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录注册
社区应用 最新帖子 精华区 社区服务 会员列表 统计排行
主题 : 连载:卧底 (续)举报保安遭受黑帮邦架
dodge 离线
级别: 营长
显示用户信息 
楼主  发表于: 2004-10-31   

连载:卧底 (续)举报保安遭受黑帮邦架

第五章 举报保安遭受黑帮邦架
记者紧急救助勇保安

  4月4日晚上7时,也就在黑老大落入法网的当天夜晚,我正在报社用电话呼王正,电话呼“烂”了,他也不回一个音。尽管我确定他人明明就在广州市区某个地方,然而无奈之余我还是拨打了他家的电话,一次是他妻子接的,在这个时候,我自然不会告诉他妻子有关真相,只是以一个远方朋友的名义,向他家人问好,并趁机问他此时人去哪儿了,是否还能用其他方式联系。但他的妻子与我所掌握的情况一样,他早在一周前来到广州,到现在一直没向家里打电话,打他的传呼又不见回音,为此,她们母女也很着急,却又不知如何是好。接到我的电话,王妻反而还向我打听她丈夫的下落,我心里一时真不是滋味。
  此时已是夜晚8点,窗外,半轮残月,云遮雾绕,时隐时现。四月的晚风寒意未消,伫立窗前的我向外面远眺,忽明忽暗的月光下,外面临街的马路上车水马龙,霓虹闪烁。我的心就像那高空残月一样,在愁绪之间穿梭。广州是如此之大,我该到哪里去找我这位忠实的朋友呢?如果没有意外,那他又为何直到现在还不与我联系呢?早在我们见面时就已定好,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们一定要随时保持联系,难道……我不敢往下想下去。

    我一筹莫展之际,桌上的电话突然响起。我迅速蹿过去,一把抓起电话,急急地问:“是王正吗?"

  话筒里传来一阵忽哧忽哧的喘气声,接着一个急促的声音向我喊道:“石记者,我是王正,我是王正呀!"

  是他,果然是他!我想松口气又不能,从他的声音里,我知道他正身处危难之中。

    “王正,你现在在哪里?我很担心你的人身安全,你现在怎么样?”

    “石记者,不好了……今天公安局在王圣堂抓人后,其他的同伙看见就逃了,跑到新市这

  边躲避,我知道后跟着去探听风声,谁知不小心被他们发现了,他们有人怀疑是我从中捣的

  鬼,几个人就把我挟持到了他们的住处……"

  我急忙问他:“你现在在哪儿?还在新市吗?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石记者,我现在还在新市,他们已经怀疑我了……晚上将我绑架了,他们怀疑黑老大的落网与我有关,刚才在出租屋里还把我打了一顿……"

  由于过分紧张,王正在电话那头显得有些语无伦次。

  我赶紧安慰他:“王正,你不要紧张,我马上向报社领导报告,马上报警。你在新市的哪个地方,在哪儿打的电话?能不能说得具体些?"

  “……我在新市xx村的一个靠近水塘边的小屋子里……具体方位我也不熟,这四周一带有好多渔池,很偏僻……"

  我一边捏着笔,一边又急急地追问:“你能不能说得再具体一些?告诉我具体位置,我好报警让警察来救你,将那些歹徒一网打尽。王正,你赶紧留意一下你的周围,看看是否有特殊的建筑物或标记……"

  “这里除了水塘多,没有特别的标记,不过,离这儿不远好像有……”

  正在此时,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喧哗声,接着又传来一伙男女凶狠的叫骂声。正在我感到奇怪时,又听到王正在电话那头惊惶失措地说:

  “哎呀,不好了,他们发现我在外面打电话了,他们都追上来了……石记者,快,快,快报……"

  他的这句话还没有说完,电话那头就被“啪"的一声挂断了!

