲世代的舵手们漫步于种植雕像的原野 
那望不见田园的黑葡萄 在更加暗黑的地方 

我黑眼睛船长 是谁的镜头直插太阳背面 
向我呈献摇壮大地的风铃 墓志铭飞逝消隐后
一些元音碎片跌落那无疑不复存在的鸟嘴

我们不应该比启明星来得更晚 荆棘上的鱼
窥伺又离去 它也渴望被预先摘下的自由
而落叶筑不成深渊 包含一切自由的石棺内
一条年轻的俄尔浦斯式溪流注定要倾听或开口
18
举起沉沙铁戈 雨窗外一株小树搏斗不止
期待的美蛇西风中舞落 海藻纠结的街道上
恰如田野收割过后 马儿啃着湿透的月亮
踏上隐藏龟甲背面一条无源无尾的小河

而尚未启用的信封渴望成为折磨金秋的石磨
任凭改变风向的麦粒驮起死海之畔的铜鼓
有一种力要集合超越并充溢宇宙的翔动家族

夜渗入百合之门 一朵永保童贞的岩石之花
涨裂如石榴 接受奶牛同样丰满的双乳 
等你来临 点燃屋顶树根 在最后一家旅馆

我们不能立得比声音更低 窗户漂流之地
天光伸进洞窟 粼粼细叶发射磁化的音乐
我自裸香间醒来 又在预设风暴的航行中爆炸
居于温暖井底 我敢对龟壳诉说我的幸福
19
搅动倒挂长春藤的时间之湖 第六感觉外 
酒杯灵动不已 灌醉超分别的距离 我轻慰
那脱离地心的金属 一味孤独元素雨季中疯长 
并以液体形态弥漫了浪漫者的非浪漫曲

化石里的鱼九死未悔 呈青春状逆风飞行
像一阵鸟鸣溢出巢壳 而在树的高大绿耳中
海岬倾听自身的宁静 因盲目而遭拒绝的眼睛

正带着它的暮霭进入昨天 夜水捕获的马蹄莲
阳物崇拜者建于水边绝地的圣殿 而诸神已安排
这次退场 为把肉体还给祭仪 葡萄复归田园

海盐无味之夜 醒来 点燃风干的时间取暖 
红舞鞋的野宴始于并耸植物 三位一体犹如序曲
我从通体透明的睡眠里发现了活生生一切所需
20
闪耀吧 黎明屋上的蝴蝶 装饰季节的马蹄
蹄音煮咸的幽径上 我自预告春天的松针醒来
写诗年龄已过 那想象中永远宽舒的瀑流
似葡萄为你独有 我呀 不过是葡萄架上小小的音符

爱我吧伙伴 把我引渡到太阳腐朽的彼岸 
背起盾牌的长矛 打开被时间击伤的迷宫之门
不屑孤眠的海在独唱 有鱼群随军舰鸟举帆远航

献上你日记中的荆冠 交换我乡村的谷属
翡翠般娇绿之溪无视季节推移走向冰川深处
有一幅油画因色彩风化殆尽却日益远离模糊

把你的归程从我身边移开 当溺死者顺从时
一束光与另一束光拥抱着析裂于冰块间 
而黄昏落到雪原上 仿佛最终覆盖我们的火
仿佛鳕鱼的窗子 仿佛肩负蓝鸟的处女之河
21
独自走向埋葬天鸟的旷野 一条迷失风中的船
被盐翼找上又跌下深渊 那长翅膀的鱼群
不再返回 瀑布在岩石的呐喊中泅入寂静
牢笼 令死者想象出林木后面挂出的星空

羚羊撒开欲绿未绿的四蹄 谷穗的崇山峻岭
垂下繁复意象 坟墓两岸 长矛脱去盔甲
自沉睡方言间醒来 走向乳状小山 一片银白

这是另一世界的故事 海水撞入大地的股间
被风雨剪裁过的碑林是部专替蠢行辩护的法典 
而月亮总是弯弯曲曲地穿过播种铭文的梯田

玉兰花尽成蓓蕾之夜 发蓝的创痕愈剜愈深
而占住天空的萤火仿佛一千种古老的陈述
窗前涌现 把我拉向充满力度与速率的广场
有匹马儿等在那里 溃烂瞳孔摄入大地不断隆起的反光
22
把铁锚锻成漂泊者手杖 遇难天使建造的乐园 
与一个特殊夏天相似 被月窟锁住的女巫 
拂去裙上青蛇 铺下水鸭弯弯曲曲的藻影 
被桨声刺杀于洞穴的钟乳石吐出莫可测度的虹 

层层叠叠构思现代思维的海岸以天真浪漫的笔调
晾晒永不会完结的冬日和镰刀般悠长的凝望  
而鱼的胃口被港湾征服 相抱而睡海岬之麓 

那徒劳地挥霍了若干光线而不能使夜惊觉的蜡烛 
以一种春的印象打开摇动狂风的荒岛之门 
有规则的间歇思念被发放给无度授粉的暴君 

植满棕榈的航线 不过是终归于泥土的尘土 
剑齿虎与毒龙盘居之地 我的船沦灭于此
关闭燕子的百叶窗 我旧石器时代的梦想
拥抱众多河流的大海 纳无限死亡于一杯的墓场
23
允许我在你琴键上散步 洞察黄昏的梭鱼
吞食昨日的鱼子 未经说出便已风化的一切
无须成人世界命名 我们毕业于同一靶场
被波涛钉在大地上 向天空举起嶙峋双手

