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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云 07-15-2004 19:48

风弦狂疏

风弦狂疏


列子记:有伯牙者善鼓琴,有子期者善听,伯牙志在高山,钟子期曰,‘巍巍乎,
若泰山。’伯牙志在流水,子期曰,‘洋洋乎,若江海。’ 伯牙所念,子期心明。
伯牙曰,‘善哉,子之心而与吾心同。’子期既死,伯牙绝弦,终身不复鼓也。”
故有高山流水之曲。
聆听者莫不动者,皆乃世事秋烦中性情人也!性情人!男人也,女人也!
醉酩听张岚讲了薄风和蠹弦的故事,为旁悄悄记下,然后小心的问:张岚,你说的
为某种东西付出生命般去追求,是什么感觉,我怎么从来没有过?张岚当时已入了
魔道,笑曰:无我之境。醉酩略通三玄,转转头还是不明白,特记以下文字,以待
后察。

CHAPTER ONE 天网恢恢


蠹弦是知道高瘦个子的薄风叫廖薄风的,薄风当然也知道大眼睛的蠹弦也叫萧蠹弦。但大家都简著叫了薄风蠹弦,这才显得很含蓄有味道。但蠹弦后来才知道了薄风经常提起的杨可和秦清都不是他的老婆,薄风刚开始也不知道蠹弦的老公其实不是杜岭,那个整天跟著蠹弦,个子很高人很帅的小伙子。张岚个子倒不高,为了省钱,总剃个光头,在S大学里作生化方面的研究,不干正事爱画点画写点字,说他是个文化人他还挺谦虚,但是他们共同的朋友,本来他也有个老婆,离了,但还是打电话来问寒问暖,张岚对薄风说:我也不知道她打电话的时候在干啥,总是呼哧呼哧的,累不累啊。后来大家在美国待的很无聊就天南地北的都认识了,这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薄风1998年底从国内来美国时已经年纪不小了,还有几个月就28岁了,平时打点零
工,还要在大学里念点书,于是常常去S大学的图书管躲在幽静的一角看中文杂志书,所以英文还是很差,上课老是走神。不过在图书管时望著一排排的书架列立著,闻著那古味的书香飘著,还有远处一窗阳光洒进来,薄风还是忍不住走走神的看到几个熟悉的身影。

S城在南美国,天多是晴的,蠹弦偏偏喜欢少有的阴雨天,她说她喜欢那种气氛,飘
落下来的雨象述说遥远而近的心事,一点一滴,很柔和很有情绪感。1998年时股世
还没跌,恐怖分子也少的看不太见,工作于是还很好找,蠹弦是在美国读的本科又
有公民,所以当然就很容易在自己家门口S城附近拿到一份IT工作,上了几天班,CODE敲来敲去,才知道也很无聊,听听音乐读读小说一个人打发日子,弟弟冠歆说她应该嫁人了,杜岭也求她跟自己定婚,她总是说:让我想想。

蠹弦不是那种嫁不出去的女孩。她知道她只要一时间的冲动点个头,就会让杜领心
花怒放,忙不跌的将戒指奉献上来。但她也知道这种冲动的后果。她对杜岭没有她
所向往的那种称之为爱的感觉,所谓的那种日思夜想。尽管人们都说,找个爱自己
多于自己爱的人结婚,但她总在心里有种隐隐约约的抗拒,如果婚姻里没有激情,
她不能体会到那爱的痛苦和开心,她的心是开启不了的,仍会活在一个人的世界里,
尽管婚姻会象旋涡一样卷进很多的人,很多的事。一切迟早趋於平淡无奇,而一旦
冷静下来,她就不得不去守住一个不心甘情愿的承诺,因为她是个守信的人。但爱
情和守信没有太多的关联。她越发的相信母亲所说的,人的情感是靠不住的,爱一
个人,不如培养点兴趣爱好,譬如种花弹琴,甚至练毛笔字。
影响蠹弦的人中,前半生里多是女人,后半生还没过,谁也说不准,不过按常理,
轮到男人了吧。

蠹弦有个阿姨叫肖潋睬,她自己后来改的名字。最初见到是潋睬阿姨的照片,那时
蠹弦不到9岁。觉得照片上的人离那时白衫蓝裤红领巾的她很遥远,淡绿低胸的吊
带背心,淡棕花色的吉普赛裙,一双高底的拖,但一头看似凌乱的卷发下姿意笑眯
成线的眼的脸在阳光下有种说不出的韵味让她作迷。

后来随著她长大,照片上的人也慢慢老去,但她总觉得那不是发白纹生的老,是一
种慢慢的趋於稳重,仍是一脸浪漫自信的笑,和永远新潮但有品味的打扮,抑或是
晒得黝黑发亮的脸,即穿条牛仔裤,也会带跟色彩鲜亮的链子。

蠹弦后来想可能自己是喜欢浪漫的女人,一种不会老的女人,她对自己这种微微的
自恋有时还颇为得意。

第一次见到阿姨,是九岁的十年后,蠹弦懵懵懂懂的随著家人移民美国,似乎应验
了阿姨曾写在一张照片后的一句话,让我们活在希望里,总有相见的一天。蠹弦看
到那张阿姨,姨夫,和表哥的照片时,曾萌生过的一个的愿望是见到英俊挺拔洋溢
著艺术气息的姨夫。不过好东西用来欣赏比较好,可远观而不可亵玩之,天天带在
身边就容易碎了丢了。所以那天和阿姨一起来得是她的现任先生,一个文静书卷味
浓浓的老外,是位工程师。就如她后来观察到的,他喜欢坐在沙发的角落里,或听
著大家时而中文,时而英文七嘴八舌的聊著,或和小舅舅,外公聊些生活见闻,蠹
弦嗅到了他没有流露出来的那种乏味无聊。他听不懂中文,阿姨总是滔滔不绝的聊
完中文后,又开始滔滔不绝的象他讲解英文。大家停止了笑声,等著他和阿姨笑作
一团。蠹弦在国内未念完的大学里念的外文系,初来乍到的她多多少少还是懂得些
句子,但不好言谈的她还是礼节性的笑著,偶尔说些话,姨夫听了点点头,有些讶
异,跟阿姨说,蠹弦的英文讲的很标准,很好听。不过虽然后来蠹弦知道有点教育
的老外都这样,她还是喜欢被人这样子的夸夸。