  我原本紧张的心不由猛地一沉。我马上意识到,电话那头的王正很可能出事了。此时的他一定凶多吉少。我现在惟一能做的是以最快的速度报警。谢天谢地!此时110的电话没有像平时那样老是占线,电话一拨就通了。我以急促的语气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及目前王正所面临的危险处境向值班警察说了,请求警方以最快的速度解救王正。

  接到我的报警,110值班警察十分重视,他答应马上向上级领导报告,并随时将有关情况通知我。

    接着,我又拨通了广州白云区刑警大队一位副队长的手机,火急火燎地将刚才所发生的一切汇报给他,希望他能大力协助。他听后,表示马上会与新市镇的派出所联系,让他们先出警救人,他自己随后带领刑警大队赶往案发地。这位侠义心肠的副队长又在电话里安慰了我几句,叫我不要担心。

  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小时,我又赶紧把刚才所发生的情况向报社的几位主要领导作了较为详细的汇报。这几位顶头上司听后也不由倒抽一口冷气,他们当即指示我:这个关健时刻千万不可轻举妄动,要特别注意安全,随时与警方保持紧密的联系,要耐心等候他们的消息,一有消息马上向报社领导汇报。

  十多分钟过去了,电话仍然默默无声。从刚才王正慌乱而又焦急的音调不难想象,他所面临的危险,绝对不亚于我们几天前在王圣堂所遭遇到的危险!在危急万分的关头,他竟然想到的不是自己拨打110,而是向我求援,这份沉重至极的信任怎不叫我肺腑撼动!

    我不能再这样等待下去,我应该马上赶到新市去,到案发地去寻找王正。如果说我们是为了工作而历险的话,那么他则是为了正义和良知才冒险的,我岂能无动于衷?

  我抓起电话,向任天阳说明了我的想法,任天阳系河南人氏,年龄比我要大一二岁,身材高大,很胖,戴着一副高度近视眼镜,见人一脸的笑,态度很和蔼。他以前也是一名普通的记者,由于他工作比较勤奋,加上他与上面有特殊关系,这两年他很快从一般记者一跃成为我们的采访部主任,后来又连升报社副主编。我们平时如果有什么重大采访活动,或外出广州采访时,首先得通过他的批准,我们如果出了什么事,承担领导责任的当然首先是他,这样说来他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但此时的我整身心都维系在王正的安全上,至于其他的情况,我此时根本就没有心思去考虑了。谁知,任天阳坚决不同意,他在电话那头竭尽全力地劝阻我:公安局已经出警了,如果有希望的话,他们肯定能找到他,能将他解救出来,你一个人这个时候去能起什么作用呢?新市那地方是较为偏远的郊区,加上是夜晚,弄不好又会出意外。你难道忘记了前几天的历险?弄得我没少挨批。如果再出什么漏子,我也没法向上面的领导交代呀?

  尽管任天阳这样说,我还是决定赶往新市。就在我关上办公室的大门正欲离开时,办公桌上的电话响得“暴跳”,我一个箭步冲到办公桌前,抓起电话,急不可耐地问道:“是不是有王正的消息了?"对方一个陌生的声音问道:“我是新市派出所的,请问你是不是石野同志?"我赶紧称是,连连询问对方是否已经找到王正。

  这位民警说,他们已经到达案发现场,但两部警车寻找了半天也不见当事人踪影,他向我了解,王正在打完求救电话后是否还与我联系过,或者我手头还有没有其他与当事人的联系方式。电话那头很嘈杂,还伴随着警车的警笛声,很显然,他们是在行驶的警车里用手机给我打的电话。

  我告诉他,王正只给我打过一次电话。我还特意提醒他们,他被劫持在新市附近的几个鱼池旁,最好能围绕有水池的地方搜寻。那位民警说:“我们的车子已经到过鱼池边,但那儿不见其他人影,我们再去附近转转……"

  我又赶紧拨通了那位刑警队长的手机,不等我把话问出来,他急急地告诉说,他和几名刑警刚刚与新市派出所的同志碰过头,由于这儿远离市区,地理位置比较复杂,光大大小小的水池塘就有几十个,他们寻找了大半天也不见对方的任何影踪。 他安慰我说:根据他们所掌握的情况分析,那些黑帮团伙还不敢拿这个王正怎样。

  电话刚放下,我又突然想起王正对我说的最后那句话:“告诉警察,来抓他们时,千万不要开警车,也最好不要穿警服来……否则,他们就会更加怀疑我……告诉他们,最好穿便衣…

  …穿便衣来……"

  我耳朵嗡一下炸开了,狠狠地朝自己的脑袋上擂一拳,在慌忙之中,我竟然将如此重要的话忘得一干二净。现在想起来还有什么用呢?被劫持的王正和那帮歹徒都隐匿在暗处,全副武装的警察驾驶着警灯闪烁,警笛长鸣的警车不管在哪儿一出现,都会引人注目,那些本来早就像惊弓之鸟的歹徒们还能不闻风而逃吗?他们还不责怪是王正刚才在打电话报警并引

