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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中的鸟 11-14-2015 05:35

杀猪房(老公回忆录)

小车班的车库后面,有七排格式一样同为黄色外墙的尖瓦房,每排住着八户人家,从第二排东边数起的第四间就是我的家。每间室内的面积嘛,用今天的标准来说少的可怜,最多也就十四、五方。我家里的陈设也相当简单,内摆放有一张大床、一张小床和一张老式的办公桌,仅此三样就占据了屋内大半的空间。我们家算好的了,有些家里老人加孩子有五、六口人,床不够用,睡觉时总要有人打地铺。

在我们住的那栋房子的西边,隔着条用三合土铺设的一米多宽小路,跟着就是干部二灶。干部二灶的厨房,比我们第一排的房子还要靠南。


有段时间干部二灶养了三条狗,其中那条黑色壮实全身毛绒绒的狗是它们的头。我这人生来怕狗,看到狗张牙舞爪、喘着粗气的往我身边蹭我就躲的远远的。而我的同学吴利民(他家在我们那排的第一间)在狗很小的时候就和它一起玩耍,还给那黑毛狗起了个霸气的名字叫“地主”,他一有机会就去逗他的地主。也不嫌累,总喜欢带着地主在我们那排房子门前的道路上来回奔跑,惹得在路上行走的小孩甚至大人见了都纷纷躲闪。每当此时,我就完全地被困禁在家里了,哪还敢出门?屋外玩的兴起,那狗还能按着吴利民的指令在地上左右翻滚,常博得路过及围观的当兵的阵阵喝彩声,而我只能躲在自家那纱窗门的后面向外瞅着,心里无可奈何的又怨恨是又妒忌。


我们吃饭的士兵大灶,在干部二灶后面。两饭堂相互挨着,中间仅有一米多宽的过道相连。都是厨房在南食堂朝北,到了吃饭时间,我为了避开那三条讨厌的狗,只能从右边(北面)出入。有时到开饭时间,我妈会叫我去干部二灶打份饭(我们兄弟俩,一日三餐在大灶吃饭,按月交费,而我妈要上三班,所以回来吃饭的时间不固定),菜里挑出来的肉自然多被我兄弟俩给瓜分,这里的伙食要比大灶好的多,两毛钱加二两粮票一份,饭任装。

如果想进一步改善伙食,来个小炒煲个汤,可以去杀猪房买点猪肉、豆腐什么的。

杀猪房每天至少杀一头猪,猪肉除了分配给部队各个饭堂的以外,余下的还是挺丰富的,像排骨啊、猪腿啊、猪肝啊时常都可以买到,而且不限量。(那时地方上还没敞开供应)

杀猪房每天早上六点多开门,八点前就关门了,错过了这个时间,只能等第二天再来。

开始时我妈头天给我三毛钱,交代我第二天去买猪肉。我也不知多少钱一斤,反正去到杀猪房跟卖猪肉的猪肉佬说要三毛钱的半肥瘦,猪肉佬就会从放在案板上那大块猪肉边轧一条下来,那分量搁到现在大概要四、五元才能买到。

后来发展到几乎每个星期天都去,去的多了,也长了见识,知道想要好东西就要起得早点。



雨中的鸟 11-14-2015 05:41
每天早晨五点不到,干部二灶的厨房里已有炊事员的身影,为了能使潮湿的煤在短时间内点燃、烧旺,可听到开着的鼓风机对着炉膛“呜呜”作响的轰鸣声。在开放式用石棉瓦遮顶的堆煤区,吊着的那盏至少一百瓦的灯泡下,那三条忠实的狗就在那自顾自的晃悠,或者睡卧在自觉舒服的地方。明亮的灯光使得五十米开外每个走过通往小车班道路上的人都暴露无遗。

买猪肉那天我一般都会起个大早,要去杀猪房就要走通往小车班的这条道,原本这段是灯光照耀的康庄大道,自从有了狗以后对我来说反成了危途。怎样过去呢?我得先猫着腰轻手轻脚的走到第一排房屋靠大路这边的墙角,顺着墙角向着厨房的方向瞄过去,耀眼的灯光要适应一会才能看清饭堂那边的情景。数一数那三条是不是都在?它们有没有向着这边张望?我看了一会觉得没什么异样,然后就缩回去。在墙后灯光的阴暗区,我得爬过相对低点灯光刚好照不到三四米的路面,顺势滚入前方道路旁的旱沟里,沿沟爬十几米的距离,到了坡下小车班车库的阴影里就安全了。

