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
八月中旬,上海之行终于成行。这是枝子和君华怀孕生子后的再次去上海赶集。短短几年,城市面目又一新。汤臣一品的房价每平米超过13万,钱,毛的像鸡毛,鸡的屁一放,即使鸡毛漫天飞,老百姓却越来越抓不住了。城市让人们生活的更好,有钱人一定会更好。
强子的工厂因为在当地做的比较大,每年都有展位。今年虽然同样遭遇霜打,更不能掉以轻心。枝子和君华这两个赶集的,偶尔过去帮帮忙。
鼎盛时期当地十多个展位的壮观不复当年,虽然提起某地的吉他,行业内依然耳熟能详。以往在展会上经常遇见的老友,今年身影不再。比如当年说上海男人腚锤子小的郑志刚,强子说:“欠债一腚锤子,拍拍腚锤子,跑的屁都没影。”
电梯里,遇见孙老板,他俩的缘分好像和电梯有缘。当年喝的鼎铭大醉,做了一晚上电梯上上下下的糗事,不知道还记得否。几年不见,意气风发的孙老板看起来只有一个字:老!谁能不老呢?枝子想自己都38了,在别人眼里早就老女人了,年轮转了这么多圈,她觉得自己还是一棵长不大的树。
孙老板对枝子说着恭维的赞美话,无非是夸一个女人怎么不变,越来越漂亮了。这是一切赞美中年女人的法宝,枝子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但是依然春风拂面。
枝子问:“孙老板,展位在哪?需要帮忙吱一声。”
孙老板说:“今年没弄,就是来看风声的,不知道这些韩国人葫芦里卖了什么药,生意真他妈的难干。”
没有酒精刺激孙老板算是个严谨的人,突然一句他妈的,露出他心底的无奈。
枝子知道,药不是韩国人卖的,经济本来就是全球的一盘棋,牵一发动千斤,何况他们这些不起眼的小卒子,过江过河,淹死散伙,每个人,自救而已。
会场依旧热闹,各种乐器的演奏会,身穿旗袍的美丽女子十八般武艺,仿佛艺术凌驾于金钱之上,铜臭暗藏于商人之间拿不上台面,台面上行业领导依旧大好形势的讲话,和谐世界一派河蟹。
某乐器网的美女主持突袭,正在忙碌的强子赶鸭子上架,接受了美女主持的狂轰滥炸。
他顺着主持人提供的竿,像猴子一样爬上来。才发现主持人连他们公司的名字都报错了。
主持人伶牙俐齿继续问:“请问你们XX乐器今年推出什么新产品?”
强子立马纠正:“我们YY乐器今年推出了纯手工的节日琴,还有七弦M空电吉他。”
强子不是个死脑筋的人,他做企业,和枝子一样是跟着市场变化的。
美女主持继续连珠炮“现在咱们这个社会的音乐环境在提高,越来越多的人都很热爱音乐,买吉他的人也越来越多,你对这块,咱们中国的音乐环境上有什么了解的。”
强子是个武夫居多,这么冠冕堂皇的东西似乎不适合他,他有点结巴的说:“现在,玩吉他的人越来越多吧,生活水平在提高,越来越多的人喜欢玩音乐,啊啊”一旁的枝子真替哥哥捏把汗,这样面上的话,如果早有通知,她一定要来替强子挡挡。而事实的情况时,本地的吉他依旧是日韩的中国制造,小县城并没有因为吉他工业的蓬勃发展而乐器声声,人们的文化修养还在二两银子上。
美女主持的问题还在继续:“请问你们公司今年在网络宣传这一块有什么推举的?”
强子说:“我们主要是在阿里巴巴和国外的一些论坛上做一些推广。别的网站还没有。”这个问题强子回答的很老实,当年国外论坛的大面积推广,连欧盟客商都对强子的产品感兴趣,女翻译功不可没,被嫂子以儿子权和财权两拳重击成功赶走的那个才女,不知道现在如何?