  来了警察吗?弄不好,王正反而会成为他们报复泄愤的对象。

  我又急忙抓起电话,先拨通了110,将那句突然想起来的话以及我的顾虑告诉了他们,请求他们及时通知正在现场搜索的有关警察。之后,我拼命拨打那位副队长的手机,电话回音是不在服务区,连续数次都是这样,我只好长叹一声,沮丧地扔下电话。

  是的,连熟悉当地治安情况的新市派出所和白云区刑警大队的侦察员们都找不到王正的影子,就别说我这人生地疏的外地人了。眼下,我除了守在办公室耐心地等候外,此时只能在心底默祷这位侠肝义胆的兄弟安然无恙出现在我面前……

  好不容易捱过这个漫漫长夜,晨光微熹时我才在办公室上趴了一会儿,当我极为疲惫地睁开双眼时,已经是早上9点了。得知昨晚的有关情况后,报社领导程益中、任天阳等人先后来到我的办公室看望我。见我满脸憔悴,程益中拍着我的肩膀安慰说:“石野,你最好不要为那个王正担心了,他当过几年兵,又在当地派出所做过保安,我想他应该是一位智勇双全的男子汉,如果没有这个胆量,一般的人是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的,再说公安局的同志早已采取行动了,他不会有什么意外的,我看你自己倒要注意休息,更要注意安全呀……”

评价一下你浏览此帖子的感受

精彩

感动

搞笑

开心

愤怒

无聊

灌水
dodge 离线
级别: 营长
显示用户信息 
沙发  发表于: 2004-10-31   
第五章 举报保安遭受黑帮邦架
黑帮手中竟有地方派出所值班名单!(1)

  4月5日下午,正当身心疲惫的我趴在办公桌子上呼呼大睡时,同一办公室的魏东忽然叫醒我:“石野,快
  醒醒!你的电话,是那个王正找你!"“什么?是王正的电话?!快,快把话筒给我……”我几乎一跃而起,劈手从魏东的手里抢过话筒,激动地大声喊起来:

  “王正,你是王正吗?你真是王正吗?"

  话筒里果然传来王正那疲惫而嘶哑的嗓音:“……我是王正,石记者,我终于又能听到你的声音了……"

  “王正,你现在在哪儿?我太担心你了,一夜都在等你的消息……快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今天早晨天还没亮,我趁两个看守睡着后,才寻机跑出来的……我现在在沙河一个小吃店里,对方一定在四处寻找我,我只能先找个偏僻的地方躲避一阵。不过,我还是担心被他们抓回去,他们这种人是什么样的事都做得出来的……"我一听这话,赶紧为他出主意:“你最好能马上赶到我们报社来一趟。先休息一下,然后再一起去公安局。"“好!石记者,我一切听你的。哎呀,对了,石记者,我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情况告诉你,我手头还有几张派出所值班名单,都是最近几天的……"“什么?你说什么?你手里有派出所的值班名单?那是干什么用的?你从哪儿得到的?"王正马上告诉我说,这几张名单是他昨晚在新市的那伙歹徒的出租屋子里发现的,当时就贴在床头上,机灵的王正趁对方不备,偷偷揭下其中几张,今天早上逃跑时,随身带了出来。

  这些盘踞在王圣堂一带的特大黑恶团伙,之所以这么长时间能生存下去,而

  且其猖狂之势似愈演愈烈,没有后台是不可能做到的。他们之所以有恃无恐,肆无忌惮,其背后必定有某些职能部门个别腐败分子在为他们撑腰,与他们一起狼狈为奸。就像《南方周末》和《南方都市报》等地方媒体所披露的一样:广州火车站票贩之所以猖狂,是因为有个别腐败铁路警察积极参与;火车站电话宰客现象如此严重,是因为有不法之徒打着某些职能部门的牌子与之相勾结。如果能揪出他们幕后的这些“保护伞",他们失去攀附的支架,树倒猢狲散,才有可能将这帮活跃在王圣堂的歹徒们一网打尽。我马上意识到这些名单的重要性,我要为我胆识过人的好兄弟喝彩!我更加意识到此时王正所面临危险程度了。

  我慌忙催促他千万不要在一个地方停留,最好马上离开,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南方日报》来。

  “我……我到你们办公室来,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吧?"电话那头的王正不

  知哪来那么多顾虑。我当即用命令他的口吻说:马上打车过来!我和报社领导一起等你,不见不散!