张岚第一次见蠹弦就说:想个头啊,嫁了就得了,年纪也不小了,你以为你是张曼
玉,越老越有媚力啊。

薄风听了很不快状:住嘴,没眼光,我看蠹弦的嘴巴和胸部长的还是挺性感的,眼
睛比MEGGIE也要大很多,就是没去演电影罢了。

蠹弦很吃惊于这两个人的语言方式,脸红红的,但还是很感激薄风的看了他一眼。
薄风和张岚却都笑著站在门口抽烟,一副幸灾乐祸且若无其事的样子。

旁边带蠹弦来的夏阗说:他俩嘴挺锋,人还不错,以后有什么体力活就找他们干好
了,在美国无聊没出息的人多了,他俩最无聊,有的是时间。
蠹弦憋了一会儿说:这周末,我妈要移动一下钢琴的位置,你们来帮忙可以吗?
薄风想了想说:是不是太远了,开车到你家都得40分钟,何况还是你妈,又不是你。
张岚也跟著说:才第一次见面,不太熟,这么大的事还是商量商量吧,10快钱一小
时可以不?酒水另算。

蠹弦给塞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好,确也知道了他们在说笑话了,于是顺嘴就说:
啊,行啊,不过是10块卢布噢。

薄风说:这小朋友上道还挺快的,刚才文文静静的,现在就会砍价了,将来准会吃
人。不过衣服穿的还挺有品位的,一溜黑色,象女神HECABA,哈哈哈哈。

聚会就是为了吃,还是有吃才会有聚会,蠹弦始终没搞懂。张岚的手艺挺好,得利
得瑟的喜欢给其他女孩子讲如何做如何吃,有个还年轻的女孩子突然问:张岚,你
什么都会,老婆怎么跑了。其他人正忙著收拾散落一桌油腻腻的餐具,“咣荡” 一
声就打翻一个。

蠹弦刚进门就看见了满屋子的画板,油笔,油料。一副副完成和未完成的让人看不
明白的油画,底色大多很深,但女人的轮廓总是时隐时现。同样是裸体的人,弄的
扭曲了就叫艺术化,弄的暴露了叫色情,弄的又暴露又扭曲就叫艺术化的色情或色
情艺术化。

夏阗时不时的看著薄风,又转头望著窗外明净的天,然后也拎了颗烟往外走。薄风
跟过去,在她耳朵边说著什么,树叶三三两两的飘落,积在院里已经很高了。夏阗
苦笑著,突然竟有泪珠滚落下来。



CHAPTER TWO 带电操作


蠹弦刚到美国时,常常去外婆家聚餐,大家一起唱唱聊聊。几个客厅都塞满了人。
阿姨似乎总是唧唧咕咕的说要离婚,说先生不够浪漫,早晨起的太早,五点钟就起
来打理院子,十足的密西根农民的习惯。蠹弦听到时,总有种莫名其妙的反感,因
为蠹弦知道农民挺苦而且田园中也自有浪漫。

钢筋混凝土世界的浪漫来自无休止的欲望和放纵,而田园的浪漫来自内心的宁静与
欣赏。

那是在高中时,父亲开著吉普车带著弟弟和她去附近的农村钓鱼兜风。在一条坎坷
泥?的路上,她伸出了头去看窗外飞逝而过的景致。一个赤著脚,衣衫褴褛的老农
牵著一头牛缓缓的走著,车子从他身边经过时,他转过头看了他们一眼,古铜色的
脸,皱纹层层,没有欢笑,也没有忧伤的眼神。就那么一瞬间,蠹弦就记住了农民,快乐和忧伤对他们来言不是用嘴说的。

但阿姨谈起前夫,那个建筑师和画家,隔了十几年,整张脸也还都会亮起来。有些
女人就这样,对浪漫永远都没个够,对片刻的欢颜永远都记得,往昔的浪漫象每一
个冬天后的春天的到来,融合抽丝般牵动抚慰女人多情的心。其实男人多花的时间
在女人身上,对经济繁荣世界和平对会有好处,这怪男人还是怪女人呢?。

杜岭上班的地方离蠹弦家有2个小时的路,每个周末如果不忙,一到周五晚上杜岭就
开车来看蠹弦。刚开始还在旅馆里住了几次,后来蠹弦弟弟出去读书了,蠹弦父亲
就让他住在冠歆的房间里。基本上是一起去逛逛街,买买东西,散散步。蠹弦在这
边看书,杜岭就陪著蠹弦的爸妈聊天。这样子不冷不热的,一下就有一年了。

杜岭是个还算优秀的男生,任职大公司,相貌没的话说,而且也有很文雅看来很适
合她的爱好,譬如摄影。这样的男人在北美就是钻石王老五级了。但说来也怪,他
那还算高的综合指数就是点不起蠹玄心里的那点火,他们就这样一直不温不热。蠹
弦看著很文静内向,温顺的象羊羔子,可居然一点机会也没给杜岭,那杜岭居然也
不著急。著急到是母亲,也私下里问过她对杜岭的映象。

她想也没想:很好啊。
母亲问:他那样好,你也没什么热情?到底行不行啊?
蠹弦头也没抬,径直盯著手里的书:谁说好就是喜欢,就是爱,我是很客观的评价
他。

母亲有些急,也有些不明白: 杜岭你都不动心,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孩?

