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试图避重就轻:“怎么说呢,结婚之后才发现,我根本不了解她。”
雨霏不惊讶,如果几个月就能了解一个人,才奇怪。她和她先生结婚六年,认识十年,她也并不了解他。她说:“不了解没关系啊,其实有时候太了解不是好事儿。重要的是,我想知道,你当时爱她吗?”
雪峰:“当时觉得挺爱的,也很想和她好好过日子,但现在看来,那种爱,”他抿了一口茶,想了想,摇摇头,“只是一般。而且,这种感情,怎么说呢,很容易被现实慢慢的就磨没了。我们这一年,没少吵架,都是为鸡毛蒜皮的事儿。总的说来,她和我,心里距离比较远,她是个比较自我的人。我想,从她到她们家,无非是认可了我身上的各种标签,包括职业,家庭背景,甚至学历,”雪峰仿佛比谁都明白,“是合适的结婚对象。”
雨霏:“那。。。”雨霏想了想,她在琢磨最根本的问题,也在判断雪峰的婚姻,究竟是不是真的无可救药了,如果他的婚姻并不是岌岌可危,她并不愿尝试去破坏,“如果你们当时是真的相爱,那我觉得你们的问题,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每对夫妻都会遇到的,正常的磨合期罢了。”
雪峰:“小雨。”雪峰的脸上没了笑容,他意识到雨霏在琢磨着,他意识到雨霏敏感的察觉到些什么,但具体是什么,他不确定,但他不想雨霏因为他的措辞不当而仓皇逃走,“你不要推开我,好吗?我和她的事情,没那么复杂。她对我的要求不高,我对她的要求也不高,但就是大家都不高,也常常不能协调。说句男人不该说的话,她大约在和我恋爱的时候,制造了不少假象。”
雨霏心里咯噔了一下,她确实觉得,这种话,真的不应该从男人嘴里说出来:“不过,谁都不是完人,不是吗?再说,恋爱的时候,都是会有假象的,倒不一定是故意的。”
雪峰:“我明白,所以,我们现在,谈不上多好,也谈不上多不好。但是,我和她的事情解决起来,要比你简单的多,也容易的多。没孩子,也没什么共同财产。唯一不好解决的,是老人们。我可以想见四位老人揭竿而起轮流上阵的状况,这才是真正的麻烦。你的父母呢?”
雨霏:“老人都是比较难以接受这种事情的,不过,我会慢慢铺垫。”雨霏嘻嘻的坏笑,“业内人士都知道,我的执行力很强。”
雪峰看着雨霏一脸轻松的表情,心里有些异样,他是在和她谈这么重大的事情,而她却没有一点压力的样子。她到底是真的要和他在一起吗?还是说说而已?为什么会没有丝毫的纠结?这可是非此即彼的选择啊。
其实,雨霏心中又怎能不纠结?这几年她看着陪着她的先生,最艰难的时候,他脾气最差的时候,她不吭声的走过来了。从一开始连看私人医生都觉得昂贵,到现在,他们一家三口连检查视力这种事儿都只去当地最好的私人医院。她仍然没什么钱的概念,她甚至兜里只有十块钱却忽悠了一帮老同学去了一个不能刷卡的火锅店。她只知道太太聚会结束的时候,各位太太都翻出电话给司机打电话,只有她一个人说,我先走了,我的车停的挺远的。各位太太都报以同情的目光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她却高兴的一蹦一跳,终于不用再和她们聊孩子房子捐款了。
她心里明白,她还是她,内心的单纯的和学生时代没什么不同。她回母校餐厅吃饭,餐厅的阿姨问她,上几年级了?多久毕业?
也许正是这样,雪峰只需要看她的眼睛就知道,她还是他的。
雪峰:“我们如果能在一起,就要变得比现在幸福。如果不能比现在幸福,就没有意义了。” 一旦什么事情扯到关乎幸福,就会变得很重大。
雨霏:“你说的有道理,但要看个人对幸福的定义。”雨霏幽幽的看着他,在这一刻,她发现,有时候一个人,即使境遇不同了,社会地位不同了,但刨干净了表面的浮土,本质的某些东西是不容易改变的,不会改变的,他仍然在某一点是懦弱的,不断权衡,不断取舍,在这种摇摆中找到一个最优选择,这一点上,她不像他,甚至差的很远。
小时候,他这样的性格让他的棋风十分稳健,而风华正茂的少年一般难有这种稳健,于是在那个年龄里,他的布局常常让对手感到无懈可击。因此,他得了一个又一个的冠军。而她呢,雨霏的教练曾经很幽默的赐给她一个名号,叫灵感型选手,她的防守能力差得多,却能在某些布局中想到绝妙的攻击,比赛成绩起伏很大,要么赢了去年的冠军,要么输给了当年刚参加比赛的新棋手。到了关键时刻,教练恨不得要去庙里拜拜祈祷雨霏不要犯低级错误。所谓性格决定命运,一点不假,雪峰最后成了严谨的技术管理人员,雨霏一路都学着风花雪月的艺术,靠灵感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