  王正情绪高涨地答应了。放下电话,我找出一个空茶杯提前泡好茶水。我又向魏东讨了一包“555"牌香烟,我知道王正烟抽比较厉害,办公室确实也没有其他好招待他的了,惟有他的两大嗜好,烟和清茶。

  一切就绪后,我又将王正已脱离危险并即将到报社来的消息告诉了主编关健、副主编程益中及任天阳,几位领导一听到我们这位热心读者终于脱险的好消息也都很高兴,除了主编关健因要开会没时间过来,程益中和任天阳都表示马上赶来见见这位勇敢的退役军人。

    半个小时后,风尘仆仆、满头大汗的王正终于来到了报社。他一见到我,一边大叫着三步并两步赶过来,一把紧紧握住我的双手。我发现,面前这位身体结实、一身正气的耿直汉子,双眼居然红红的,几乎要当着我的面流下热泪,我的双眼也不由湿润起来。

  “石记者……我们……我们终于又见面……见到你太好了……"

  我仔细端详着眼前的王正,他的头发一片零乱,满面胡子拉碴,两眼布满了血丝。神情憔悴的面庞上,有好几条明显的血痕,上身一件脏兮兮的衬衫,下身一条褪色牛仔裤,明显沾着泥巴和油垢,走路时右腿有明显的不灵活。一问,果然是因为逃命时不小心在路上碰伤了。

  听说脱离危险的王正到了,程益中及任天阳也闻讯赶来,两位领导都紧紧地握着王正的双手,对他的正义之举及对《南方都市报》的大力支持表感谢。

  点燃一支烟后,王正向我们讲述他被绑架的前前后后……

  原来,5日下午警方在抓获黑老大时,一直躲在附近那家麦当劳快餐厅的王正也在现场目睹了全过程。当他看到黑老大的几个同伙作鸟兽状时,不由暗自焦急。为了继续追踪对方团伙的下落,此时已脱下保安服的王正不顾个人安危,悄悄地尾随他们上了车,一直跟着来到了距王圣堂不足十里路程的新市。

  夜晚8时许,王正亲眼看到这些来自湖南黑恶团伙的成员陆陆续续的从各处赶回他们临时栖身的出租屋里。为了准确摸清他们的人数和其他具体情况,王以找房子为借口,一边抽着烟,一边在四周的出租屋间转悠。他不时向附近一些熟悉或不相识的村民、打工仔、小卖部老板打听对方的相关情况,引起了对方的警惕。

  这群来自湖南的黑恶团伙中,有不少人都认识王正,所以此时黑老大突然被便衣警察抓捕,这个曾在当地派出所做过好几年保安,此时又在他们的住处附近转来转去的王正,自然引起了他们的怀疑。他们从附近几个小卖部老板那儿获知,就是这个王正不时打听他们的各种情况时,这些家伙终于被激怒了。

  临近夜晚9时许,四月的夜暮像一张黑黝黝的大网笼罩着喧哗了一整天的羊城,远近的各种街灯也先后亮了起来。这毗邻广州火车站不远的近郊,虽然夜色没有羊城内那种繁华景象,却也不逊色多少。这时王正因为已转悠了好几个小时,早有些累了,他决定先在附近找家快餐店吃个盒饭,然后再继续进行自已的工作。

  王正坐在附近一家快餐店内埋头吃饭时,几位早已盯梢他多时的黑帮成员突然围上去,不由分说扭着他的胳膊,硬将他“请"到了附近一间出租屋里。十多名与他相识或不相识的色情抢劫团伙成员,在那间出租屋里将王正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们用刀棍指点着他的脑袋,恶声恶气问道:

  “姓王的,你今天是来干什么的?是谁派你来的?你为什么要跟我们过不去?今天不当面给我们说清楚,那就休怪我们翻脸不认人……"

  一个平时见到王正上街值勤就会点头哈腰打招呼、时不时塞上一包好烟的瘦个子,此时也气呼呼地用一根粗钢筋管狠捅王正的腰几下,恶狠狠地骂道:“好你个王正,你他妈的真是忘恩负义呀!想当初,你在派出所做保安时,我一向对你不错,只要有机会我们对你们这些人哪次不是又敬酒又敬烟的?我们虽然没有送礼送钱给你,但哪里亏待了你?”