而蠹玄更不能明白的是母亲经历了她与父亲名存实亡的近30年的婚姻里,还不懂得
一个人在婚姻里寻求指望点什么。她想了一下,其实说是‘想’也很夸张,她的头
脑里实际一片空白。突然记得有一次潋睬阿姨说过,大海的魅丽更在于平静之后波
涛的孕育,然后是狂风暴雨式的猛烈,爱情象不象广阔的海?蠹弦问自己。
蠹弦于是说:那男孩必须吸引我,我必须喜欢,要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兮的那种狂
热,至於其它的,我都不是很看重。

说完,她抬头象母亲作了个鬼脸,目光又停留到她手里的那本书,OVID的THE ART
OF LOVE,却再也集中不起来。她在心里叹了口气:这样的书看了也是白看,我已经
习惯了不用艺术,哲学,条条框框,和秤盘来评定爱的感觉。只有等待的心,来了,我也就知道怎样的去驾驭,爱,不过是本能。

手里那本书上的字都在上下的飘浮,有个人影也模模糊糊的飘过,一股淡淡的烟味
似乎从鼻子旁经过,她猛猛的吸了一口,一双明亮的眼似乎在看著她,还有一脸恣
意的笑容。她不由得有些脸红。那个叫薄风的男人?她心里一惊,不可能吧,才见
过一次。

交友不慎可能饮恨终身,女人之间可能尤甚。蠹弦遇到夏阗就是她又一个世界的开
始,是福是惑,蠹弦不关心,她有时真的信命。

她和夏阗是任职于同一家公司的同一个部门。夏阗在国内念的是建筑,来美国后再
电脑热里改学编程。夏阗初见到蠹玄时,觉得清丽的她有些酷,不喜欢聊天,每天
上班来的晚也回的晚。后来熟识了才发现她是个还算不上成熟,反而是很单纯的一
个女孩,头脑里那改来换去的主意,和她那似乎听来未经过大脑思索的话语,和她
看似酷酷的外表不太相合。

女人熟的快是因为有共同关心的一个爱情故事。也许都来自国内,也许是因为夏阗
给蠹弦讲了她的爱情故事。她们很快也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也许来美国比较
早一点,也没有全力已付的享受大学生活,蠹弦莫名其妙的喜欢夏阗轰轰烈烈的爱
情,好像她是她过去的一本大英百科全书。当夏阗提议带她去会会她在S城的几个同
学,她几乎彻夜未眠,好像和一个已经生疏的世界重新接上轨道。

那天,她穿了尖领长袖的黑色起著小小白点的束著腰带的连衣裙,及双黑色的高跟
鞋,栗色中分的发梳的很齐展,略施了些装,和看上去和20末的年龄还有一段不短
的距离,依后来薄风所言,聪明的女人总比实际年龄小个3到5岁。她没有沉鱼落雁
之容,但有种很是从容优雅的气质。

夏阗见了她,笑了,说她穿得太正规,会被侮辱的,果然是的,那个张岚整晚都在
取笑她,而其他男孩也色迷迷的盯著蠹弦猛看。

张岚开的门,他看了蠹弦颇有些惊呆,搞得蠹弦都不好意思了。后来才知道这些老
油条都是这样夸人的。不过,五官精致的蠹弦身上确也有股浓浓的书卷味,不同于
多数的女人。大概身旁见到的工科理科女孩多是些秀才系列,饱富经伦,带著眼镜,苦色多一点点。

夏阗一一的把她介绍过去。尽管来美国很多年,应聘的时候也善於高谈阔论,但见
了这么多同龄的男孩,蠹弦还是有些胆怯害羞,说你好,脸就红成一片。到了薄风
面前时,薄风只是把架著腿放下来,不紧不慢的说:廖某薄风是也。

蠹弦的心跳了一下,傻傻的还是伸出了手,我是萧蠹弦。

周五晚上,弟弟冠歆打电话来要蠹弦到S大帮他查个东西,冠歆知道蠹弦平时很懒,
本来准备了好几句话来求蠹弦,不想才说出口,蠹弦就答应了。

杜岭照例还是来了,而且一定要陪蠹弦一起去S大。蠹弦也是S大的毕业生,所以在
图书馆里很容易就找到了冠歆要的文章,复印后。蠹弦又说要为自己找书,杜岭就
跟著,上上下下走了好几遍,手里拎了好几本书,累得不行。蠹弦有些失望,然后
和杜岭往外走,在一层咖啡厅处,蠹弦看到了一个身影正对著她看过来,蠹弦的心
一下子就轻松愉快起来。

她脸颊有些微红,但也从容的点点头,微笑著走出图书馆,看到明亮的天,笑容满面
的对著杜岭焉然一笑,杜岭也很开心。到了车子旁的时候,她突然想了想,对杜岭
说:等一下下,我就回来。



CHAPTER THREE 落花流水

蠹弦本不会主动去找男生的,但这一次她居然大胆的转身往回走了,她觉得自己的
脚步都有点轻。咖啡厅在图书馆的一角,阵阵浓浓的香气飘出来,男男女女散落在
角落出或拿著书本,或交谈,或呆坐,美国学生的生活和心情总好象要轻松些,闲
散的恍来晃去的。蠹弦的脚刚朝咖啡厅的方向跨出一步,却看到背对著薄风的一个
女孩的背影,而廖薄风的手好象也搭在那个女孩的手上。蠹弦方才雀跃的心霎时冷
了下来,刚才想走过去打招呼的冲动一下化为乌有。她的第二步在空中急急的转了
个向,又踏直了,竟向电梯口去了。而她转向的一刹那,她的余光看见廖薄风也抬
起来看见了她。

她靠在电梯里,空空的一个人上下了两趟,然后都没有朝咖啡厅望一眼的走出了图
书馆。晚上,夏阗打电话过来问周末是不是还要移钢琴。她的声音令蠹弦想起了咖啡厅里那幕,有些莫名其妙的失落,开始心不在焉,就含含糊糊的说,让我去问我妈一下。