飞翔树木垂下绿蟹 六月瓦罐开出无意间
挺立成邮票的车前草 与幸免死去的蜉蝣
定格车辙上 等待匣里盛放金黄卷发者莅临

而排成环屿形状的假期 被海岸捕获 
陶罐外殷勤劳作 冶炼那块懂得思念的硝石 
其广延天性必顺从于你 当你懂得超越为纳入之时

请向异地神祗致敬 并带我荷塘上空飞行
那藏在许多树皮后面的自我 终将井台上
破碎 一个肉体裂开时也将释放出许多肉体
而肉体不过是些走在通往废墟之路上的语词
24
你赠予的血湖放飞勇于侵犯岑寂的悸动 我——
弹响独创的夜之危弦 一簇活过了堤岸的波浪
自篝火充溢的尖端跌落 那旋律澎湃的树根
囚禁着果实的这一半 又渴望着树枝的另一半

金字塔式行尸出于对琐事的敏感亟需昆虫崇拜
建于枝丫的神殿通过落叶斜飘至祭司脚边
而钉死在绝壁的河流叹息于音声之外 语词——

纯粹的语词 我们熟稔面孔藏匿的所有光线
长春藤树冠下 神杖敲击过的石头喷出清泉
镜子与棋盘之间 上帝滴下那寂寞嘲弄的闪电

某种不定式隐喻的微笑 仿佛纸对笔的追忆
在蜉蝣收藏的众多遗产上 我捡起你走后
已然破败的小路 牲血中正渐趋成熟的月亮
为自杀而准备的祭物 骄傲地闯入死亡之门
25
惠寄谷穗的邮车驶出一片银白 孩子们的喧闹
落户玉米成熟的田野 收割粗野大豆的镰刀
俯视泉水的蹄印 所有异化冬夜瞬间回归
我注定礁石一样同波涛速写的森林生死眷恋

我的前身原是一条长刺太多的鱼 棕榈化石
挥舞久别于海的札记 像制成盆景的讲坛
演绎遇难者的历史 在钟摆无法限定的假日

当我忆及生命时 太阳碎片沿时光的旗杆泻去
而海水不断上升 如专为梦者准备的骗局
只是我物化的心已懒得诅咒 嘴唇也懒得

在烈火间濒临永恒 世界是一个古老溶洞内
拒绝回声的笑话 他们仍然坚挺地活着 
听疲乏眼睛里骨骼为了遗忘而蓦然变暖的蹄声
一束试图组合宇宙的电力重驻卷曲的自我之谷
26
黎明之吻解开梦的阴暗绷带逃离无根酒杯
在流水云间 白鹭 水草 圆形鱼相抱而眠 
泅进太阳梳落的长发 攀缘渐行渐远的石林 
在你刻意制造的雨中 一个男子冲出父辈咽喉

看 世上敏捷攀岩手均摔死偏见的危峰之下
靠采撷蛇卵制成项链的墓碑 泅入未名湖间
门外细雨绵绵 玻璃上躺着伤口般灿烂的春天

一个女人将锁孔曝晒于大地 旋转四季的苹果刀
运用固有魔法移动疤痕 依然干渴的鸟群
风之误区无限增多 种子落进画室而画布尚未戳破

足音疏落而整齐 一座裱糊新鲜冰花的庭院
公园内毋须标记的长凳 清冷雪夜滴下白色元音
野牛的角在流水做成的篱笆边悄然凝立
生活的禅意就在这里 毋须言说 更不落下爪指
27
从每一个乡村走来 我的诗句生于混沌幽谷
和雏菊共系一条青蛇的百灵 宣播雪音飞瀑 
在我怀揣世代悲愁独自远游的夜晚 亲手
种植的苹果树徘徊矿物世界尽头 低低怒唱

复苏野绿信仰 那每一扇门屝上的钟形弹孔
犹如紧紧封闭的贝壳 顽强养育着自己的忧伤
而耕耘伊甸园的牛犊浅蓝视野里奔跑 仿佛——

被躲进狡猾云中的女人熨碎的衣裳 果园里
葡萄牛乳般圆满 长毛兔嚼断秋之茎脉
蟹壳飘香时节 三二火把峰间起舞 燕子滑过晨雾

我的诗句 一朵僵硬丑陋多刺而颤栗的花儿
在激流与峭壁间 在高出死亡的幽禁里
在霉烂蜂窝内 终究会流出能够被听到的长喊
呵 诞生我诗句的山谷 这一切都将归你所有
28
故乡野菊驶出漂泊之墓 进化婚床的流水 
把死者名字与蝼蚁雕出的石柱联在一起 
乌鸦挥动谦卑概念 无可争辩的特性 
将呼唤所有的波涛 为犁破黑色花丛的海盗船祈祷

听呀 搬运礁石的蝴蝶在茵梦湖心 它的呓语
是一种芳香的平衡 那棵未被秋天伤害的树木
在头发的旋涡里脱衣 宛如濒临献祭的处女

十一月的红罂粟是一束石化蜡烛 借助水之感官
暗示某种微弱如丝的压力 从未餍足的鳕鱼
饱食静默意象 蹂躏干渴海浪上无墙壁的田野

一片被流沙遗忘的嘴唇 在致人类的简短答复中
滴下上帝漫不经心的精液 而植物花粉漾出
钟形器皿 伴随我醒自石英中心的艺术
涉过墓群 进驻丽达那孕育过不幸真理的双股
29
一潭伤花怒放的枪鱼 似鹃血飘逸的裙裾 
蹄声蓦至 溅过波涛误区 进驻纯风山谷
那在嘴上解冻的唇乃画框为色彩留下的空白
在双耸雪峰上慢慢斟饮酒杯里唯一的柑桔