  一个长期在王圣堂一带马路边拉客的中年妇女也咬牙切齿骂道:“你这不知好歹的王八蛋!你不就是一个小小的保安员么?我们连那些警察都不怕,还怕你不成?我们连那些派出所警察的值勤表都有,还有哪一个警察我们不熟?如果没有这些关系,我们还不早拎着脑袋见阎王老子去了!"

  一个姓吴的家伙见王半天不说话,气得朝他身上猛揍几下,恶狠狠地骂道:“你他妈的怎么变成哑巴了,快说出来,你为什么要跟踪我们?"

  刚被绑架,王正心里又惊又惧,不知下场如何。但经受了这群气急败坏的家伙一番怒骂和威胁恐吓后,心里反而镇静下来。在派出所里做了两年多保安员的他很清楚,他们所说的话自然不是用来吓唬人的,而是血淋淋的事实。他现在所面临的可不是一般的地痞流氓,而是一伙已在广州活跃了好几年,早形成了一定组织和规模的黑恶团伙,他们不但心狠手毒,而且杀人如麻,其中一部分人早已身负多宗命案,血债累累。

  为了稳住对方,王正死不承认自己与黑老大被抓有关,连呼冤枉。那帮家伙在叫嚣了一阵后,也只好暂且作罢。他们明白黑老大被抓,警方肯定还会四处搜捕他的同伙,说不定黑老大也会供出他们来,所以他们此时最迫切的就是赶紧逃离临时栖身之地,哪里能为一个王正大动干戈走漏风声?

    尽管王正在他们面前说得头头是道,但他们还是不敢轻易相信他,又不愿就这样放他走人,所以在他们从新市的一出租屋转移到另一出租屋时,也将他带走,时刻让两名身强力壮的同伙看着他。到了夜晚,他们又将王正架至新市靠近从化附近的一片鱼塘边,将王正限制在水边一间小屋子里,继续审问。由于那帮歹徒整个下午都忙于躲避警方的追捕,他们直到夜晚十点多了还没能顾上吃饭,他们留下两个人继续看守王正,其他的七八个人都赶到外面一家小酒店吃喝去了。

  凑巧的是,留下看守王正的两个家伙以前均与他很熟,他在矿泉街派出所做保安时,他们还常与王正一起喝酒划拳,关系处得不错,所以待其他人刚离开,王正忙与他们套上了近乎。放松了他们的警惕性后,他假称要大便,趁他们不备,他寻机向有灯光的地方猛跑,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公用电话,急急忙忙与我通上了电话。

    王正如果此时要逃走的话,肯定不会再有后来所受一连串皮肉之苦,但问题是,他也想趁机彻底探听对方有关行踪,好将详情提供给记者以及警方。因此他当时也没跑远,就是找了一个公用电话把有关情况及时透露给报社。谁料他电话还没打完,就被歹徒们追踪而至,并重新架回了那间鱼塘旁的小屋子里。

  当夜,这些家伙不断对王进行审问,企图获得与他们有关的消息,但最终徒劳无果。后来他们就将他扔在一旁,各怀心思地凑在一起商量如何出逃的方法。

  到了午夜时分,为首的两个小头目各自搂着一个小姐钻到里面比较隐蔽的房间睡觉去了,余下的几个打手也呵欠连天真,很快在极度疲惫之中睡成了一只只死猪。
dodge 离线
级别: 营长
显示用户信息 
板凳  发表于: 2004-10-31   
第五章 举报保安遭受黑帮邦架
黑帮手中竟有地方派出所值班名单!(2)

  被关在最里面的王正心中明白,如果此时再不寻机逃走,也许对方亡命之前先将他灭口也很难说。为了防止万一,他直捱到凌晨2时许,悄悄解开捆在身上的绳索,在一片震耳欲聋的呼噜声中,蹑手蹑脚地从后面一扇小门溜了出来……
  在任天阳的办公室里,我们看到了王正冒着生命危险从黑帮手中偷来的派出所值勤名单。这些名单一共有3份,一张是用电脑打印出来后再复印的,上面的日期都是四月份的。有两张是白云区某某派出所的,一张是附近某区派出所的,上面列着近期这几家派出所的值勤人员名单和值勤的时间表。

    据王正向我介绍说,像派出所的这些值勤名单,一般来说都是保密的,外人不可能得知,除非是内部有人向他们提供,否则那些家伙是绝对不可能拿到这些资料的。他还指着上面一些名字说,这些民警他们都认识,有的关系还很熟悉。他们中有个别人与那些抢劫团伙的人员平时打得火热。