她在房间里踱了一下,发现自己的失落纯属莫明其妙自作多情,实在有点好笑,他
们坐在一起管我什么事,见过一次面,就知道姓名而已,还是陌生人呢。但她突然
对自己笑了一下,然后还是决定周末请他们来搬琴顺便聚聚

蠹弦的家在山上,不算大,倒也是宽敞舒适。父亲一年里又半年时间在国内打理生
意,冠歆又在外州念书,所以只有她和母亲是这房子里的常客。其实是她自己想把
三角钢琴移到落地窗前,这样可以看到窗外的景致,尤其是夕阳西下。

艺术是一种感觉,阿姨说万事万物到最后都是艺术,艺术的成就之一是反映人的内
心进而给出一种满足感,多种形式只是反映人的多样性,更准确的说是花心性,有
很多时候,感觉自己都是一种艺术。蠹弦的所谓的艺术性之一就是喜欢空旷的感觉,整个厅里除了沙发,钢琴,一组架子鼓,就是一个铁架子拧成的柜子,放了些几个非洲的手雕刻而成的脸和手,和一盆茂密的吊蓝。她有时刻意的对这些东西的位置进行了调整,企图达到最佳的视觉效果。所有这些都让她自己感觉很好,满足了蠹弦细微敏锐的心。

沙发是线条清晰,青灰的灯芯绒布沙发。她喜欢也青灰,虽然没有黑色的凝重,却
也没有浅色的飘浮。躺在上面,静静的看著窗外,明月清晰,那种野旷天低树,江
清月近人的感觉,就悠然而来。

右面的墙上摆了一副油画,那是圣诞节她路过一个PLAZA有个艺术青年在摆了
个摊卖画时买的。她在那儿溜了一圈,大多清一色也司空见惯的色彩浓烈的静物写
生,水果,鲜花,或风景画。但在一副黄昏的油画前,海边,灯塔,几只飞鸟,她
停留了片刻,血色黄昏跳入脑海里,就要了那副画。卖画的青年很开心,说那是他
自己的作品,於是她还没讨价还价,就便宜了几块卖给了她。

所以张岚后来评价蠹弦时说:蠹弦的心就是一片天一片海,蠹弦的眼睛就是黄昏时
飞翔的一对鸟儿。薄风则不然的说:也许不过是个有心无脑的年轻女人罢了。
周日的天并不晴朗,一大堆云从东面滚过来,到了十点钟是就哗哗的下起来了。蠹
弦早早的起来,杜岭又去厨房弄了东西来给大家吃。吃饭时,等蠹弦说起有人来帮
著移钢琴,杜岭和父母都吃了一惊,杜岭颇有些不高兴。

都说要打入敌人内部就要先穿其衣行其步,聊其切口行话,所以蠹弦吸取上次的教
训,她穿了件长袖的白体恤,一条深蓝的笮细的牛仔裤,及双草编得夹脚拖鞋,就
这样,水汪汪的大眼睛还是太出神,她在镜子前又故意挤了挤眉,忧郁了一把,自
己然后都浅浅的笑了。

薄风张岚好象换了个人似的,那天晚上挺张狂,但对蠹弦父母却毕恭毕敬拉长问短
极尽谦虚和惶恐状,并对房间进行了大肆表扬,对蠹弦父母在美国取得的伟大成就
给以了极高评价。蠹弦父母很是开心,忙了端茶到水,竟坐了下来与薄风聊在了一
起。杜岭看著这一群人熙熙攘攘的,自己在一旁静坐著,眼神中颇有些不许,偶然
与众人寒暄著。

与其说是搬什么,不如说是张岚在评价最佳的地理位置和讲解风水,金水土木火都
让他说了个遍,全然不顾了蠹弦的初衷。但还是不消半个小时就结束了,於是就又
坐回来在厅里聊了起来。

薄风说:蠹弦,你这琴是买来当家俱,还是真的弹。
蠹弦:两者皆有。
夏阗等于是起轰说起:蠹弦,弹个给他们听听。
蠹弦脸一红,也就爬到了琴凳上。推开琴盖,手指在上面溜了一圈,琴声就如珠落
玉盘的清脆的在整个厅里漾溢起来。很久没有练过琴,没有买的时候,非常的弹,
买了也就是每日里扫落琴上的尘埃,黄生借书说岂是就书而言,感情也常常如此。

尽管大家之人都说勤能不拙,可跨过峰顶的人就是天才,只有天才才知道自己最适
合干什么,可以超越什么,蠹弦就觉得自己不过是“闲来略酌三两杯,未醉的感觉
真好”。倒是弟弟冠薪弹的很多,也很有天赋得多,到后来居然常常自己写曲,摇
头晃脑的弹上几个小时不停。母亲有个音乐学院的朋友以前来测试他们姐弟的音乐
素质,弟弟的好很多,蠹弦也是有些心灰意冷的练来练去的那几首。

她想了想,心情很好,居然皮皮的弹了一首‘老鼠怕猫,那是谣传’的调子。大家
都再笑。张岚排手叫好。

夏阗提了她一脚问:为什么好?
张岚说:好就是好,我四岁的侄女就弹不了这么好。

蠹弦脸一红,忙又也就选了自己还熟一点点的曲子弹了起来。
蠹弦弹琴的时候,厅里有些安静,大家伪装的都好象很认真。蠹弦自己很好象也意
犹未尽,在琴旁坐了半响,才回过头来,很有专业的感觉。

薄风说:这是门德尔松的威尼斯船歌,弹的十成通了九成,有点于夜色里,在水城
威尼斯听著波浪缓缓的拍打岸边的感觉。
张岚偷偷的笑,说:看不出蠹弦还有那么一手,我侄女看来还要学两天。
蠹弦从琴凳上一跃而起:一手?不可能吧?两支手。
她笑著把手举起来在空中划了一圈。大家轰然而笑,蠹弦感觉自己好象容进了这帮
自封的衰人的行列,
同来的陆镇说:噢,只是一成不通啊,牛,牛。
轰然大笑的是薄风和张岚。