神秘莫测的笑后 必将被过去遗弃的睡眼来临
练习钢琴的蓓蕾任云朵擦掉波之微笑与吻
枯萎元色覆盖了可能听到的船行海底的喧音

终于 白露开始修改诗篇细节 最后一个句子
滴下另一世界的含义 那飘离一夜的作者
摆脱各类法典的循环 谦卑如一只火红的壁虎

而被机锋剔净的骨头融化于流水 野梅印象
注满记忆中璀璨的血管 与正处骚乱情境的田野
水乳交融 在睡眠摘掉你身上的酸性叶子时
我将抵达门槛 看蓝色长鳅晃动带齿的阴影
30
这孤单一首 是写出以上二十九首的那个人 
一个专在白昼消退之际坠入深渊的捕鸟者 
挖掘的坟墓 墓门 弥漫奇异光环的镜子
留待宇宙崩溃之际 好让自己爬出 而所谓——

艺术 不过是不愿长此居住的小丑们 赤足
笑或泪 立在切开现实与虚无的刀口上
为进入这面镜子 进入那长流不逝的河水

犹豫着朝并不希望听到任何回声的溶洞行走
那包涵许多黄昏又被再选晨曦撞碎的语词
一朵曾经叫做玫瑰的花儿在墓底把他守望

女人 这世界唯一值得离开的地方 
虽然每片叶脉都滴下夜夜归来的死亡 
可作为一面镜框 在两个睡眠间的绳索上 
我会将你回想 并在回想中注入狮子莫名的金黄

1996年10月写于北京

小平 09-12-2004 18:41
胡先生曾经出版一部长达三十七万字的抒情散文长诗《荆棘场上的散步》。在网上引起极大的轰动,曾有人这样评论此文:

“我们发现了一个当今文学的真正奇才,对于醉心于诗歌或纯文学的网友来说,这可是一个好消息。他读了古今中外巨多的书,而且用自己独特的方式消化了。诗、文写来俱佳,笔力雄强得令人难以置信。感谢上帝让我们进入了网络时代,如此奇才将不会被湮没,我们在网络作家上特设这个美妙之窗专栏,就是要陆续发表他尺多厚的美不胜收的文稿诗笺。我们愿意设想,奇才从这里出发,经过时间宽阔的桥梁,将到达国内文学奖乃至诺贝尔文学奖的讲坛(别笑,这比许多人曾声称的要拿诺奖的可能性大得多)。——这里先发他为自己的诗集作的长长的、诗意充盈的自序。读过后我们会对奇才有更多的了解,不仅知道他的诗是怎样的,而且知道他的诗何以是这样的。自序的名字是《荆棘上的漫步》,似是长篇小说,更像抒情长诗,总之,一篇值得细读的奇文!”

这篇文章我已经得到作者的最新电子版本,回头转贴过来。
当然我最希望的是胡先生可以亲自来我们湾区华人论坛,一展风采。


小平 09-12-2004 23:15
欢迎胡不归先生,我看到你注册了。

还望拜读你的新作。

胡不归 09-13-2004 02:54
感谢你的介绍,我可能会发表一些旧体诗词,与一些散文与随笔。

小幺 09-13-2004 08:46
叹为观止 em005.gif

热烈 em030.gif 胡不归先生加入湾区,期待读到更多的奇文!

小平姐,你太厉害了,各路高人都请得到, em001.gifem045.gif

小平 09-13-2004 09:08
是的,胡先生是学术派严肃文学作家,发表过大量的诗歌散文小说随笔,以及学术研究文章,读他的文字,总能触及最文学的最纯粹的灵感。

能有幸请到胡先生,真的很荣幸。

胡先生的《荆棘场上的漫步》,被称为是“一部用现代语言撰写的离骚”,我正在阅读中,因为长达37万字,我可能会摘录部分内容和大家分享。或者考虑分期全文转贴于此。当然得先征得胡先生的同意。

我们也希望看到胡先生更多的作品。

小平 09-13-2004 09:09
QUOTE (胡不归 @ Sep 13 2004, 10:54 AM)
我可能会发表一些旧体诗词,与一些散文与随笔。

谢谢,期待中。

小幺 09-13-2004 20:00
QUOTE (小平 @ Sep 13 2004, 05:08 PM)
是的,胡先生是学术派严肃文学作家,发表过大量的诗歌散文小说随笔,以及学术研究文章,读他的文字,总能触及最文学的最纯粹的灵感。

能有幸请到胡先生,真的很荣幸。

胡先生的《荆棘场上的漫步》,被称为是“一部用现代语言撰写的离骚”,我正在阅读中,因为长达37万字,我可能会摘录部分内容和大家分享。或者考虑分期全文转贴于此。当然得先征得胡先生的同意。

我们也希望看到胡先生更多的作品。

又细细品读这些诗,怎一个“美”字得了?

强烈期待读到胡先生更多的作品。。。

冰花 09-15-2004 11:22
QUOTE (小平 @ Sep 12 2004, 06:19 PM)
十四行的短歌(第1辑)[修订本](作者:胡不归)
......