记得有次我正在旱沟内爬行,眼看就要过去,偏在这时有辆破单车从我身旁斜着的马路上疾驶而下,车后还搭着一个人。单车被颠的乒乓乱响,两人说着我当时还听不懂的广东话,想是山后早起的村民。颠簸中为了对方能听的清楚,两人带着抖动的对话声在这宁静的清晨显得特别的大声、刺耳。这不是给我添乱吗?果不其然我这还在惊魂未定,那三条该死的狗呼啸着从我眼前的小道上“唰唰”的飞速追去,瞬间消失在茫茫夜色里。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把我吓得不知所措,也不知黑暗中的狗会追出去多远。我不敢冒然的往回退,生怕弄出不必要的响声暴露了自己。只能被动的趴在沟里动都不敢动。经过漫长的等待,那三条狗的身影在灯光里无声的依次现了出来。它们走的很慢(反正也不赶时间),走走停停,不时的回头望向黑暗深处。我与它们最近的距离顶多也就四、五米。这时我紧张到了极点,本来就不大的身体此时道成了累赘,恨不得自己能缩小点钻到泥里去。身体极力的往沟底右边被水冲成的凹陷处钻,下巴紧抵着沟底的泥沙,感觉硬是被我挤出了一个坑。我双眼盯着前方的缓缓移动的狗,呼吸完全停止了,只求它快点离开。好在饭堂传来的嘈杂声,以及当兵不时的说话声,都影响着狗的注意力,狗嘛,慢悠悠的回到了厨房附近各自喜欢待的地方。此时我才松了一口气,缓过神来慢慢的往后退,艰难的从沟里爬出来,慌不择路的跑回家。人都钻进被窝里了身子还在那抖个不停,经这一吓杀猪房这天是去不成了。

狗的存在成了我的一块心病,使得我好长一段时间不敢那么早出门,要去杀猪房只有等待天朦朦亮后,看到道路上有大人经过,才飞快的冲出家门紧跟着别人屁股后面走一段,手里不忘握着一根棍子给自己壮胆,边走边盯着饭堂那边看,过了小车班,我才自己拐去杀猪房。

雨中的鸟 11-14-2015 05:46
有天,我妈提着一个装着出生没多久的四只黑色鸡崽的鸡笼回来,兄弟俩见了别提有多高兴。我俩待它们像宝贝似的,每当做完作业就围着这几只可爱的鸡崽转。那时晚上的气温有点凉,我们把鸡笼换成能遮风的纸皮箱,还是发现里面的鸡崽“唧唧咋咋”的互相挨着缩在一起,我俩也不知是谁出的主意,用花线拉个灯泡安放在纸皮箱中间给鸡崽取暖。有时又当它们为玩物,把鸡放出来在室内到处跑动,跟着我俩比赛看谁抓的多抓的快。甚至,拿来取乐,把鸡捧到高高的办公桌上,看着那鸡惶恐不安的四下张望、想跳又不敢跳的样子。我妈看着我俩如此的宠着这几只鸡崽,仿佛预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先跟我俩打预防针:“谁要是把鸡弄到床上去,我就要揍人了。”不给上床不上就是了,我倒喜欢抱个枕头放在纸箱边,躺在地板上听着鸡崽的叫声(那房子是苏式建筑,木地板下有半米高的空间,比较干燥)。也许是对我们的这种热情的贴身照料不适应吧,这四只鸡里有三只实在是不给面子,陆续的死了,只有一只奇迹般的活了下来。几个星期后,剩下的这只鸡崽逐渐的蜕变为一只浑身长满黄色花斑的小公鸡,高昂的头上那鲜红的小鸡冠在我们的注视下一天天的长大。白天我们把它放出去,它只在我们房前屋后的位置活动,不会走远。吃饭时我们端着饭碗到处找它,当听到我们的叫声,它会兴奋的向我们奔跑过来,我俩吃着饭,同时会不断从碗里巴拉些饭来喂它。这鸡跟我们一样,也准时过上了一日三餐的日子。每天天黑前它会自己乖巧的钻入放在前排屋檐下为它准备的鸡笼,等天黑透了,我们再把鸡笼门关上提回家。