杜岭突然象主人一样招呼他们,象是蠹弦的曲子为他挣了很多面子,男人把女人当
成自己的时,往往感觉就不对了。薄风和张岚的眼神好象总是那样,爱里不理的,
到是另外两个男生热情的很。然后扯风般,没有吃饭,都走了。
就这样,自上次搬钢琴,一晃两个月过去了,平淡的天,平淡的云,当然还有那只
门前窜上窜下的小松鼠。


CHAPTER FOUR 浪翻情又消


蠹弦在看天云飘动的时候,时间就恍恍而过,她心里总在云潮涌动时想起了很多过
去的事情,现在的事情,更准确的说是那个廖薄风。她没有向夏阗多问,她不知道
该不该问,但她隐隐的觉得,有一种力量将会把她和廖薄风拉近,拉到一种不可思
意的程度。于是她等,等是不象一种手段的,但‘等’是需要很多品格的。
这天中午吃饭的时候,夏阗告诉蠹弦这个周末,薄风他们几个考完期末,计划周日
的下午去海边烧烤,问她去不去。蠹弦开心的拍著手,将椅子转了一圈,义不容辞。

S城的五月底已是阳光明媚,如夏天一般只热,蠹弦吸了口气,就象海的风都已经
吹过来一样新鲜。

杜领也是义不容辞的成了蠹弦和夏阗的司机。母亲的长姐羽宁刚好从L城开车来玩,
更是主动要求参加。

蠹弦夏阗她们到时,薄风他们几个早已在沙滩边上的一个有树阴的亭子里。向外望
去,蓝色的海遥摆不定,象一片绸缎柔软的铺开,一直接到的远远的天边,然后天
又蓝蓝的折回来,把整个空间点缀的很清脆明亮。

蠹弦才下车就注意到,除了张岚陆镇薄风他们几个,还有几个不认识的人,特别是
一对年青夫妇,和一个三岁的小女孩。蠹弦想了想,总觉得有点面熟。后来,廖薄
风介绍杨可和鲁海子给他们时,她才想来起似乎是学校咖啡厅里和廖薄风一起喝咖
啡的那个女人。蠹弦心加速跳了几下,心里那几乎要萌生的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
但立刻又刹那间化解,原来杨可牵在手里那个乖巧但羞涩的小女孩正冲著杨可叫著
MOMMY,蠹弦脸上又笑意甜甜起来,她不由的蹲下身子,好开心的让小女孩叫
著阿姨。

杨可和鲁海子夫妇是薄风和夏阗在国内就熟悉的,96年研究生毕业后,双双来到美
国念书,现在在东部的一个学校的LAB里从事研究。
蠹弦的羽宁姑姑从车上下来时,有几个衰人多少还是会有些亮眼。非常到高,一头
中分及腰的没有染过些许黄,些许灰,些许黑的发,带著副宽大的桔色的墨镜盖了
半张脸,一身的黑,黑体恤,黑裤子,长统黑靴子,背著吉它,手里挥著未吸完的
烟,说话的声音略有些嘶哑。这样的年纪,用另类还形容一点都不过分。

于是他们几个边点著火,边开始准备烧烤的东西,边聊的都是杜领和蠹弦不知道的
过去的事情,丝毫也插不上嘴,於是杜领抱著他的冲浪板去了海里,一个人躺在蓝
天碧海白云间休息去了。她和杨可的小女孩阿碧反倒有了些共同的话题。蠹弦对小孩子有种莫名其妙的敬畏,总觉得他们是和自己一样有思想,但却要纯洁的多的一群个体。所以她很慎重的回答每一个小女孩提出的问题。而小女孩在这种尊重里找到了她的DIGNITY一般,和蠹弦很快友好起来。她和小女孩垒著SAND CASTLE,耳朵也不时的抓住几个飘过她耳边的字。

她好象听见廖薄风在问鲁海子:秦清和王青怎么样了?

蠹弦多少会点游泳,在羽宁姑姑的怂恿下也换上一件清蓝的泳装,将一件花色的W
RAPPER在腰间结了个结。蠹弦刚开始和羽宁姑姑一起沿著海水跑跑跳跳,追
逐涨来退去翻涌不断的海水。这种来去的追逐恰好似人生的经历一样,总是不停不
留,让你在自己和世事大大小小的圈子里飘来遁去,找到了什么,失去了什么,留
下了什么,忘记了什么。

羽宁建议往深处游一点,蠹弦也就跟著又游了一点。她格外的喜欢海的蓝色,沁容
在海里被所有的蓝包围著,感觉的心天与海天连接在一起。她有时干脆敞开手,闭
著眼睛,慢慢的体会著海风拂过脸庞,海水的来和去,那时心里特别纯净安宁。
她不由的朝廖薄风他们坐的地方的挥了挥手,又挥了挥手,廖薄风好象也看见了她,
也朝她挥挥手。蠹弦于是又挥挥手,这样的陶醉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大浪给打扰了。
那浪有些大而狂涌,把她彻底冲下在水里,本来还可以站住的地方,突然向张高了
很多,跌倒在水里的她不能睁开眼睛,哇哇的想叫了出来,苦咸的海水呛了进来,
她于是拼命的挥起手来。

她好象听见张岚在喊:薄风,蠹弦呛水了,快。

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在随波逐流,以为自己会被带到海里去,但发现自己的身体被什
么托了起来,原来一波浪过后,她又踩到了地面。尽管还是不稳,但至少可以站一
下,她睁贻d眼睛,用手抹了一把眼睛,看见廖薄风向沙滩飞快的跑来,边跑边脱上
衣,然后一个猛子就向她冲了过来。她看的有点发呆,又一个浪过来,把她真的掀
翻了,等她再挣扎时,发现薄风已经抱著她的腰,站在了水里。