读完胡先生的诗,我的几首十四行诗不敢贴了. em004.gif

小平 09-15-2004 12:46
胡不归

十四行的短歌(第2辑)

       1
诗 乃形同虚设的坟墓 里面供奉流动颅骨
此超验之物 气息 血脉由盗墓者赐予 
视线骨骼间徘徊 凝视 倾听 触摸 化石回声 
——干渴溪流的泪瀑 自冥想蛋壳潺潺流出 

语词乃一道自觉裂缝 任何元素的排列组合 
并不等于成熟本身 果实并不存在 如光
初降沙粒上 有种喧响在沙凸与晨凹间回荡

诗人 多么荒唐的称谓 人与诗乃两种居住
诗乃生者于死者眼底凿开的窗子 或死者
于生者镜面走出的道路 我们称之为诗句的一切
乃蜻蜓复眼 任墨湿蒲剑透入 黑雪飘进棺木

对镜子而言 她是敌人的女儿 惨遭劫掠后
跳井自杀 混沌液体内倔强地自满着 如——
永处高潮时期的蚌 将探珠者吸进 同化 排出
       2
我的青春是一座无法承载自身荒谬的修道院
激流峭壁间拥抱恒久沉默的图书馆 
黑暗中建立统治的蜘蛛并不比书本更高 
也不比某个词被兽腹注视时逃得更远 

战场硝烟已散 为另一海伦制作的遗址上 
一匹马 白露中闪亮 拉长 展开 如一封
找不到投递处的信 而蝴蝶 那么朦胧的 
唯一的蝴蝶阴郁关上园门 园丁长柄镰刀 

是一记被荆棘战败的吻 我想象有只画家的拳头
执意在勒死世界的涡流中心攥紧石肺间升起的肖像
并无别意 只想觅束线条将眼睛里的视线阻挡——

他为失巢燕子酿出宁静 替死水注入落日的温馨辉煌
然后 匕首 毒药 酒杯 棺木 弹孔斑驳的床
直到水池里野流的循环接近它痛苦而简洁的故乡
       3
我不能再对自己报有同样的期望
没有什么力量帮助我走出这个谎言
世界末日还迷恋途中髑髅的性爱
一张墓园里迟迟张开的嘴已将我审判

蛇总在恶之花与花之恶间摇摆不定
通往那朵黑色蓓蕾的小径已结满寒冰
孤独潮水中发放自己的叶子何须彼岸
这次诀别即意味我们不再需要明日与昨天

当你推开门 惊异于可供留下的事物 
唯一堆余温尚存的灰烬 我知道你会
笑出声来并拍响内核已移栖他处的抽屉

像一个习惯葬仪面前做鬼脸的孩子
你会高兴地看到那曾依附纸页的生命
如一滴疲倦的泪在渐凝空旷中放下自己
       4
当我离去 迎着刺杀九七年第一度黎明的刺刀
刺刀是蔚蓝的 如开花手杖 满天飞扬的雪
对活过了这个特殊黑夜的一切怀有同样的怜悯 
只是鸟巢被风撕散飘落 如一封不成片断的言说

汽车碾过一座桥 进入两个村庄间的墓园
麦秸垛——剖腹产后的大鸟 失去体液的墓碑
宛如砍伐过盛夏林莽的巨斧 孤独地燃烧

这是临近遗忘的地方 临近生即忘却的地方
它不似猎杀野牛的岩画爱展示自己 但肯定
在长眠者滑翔边缘总有不被距离隔断的意思

九六年最后之夜 一个不屑负载肉体重量的人
走在蔑视尸体的大地上 捡起被野蜂遗弃的子房
也许正是为了让通往真实的道路穿透自己 
让沉默归于修辞 我才朝呼啸而来的末日奔去
       5
我已放下武器不再斗争 这两端锋利的长矛
是相互毁灭的一个过程 在我向天国迈迈进的
第三十年 我已不再为失去孩子的童贞女忧伤 
时间已将己折断 在被一个不字钉死的豹体身旁

我看见一群水蛭将亚当吊在光秃的树上
兀傲的盐柱 代代相传的仇恨 葬仪上空盘旋
而一场大雪把血的深渊密封于火焰内部
总带某种形式跳舞的狼群黎明时化作黑烟

在这样一个爱之灵柩找不到空穴的夜晚——
是谁床上启航 只带一点寄居蟹内的枯萎睡眠
吸血蝠飞翔的溪流 对形体的告别已经厌倦

一朵根本不为大地挽留的罂粟挺立荒凉坛中
灰色坛子 坠入水底时也需一根麦管呼吸
虽然在风中一经展现即化为拒绝通行的玻璃
       6
据说 三十不立而写诗是可耻的 三十岁
不像三十岁 天天随阳物之缩小而变成孩子
也是可耻的 可耻 文明赐予我们的创布
总朝伤口哭泣 对于飞翔 黄昏是一种回避

但三十岁的我们已失去路灯下哭泣的权利
我们准备浸泡自己尸体的泪水风干成盐粒
那刺杀我们的麦芒躺在田野外面 而田野
狭窄得还不及世界处女膜破裂时渗出的血丝

音乐 都是音乐 都处不均衡双重流动中
那些挽具下拿大顶的种马 怀揣玩的器具
眼里射出青铜的光 于城市荒漠间寻找骑手

而我们共同的先人 躺在田埂上 麦垛上
遥望对对蓝色喷泉 已养成不说话的习惯
也倦于重砌血林中已没有炊烟袅出的祭坛
       7
一束光坐在赭色岩石上 弹奏象征蓝色的吉他 
熠熠的光 像溺水女人跟在都市犯罪步伐后面
在一堵被睡眠接纳的墙上 脱下鳞甲 疲惫井内
互为因果的鱼惨杀伴侣 把狂飈装进奔跑坟墓

