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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 華盛頓新聞:宋曉亮《永不消逝的第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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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前天 08:46   

華盛頓新聞:宋曉亮《永不消逝的第一眼》

2024年9月26日  华盛顿新闻:宋晓亮《永不消逝的第一眼》

永不消失的第一眼

宋曉亮



        一、嬌黃水嫩的方瓜花,是我會辨認顏色的第一眼。記憶裡,我出麻疹了,不吃不喝,光鬧人。媽把我抱到大門口,從對面的半截牆上摘下一朵方瓜花在我面前邊晃邊説:鏘鏘鏘,鏘鏘鏘。我笑了,接過媽媽手中的花,捏着毛絨絨的莖,學着媽的樣子,晃得自己哏哏樂。

  方瓜花是我的啟蒙花,而托着方瓜花的長蔓和綠葉也同步潛入我那幼小的心靈。綠,是春回大地的捷報員;黃,則是春花乍開的第一色。喜歡嬌黃,酷愛嫩綠,心醉至今。

  二、北京的燈光,前門的夜色,把我迷住了。

  敢自己坐火車外出時,我先去了北京城。那是個早春時節的傍晚,三姐帶我去大柵欄買東西,回返時我倆坐在5路公共汽車的最後一排。車上人不多,全都目視前方,我無任何目的地回頭一瞧,就是這一眼,我立馬轉過身去,雙腿跪在後座上,倆胳膊往椅背上那麼一趴,即目不轉睛了。

  怎麼那麼好看!華燈初上,金光閃閃;天輝煌,地絢爛,整個前門大街就是一條金光大道。金光撒滿行人的頭和肩,活像一條黃龍,在燈火通明的夜空下扭動,扭動!

  我不眨眼,不轉頭,從前門到右安門大街,途經珠市口、太平街、陶然亭、自新路、半步橋、櫻桃園,就那麼傻愣愣的跪着、趴着、瞪着,瞪得倆眼全是淚。

  想起那一幕,説自己是劉姥姥一進大觀園,誰能不信?想起那一回,心裡就亮堂個沒完啦!

  三、紐約街頭,側目一瞥,即刺破了我的眼簾,紥進心底,摳不走,挖不淨。

  1986年的金秋時節,我跟着丈夫,領着兒子移民美國了。隔天上午,鮑媽媽和紀阿姨帶我們去吃飯。雙腳一落唐人街,一轉臉,一位黑人兄弟正用前胸貼着冒出絲絲白菸的下水道上口,全身心地趴在一個鐵篳子上,一動不動。

  我甚是好奇,便情不由衷地扯鮑媽一把:“那人怎麼趴那兒呀?”

  老媽媽回看一眼:“在那裡取暖嘛。”

  “啊?!什麼人會趴在那地方……. ”

  “homeless”(無家可歸者)紀阿姨搶答。

  我倒吸一口,傾刻間,儲存在腦海裡的畫面,美國的,美好的,層層疊疊的華貴與華麗全都淹沒在我的詫異中。那種顛覆性的落差感迅速漫過心野,把我衝得呆愣愣,擊得頭嗡嗡。

  12年後的1998年11月初,我重返紐約,去參加有中國作家協會和全美中國作家聯誼會共同舉辦的向哈佛大學、耶魯大學及哥倫比亞大學的贈書活動。5日中午,駐紐約總領館的徐景山先生在曼哈頓的一家高級飯店裡宴請一行人。飯後,我同幾位來自北京的文友在曼哈頓大街上走來逛去。

  舉目望、仰頭看、斜瞅、正視、駐足觀:華爾街、格林威治街、帝國大廈、克萊斯勒大廈、洛克菲勒中心……諸多譽滿天下的金融中心與豪華建築,構成了全球最富裕的區域,風靡世界兩百餘年。

  可惜,可嘆!兩百餘年的風靡,卻沒能抹去我曾擁用的“第一眼”。

  四、唯一的男友,終生的伴侶,幾十年了,他那一眼,仍在我腦海裡出沒往返。

  文革初期,一個暮春的晚間,我跟著在北京京劇院彈琵琶的五姐去看樣板戲《智取威虎山》的彩排。劇場休息時,姐非要帶我去後臺玩玩。我不想動窩兒,可她愣是連撕帶拽地把我“推進”了她同事的視野裡。  

  我一出現,樂隊的幾位大哥哥即爭先恐後地上前搭訕;言詞溢美地誇我捧我,跟我套近乎。唯獨一個戴着大眼鏡的家夥,抱着胳膊,靠著一張木桌,很不在意地瞟我一眼,就把腦袋轉一邊兒了。

  散戲後,姐把我領到她的宿舍裡,説跟她擠一晚上,明天再送我回家。姐的單人床對面是阿慶嫂的扮演者——洪雪飛的鋪位。見到我,“阿慶嫂”便極其熱情地拉着我的手,還一口一個小妹妹地問長問短。大主演的平易近人與“大眼鏡”的目中無人,在我心裡即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兩年後一個乍暖還寒的上午,我正在五姐的院裡曬衣服,猛抬頭,就見那個大“大眼鏡”跨進街門,徑直地向姐家走來。

  瞧見他,一種莫明其妙的慌亂陡襲心頭,我忙把要晾曬的衣服往盆裡一扔,扭頭進屋,還砰地一聲推上了撞鎖。躺在病塌上的老娘側臉看我:“慌慌張張的,出什麼事了,亮子?”我沒好氣地説:“我姐團裡那個特討厭人的人來了。”媽不眨巴眼地瞪着我:“你姐劇團裡還有個特……”我下意識地衝媽擺手:“聽,那人進隔壁了。”

  隔壁住着五姐的公公,透過一層葦箔牆壁,我把他們的對話全聽到了。好嘛,“大眼鏡”原來是個“黑五類”!那時,他隨劇團到唐山煤礦去慰問演出時,負責人覺得他出身不好,怕他在下礦井體驗生活時,會用手榴彈炸煤礦而將其轟回了北京城。臨行之前,受五姐委托,特來看望我病中的老母親。

  他過來了。大爺領着“大眼鏡”在屋外邊敲門邊説我背著我媽去看病的事。聞此,我趕緊把自己給塞進床鋪和大立櫃的縫隙裡,説死不給開門。母親按著床鋪坐了起來。我慌了:“媽,您要幹什麼?”母親瞥我一眼:“開門去!”

  這就是母親的“身教”!剎那間,我覺得自己是那麼的渺小,那麼的不孝!不覺中,我不知自己是怎麼走到門口,是用哪隻手把撞鎖給擰開了。我隻記得,當“大眼鏡”提出他要和我一起陪我媽去日壇醫院烤電時,我斬釘截鐵地喊出了三個字:“用不著!”

  他的堅持得到了母親的認可。在日後的三週裡,他對我媽的軆貼舆關照實令我心暖。後來,在媽和三姐的支持下,我頂着巨大的社會壓力,不知啥叫未來地嫁給了他。結婚時,他已是“黑幫”分子了。

  牽手數十載,走過苦難,越過悲愴,被“大時代”給蹂躪得破碎不堪的心靈,亦涉過人生死亡的隧道。從青春的谷底爬到老來的坦平,他衝鋒,我斷後,自始至終。

  歲月賦予我們太多的第一眼。有的一掃而過;有的永不消失。美好與否,不能強加,不能硬砍,隻能尊重記憶的挑選。美好與否,也全然不會左右咱如何去迎早送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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