也那么巧,那段时间,刚好遇上割资产阶级的尾巴。部队里规定家属区里不给养家禽,若期限后还看到到处乱跑的家禽,格杀勿论。为此还专门成立了打鸡队,几个人每人手里提根棍子,不定时的在家属区转悠,也不问是哪家的,见鸡就打。我们的对策是把鸡关在家里不放出去,看你能把我咋地?就这样给我们躲过了几回。但有天疏忽了,那是个星期天,上几个星期天打鸡队都没出来,想着大家都休息了。再说闷了多天的鸡,也想叫它出来松松筋骨、晒晒太阳。看着鸡在旷野里欢快的跑着,在草丛中翻找着虫子,我们玩着玩着就忘了那回事了,待我们在外面玩到要吃晚饭了回到家,隔壁的阿姨跟我们说:“咋现在才回来?你们的鸡被打鸡队给打死了”,听此噩耗后悔啊!捧着这快长到半斤重小公鸡的尸体,兄弟俩大哭了一场,满腹的伤心和怨恨不知找谁去发,最后这只鸡并没有被我们依依不舍的在土里埋掉,而是被老妈做成一道美味的菜肴,埋进了我们的肚子。

部队里声势浩大的打鸡运动,进行的如火如荼。经过多轮的追杀,家禽已在家属区绝迹。随着这场运动的不断深入,一不留神殃及到了狗,这是我没料到却能使我欢呼雀跃的事。干部二灶的那讨厌的三条狗在短时间内,分别被吊死在了同一棵树上,饭堂用来改善伙食,顺便也解除了我的心头之患,皆大欢喜。

雨中的鸟 11-14-2015 05:47
先发几段

阿平 11-14-2015 15:35
你老公的记忆力真好。
我曾住在军区招待所俩月,那真是觉得是天堂,伙食跟外面好太多了,进去食堂闻到都是肉味,不象单位的食堂都是青菜味。
军区的商店都有肥皂香皂卖,不用供应票。
看你这文,原来部队天天杀一只猪啊。怪不得呢。那年代肉票一张只供应两毛五的肉。

雨中的鸟 11-14-2015 17:07
是啊,所以他记得特别清楚

雨中的鸟 11-15-2015 03:27
杀猪房在小车班后面的坡底下,有一条刚能容下大卡车经过的土路,与坡上的油柏马路相接,路的起点是个陡坡,晴天还好,雨后路面尽是稀泥,人在上面走一不小心就会滑倒。坑洼的地方,多是用碎砖及煤灰填平。曾见一部大卡车尝试多次才冲上泥坡,我们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大家都在笑那狼狈不堪的司机。


在坡路半山腰的右边,茂密的树阴下,隐有一个用红砖起的,大概有几立方的垃圾屋,白天我们经过,只要有时间多会走到倒垃圾的窗口前伸头往下瞧瞧,若发现有新倒入的香烟盒什么的,就会绕到垃圾屋后面,钻入垃圾屋里,忍受着那里面烟熏、霉变的臭味,把它给捡出来。手气好能捡到个“中华”、“人参烟盒,那会高兴好几天。这垃圾屋外墙的壁上时常爬有如成人拳头般大小的蜗牛(我们叫它东风螺),这蜗牛所过之处留下的粘液拖痕在阳光下会闪亮发光,使人看了就恶心。它们免不了成为我们瞄准的靶心,在砖的飞掷下不把它们一个个砸个稀巴烂我们是不会离开的。


就这么个灰暗阴凉不起眼的地方,竟然还有潜力可挖。有天见到位村民担来一桶水。这可不是一般的水,是村民自制的像凉茶一样褐色的“神仙”水,看着他把桶里的水一瓢瓢的舀出来,泼向这凹凸不平的路面及周围的地表,围观的我们都猜不透他的用意。不一会神奇的事儿出现了,泼过水的地方陆续的钻出许多条手指般粗的大蚯蚓,像逃难似的在地上涌动,村民眼明手快的捡起蚯蚓就往桶里扔,生怕动作慢点的话又给它钻了回去。一会工夫桶里就装了几十条,事后听说可把蚯蚓晒干了拿去做药材。虽羡慕但这活我们干不了,因为我们对那神奇的水配方一无所知。



