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白菜 |
05-23-2016 05:47 |
摄像头坏了
我们这里的春天一点都不可爱，大风经常没心没肺地刮，人的头发一秒钟仨发型。
我常见修鞋的大嫂阿丽对着镜子仔细的梳着她越来越稀少的头发。然后，将一块花花绿绿的旧围巾包在头发上，以免大风吹乱她的辫子。经年累月的出摊，阿丽的脸和所有的鞋匠一样，被风吹日晒成焦糖色。但她常常掳起袖子或挽起裤腿露出雪白的皮肤给我看，以证明她若不是鞋匠，也是个皮肤很白的女人。
阿丽和她老公在本地修鞋二十余年，熬到她大儿子娶妻生女，儿媳妇如今要二度结果。
所以，当鞋摊上的夫妻档消失了两天时，我们都猜测是她儿媳妇生了。本地医院在改革的道路上走保守主义路线，取消了生孩子这一项，这是生生把孕妇们往D城的大医院赶。D城离我们这里有一百多里地，高速还要一个小时，遇到脾气急的产妇，头发一竖，生在路上的情况也可能。阿丽儿媳妇第一胎剖，第二胎毫无悬念的还要挨一刀，早就听这位婆婆说不等儿媳妇肚子发动，挑个好日子迎接第二个生命的诞生。
第三天，阿丽的老公出摊。我们问他儿媳妇生产事宜，他淡淡地说：生了，是个小孙女。看他无精打采的表情，也许是心头没有凑足一个好字的失望浮出来，他们那个年代的人怎可能不重男轻女？
隔壁店铺小媳妇经常来我家串门，说是隔壁，两家店铺之间隔着好几家。年轻的小媳妇在冬天有很多貂皮大衣加身，据说她一柜子的貂加起来能买一辆奔驰，每穿一件貂她都会不厌其烦问我漂亮吗漂亮吗。一个对貂皮不感冒的人总是敷衍说：还行。小媳妇追问：还行是什么意思？漂亮还是不漂亮？这次，小媳妇告诉我，阿丽家在儿媳妇生产前的一晚，把修鞋的电动三轮车给丢了，车子本身不值钱，值钱的是两夫妻积攒二十年的修鞋工具货品都在上面，更要的是，一个盛着破衣烂絮的破包里，还藏着他们没来得及存的几千块钱，可能是为儿媳妇坐月子准备的。阿丽家租住的房子在小城的边沿区，没有院墙，周围的住户都是三教九流，有人趁着夜色，把他们吃饭的家伙一锅端了。阿丽的儿媳妇因为家里的失窃事件，动了胎气，提前入院。
阿丽老公很快购置了新车新工具新配件，连摆摊的小桌子都用了新的。这一来二去的损失大约两万块，不知道俩夫妻要在风吹日晒雨淋的天气里挥动多少碱水洗不出来的双手摸多少双破鞋子才能赚出来。周围的邻居偷着当了福尔摩斯，都说肯定是熟悉他家情况的熟人作案的。而我也在福尔摩斯的基础上小小升华了一下：底层的鱼虾总是互相残杀。
今年百业萧条，内衣店老板娘过去白米饭下藏着很多白肉红肉，现在难免清汤寡水。工厂倒闭民工回流，导致修鞋生意惨淡。这样的大环境下，骗子和小偷总是很忙。阿丽家的损失是惨重的。为邻多年，和师傅们感情深厚，我向阿丽老公表达问候，这个有着鲁智深相貌的男人显然不愿意多谈：丢就丢了，谁用不是用！
我知道他们笃信基督教，耶稣基督教人化解苦难释放胸怀，但你我凡胎不心疼肯定是假的。也许，新鲜的痛在长疤的初始我们总是不忍看那溃烂流脓。
阿丽后来出现在鞋摊上，还是每天将头发梳的一丝不苟，一日日天热，她的头巾也消失了。间或，阿丽喜欢分享家里添新口的快乐，失窃事件，两夫妻只字未提。
大风迤逦着去，满城蔷薇风情摇曳在五月。阿丽儿媳妇抱着四十几天的小婴儿出现在鞋摊上，那婴儿在蜕变成粉嫩之前小脸黑红，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家伙只会闭着眼吮吸着乳头。阿丽的儿媳妇奶水充足，有时候会偷偷的对着路边的杂草挤掉一些乳汁，预计这些有福气的杂草会在五月里卯足劲疯长。常听店里那些乳房巨大的女人说自己初为人母时没奶水，简直是胸大无用。无疑，这个身形瘦弱的女人是一头好奶牛。
有一日，忽听阿丽老公对老顾客大声说他丢车的事情。他高腔高调：连马扎子都是新买的…
隔壁小媳妇也速来向我汇报阿丽家失窃案 的最新进展情况。
阿丽家的车子找到了！
两万块的家当对阿丽家来说半壁江山，失了江山的他们当初是报案的，遍布小城的摄像头是蜘蛛网，公安只要调出几个相关路口的摄像头查看一下，也许能找到蛛丝马迹。公安要了他们家的电话要他们回家等消息。等来消息的不是公安是阿丽老公的一位老顾客，老顾客上班经过此地，发现不远处有辆三轮车，刷过红漆的车胎让他觉得眼熟，于是拍了照片给老鞋匠看看。鞋匠去了现场，果然是自己的车子。
车子就在派出所后面的草丛里。但车上空无一物，连电动车值钱的电瓶都给卸走了，一个空架子放在派出所附近一个多月无人理会。
阿丽老公是个良民，尽管公安没有帮他家找车子，但他严格按照程序来，不能蛮着锅台上了炕。他把公安叫到现场来，人民警察看了看那破车子说：你自己拖回去吧，附近的摄像头坏了，没法查。
记起前些年在武汉的日本人丢了自行车都被警察找回，网友群起而骂之，因为那自行车的主人是歪果仁。关键时候，遍布中国城乡蜘蛛网的摄像头总是及时坏掉。比如最近沸沸扬扬的某硕士嫖娼死。每每有人嫖娼，摄像头总是及时好了。难道，人们警察只盯着中国人的下半身问题？
据最近听说一八卦，赵国的皇帝登基后，衙门为表忠心，把过去为民服务的告示改成为dang服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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