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岁月无声 |
04-18-2008 17:00 |
和我一起走的人
1998年5月17日，这个日子我记得很清楚。那个男孩坐在图书馆四楼自习室里自习，四周除
了翻书的沙沙声，偶尔的咳嗽声以及一起挪动时挫动地板的声音之外，寂静一如黑沉沉的
暗夜——尽管在惨白的日光灯下自习室里实际上亮如白昼。我冷眼观察他的一举一动，发
现他的视线在书页上移动得很慢，而且不时回视，像一个老太龙钟的太婆颤巍巍地刚迈出
几步又疑心走错总是立住一双小脚前后顾盼一番而后再迈出几步。我知道他一定撑不了多
久。不久他果真闭上了眼睛，头向桌子垂下去，垂下去……猛然又睁开眼，惊慌失措地看
了看我，又开始那套“太婆迈步”的把戏。
他最终毅然离开了图书馆，穿过空寥寂静的篮球场，穿越喁喁情话织就的夜之网，小心翼
翼而又心慌意乱地向宿舍奔逃。在上楼梯的时候他向我微微一笑，露出濡满鲜红唇血的牙
齿，让人觉得温暖而又恐怖。我说哥们你一定缺少什么营养。他不置可否地笑笑又露出那
副令人温暖又觉恐怖的熊样。他手朝兜里掏了掏，递给我一张餐巾纸。我擦了擦嘴唇和牙
齿，发现餐巾纸上有殷红的斑点。这一定是伪劣产品，我想，因为他的颜色不是纯白。他
走进了A01室，把那张有着殷红斑点的餐巾纸顺手抛入门口的垃圾桶内。他的室友跟他说着
什么。等他手忙脚乱不知所措然后无可奈何地爬上靠门的那一张床，他在懊恼自己浪费了
大好的光阴。
我向同学诉说我学习效率的低下，一进自习室就忍不住“鸡啄米”的丑态——我的头向桌
面垂下去，垂下去……猛地睁开眼睛，惊慌失措地向四周看了看。而后再表演同样的动作
。终于我离开图书馆，穿过空寥寂静的篮球场，穿越喁喁情话织就的夜之网，小心翼翼而
又心慌意乱地向宿舍奔逃。在上楼梯的时候我微笑了一下，他说我一定缺什么营养。我擦
了擦嘴唇和牙齿，然后把这张餐巾纸连同上面殷红的斑点一起投进了门口的垃圾桶。我走
进寝室，和室友说了些懊恼得花。不久熄灯了，我无可奈何地爬上那张靠门的床，发现他
已经躺在床上。他说他是和我一起走的人。我说那你睡吧我醒着。他说还是你睡吧。
我起床一般静悄悄地不惊醒任何一个人。我会默默地穿上那套球衣去运动场上追赶一个人
。他说他等我半天了。他想停下来让我超越。东方出现了一片血红，像鱼没有煮熟时那种
残留在肉里的颜色。后面“噌噌”的声音如同死狗拖在地上一样。他在我后面向我追赶。
他说他习惯早上静悄悄地起床，又说让我等了半天不好意思。我很疲惫地想停下来让他超
越，结果是那样可怕：他应拽着我奔跑不让我歇息，我知道他想要累死我。
在教室里睡了两节课又翻了两节课的小说，我孤孤单单一个人很疲惫地走下教学楼前长长
的阶梯。他从背后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你早上硬拽着我向前奔跑不让我歇息，你是想累死我
吗？然后他絮絮叨叨向我诉说他的苦恼。他说他一上课就直打瞌睡，一下课却睡意全无。
他说他苦闷、焦灼、懊悔、悲伤，很害怕无颜面对江东父老，无颜面对皤首的双亲。说着
说着他痛苦流涕。我说你是和我一起走的人，你睡吧我醒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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