雨中的鸟 11-15-2015 03:34
坡下的杀猪房其实就是几间普通的砖瓦房,左边两间为职工宿舍,中间那间用来做豆腐,右边那间是用来杀猪以及卖猪肉的地方。紧挨着的猪圈是用来关第二天待宰的猪的,再过去是不同连队及饭堂的几个猪圈,每个猪圈里关有三、四头猪。


放风筝,我跟我的小伙伴喜欢穿过稻田到对面山头去,因那里空旷、风大。抓鱼,我们会首选附近的小溪,因清澈的水里有“滑水金”(一种长不大但特别耐养的鱼)、黄鳝和水蛇,胆大的顺着溪旁的洞里掏掏,兴许能摸到乌龟。


去对面山最近的路在大灶的后面,那里有个陡坡,有条小路通到坡底,坡下对着的就是这几个猪圈。我们兜来转去玩着玩着时常会经过这里,看到猪圈里的那些肥猪在这屎尿横流的环境里也能安然入睡,纵使你在猪栏边对着它们大声的喊叫,它们惯常的表现就是爱理不理,最多也就懒洋洋的扇几下耳朵,鼻子里哼两声,摇一摇尾巴,耸耸肩好像在说“你们不要来烦我”,然后头都懒得抬,继续睡它们的觉。对这些本就让我们鄙视的猪,所表现的傲慢的反应,令我们相当来气,于是大家分头寻找顺手的土块和砖头,劈头盖脸的扔入猪圈,直打得猪们躲闪到猪圈的角落里“嗷嗷叫,身在外围的怕被打也使劲的往里挤。那些猪就是笨,好奇心重,一转眼功夫就忘了这些砖头、土块是怎么来的。只要你的进攻消停片刻,就可看到有的猪哼哼着转过那肥笨的身躯,对着地上的土块,这里闻闻、那里拱拱。若哪头猪在泥堆里挑出个瓦片,“吧嘎吧嘎”的吃起来,也会招来一阵疯狂的哄抢。既然它们那么喜欢,那我们就再多赏几块。于是大家继续努力,“噼哩啪啦”,在猪的尖叫声中,泥块又是一阵急风暴雨地向猪的身上砸去。


谁都觉得,这些懒猪圈养在这里,就是等着受我们欺负的。


玩乐中,偶尔也会遇到腰里系着白围裙,脚穿水鞋,挑着两桶猪食,从远处缓缓走来的炊事员。老远的那一声怒吼,吓得我们夺路而逃,跑慢了,都怕被扁担伺候。当个喂猪的炊事员是挺辛苦的,每次来都要等打扫完猪圈,再到后面的小河沟里提水把猪圈冲洗干净才能走。这些炊事员,本就是胸怀大志、血气方刚的小青年,来报效祖国,却摊上了喂猪,心里本就不爽,要是再给他们看到猪圈里满地的砖瓦石块,杀人的心都有了。你还不跑,更待何时?

雨中的鸟 11-15-2015 03:42
到杀猪房排队,去得多了,慢慢的彼此都熟悉了。特别是排第一、第二名的,许多时不是叶燕的奶奶,就是熊证(她们俩都是我同学)的外婆,老人家嘛,睡得少,所以起得早。每天一开门,杀猪房多有那么一、两份的小骨头,不是论斤卖,而按份来卖,三毛钱一份。为了照顾大家,每人只能卖一份,每份的份量按现在的标准十块钱都买不到,拿回去煲汤,绝对一流。所以这小骨头,多是被这两位老人家给买走了。也许是家里人口多的缘故吧,两位老人家不但买的品种多而且分量也足,在那挑挑拣拣,好像她这也想要,那也不舍得放下。排在她们后面,我也只能忍着性子——等。等轮到自己时,看着案板上剩余的东西,虽然不能说刚被洗劫过,但想要的前三样,基本没戏了。