枝子和君华是展会上的自由兵,今年两人的老公照例不来,她俩还是住在一个房间。许是都当了妈,枝子第二次,君华第一次,她俩前几年那些闲逛的热情,忽然像饱胀的气球被针扎,大集之外的风光,懒得看了。
君华比枝子小几岁,70年代末的,勉强算是70后,不知道是 故意不要想多玩两年,还是当年怀不上,总之也是晚育一族。
夜里建军打来电话,两人像革命同志一样说着生意。忽见一裸体美人跑过来。
君华洗了澡,睡衣扔在床上,枝子其实见怪不怪,这是君华的习惯。但是这次,她赶紧把电话挂了,她对君华说:“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要是不挂电话,总觉得建军会看见你的玉体滴里当啷的。”
君华已经把睡衣穿好,她哈哈大笑:“建军哥看见也没什么奇怪的,反正女人总是滴里当啷的。明晚我洗澡的时候你千万别挂电话,我从你眼前多晃悠几次。”
君华的身材极好,该凸的地方凸,该凹的地方凹,特别是乳房,因为没有给孩子哺乳,还像小姑娘一样结实挺拔,像刚出锅的精粉馒头,不大不小。她平时的打扮多中性,配上短发显得俏皮轻松,有时候掩盖了身材的美好。
君华的一只手从低胸睡裙里摸着自己的乳房说:“怪了,最近胸老是胀,好事拖了一个礼拜了。来上海赶集,大姨妈不愿意跟着来?”好事就是大姨妈,她俩的别名是例假,学名就是月经。
枝子瞧见了君华的乳房,乳晕有些大,乳头也翘着,她脱口而出:“你会不会有情况了?”
君华又捏捏另一只乳房,说:“万事皆有可能,一会儿出去买个验孕棒,早上查查。”
早上,枝子还在睡梦中,君华叫醒了她,一根验孕棒在她眼前晃,两根红线明白无误的宣告着:君华要二次当妈了!
枝子一只手撑着脑袋说:“快点给大海打电话,喜鹊喳喳叫,喜事来报到!”
君华把验孕棒包在纸巾里:“先别惊动他老人家,回家再把这罪证拿给他看。”
君华就是这样,再大的事也不算大事。枝子躺下,继续她的回笼觉。
迷糊中,枝子听君华自言自语说:“这次我是当奶奶呢还是当姥姥?”
因为君华突然而来的喜事,重要的是两人都有孩子的牵挂,她俩决定提前打道回府。铁蛋送到奶奶家,婆婆不知道又宠着孩子吃了多少冷饮和零食。婆婆家的饮食原则就是图省事,喜欢买那些半成品来加工。比如肉类熟食,街头的烤鸭炸鸡,原材料都是些什么货色,可孩子喜欢吃。枝子在家总是亲自去做,至少用油好,洗的干净,吃鸡都是去老家的山上买土鸡,婆婆暗自里埋怨她穷讲究,但又不是花她的钱,爱咋咋地。
君华的孩子放在老家君老太那里。她婆婆在大海未成年的时候就故去,现在是后婆婆,不看孩子理所当然。
这次,君华的哥哥君宁跟来,他不是这一行的,就是为了来玩玩而已。君宁是当地一霸,黑白两道通吃。枝子知道最著名的例子就是,当年九曲河南段的河沙是建筑的上好沙料,全省各地的建筑商纷纷来淘沙,镇上的马路,被那些超载的大卡车压得坑坑洼洼,连骑个自行车都能把屁股颠成两半,村民怨声载道。君宁动用他的黑白势力,从此让外地车销声匿迹,往外拉沙的,就是君宁自己的车队,当然,县里拨出资金修马路的时候,本地的一段,据说君宁是投了一部分钱的,用的材料没有偷工减料,几年后北面和南面的公路再次出现质量问题,唯有经过他们镇的那一断,新好如初。
痞子英雄,从来界限模糊。这一点,他是仗义的。
她俩早退前一天,带上君宁去做磁悬浮。枝子对这时速四百多里的列车没有多少兴趣,不过是跑的快的火车而已。在中国,花了那么多银子建造的东西,有时候就是为了城市的面子工程,为了鸡的屁的数字,为了官员的口袋和政绩。这个磁悬浮,是上海菜的一种,去尝尝也行。
列车平稳行驶,君宁拿出相机给妹妹和枝子拍照。来上海很多次,去了很多地方,但是俩人很少给自己拍照,君华那么漂亮,居然也不爱照相,她的美,正在盛年开着,所有走过的人侧目,唯有她浑然不知。
也许,真正的美人,在她盛年开放的时候,通常意识不到自己的美,也不会以此为自己谋私利,任凭岁月刀光剑影她始终混沌如初。等她意识到自己有那么多的好,美人,迟暮了。迟暮的美人,没了火气,也是醉人的。
老姨的迟暮之美,早就没了火气。君华在最热烈的时期,从来没见过她的火气。枝子觉得自己站在美人身边,她很幸运。
君华拍照时有点邻家女孩的害羞,全完不是平素里那个江湖女侠的样子。
君华说:“等铁蛋和我家妞妞长大,把他俩带来,让这俩小崽子见见世面。”
那天的第二站,君华要带哥哥去新天地。剩下的下午时光,枝子和他俩分道扬镳,各自行动,枝子想去的地方,是一所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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