蠹弦看到他关切的眼神,她慌乱的挣扎了一下,脸红红的,却被他紧紧的抱著,一
只手正紧紧搂在她的靠近胸部的地方,另一只手脱著她光洁圆润赤裸裸的腿,蠹弦
的羞怯的火迅速燃烧起来,一种快乐的感觉也升腾著。一波又一波的浪有很大的冲
击力,她在廖薄风的怀里上上下下起伏著,象在宇空中飘荡,天地仿佛在缩小,然
后又放大。
廖薄风向岸边走了几步,到了水浅的地方,把蠹弦放来下来,众人都已经跳下水来
迎接著,杜岭更是万分关切的拉住蠹弦的手问长问短。

蠹弦一抬头,廖薄风已经在远处的岸边了,她的脸还是红红的,好象那只有力的手
还在自己身上,那温柔的目光还在看著自己。张岚对著群人大声的嚷嚷:看了,蠹
弦是只穿著游泳衣的旱鸭子。

大家然后都坐下,蠹弦时不时悄悄的看一眼薄风,有时薄风也在望著她,她连忙羞
怯的避开了,又想迎上去。而羽宁坐在长椅上播起了琴弦,嘶哑但魅里的歌声刹时
静寂了每个人的心。

问那屋檐下迟归的燕儿
可否有我远方故乡的消息
问那枝头上高挂的月儿
可否带来父母的叮咛
。。。
只为追寻理想
远离爹娘
在这样一个月明的夜晚
我的心儿不尤的忧伤

杜岭来敲门时,蠹弦正对著窗子出神,夏阗的话让她不知所错,但也不知道夏阗的
心中是苦是痛是甜是酸,正如潋睬阿姨说起前夫一样。她无心的跟著杜领去散步,
无言无语的走了一圈又一圈,两个人都好象有心事。

回到屋里,父母还有羽宁都还在客厅,杜岭看了看他们,突然单漆点地,手里脱著
一个盒子,深情的看著蠹弦:蠹弦,我爱你,我们订婚吧,我会一辈子好好珍惜你。

蠹弦有些吃惊,她看了看父母和羽宁,他们都在看著她,微笑著,仿佛这是天作之
合理所应当一般。蠹弦有些心乱,她看到了杜岭直直而灼灼的眼神,想起了夏阗的
话后来关于廖薄风和杨可秦清的故事。
然后不知什么时候,她的手上竟套了一只戒指,身子也被杜岭紧紧的抱著。
生活中有个别里科夫,戒指往往也是会让人成为套子里的人,蠹弦的套子是自己还
是戒指,她说不清。


CHAPTER FIVE 因为你所以走
 
日子总是过的比人想象的快或慢,但总是要过,而且还是一分一秒,一白一昼,它
等的绝不是哪一个人,它等的也是自己的尽头,对世俗的人苦乐哀愁,它没有一丝
的伶悯一丝的犹豫,。所以秋天于是也不知不觉里到来,然后离去。

整个夏天,然后是秋天,虽然还是有过几次聚会,甚至有面对面的和廖薄风交谈,
蠹弦感觉过的还是没有一点感觉,明月依旧,夏花依旧。薄风也想和蠹弦进一步交
谈,却总是情不由己的回避著蠹弦的目光,他看著蠹弦浅浅的笑和灼焰般的大眼睛,酒一次一次喝的多,然后半截就逃走了。

七月的一次简单聚会里,张岚喝的突然多了起来,把啤酒白酒红酒通通倒到了一个
自制的陶罐里,窟窟窟的喝了起来,然后趴在沙发上,嗷嗷的说:离了婚真好,我
现在一个人挺好,都不用想著这个那个,廖薄风,你要是看不穿这情字,你还跟我
扯什么密宗修禅。说完就哇哇的吐了一地。蠹弦吓了一跳,她从没见人喝醉过,张
岚的样子让她觉得很恐怖,这些与她有著截然不同经历的人让她有时真的很难理解,她也不知道生活是简单好还是跌跌撞撞好,她在温室的时间已经太长了。

杜领倒是满面春风,在众人面前也常常主动来牵蠹弦的手,蠹弦有时回避著,有时
也不由的算了,她怕伤了杜岭的心,现在她也多少知道喜欢一个人的滋味。杜岭也
是早期的移民,家庭也有些背景,更是不停的在众人喝酒时聊起他公司和股票买卖
的事情,在座的读书人也都是用□慕的眼光看著他。而廖薄风和张岚始终是个例外,
他们聚会是就从不谈这些,也很少附和,杜岭心里也很不爽。

定婚后,杜岭给蠹弦的电话打的更勤,讲他对将来新家的设想和布置,甚至是床的
位置,有时候她听的多了就很烦,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只是嗯,嗯的回答著。在一
起时她也很心不在焉,有时两人走著长长的一段路,她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默默的
数著飘落在地上的树叶,或自己的步子;或在咖啡厅里看著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或
车,常常说不上很多话。杜岭有些不悦,他的耐心在受到考验,象他作任何事情一样,目的性很强,所以他也等。羽宁则安慰他说蠹弦可能是类似婚姻恐俱症的订婚恐俱症,他多少有些寄慰。

于是他建议一起去旅游。

蠹弦也想过。但一想要要离开这座城,即便是一天,她都有种莫明奇妙的抗拒,一
股还没离开就思念的情绪浅浅的升了起来。

在八月的一天,蠹弦在图书馆又看到了廖薄风。他一个人还是在书架的后面出神,
看著由窗子飘进的光影,一闪一闪的。蠹弦在一旁看了他很久,那清瘦的脸庞和稍
有忧郁的眼神让她不知是走近还是离开,夏阗跟她说的廖薄风和秦清的故事总是涌
上心来,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喜欢薄风,她想爱就是一种感觉吧,爱来
了,就什么也挡不住,尤其是对她这个没有生存压力的年轻女人