为了能排到第一,为了能买到小骨头,自己就得起个大早,她们五点半,我就五点,她们五点,我就四点半,大家不知不觉中好像搞起了竞赛,看谁起得早。也不是每次都能遇到她们,曾试过天都蒙蒙亮了,陆续来的人中始终不见她们的身影,这心里很是失落,觉得自己白起了个大早。

有次挺幸运的,我拿着饭盒,四点钟就去了,一看没人。那个时间,杀猪房的职工还没起床,四下一片漆黑,除了蟋蟀的叫声,就是蚊子围着你转的嗡嗡声。漫漫长夜,本想挨着墙睡一会儿,可蚊子总在骚扰着你,使你无法入睡。等了半天,两位老人家也不见踪影。转念一想,我现在都排第一了,我五点半再来也不迟啊,要不余下的时间怎么熬啊?回到家,调好闹钟,倒头便睡,也不知睡了多久,一觉乍醒,一看,快六点了!翻身立马就往杀猪房跑,心想完了,已经开卖了,我的饭盒也不知被人家踢到哪里去了。跑去一看,已有十多人在排队,门还没开,不过,从门缝里传来的声音显示就要开卖了。排队的人群一阵骚动,就在这时,一个烦躁的声音从队伍后面传来:“那个铝饭盒是谁的呀?”我说:“是我的。”趁大家还没做出反应,我及时的拿起饭盒,插到了第一位。都不知排在我身后的都有谁,心虚的我也不敢往后看。此时,门开了。庆幸今天遇到的人里,没有爱较真的刺头,如果被哪位大人一提拎,拽到后面重新排队,今天小骨头就与我无缘了。

还有一次,我五点出门,天下着濛濛细雨,伞下的我,刚走到我住的那排房头的拐弯处,猛的发现,离我大概十多步远、大叶桉树后通往后山的坡道上,一个穿着军用雨衣,全身被裹得严严实实、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人。宽大的雨衣帽沿使他的脸部轮廓全没在了阴影里。黑暗中,见到这么个人,着实把我吓了一跳。他不走,我也不敢走。看得出他比我还早发现了我,和我一样同在观察着对方。这是个什么人呢?如果是坏人,他来抓我,我就马上往回跑。如果大家同时走,在前面二十多米处,就会相遇。要走,也该他先走,跟这种神神秘秘的人得保持一定的距离,别给坏人以可趁之机。我这正胡思乱想着怎样应付,突然,一束手电光直射过来,一个虽然不大,但却很威严的声音扑面而来:“干什么的?”我下意识的双手同时把饭盒和雨伞举过头顶,作投降状,嘴里急忙申辩道“我是去买猪肉的”!还好,没把“别开枪给喊出来。他照了一会儿,看是个小孩子,听口音也不是外人,没什么可疑的。轻微的脚步声唰唰响起,军用雨衣在我眼前渐渐的走远了。原来我遇到了流动岗哨,真是虚惊一场。我默默的朝着杀猪房的方向走着,边走边想,我刚才的反应怎么那么迅速呢?难道是我战争片看多了,有样学样的条件反射?还是我平时坏事做得多了心虚了呢?一时还真搞不懂。



小小鸟 11-16-2015 14:58
雨鸟老公好记性,文笔也好

白菜 11-17-2015 21:15
看到打鸡那一节,立即想到我小时候经历的打狗事件,当时村里的狗都被打死了,果然看下去,那三条让你老公害怕的狗也遭遇了同样的命运。

雨中的鸟 11-19-2015 04:04
引用
引用第9楼小小鸟于11-16-2015 14:58发表的  :
雨鸟老公好记性,文笔也好

记性好是事实,文笔嘛,一般啦。坛子里全都藏龙卧虎啊。

雨中的鸟 11-19-2015 04:06
引用
引用第10楼白菜于11-17-2015 21:15发表的  :
看到打鸡那一节,立即想到我小时候经历的打狗事件,当时村里的狗都被打死了,果然看下去,那三条让你老公害怕的狗也遭遇了同样的命运。

是啊,我就奇怪了,他怎么那么怕狗,他说是天生的。

雨中的鸟 11-20-2015 05:19
这么早来杀猪房,可不是什么美差,在黑夜里等待,时间觉得过的特别慢,坐久了会两腿发麻,只好站起来,来回走动,等症状消失了,再重新坐下来。这样折腾多次,有时会产生错觉,好像都过了一两个钟了,若再听到远处隐约传来的鸡鸣声,感觉天就要亮了。今天杀猪房是不是休息啊?这样的话,不是白来了?