我自阔步前进的危峰间醒来 伸出产下蛇卵的手
瞳孔惊惧于鹰眼的喜悦 一滴水潜回黑暗
宛如皮肤下的葡萄 裸现于收获的纯白中

为光的隐遁所吸引 所有野蜂均筑巢于忧伤的太阳
太阳如洗澡的马儿 游戏于白骨嶙峋的战场
火湖里失败的那只桨是落进越女琴匣的月亮

格守自己这份纯白 我的根已经接近亡国边源
纪念碑式萌芽爬上肩膀 一个浓缩成深渊的声音
升上骨架宽大的叠句顶端 惟有死者是可以遗忘的
我摩擦自己影子 如远古猎人拂拭已死敌人的短剑
       8
浴血鏖战后 黑鸟满意地回到自己的黑暗里
我发现每界飞翔乍停之际 总有模糊羽毛脱落
如一条手绢悄悄拭尽梦到无数次死亡的离别
而构筑鸟巢的天光 自神话之外抛下音乐

捕捉老虎的夜晚 那林中不复存在的祭坛上
斟满猎人枪管的黑鸟 画出月亮整个圆意
但我却不屑注视圆意间黑鸟飞进飞出的方式

排到天边的黑鸟将蔚蓝晶体注入丽达头发
那遭致命一击的蛇遵守诺言 于展开笼紧之际
看树端怀孕的猫 如一口遭受围困的井 

这是临近钟声的地方 钟舌将铜体撞碎的地方
人类耳朵在此缩成狭小弯流 鳞片间穿行
一匹不比三百个长夜更长的马儿 打着响鼻
飞旋大气里 像支崭新曲调孤立并限定自己
       9
以水的方式弥漫丛林 临终显影的天鹅 雪橇
开始滑动 摇过两块石与一朵云构成的桥孔
一把任意得像树叶或草叶的刀子 刺穿世界咽喉
解放岸的定义 而曾清晰如指纹的乡村也随之消失

哦 挽臂散过步的人 你珍藏发髻的凤尾草
具有导体特性 同一根火中淫舞的麦秸绝妙融合
当我在黝黑弓弦上睡去 那未曾准备的大地

双臂间弯成一条黑色树枝 被它的风悄悄移向一旁
而时间回到自己壳里默默致哀 三位一体的蓓蕾
把泪珠塞进一个名字 塞向承受过你的闪光的剑翼

即使我再度化为充实墓穴又不被蛆虫注意的空气
即使一个草莓三串葡萄也不能填补亘古虚无的窗子
但千百个不同于沉默的睡眠已打开夜自窥的眼睛
在寒原新醒爱神木上 在信笺剖开光与影的微妙运作中
       10
读你感觉如触及夜的第七个创口 不祥的沉默
自第一道流进第二道 第三道 而第七朵
玫瑰——用古老悲哀赐予我生命的玫瑰
沉入过大的畏惧鱼类的上帝手中 我的眼睛

长满青苔的阀门 随雷雨蓦地逃走的岸
用整颗狼牙雕成的小舟我未来日子的港口
波浪越过波浪遁去 那因靠近面庞而跌碎的镜子

通过根茎向外窥望 仿佛剜去母珠的蚌壳
比落叶的语言更低 比醒着度过春夜的床铺
更痛苦 旋转中孑然自立 存在而无肉体

叶芝的茵纳斯弗利岛上 一碗泉水浸满罂粟花瓣
那些妨碍我们驶进塞壬歌喉的撞岩 沉默
接近 崩溃 堕落 消匿 睡在自己梦里
一切 一切都已确立——时间 泪水 语词 
       10
多少帝国墓碑被石楠丛中的飞蛾悄悄驮去
多少侯王宫殿因野草呐喊而化为流水 
我独立多鳞高地 喂养一群渴望被埋葬的麻雀
我听到自潮水的静默中升起一株音乐的树

为寻找古代黎明的水晶 我漫步雪地边缘
雪闪出女人手臂的颜色 那个女人像条蒙难的鱼
伸进房内 载着她自旷野刚刚摘下的春天

我的镜子磁针般轻盈 有着种种恐怖的传说
仿佛额前的星状洞穴 只为震聋旁观者的耳朵
才接纳那些带着锯齿般耻辱与痛苦的堕落

在此黑暗里 魔幻往昔展现一个原型 
面对唯一深沉的断口 青铜的光丛林中持续上升
如许的孤独 像拴住野兽的木桩插进雪国
使在巢内颤抖的虹相忘于超脱时光的忘却中
       11
摇曳四季的湖 感性之唇默默招手的公共建筑
第六感觉外 那在岩石上打出道路的河流
旋转着 被闻说泉源禁止的鱼 雨季间疯长
以矿物世界的最后形态弥漫浪漫者的非浪漫曲

多年来 反影鞭策残垣 夕阳晕染的贝壳内
一声鸟鸣溢出树的殿堂 而司芬可斯坠落的峡谷里
俄底浦斯以再不会亵渎他之黑暗的形式出现

某种残忍的植物 为世界结束枪击与泪水的植物
此刻正带着暮霭进入昨天 而诸神已安排这次退场
为把弃儿还给孕妇 将髑髅赐于田园

循环之夜 蚂蚁冰上点燃彼此纸页取暖
那些冬天的蚂蚁是道水做的屏障 别无选择
两颗永不被种植的果核只能独销异己之夜
而升上嫩枝顶端的了望如一个巢穴或一星流火
       13
独坐深夜 听 容纳一切血液与歌唱的黑天鹅
跳进硫磺口中 不肯宁静的港湾暗渡自身
似狩猎中兽腹被火药擦破的伤痕 看一个
昭示夜之魅力的裸体如海洋之枭停泊著雪湖心