有一天晚上,聊著聊著,在电话里夏阗突然很颓废的对她说:廖薄风也许真的也喜
欢你,因为有一次他说在你的身上他看到了杨可和秦清的影子。可是夏阗又说:如
果你知道他的过去,你就不要等,你等,你就是傻子,象我一样的傻子,这种男人
其实不值得我们去爱。杜岭不是挺好的,别吃著自己碗里的看著别人锅里的,你以
为爱情不需要吃饭啊,你以为自己不需要大把的鲜花啊?蠹弦心中拥起一种莫明其
妙的感觉,她不知是快乐还是忧伤。

一个城市因为有了思念的人就变的如故乡一般难割难舍。蠹弦思念的人还只是个在
心里模胡不清的影子。她无意翻看《飞鸟集》时,读到“你看不见你自己,你所看
见的只是你的影子。”她立时把它改成,‘我看到的不是你,我所看见的只是你的
影子‘。廖薄风就是那晃来晃去,都不会正面对她笑的影子。那次海边英雄救美的
一幕象首不断重复的歌,在她脑海里哼来哼去。停留在记忆里对他身体的感受就想
象一坛陈年老酒在一次又一次的想象里更浓更深,每次想起,脸上红云层层,心跳
不已。

九月,外祖父的生日那天,一大家人十几个人在羽宁朋友开的餐厅里庆祝。因为老
板关照过,那个WAITER非常的殷情,每送一到菜,都能想出那些很喜庆的祝贺词,
而且是很浓列的京腔,很有种唱戏的感觉,让大家笑成一团。但蠹弦心里有种莫明
奇妙的悲哀,那是他愿意的么,愿意自己成为笑柄么?其实她也知道自己过于敏感
些,或许那人是天生的乐观,而且很有说笑的才华。于众人的哈哈大笑里,她只是
静静的喝点冰水,品味著那无味无色的冷。

这次的生日聚会似乎于笑笑唱唱后,在大家回到外婆家时,开是冷静下来。在女人
们神秘兮兮的话语里,蠹弦得知潋彩阿姨如愿以尝的离了婚。她不时的打量著那依
旧无声无息的坐在那里,而那个成为前姨夫的老外。他带些彩色的水果拼盘来,已
至于后来蠹弦觉的他每次无误的聚会是不是对中国菜的眷念。他拿出一迭他和潋彩
去土尔其,希娜旅游时拍的照片,传给大家看。静静兀立在山上层层的白色的小屋,平静蔚蓝的地中海,从生的岛峪,昔日的辉煌不过是在夕阳里残垣亘冶的寂静。她有了某种向往,想离开这个城市,去个遥远的地方。这次有著告别的不只是她,表哥要去日本教书,表弟要去东部念书。合合聚聚,人生无常。

那个周末杜岭出差没有来,还是照就打电话来,满是歉意,蠹弦嘴里说没关系的,
心里暗暗的松了一口气。自从订婚的五个月来,她的心情就被对廖薄风的思念摆弄
的有些闷闷不乐,也说不出来什么,慢慢的消瘦了很多,两只大眼睛越发的占了半
边脸,却没有往日的神彩。打完电话,她看了自己的手良久,取下了戒指,郁闷在戒指拿开的刹那里似乎伸了个懒腰变成了一点兴奋。她看了又看,然后把戒指在桌上转了起来,眼光在它的旋转里有些迷离,她的脸上竟有了些勉强的笑意。

南国的秋天和春天有什么区别,蠹弦第一次有了感觉,那就是真的看见了门前树上
的第一片落叶,然后是一片一片的落叶。她选择了离开,悄悄而顺利在远离S城的A市找到了另一份工作,并在周末去A大学读书。当她告诉所有人时,她已经把所有的东西都打包好,过几天就要出发了。

杜岭因为第二天有很重要的项目要作而不能送蠹弦,已经开车走了,走的时候脸色
好象已经好多了,而且还是很大度的说等她。母亲在一旁则哭了。

已经是很深的夜,蠹弦在等待什么,她坐在客厅里等,然后廖薄风就来了,他是从
夏阗那里刚刚听说的。

风从明静的月亮处吹下来,凉谅的,光影把薄风和蠹弦的影子拖的很长,一高一低
的移动,配合好象亲密无间,这些都让蠹弦隐隐的痛。

廖薄风终于说:没想到你说走就走了。
蠹弦真想扑到他的怀里,好好的哭一下,但她勉强的说:我觉得自己没有别的选择。

然后她们就沉默了,绕了回来。简单而客气的道别后,蠹弦看到了廖薄风眼中的异
常柔情和关切,嘴唇起动著,欲说却止的,她差一点哭出来,她多么想让廖薄风求
她留下来,她一定会豪不犹豫的。

廖薄风的车开出很远,她还兀自立在窗口,银色的光飘落在蠹弦的脸上,一滴滴的
泪被映的圆润而晶莹,从她大大眼睛上一颗颗的滚落,滑过脸庞,挂在她精致的下
巴处,重重的坠在地板上,敲出忧伤无奈的音节。


CHAPTER SIX  风弦流音


忙碌让人疲惫却无法让人忘记。

周末,蠹弦也习惯于坐在图书馆的一角,或靠著书架或坐在地上,静静的看书,然
后望著窗外飘落进来的阳光,外面有时很热,阳光火辣辣的,象去年的夏天。但经
历了那层玻璃,和凉凉的空气,也已软软无力。有时是小雨,晰晰的下著。她也希
望看到那个影子出现在靠窗子的那边。

杜岭要来看她,被她婉转的拒绝了,杜岭后来电话也越来越少,她打给夏阗的电话
却越来越多。

这天夏阗告诉她说:鲁海子和杨可两个月前离婚了,廖薄风常常都去看心情很不好
的杨可。蠹弦听了心中更是有几分忧郁,因为明天就是她和廖薄风的第一次见面的
周年。蠹弦放下手机,疲惫的就睡了。