终于听到窗内闹钟的铃声,一会儿,职工房间的灯亮了,随着水鞋沉重的脚步声,工作间的灯也依次亮了。看他们烧水,开鼓风机,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看杀猪不但能消磨时间(此时你不看,还有什么事可做的呢?),而且还惊险又刺激。最先,职工把要杀的猪赶到一条很窄的通道里,通道尽头与外面的地面约有半米高,三个人齐用力按住猪身,使得猪趴在地上动弹不得,头向外伸出。一人抽出手来,在猪的反抗、嘶叫声中,一刀插入猪的下巴。伴随着猪漏风的喉咙里发出急促的呼噜声,猪血像开着的水龙头,咕咚吐咚地喷向猪头下接着的大木盆里。为了使血能放的快点,三人不断的给猪身上施压。等猪血流得差不多了,众人才放手。有次看到有头猪没了动静,也许是放早了,众人放手后谁想这家伙又站了起来,求生的欲望使它趔趄地走到猪圈的另一头,坚持了一会,腿一劈叉,倒在了屎尿堆里。几个职工哈哈大笑了一通后,又得费劲地把它抬回去,众人的身上大都蹭了不少的屎尿。

后来鸟枪换炮了,杀猪用上了电。一个人就可以操作,劳动强度和危险性减轻了不少。过程还是先把猪赶到眼前窄小的围栏里,为了增加导电性,不忘给猪身上淋上几瓢水。看那杀猪的职工,穿着长筒水鞋,胸前穿着厚实的围裙,手上戴着长胶手套,做足这些安全措施后,把挂在中间柱子上的前头带有两根铁叉的足有两米长的电棍拿在手中,把柱子上的电匣往上一合拢,柱子上有一盏红色的灯泡同时也亮了,提示你此时操作要格外小心。看到这里,我不由得后退两步,生怕电猪时,那猪会狗急跳墙地跳出来。电叉刚叉到猪身上,猪还会吼叫,当电叉在猪上叉了一会儿,猪只有躺在地上抽搐的份了。当把电棍拿开,可看到浑身肌肉绷紧的猪身子往下一沉,如一滩烂泥似的瘫在那里不动了。等猪血流尽,几个人合力把猪抬到几米远已烧烫的大锅里,泡一泡,来回的翻一翻,再拖出来,就在这灶台边上,拿刀给猪剃毛。刮完毛的猪被倒吊着挂在房梁伸下来的铁钩上,看着从猪屁股处下刀,一路划下来,不一会儿,猪下水就“噼里啪啦”的散落一地。


这边剁骨声很快的就会响起,你不防抽身到正紧密锣鼓做着豆腐的隔壁去看看。虽然角落里那台牛角扇不停的来回吹,但锅里、盆里升腾的蒸汽还是使得屋里热浪逼人,站在门口就能感受到。十字形的木条挂在由房梁垂下的麻绳上,而大概两米宽的白色四方布的四角挂在木条的顶端。电动磨盘磨出的豆浆,倒入挂好的白布里,职工不停的左右摇晃木条,用来隔渣,下面的大木桶接着还冒着热气的已滤好的豆浆。其后,再把已加了卤水的豆浆舀入用白布隔着、能拆开的木槽里,使得最后成型的豆腐上都印有布纹的纹路。我看到在这里工作的职工,夏天就不用说了,即使是寒冷的冬天,也是赤膊上阵,而我要是在门外冻得熬不住,会闪到屋内蹭蹭暖。当然,要跟他们套近乎,要不人家会嫌你碍事,赶你出去。我总是待到把全身给捂热,耳朵发红了再出去。