  看到这几张来自地方派出所的名单,我们的心中的确不是滋味。但这又能说明什么呢?它最多只能说明地方派出所有个别人与这丧尽天良的黑恶团伙“关系暧昧”。

    王正告诉我们,由于他已经为此事暴露了身份,那帮人肯定不会放过他,加上他去年底就已辞去派出所保安之职,此次来广州主要是想协助我们报社将有关王圣堂黑帮横行的新闻内幕揭露出来,以便有关部门能将这群无恶不作的歹徒一网打尽,同时也想重新在此寻一个工作,因为他山西老家早已下岗的妻子和年幼的女儿还得靠他挣钱养活。尽管早有预料,他还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对方怀疑上了,这种事一旦暴露了身份,下场不言自明。所以想来想去,他决定今晚就离开广州,去另一个城市找工作,下午他还得去一朋友那儿借路费。

  临了,他再三嘱咐我们:“你们在发表这篇报道时,千万不要提到我的真实姓名,尤其是和白云区有关派出所人员打交道时,更不要暴露有关我的真实情况,切记切记。"

  听到这番无奈至极的话,不知怎的,我心里涌起一股莫大的悲哀:一位富有正义感的读者,一位出于良知和社会责任感的共和国公民,仅仅因为向我们提供了有关采访线索,不但受到一连串威胁和打击,甚至在广州已无栖身之所,连自身的安危都毫无保障,被迫再次逃离……

  但是,像我这样一个无权无势又无钱的小记者,又能为他做些什么呢?虽然我再三表示一定想法为他谋一份工作,还是被他婉言谢绝了。

  临别前,我从身上掏出了仅有的300元钱,硬塞到他手里,满怀歉疚地说:

  “老王,这是我们报社给你的打车费,不多,你收下吧。”

  他窘迫地收下了。我为了这可怜的一点表示备感辛酸,同样窘迫不堪。

  王正走后,我的心里一下子空荡荡的,仿佛突然丢失什么重要的东西再也找不回来一样,令我怅然若失了好几天。

  直到二十多天后,一封远方来鸿使我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

  直到现在,他的这封寄自外地的信连同春节前那封直接寄给我的举报信,至今还保留在我的箱子里。

  

  石野先生:

  见信平安。说真的,我要祝福你这样的好人一生平安。只是现在,我真不知说什么才好,这次我在广州停了一月,我私人掏腰包花了2000多元,我许多朋友都说(骂)我蠢猪,人家在广州都抢十年的历史了都没人管,就是他们每天抢壹佰(100)个人,又管(关)你什么屁事?我经过反复思考,我不认为我是在做蠢事,如果社会人人都不管闲事,坏人坏事都没人检举揭发,任其发展,那这个社会将会成为什么样子?石野先生,请放心,我会不顾一切,甚至冒着生命危险,与这伙法律、道德、伦理都不相容的犯罪份子斗争到底的。  

  言归正传。14号(日)你们抓获的那个外号叫“狗子"的人正是抢劫团伙的成员,他们的老板叫李××,湖南永兴县兴永煤矿五工区职工,他们这个团伙有十几个(人),现住(在)新市棠涌肖岗一带,最大的可能是在云影楼附近,我现搞到一张他的黑白照片(真人比照片瘦一点),一同附在信上给你寄来。此人白天常在北城饭店和通通饭店一带出现,晚上常在云影楼录像厅门口岔路口一带出现。这个团伙,(仅)去年腊月就抢了近20万元,今年生意也不错,就在“狗子"被抓的那天,他们还抢了几千元,根据可靠线索(消息),本月6日,他们抢了24000元,事主是两个天津人。  

