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任凭心里野草疯长,始终笑靥如花。有时候,日子,也是这样过的。
我有一位老顾客,说到老,除了认识的时间长,还有她本来年纪就大。她和莉莉是同事,但是看起来,她俩的关系并不好,都是80C的大胸,原来大胸也相轻?!
和莉莉追求舒适轻薄的追求不同,这位姐喜欢穿模杯稍厚型,喜欢把两球挤到中间连个蚂蚁都容不下。
有一次说起莉莉,她的神色鄙夷,她托着长腔说:那可不是一般的女人!
莉莉的不一般,是她勇于离婚,并和一位比她小五六岁的男人结婚。凑合的婚姻出问题是早晚的事,她爱上别人后,果断净身出户和情投意合的男人结婚。这个年龄的女人早已沧海桑田,勇于折腾的,都是找好下家的,没有接盘的,怎敢抛售股票。婚姻是一场赌注,不知道这个小男人是否靠谱。
以我对她的了解,她是个为自己活的女人,绝对不隐忍不苦大仇深。惊奇的是,她又怀孕了。我听到这个消息后,想想莉莉应该有四十岁了。林青霞好像是四十岁当妈妈,可人家嫁了亿万富豪,生个孩子要有一个团队来伺候。普通高龄孕妇,总是有点走钢丝。
爱他,就为他生个孩子。看来再任性的女人都不能免俗的只要爱情,爱情这东西,不过是彼时烟花,这一刻的黑炭,最终没了燃点,对中年女人没有安全感。唯有家和孩子给女人带来踏实。
我们一直没有再见。见与不见,我就在那里,她不来而已。
就要告别2012,踏入2013 的那天,下了厚厚一场雪。傍晚,老公打来电话:家里停气了。怎么做饭?
这个冰天雪地,开车出去吃路滑危险,妇男难为无米之炊。
我说:用电压锅熬稀饭,我去买点东西回去。
电压锅怎么熬,用哪个档?甩手掌柜的问题是弱智的。
淘米,加水,关锅盖,按下粥键,笨蛋!
天黑路滑,找了就近的面包店,买了爷俩爱吃的南瓜面包,踩着厚厚的积雪往家的方向走。走,是躯壳在动,脑子里想着我要写的东西。
本来我是要人行道上面的花砖道的,但是这次,走了下面。前面一块白天化了雪夜里又结了冰的小方块冰面,我踩上去,脚下一滑,手腕着地,倒在雪地里。
以往下雪即使骑车摔了也没这么疼。我起不来,像个狗熊一样倒在路边,陆续有人从身边走去,我渴望有人拉我一把,但是没有,忽然记起这是不可能的事,在中国。
我大约在雪地里倒了有一刻钟还多,才慢慢起来,借着灯光,我看见手腕已经变形,高高的凸起,动弹不得,那一刻的意识忽然沮丧,我却先想到:完了,没法打字了!
“我在冰天雪地的夜晚,一个人在街头无声大哭,像默片时代的女猪脚,天雷滚滚却悄无声息。这一年一直绷着的弦,断的淋漓尽致,借着身体疼痛的引子,我的脆弱滚滚而来。我总是给别人正能量,这一晚,我不过是亲爱的迷路的小孩,哭着回家。总要给我一场痛,来送别这一年吗?”
当时,我会这样写,现在,我会这样说:一只笨狗熊,摔个大马趴,好不容易爬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回家。
同样的事情,时间就是最好的解药,叫你学会宽容和调侃自己,站在不同的角度看问题,豁然开朗。
后来我知道,在那个冰天雪地的夜晚,摔跤的不止我个。
我过去的同事,当年很帅的一口锅,把大腿摔倒骨折,直到我右手解放很久看见他,他的腿仍然一瘸一拐的。老公说:你俩真是一对。
老公朋友的儿子,骑车飞奔,人仰马翻,年轻就是好,骨头硬,没事。
我故乡的一位老太太,摔了八个半骨碌,爬起来继续赶集去。谁说老了骨头松,摔跤是华丽丽的命啊。
后来我知道,那一场雪摔倒的人里,还有莉莉。
莉莉怀了快六个月的孩子,没有等到啼哭的那一天,就在这场意外里,天使折翼。
旺仔小馒头说:我们都去看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倒先劝起我们来了。也许人前她总是要强吧。
我已经学会了左手一口气打字四千,莉莉永远失去了她的孩子。不知她摔倒的时候,有没有人拉她一把?
有时候,我想打个电话或发个短信给她,可又不知从何说起,还是不要打扰她的生活。女人的友谊,本来就是一段一段的花开,一季一季的荼蘼。而人生原本就是一个不断失去的过程。流水无常,白云无意。当我还在原地,你却不知所踪。
想想,好寂寞。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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