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景四


若不是写这个题材的文字，我还真想不起他。他是一道闪电，电光火石，把记忆划了道口子。

阴天，气压很低。

进来一男人，看他的脸，长得不坏，眉宇间，也阴天。

他迅速翻着这些女性用品的吊牌，像皇上翻牌子，绕了一圈，无一宠幸。绕到门口他又折回来，走到我身边，指着一款文胸质问我：为什么这么贵？

那是一款价位一百多的文胸，并不是最贵的。我无法给他专业的解释，我去过内衣厂家，明白文胸的制作比之衣服更麻烦，至少需要一百多道工序。

我说：是的，的确有点贵。

有点贵？不是一点半点 ！他纠正了我的错误。

他又指着一款内裤质问道：一条内裤五十多，镶金带银吗？

那款内裤还不是最贵的，普通二线文胸，搭配的内裤基本在这个价位。

我说：是的，的确贵，我也觉得不值。

他又指着一件吊带睡衣愤怒的说：就这点东西，还二百多，简直太坑人了。

他越说火气越大，这样下去肯定炸开，我就是人肉包子了，到处是馅...从他开口说第一句话时我就知道，我能做的，就是当顺毛驴。

我说：是的，太贵了，资本家定这个价，太坑人了。

他的眉宇间依旧阴天：什么世道啊，什么都贵，还叫人活吗？尤其是你们女人，个个虚荣，不就是穿里面的吗，至于穿这么贵的吗！

他看到的都是很普通的内衣价位。我看见了他阴郁的眼神，知道自己遇上奇葩了。见过陪老婆来买内衣眼神诡异的男人，坐在一边像个瘟神默默不语，仿佛把石头看穿一样，老板娘假装的风情万种更是无处遁形。自以为不够精明，所以害怕聪明到晕了头的男人。我爱郭靖。

因为店里不忙，老金外出了。她是练过跆拳道的，这些年休养生息，体重天天向上，武功废得差不多了，不过，块头在，依然唬人。老金，你快回来！ 

练跆拳道的小妮子还没影，这时候，我退到靠近门口的位置，以便危险来临时弃城而逃。见过如何刁蛮的女人都不怕，我太了解我的同类。这男人，让我心里没底。

顺着上面他的愤青之言，我试探着岔开贵的话题：大哥，嫂子应该是很会过日子的吧？

这一问，男人的火苗窜了一窜：我没老婆。她跟人跑了！

一匹野马，无人降服，撒欢向更广阔的原野。

我说：抱歉，你看起来真的很优秀，人长得也帅…

每个人都需要肯定和鼓励，男人这东西不过是纸糊的，没有想象的强大。先给他灌点迷魂汤，看能降降火吗？小时候老家的集市上，买鼠药的小贩提着一只死耗子腿说道：先麻嘴后麻腿…

一碗关于他优秀的迷魂汤，没有让他麻嘴，他开始对我滔滔不绝，于是从他的诉说里，我知道他是买断工人，所谓买断，就是单位以下岗潜在威胁做诱饵，一次性补助一笔钱，把工人从国企遣返回家。后续，没有后续，这个庞大老态龙钟的国企，并没有因为当初的减员而增效，也再无人员下岗，从此大家在一口锅里由吃肉变成喝汤，汤水越来越淡，油价越长越高。

买断，就是下岗，下岗，就是失业，朱时代媒体滔滔不绝那些再就业的，现实是，大部分人穷困潦倒，勤劳不能致富。走投无路的人走上街头散步的故事，被和谐的油漆匠，轻轻一抹，我们又活在新闻联播的赤橙黄绿青蓝紫里。

我问：不是后来单位又给你们安排活了吗？

他说：那是人干的吗？不就打扫个卫生啥的，有啥技术含量，拿那点小零头，还不够塞牙缝的。

也许是这点钱不够塞牙缝，他不屑于顾，想做大事的心备受折磨，于是衰运来临，老婆没能和他同甘共苦，一走了之。

果然，说到自己的老婆，迷魂汤马上失效，他眼里又冒火了：那个烂女人，走了就走了，老不咔嚓的还当自己是个宝，我还不稀罕呢，等老子有了钱，大把漂亮女人来舔我脚丫子。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们同情弱者，但是弱者烂泥上不了墙，你要一辈子去扶这滩带给你坏心情的烂泥吗？谁都渴望阳光，这与物质的多寡有必然联系，又没有绝对等同。

我对他老婆的逃离突然充满理解。人生苦短，可以不要情不要爱，但要一个好心情。

他还在喋喋不休，不过是国家欺骗了他，要他失业，物价又飞涨，赚钱艰难，他还要养孩子，等等，云云。

每个人都有压力，当这个压力大到爆锅的时候，是需要一个安全阀来疏散的，和熟悉的人坦露这些，对男人来说是没面子的事，于是，我就莫名其妙充当了一会安全阀。

他说着说着，眼里的火就失去旺盛的苗头，眉宇间似乎散开一些阴气。

这时候，老金回来了，人高马大的九零后往店里一站，店里的空间就小了。

在如花美貌的小姑娘面前说这些，若是传播出去，不知道他日后有钱，有没有美女来舔脚丫子？

他忽然变得温和礼貌，和我说着告别的话，走了。


朋友说我们做了世界上最安全的职业，因为和男人打交道少，不用担心桃色事件的发生。其实，桃色事件若发生，即使你关紧门窗绿杏依然戳破窗户纸。

生活的大多数时刻，不是只有桃色，还有灰色。

著名影帝温，曾提醒民众警惕文革复辟，一点都不危言耸听。从不懂反思的民族，在一次次历史悲剧里继续欺骗前行，陈疾未去又添新病，我们的社会积聚了一种能量，山雨欲来风满楼。想起那个莫名其妙的男人阴郁的眼神，不寒而栗。一个为保卫钓鱼岛抵制日货去砸自己同胞车的奇怪民族，若再来一次文革，不会比上次更好，中国人善于对皇帝跪着而底层互相残杀，像我这样赚个馒头钱永远也成不了富婆的劳动者，也会是牺牲品。到时候，我的文胸馒头啊，很可能被人一抢而光，野狗一样分食之。

唉，我是典型的缺乏安全感的中国人吗？













                                                                   

着名影帝温，曾提醒民众警惕文革复辟，一点都不危言耸听。

从不懂反思的民族，在一次次历史悲剧里继续欺骗前行，陈疾未去又添新病，我们的社会积聚了一种能量，山雨欲来风满楼。

一个为保卫钓鱼岛抵制日货去砸自己同胞车的奇怪民族，若再来一次文革，不会比上次更好，

中国人善于对皇帝跪着而底层互相残杀，像我这样赚个馒头钱永远也成不了富婆的劳动者，也会是牺牲品。

到时候，我的文胸馒头啊，很可能被人一抢而光，野狗一样分食之。

------ 说得极是！

就像夏俊峰和那两个城管，互相残杀致死，那些坐在高高看台上的皇帝及大臣们，双手合十，口吐莲花“作孽啊，真是作孽。。。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