我自仅拥有微弱光芒又刺杀过许多母狮的矛尖醒来
葬仪上总是迟到的眼睛溢出不被诸神忆及的波涛
金黄树叶的悄声细语带回了卑微艺术里简单的浮雕

显然最初的承诺是出于绝望 我们之后的男女
将继承那些短剑 浴池 麦克白夫人的手
两匹同属一族的野兽的结合并不高于野兽 

它们是若干声音最静止的 隐匿 在寻找
另一形式的旅程中 与溶点上挣扎的铜像相似 
万物自田野走近却不渗透 如穹窿之钟垂下问候
她那黑色过去已为血泊里的爱之床榻吸收
       14
阅读人体与读信相似 须先有一把裁纸刀
把迷惑边缘打开 松动句子与句子之间的子房
让神话与神话的创造者 同一贝壳内祈祷
注意不要碰碎那不靠形式与理性存在的杯子

浮出松懈双股饮而复满的杯子 对于沉重承受
是痛疼而眩晕的解脱 仿佛新雕出的铜版画
不是孤寂中揭示欲望的模式 它比铸造更深—— 

更无奈 假如把它先放一旁 那些神秘栖居里
迷失的日子就进入梦幻阶段 像狮子睡在自己爪上
——而满怀忧伤的枪口却几乎不为猎物所触及

阅读人体的人本可鲜明地站在自己的莲池中
但总有一双找不到秩序的手肌骨上即兴弹奏
使话语变为可见元素深远背景下苏醒萌动
用浪花的光辉 睡眠的光辉 再造那星空
       15
天空已经撕破 我看见树根里澎湃的波澜
因为咬得太狠 已使土地的心脏停止跳动
两个世界撞击后同时逃离了 白色的村庄
赋予岩石以听力的村庄承受了一小部分死亡

极轻极细的死亡 被消融雪水隔断的死亡
自她纯美腹部走出的漫游者 是一个声音 
升上把所有艰苦睡眠留给阿加门农的剑刃—— 

慷慨地挥霍星辰 正如遥望海水说话的鱼 
并不比海水更高 两个失足的音符逼近大地
旋律即空间 空间即祈祷辞 与夜合而为一

一切都已丧失 一切尚未开始 沙漠内的河流
是一朵注定要卡住黄昏咽喉的玫瑰 它的锋刃
指向昨天 钟声未亮之前 一个模糊飞翔
如美人鱼头发在失去骑手的马背上化为船桨
       16
纯美如圣水瓶 大理石般黝黑确凿的音乐
唤醒的离别 溶入煮沸第十七颗星子的光焰
血污牛角戳穿的盾牌上 我们踩墓园外的潮水舞蹈 
为腥红落叶已将树身封闭窒息 根却像沙子

滑下节日骨缝 而门在闭合 最初诗行活在液体内 
在我名字追逐那些难以出卖之物离去之前
带相似面具的早期星座也将与明天一起成为过去

女人 是谁的鞭子在抽打马槽上旋转的概念
是什么风把构成世界的额骨分开又身后颤抖着合拢
是什么波涛自潘多拉盒内发芽又注定要化为尘土

一滴姐妹中最美又不幸最先滴落的水诗中就位
倾听或等待套着脚圈的鸟儿对一封信的答复
而信纸纷然滑落 如为结束某部小说而准备的雪
雪线上 野兽把一枚枚松果抛进林中干渴的洞穴
       17
邂逅遗骨拼成的广场 捕捉生活遗忘的泪烛
我们向吟唱墓碑点头致意 承载诺言的骏马
甩在蹄后的地平线沉默如鸟 同其他的鱼
一起逃离液体束缚 月神孤独庭院里种植金钥 

我们的昨天是太狂热太沉默的罂粟  
一任给土地以重量的死亡裸雨中直立 
以一种觉醒 抽象化故乡床榻上先验的潮水

纸上安然散步的鱼鳞 秋季变成树或青铜的嘴唇
以无垠恐惧移动那只极为柔软的能渗透的手
钻进意念喂肥的蝶蛹 双重寂静的风暴中居住

当我处于泥土根部 世界将走向你 走上你 
无从命名的世界将感动你的名字 你的狂暴使它屏息
愿淡灭于城墙跺口的时间使茶壶的清脆与苦涩如故
那曾未谋面的凶手也在夏天磕睡羊角里放下自己
       17
不过是一曲对自己的别离 毋须倾听的静立
孩子同妈妈一道死去后 套上破损皮靴的红蜻蜓
漫不经心地玷污那朵喜悦自己言辞之瑕滓的涟漪 
而收割丽达脖颈的镰刀 它的形式已崩溃销匿

当我想起土地 古老土地 她的浪沫硕大金黄
温暖种牛后裔 温暖青铜下面那片粗犷的蓝
一个为天空打开的池塘被岩石吊起来 又吊起来 

像一只手镯 思念那手臂 那些露珠一样透明
并无畏跳跃的手指 而手指在镜子的误区里
无限增多 像注定要将山岳剥得赤裸的河 

绝望于这片风景 一头独自下山饮水的狮子 
被两岸完整蕨草倾斜 泅进自己视力根部 
躯体拉长于喊叫的原野 在漂白茅舍周围
在美沉默坚定的解体中 它触摸到了部分的生命
       18
在灾难性暴风雨中立着一棵树 我喜欢
这变形音乐 这与所有鸟巢都不匹配的梦
一个梦见梦的人赋予死者柔情的感性之吻
佩戴金冠的少女舞蹈 敲击龟裂兽心