第二天,她就接受了夏阗的建议去MALL里逛了一天,买了一堆衣服回来,心情感觉
好了一些。等她回到家时天色已经黑下来,发现手机在枕头边,已经没有电了,就
插上去充电。

草草的吃完饭,她心无所寄,拿出白天买的衣服在镜子前来试,突然才发现自己身
上穿著一件尖领长袖的黑色起著小小白点的束著腰带的连衣裙,正是自己第一次见
廖薄风时被侮辱的装束,她在镜子前看了很久,思念的感觉涌上来,泪水早已悄悄
滑落。蠹弦忍不住拿起手机,想去拨那个她三个月来一直想拨的电话,却看见7个个
留言,都是廖薄风打来的,蠹弦的心一下子就跳了起来,她澶澶的拨回去,那几声
拨号的音象是比三个月还长,期待已久的心也随著都都的声音在澎澎的跳跃。
廖薄风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蠹弦慌乱之中都忘了回答,她仿佛在嘈杂的背景里
听到了那首她很喜欢的罗大佑的‘海上花’这般深情的你, 摇晃我的梦想, 缠绵
像海里每一个无垠的浪花。

两天前,廖薄风来临近A市的G城面试一份工作,完了后想来看蠹弦,却不想蠹弦的
手机一天都是留言。现在他人已经在车里?
'7d是回S城。薄风介绍了他面试的情况,不久无话可说的就问到了她和杜岭的事情,蠹弦也突然想到杨可离婚的事情,心情也渐渐沉静下来,他们好象各有心事的闲聊著,都是欲言又止,终于无话可说的挂段了。

电话断了后,蠹弦痴痴的坐著,狂风携著海的波涛在她的心底肆虐不止,泪花一阵
阵的,不知是高兴还是悲伤,而她的电脑里,‘海上花’的旋律也还在不停的重复
播放著:转身浪影汹涌没红尘,残留水纹,空留遗恨,愿只愿他生,昨日的身影难
相随。

夏天时,她请了一周的假悄悄的回到S城。这天,她正抱著一大堆书从图书管出来
的时候,天色已晚,正要抬头看天时,发现薄风正迎面走来。他们都怔了一下。薄
风也憔悴了很多,头发长长的,胡子拉飒的,但见到蠹弦的时候,眼神亮了很多,
感觉到自己的腰又挺了起来。他本想还查些资料,也就改变了主意,决定陪蠹弦走
到停车场。

他接过蠹弦手里的书,略看了一下题目,哈哈笑了起来,又是PATTERN,又
是ANTI-PATTERN的,蠹弦,你可别作了魔,用自己的矛戳自己的盾。
蠹弦微微的笑了一下,知彼知己,百站不怠。

说完后突然间两人觉的那话里有话,有些说不出的意味,但一定和情感有关,他们
彼此长长的看了一眼,就无言无语的走回到停车场的时候。

走到蠹弦的车旁,蠹弦从薄风手里接过书时,无意碰到他的手,一年前前海边的那
一幕从她脑海里匆匆闪过,她慌忙接过书。两人就这样僵持了一下。还是薄风先讲
了句话,戒指挺名贵吧,都收在家里怕人打劫呀。他哈哈的笑有些勉强。

她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只是微微的挤出个笑,没有回答。但薄风从她眼睛里隐约渗
出来有些晶亮的东西,在昏黄微若的路灯里闪了几闪。他心里抽触了一下。在蠹弦
拉开车门,放好书,回头道声晚安时,他突然一把拉住她的手,把她拖到怀里。她
没有挣扎,抱著他的腰,将头枕在他的怀里,眼泪扑扑的掉了下来。薄风抚摸著她
背,把脸放在她的头发上。一股幽幽的香味温温的体热让他把她抱的更紧。

后来,蠹弦问薄风什么时候喜欢她的。他捏著她的鼻子,摇摇头,不告诉你,就跑
了,害的她追著他赶,不过,最后她实在追不上,就跺跺脚,头一扬,不理你了,
廖薄风。

薄风转身过来,笑著说,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我就是什么时候喜欢你的。
这个含胡的答案让蠹弦想了猜了好半天,最后以她自己的感觉而言,应该是一见钟
情。她欢喜的跳著拍著手。



CHAPTER 7 风弦合音

醉酩听到这里,仰面一笑,说穿了,不过是红尘有爱的故事,无时间地点人物之分,转来转去,就是情字穿心过。

就如薄风一直笑言蠹弦是个有心无脑,很简单的一个人。说归说,但他知道她不过
将红尘中的喜怒哀乐淡化,仍存爱于心,于明白的心性间有迷离,于迷离间又明白,象极了自己。在这种明白迷离的反反复复里,他们发现自己象彼此的镜子,照出自己的无拘无束和张扬,眼泪和欢笑,种种起起浮浮的心境。

他们的故事的结局也没有怎样的曲折。如果非的翻来覆去的折疼爱情,也可以分分
合合,聚聚散散里滚来滚去;如果非的赞美爱情,就大声说出来那个我爱你,说出
这辈子我离不开你。

薄风娶了蠹弦,他们双双去了A市,买了个离海边很近的TOWNHOUSE。薄
风在一所大学里教书,蠹弦仍是敲著CODE,但买了很多菜谱,学会了很多种不
同口味的烹调。以至于那帮衰人来看望他们时,薄风非常的骄傲于蠹弦的手艺,当
然还有些进步的琴艺。蠹弦和夏阗聊的也是以前她觉的很琐碎但现在可以唧唧咕咕
的老半天的事。又过了几年,他们有了两个孩子,儿子小风,女儿小弦。

薄风说,蠹弦,你是我鲜花从生的泥潭,也是我生命里的一棵大树,让我爬上去,
看的更高更远。

蠹弦浅笑,那我是你手中的一块石头,在你的精心雕刻里永现我的从容美丽。
小风小弦:爸爸妈妈好肉麻。


小平 07-15-2004 20:22
顶。

影云 07-16-2004 16:33
謝謝小平很多 em012.gi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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