我们杀猪房做出的豆腐,厚实、真材实料、份量足,虽然才一毛钱一块,放入饭盒里已觉坠手,足够三口之家吃一餐了。不像现在外面卖的豆腐,料少,嫩得像豆腐脑似的,提在手里轻飘飘的。

雨中的鸟 11-20-2015 05:34
来杀猪房,我总是拿个铝制饭盒。而那两位老太太手上拿的东西比较精致,是个里面能放饭盆带着盖的竹篓,既可提又可以挎,而我只能端着,重了还得双手并用。对我们这些起得比较早的人来说,只要看看摆在地上用来排队的器物,就能知道是谁来了。天快亮了,排队的人短时间内会多起来,手里拿的东西也五花八门,有碗有盆有盘,曾看过有拿着洗脸盆那么大的盆来的。有的不懂“规矩”,空手而来,你就会看到在排队的碗盆之间有一块砖或一片瓦混杂在其中。

通过木板间的缝隙,可看到里面的动静。大块的猪肉摆上了案台的中间,小骨头堆在了右上角,猪肝、猪心、猪蹄及排骨等在案板上也找到了自己每天固有的位置。关键是用来收钱的钱箱也搬了出来,这个木制的小钱箱大概长三十来公分,上面有个由活页连着可向上翻起的木盖,里面放些要找赎的零钱,平时是上锁的。由于长久的使用,箱子表面覆盖的油腻已发黑,看到它的出场就知道要开门了。

此时大家在外面已经按顺序排好了两行队,在骚动的期盼中,随着屋内插销的开启声,门板向内打开了。室内的灯光洒向门外的人们,大家的目光都很自然的投向了案板上,搜索着自己想要的东西。后面的盘算着当排到自己时还能买到什么东西。先到的要说明自己是排的第一,这点很重要,不光是因小骨头就这么一两份(而且不是每天都会有,有时留给了连队,有时被关系够铁的人走后门给截走了)。你不申明,可能就没你的份了,因为有这不确定性,所以来之前得多备有几套方案,没有小骨头吧,就买猪肚,没有猪肚吧就买猪手,依此类推。

面对你案前站着的这位职工,他的年龄大约三十多岁,个儿不高,虽然干的是脏累的活,却斯文的留着个当时很流行、难打理的分头,圆圆的脸上总是挂着笑容,说话慢条斯理的,你需要什么他从不催你。就连那抽烟时吐出的烟雾,也彰显着主人稳重的性格。大人们亲切的叫他老刘,我们也跟着这样叫他,他从不介意。为了显示与他很熟,我用熟络的声音叫他:“老刘,给我来份小骨头!”他说:“好!”双手一捧,“啪”小骨头进了我的饭盒里。下次来,面对的又是他,“我要那个猪手!”一上秤,“两块七毛八!”这几斤重的猪手,搁到现在三十元都买不到。

排第一第二的一般是冲着小骨头而来的,为了猪肝啊猪腰啊,提前半个钟头,排个三五名就行了。若只为了猪肉,没有其它的念想,等开卖了再来也不迟。那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排队呢?其实大部分人的想法是,早点来碰碰运气,反正天要亮了,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看能否遇到自己心仪的东西。若运气好的哪天遇到我们这些平时早到的都没来,能拾到大便宜。

当我离开杀猪房,拿着东西往回走,心情是挺有趣的。有收获的喜悦,拿着小骨头回家,定会得到咱妈的赞赏;同时又有点小小的失落。走上山坡,回头看看还在坡下排队的人群,心里有点空,像突然失去组织、失去了依靠、失去了支点、失去了对手。紧绷的弦突然松弛了,铆足了劲突然没处使了。这种感觉到家之前都会一路伴随着我,是在回程的路上遇到的那些晨运的人所无法体会的。


阿平 11-21-2015 19:39
杀猪那段好血腥啊。但又有好笑的,买猪肉都有几套方案,A计划 B计划。
说起排队买东西,至今我常会梦着在广州海珠市场打崩头排队买菜呢。 
以前看过你老公写捡废物品卖 ,这次写买猪肉,从小就那么多人生经历,也只有那个年代有的生活,虽然艰苦但也是财富吧。他会跟你们的孩子说这些故事吗?