她的瀑布真能伤害到你吗 盐 蚂蜂 捕鼠器
和乌鸦共用一个肉体的第十四种观察方式
为进入因成熟而打开的星期天锻造的语词
栖息雪松枝上 像飞鼠 也能伤害到你吗

真实的光并不为真实陶罐收留 最后安息地
总在伤口寻找肉身的过程中遗落 那被迫
从我们灾难般生存逃离的蛾子 孵化的诗

与一次手术相似 在充满蠕虫隐喻的傍晚
残忍地把一个天体自另一天体身上摘下
抛进盲目蜘蛛主宰的高大而幽深的图书室
       19
夜萤如堂吉诃德撇弃的长矛 刺破昏暗潮水 
遥遥不已的桅杆尖融入哭泣星群 岸与岸
狂吻着 海不是海 那是死亡 仅有的法庭
靠堕落或缺席来推迟自己永无限期的消逝 

并无野心的港口 此刻如血液泅回童年的月亮
不坚定也不自由的堤坝 其年轮摇落的种子
在篝火上空突然停止 像一只虎被射中之时
沉默已久的山顶居民 走出豹皮 抹掉自己

三百个长夜停止运作后 隆隆岩石滚下山谷
给刀淬毒的猎蟒者 手被钉在每一棵橡胶树上
面对遗忘的窗子 缓缓地一抹蓝色无语掠过

但这次 玫瑰与雪之间 我们起源的词句
又一次拯救自己 那紧握头发摸下来的极度痛苦
已成为使某个幻影或名字恐惧并颤栗的海狸
       20
你的血使夜有了双重颜色 不假思索的每一步
都迈过别一马人的领土 温馨而旋转的道路 
你死去 对此早习以为常的苍穹虚假地接近大地
在葡萄园与莲花池间 涌动的泪泉女神主持这次葬礼

干渴的大理石断口总为暴君轻柔地抹去叛逆者名字
所谓审判不过是支迟到的箭 它使原野生锈 
使喧嚣而自负的蚁群逃逝 带一声铜钹遥远的回音
当梦游者得知将永失完美梦境之时 你将愧对——

一切死亡 在黑天鹅痛苦于夜之庇护的地方 
你的日子将溃不成军 将成为特洛亚战场 
你的刀子将刺破它的鞘 在灾难之夜听长矛燃烧

众神赐鳄鱼以不朽铭文 而蟋蟀却是莽间的一个声音 
存在但不闪现 闪现又不确定 确定也不轰鸣
有处肿块被毛皮遮蔽 每一抚摸都有助于完整隆起
       21
他的狡猾刺透云翳 一个幸运结局 总以不幸
——开始 在灾难性的避风港内停泊的船
不是度越广大汉水的第一只 第一只
已葬沙漠腹地 如瓶子撞碎了它要贮藏的涟漪

他不说话 他最美妙的歌喉睡在鸟巢里 
尸骸被山岳包围 有二三种色彩使流水渐感疲惫 
在向他的踯躅开放的祭坛上 那些最初青蛇
扼守的山口 已不再排斥近乎真实的牺牲 

一如既往 地狱之门在他审视下仓皇逃避
从别一信封跳出的蝴蝶 石像上栖止的流莺
她那急促嗓音使遗忘触及的蝶骨渐趋宁静

可活着的人是多么悲伤 月桂拱围的纪念碑
是一份侮辱 伪证 无论绝望闪耀或虚拟游走
总见残缺龟甲上被剪下的猫爪将恐惧勾留
       22
昨夜 残缺石棺流出一棵树 漂泊不定的歌谣
当我们被迫沉默时 她已将舞者形象
转向一个古老仪式 并赋予暴风雨以高超听力
像兰波之醉舟于凝蓝之花间畅饮 回避

整个春季惴惴不安的桂树 根部充满谎言 
而枝杈却向每一张床打开 与星群眉语的同时
准备着凶器 处死并水化夏天赋予的孕物
像一股地气每度醒来都是某种经历的开始

无论世界愿意与否 她都需要一间自己的屋子 
这虔诚盗墓者夹着小夜曲在头颅的急流间漫步
为野兽原始语词感化 向火山短暂灾难屈服

啊 几乎仍是蚌里的珍珠 嘲笑支撑神殿
并为法典庇护的廊柱 你羞怯地送走那不能送走的
并像棺木驯顺地接纳手持雷电者的闯入
       23
当雷车落入天井 即意味着某种毁灭结束
那欺骗过我们并已将我们遗忘的道路 
在一次短暂燃烧后化为吻痕 骄傲大地
受此诱惑 转化为冰封暗流下永推不开的寒意 

广大而纯粹 为此声音镶上水银的星空 
一直飘到白昼不能转身的地方 时间以其清澈视觉
刺进豹体 豹体已解析于怀疑栅栏内 一本书
与一朵花 醒来复睡去 日记内的那位少女

却比摩西戒律更持久 面对褴褛的结婚纪念日
面对风暴不能愈合的山谷 像一支疯狂的歌
屈曲着晶体翅膀 她高贵痛苦使万物保持原样

隐蔽路径交叉点如同严密逻辑 那里溪流淙淙
被马车超越的雪夜总不为猫头鹰展示真实图形
却将可见事物的沉重火焰注入旁观者呼叫的瓶中
       24
图书馆阴暗走廊内 博尔赫斯为自己寻找食粮
载浮纪德升上暗水的地粮 那最初海滩
最后的赐物 存在如节日 帮助视力投身静寂
夜守候真实贝壳内 比一朵玫瑰——

