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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云 07-16-2004 21:57

再见,奶奶

奶奶过世的很突然,昨天清晨堂哥打电话告知时,我们都很震惊,然而又觉得很自然,
奶奶的生命跨越了整整一个世纪而后她在安然中离去。

悲伤没有立即袭我而来,仍象其他的日子一样忙碌。直到夜晚时躺在床上,我情不
自禁的轻声的念着奶奶,奶奶时,泪不由得流了满面。

最后一次见到奶奶还是六年前得回国探亲,其实那时我的“亲”的概念里大概只有
男朋友,要么呆在他的训练基地,要么随着他的队伍流动,只是偶尔才回老家看望
奶奶。她住在伯伯家的顶层楼上。我每次去看她都悄悄的推开她的门,想给她一个
惊喜。奶奶总是坐在轮椅上,或者闭上眼在养神或坠入梦中,或者久久凝视窗外的
那片天空。我蹑手蹑脚的走到她的身后,捏着奶奶清瘦的肩,而后大叫一声奶奶,
如果她没有睡;或者坐在她的床头等她醒来。奶奶那样高兴见到我,滚动着轮椅从
她的箱子里翻出个包裹,层层的打开,是一些别人看望她时送的小点心如饼干之类,
有时都已发酶,然而我还是接过,细细的咬一口,慢慢的嚼着,泪水无声息的流了
满面。奶奶浑浊的眼睛是看不清我的泪水的,然而我嘴角的蠕动,还有我说的好吃,
会让她开心很久,她脸上的笑真的如菊花般绽放。

我喜欢听奶奶聊天,那时九十多岁的她虽坐在轮椅里,视力开始模糊不清,仍还健
康,甚至还记得作过的梦。我们坐在阳台上,聊着天,奶奶干枯的手放在我的手心
里。奶奶说她梦里去了那死者的国度,见到了我那过世很久连母亲也未见过的爷爷,
他在那儿生活的很好,还讨了一个太太。。。聊着时她神情安然,而我的泪滴答了
满手。

奶奶的一生坎坷。少年丧母,中年丧偶,老年丧子的悲哀都有经历,而这些也就是
我对奶奶的背景的唯一了解。我没有去寻根究底的问过她的成长和历史。直到办理
移民美国的文件时才直到她的故乡和名字。她是我父亲的母亲和我的奶奶的那个根
源就回答了她对我的爱和我对她的依恋。小时候的记忆很模糊,印象中奶奶总是带
着弟弟在居住另一个城市的姑妈家里。但我仍记夏天炎热的夜晚奶奶总是一宿的扇
着一把蒲扇为我驱赶蚊虫和散热,将一颗一颗的白白胖胖剥皮后的蚕豆放在我的手
里。。。

那次回国,我还突然要求着帮奶奶梳了头,用那把跟随她多年的小木梳。她雪白的
发丝仍垂到肩。轻轻的梳着她的头,聊着天儿。奶奶,爷爷对你好么,你喜欢爷爷
么。从小我的问题就不是太经过反复的思考,幸福中的我问的问题也离不开感情二
字。但奶奶从不责备我的口无遮拦,有时细细的道来,有时说这么久了记不起来了。
那时想,整齐的梳着发髻带着银耳环身着湛蓝的唐装的奶奶身上载了多少故事,等
我有一天有时间,我一定要听她娓娓道来。

人年老的时候不会因为子孙满堂就不寂寞孤单。奶奶灰白的发,浑浊的眼神,干枯
的手,清瘦的身躯,有人听她聊天时的喜悦,还有她的淡然的神情。。。都沉留在
我的记忆里。我的憾然是那时我未能多陪伴她,以后再也没有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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