雨中的鸟 11-22-2015 04:45
引用
引用第15楼阿平于11-21-2015 19:39发表的 :
杀猪那段好血腥啊。但又有好笑的,买猪肉都有几套方案,A计划 B计划。
说起排队买东西,至今我常会梦着在广州海珠市场打崩头排队买菜呢。 
以前看过你老公写捡废物品卖 ,这次写买猪肉,从小就那么多人生经历,也只有那个年代有的生活,虽然艰苦但也是财富吧。他会跟你们的孩子说这些故事吗?



后面还有更血腥的,请做好思想准备
有些东西,跟现在的孩子说,估计他们也理解不了。只能写出来了,等以后给他怀念吧。
阿平姐,好期待也能听听你在海珠市场买菜的故事。

雨中的鸟 11-26-2015 05:00
杀猪看得多了,有一回遇到了杀牛。

不记得是哪一年的国庆,为了给部队改善伙食,几天前不知从哪牵来了一头个头比水牛略小点的黄牛,它被系在杀猪房门前的树上,地上胡乱散着一些稻草,算是它的口粮。我们好玩,就在附近拽些青草来喂它,它兴许预感到自己的大限将近,嚼了几下就不想再动口。

“十一”当天,杀牛的时间安排在处理完猪肉和豆腐的八点以后,牛毕竟比猪大许多,工作量也成倍的增加。看到几个陌生的面孔在牛的旁边指指点点,知道临时加派了几个帮手。有人在牛头两角之间后面一点的地方作着记号,其中有位年纪大点的,大概四十来岁,穿着一身洗得略显发白的黑色大襟衫。看得出他这次来部队,不给乡亲们丢面子,精心打扮了一番。看着他把两手插在衣服兜里,张嘴露出因抽烟布满污垢的牙齿,就跟电影里的汉奸没什么两样。那对粗糙的、被哂得黑不拉叽的、给人感觉怎样洗都洗不干净的、平时赤足惯了的脚上,套了双拖鞋,使他浑身不自在。他猫在一角,磨着那把自带的已显锋利的尖刀。围观的人们猜测,他就是今天的主刀手。

平时做豆腐的这间房,四周已腾出了地方。在场子中央,很久以前我就注意到,固定有一铁环,平时放倒在与它同圆的槽里,不知有何用?今天终于知道了它的用场。那头不肯挪步的牛被牵了过来,缰绳穿过了地上的铁环。前面的人死拉硬拽,后面有人凶巴巴的拿着竹棍抽打着牛屁股及向前蹬着的牛腿上,驱赶着它往前走。在众人的合力下,牛鼻子被牢牢地固定在了铁环前。

再看这位主刀的仁兄,此时甩开了碍事的拖鞋,赤足稳稳的站在了水泥地板上,待双腿吸足了地气,缓步走到牛跟前,左手在眼里挂着泪珠的牛头上轻轻的捋了捋,迅速的抽出藏在背后的右手,握在手中的尖刀准确地插入了牛头上的记号处,力度之大,刀头进入了有尽二十公分,只露出刀尾在外面。

牛,遭遇了这致命一击,全身整个的弹了起来,与此同时,大小便失禁,两后腿颤抖的来回艰难的支撑,不让自己倒下,待把地上的牛粪给踩得稀烂,几分钟后,轰然倒地,死了。

由于有七、八个人在为这头牛服务,十点不到,就已处理完毕,分配到各饭堂的牛肉先后用三轮车给拉走了。这几位临时来帮忙的,也推起了自己骑来的载重单车,后面分别捆着已叠放整齐的整张牛皮、一大箩的牛下水、一大堆的牛骨头(有了它们,今晚的餐桌上一定很丰盛)。还有,就是那没人要的牛头。看着这几人有说有笑的把单车推上山坡,跨了上去,迎着家人的期盼,急速的远去。

阿平 11-30-2015 06:03
这个象电影中的汉奸是个能人啊,那只牛应该没有受太大的痛苦,即使它挣扎了那时间,但应该都是本能反应。
但我听我哥哥说过的宰牛就,,,,,更恐怖,当年我哥下乡到广州近郊新塘农场,那的人不懂宰牛,把牛绑在树边,这一锤那一刀的,那牛直哭掉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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