长出棺木的骨刺更难眺望 这乘坐旧马车
驶进酒杯的月亮 如大气般变化不定的——
布宜诺斯艾利斯 贫瘠网上浴血奋战的蜘蛛
沉默吧 为往昔火焰般深邃的葡萄园征服

炼金术士的神秘剑术 使遗忘与回忆应和如一
因果织成的神圣迷宫 挥霍色彩却盲目的铜镜
古老帝王的尊严 断头台也不能将它侮辱

为了面包和盐 他审视动物皮毛下的神秘组织
高撑守夜之碗 一柄剑持在手中 战斗结束了
战场——满怀愧疚的深渊 上升 旋转 循环
       25
刀剑自羊皮书页卷起的风暴间虚拟地落下
那颗著名星辰于死者不断题写的扇子里
是一个暗喻 它在复活已遭生者遗忘的语义
似天鹅脖颈痛苦地泅进丽达靠不住的肉体

征服与被征服乃大理石落入旋涡的脸相
古老家族的徽章 那令旁观者不安的囚笼——
饥饿艺术家抵御世界的盾牌 比森立刀剑
更寒冷 更无须旁观者的肯定与否定

畅饮了岁月肿块的盗火者 为盈满事物的
原始火焰打开 事物原型并不比记录者更高
亚当也不比他的肋骨更耐得住创造者讪笑

天堂乃最初地狱 独裁者同是那里的囚徒
敌人隐蔽而永在 记录下凶险业绩 谁还为——
堕落天使垂泪 处女并不存在 神话而已
       26
世界主宰者已然衰老 在他充满危险的无知中
被铸进青铜的牛虻 远离修辞与逻辑的溶洞
使金矿贫乏并伸出手臂的柠檬 摘下一行
猎户星座的诗句 比伪善读者更残忍的诗句

冷酷的构造 在尸体沉思边缘 短暂而粗糙的光
替春天的耙子产下蛇卵 看蝴蝶飞出的家园
一派洪水到来前的奔逃景象 感受到相邻窗子
思乡病的抚摸 像来自逝者的手 那神秘飞翔

有说不尽的渴望与温柔 难以攀援的飞翔
果实潜入地腹的前奏 红色手推车浮在礁石上 
被埋藏者却嘲笑埋藏本身 一切无声无息 

坟墓里用名字筑成的墙也将抓住它所依附的本质
而时间的终极并非时间的未来 时间没有疆界
它是交叉花园的小径 蔑视并反叛视力的眼睛
       28
那个为你渴念的人十字架上笑着 他完全接受
这被蛀虫妒忌的时代 他凝神眺望窗外黄昏
黄昏过早成熟并降临 雨中那些不幸的草莓
还未触及夏天的唇 便迷路于文化史上腐烂的乡村

看一株在呼吸停歇点独舞的白杨 绝望中闪亮
收集水蛭的血管轻捷颤动 不可思议的画框
被痛苦生活瞬间亵渎的老枪 那墙上猎物
也许是被遗忘的寓言 也许仅是岩石的回响

纸上再难逃逸的桂树 如沉默水罐 虚幻
并反抗为达到顶点必须的自由 而在同一深度内
制造并毁坏上帝瞳人的神祗死于他的光辉 

像无观念的孩子 这沿先知梯子爬上爬下的世界  
暴力与信心建立于避开孕物的子宫 而子宫定位于风中
徒劳地赋予那些走向不可能的事物以可能
       29
夜自喂养它的马槽升起 啊 高居首位的玫瑰
海岬上屹立 如火柴 灼痛划亮它的手指
火焰自海豹的掌心溢出 那空茫茫的巢穴
如一种被寓言拒绝并包裹的生活 为之一颤 

波浪无力地划过城市卷曲的边缘 雨的逗留中
闪亮的雉堞 凝望那一度随候鸟逃亡的箭矢 
为进门而脱掉的衣服 并不比帆船得到的风更多
这精心构造的游戏 也许是阴谋 却没有动机

贫乏的给予者 被编织在让圆变形的框子里
却因泛情而离别 猎户星座上 你会找到我们
达到高潮或阵痛 媾和 征服或毁灭 或如藕茎

池底成熟 为抵达十二月杪 踩藕人最后一瞥
如思者填满高悬水周的岸 而夜渐消失 玫瑰
再一次以浪的节拍获胜 每一度闪现都更加懔然
       30
这灼净之夜将滋养一切的面庞转向哪个拒绝仪式
乐声刀刃上滚动 像太阳碎片嵌入树木整体的平衡
揭露并将其种入的钟声 乃水滴镂于镜面的眼睛
野鸭离开群体而漂泊 被流水确认 向黑沉沉孕物

说:我穿透 我接近 那个为葡萄藤准备的迷津
而被摒弃的叶子将归来 把陈述之唇放在苔藓下面 
作为自身荣耀的目击者 一滴泪等于一颗弧形的星
等于黛芙妮逃亡时世界为她准备的踯躅的同盟

看那些被夜晚掷入洞窟的萤火虫 逗留中闪亮 
看那些因长年幽禁而凋谢的道路晨曦中站起 拉长 
看那些巧妙驾驭马车却被马匹盗去童贞的骑手定位于崖上

然而你在我之内 为折断翅膀的胜利征服 
骄傲已成历史 图像即化石 那长期失控的乳房 
正以琴状升为宇宙的最高枝 直至刺破赐予者穿的豹皮

1997年8月写于北京

小平 09-15-2004 12:47
QUOTE (Rose Lu @ Sep 15 2004, 07:22 PM)
QUOTE (小平 @ Sep 12 2004, 06:19 PM)
十四行的短歌(第1辑)[修订本](作者:胡不归)
......


读完胡先生的诗,我的几首十四行诗不敢贴了. em004.gif

没关系啦,大家的品味不同嘛。贴过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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