  另:“狗子"被抓进矿泉街派出所以后,在里面交待了多少问题,审问了多长时间,他们的同伙在外一清二楚。经了解,他们有线人在里 。要不是分局抓的人,当天“狗子"就会被保出来。这个线人就是一楼看守铁仓的保安,名叫张××。这帮色情抢劫团伙(中),(如果)有人被抓进矿泉派出所(这帮人的作案地点,基本都在矿泉街派出所的管辖区内)全由他通风报信,或想法将他们保出来。(每)一个人看问题大小收2000至10000元不等。去年我所知道的两个,一个叫曾×(常德人)在王圣堂被抓,身上找到事主的东西。曾的哥哥曾×顺(现关押在守所内)通过张×的关系,答应给张6000元保他弟出来,张将曾×的哥哥曾×顺领到一楼与其弟谈话半小时之久,曾×顺交待其弟死也不能承认,故他说东西是捡到的。只要不承认,张哥就有办法保他出来,结果当天晚上以6000元达成交易,将曾×放了。1997年12月份(具体日期不详)派出所在瑶台当场抓住一个常德搞色情抢劫的,给张10000元,也当晚就放了人;本月4号又以1500元放了一个姓倪的。16号放一个常德人叫×梅。一般他收到钱后,在派出所就可以把人放出来。如果所长值班,不好做手脚,就想办法。本来该送看守所,搞成送去收容,等所长审批后,设法争取去送人,在路上将要保的人放掉,把审批表撕掉了之,张每月要用此方法放10余人,收入数万元。如钱给的多,服务特别周到,用送囚犯的车,将其要保的人送到其的住处。  

  张在广州有个姘头,与其同居已二(两)年了,这个女的是湖南常德的桃源县人,是一个色情抢劫团伙的女老板,张还经常利用休息时间,参加抢劫活动(他私人有手铐,抢劫时拿出手铐,使一些胆小的事主更加害怕)这邦(帮)人抢来的美金、手机等物,全由张去兑换、出售。其他团伙戏称这个团伙是公私合营。他还将矿泉派出所干警值班表张贴在色情抢劫团

  伙的出租屋里,以便出事时,好及时查找是谁值班。石野先生,请你将此情况向公安机关反映,查实。  

  保重!          

  王正字          

  (19)98年4月21日

  

  邮戳显示,王正的这封信是从安徽合肥市发出来的,他还特意用挂号寄出。在这封折成方形的信中,还夹着一张两寸大小的黑白人头像,他注明这就是几天前落网的那个外号叫“狗子”的黑老大的老板李XX。直到后来我才获知,上次他在新市被人绑架九死一生后,心情极端恶劣。与我见面后,心情稍微得以缓释,当天被迫离开了他奋斗了四年之久的广州。由于那些团伙成员当中有人知道他山西老家的地址,所以,为了不连累家人,他从广州逃走后一直不敢轻易回家,始终在山东、河南、安徽等地辗转,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他曾无奈地告诉我,像这样饱尝寒暑冷暖的日子也许还将持续下去……

  我双手捧着这封信,久久凝视着那上面的字字句句,心情好久没法平静下来。 

  时光荏苒,转眼己经间四年了。这四年里,我早已从羊城来到了北方,仍然辗转在京城众多媒体中,仍然在从事着我心爱的新闻工作。

  现在,当我坐在京郊一间简陋的出租屋里写下这段文字时,初秋的窗外天空一片高远的深蓝,真是天凉好个秋啊。这萧条的秋天一过,北国的寒冬就要来临。

  王正,久违了的王正,我的好兄弟,不知你现在到底栖身何方?不知你能否有一天读到我的这本记录了你的英勇事迹的书?如果你能看到,请你一定给我来封信……
dodge 离线
级别: 营长
显示用户信息 
地板  发表于: 2004-10-31   
第六章 “你们这次采访太危险了!”
别人的报道与我有关

  历险归来后,我和邓世祥各自写了一篇有关暗访的长稿子。后来在编辑部的要求下,我们两人又将此稿综合在一起进行了一次全面修改,后面大部分文字都是邓世祥完成的。这篇由署着我们两人名字的长约七八千字的文稿,由任天阳交到报社几名正副主编认真审阅后,送到了头版编辑案头上。
  当时我在编辑部看到,这篇稿子的题目为《记者暗访王圣堂出租屋 被黑帮劫财后险遭灭口》,在文前还特意将王正的那封长达好几页的举报信,以“读者来信冒险大举报"为标题,摘录了近千字,当时程益中和任天阳还亲自写了“编者按"。

  看到我们联手写的这篇稿子后,要闻部几位编辑都激动地拍着桌子说:“你们这样的采访真是太伟大了!如果全文发出来,我相信,这篇稿子一定会轰动整个羊城,轰动整个广东省,轰动全国呀!"

  “石野,你们真是太了不起了!作为记者,你们能这样勇敢地冒着生命危险深入虎穴去暗访,实在是了不得哇!我们几个在编这篇稿子时,一边看一边都心惊胆战,背后冷汗直冒,如果发出来,肯定会让所有读者触目惊心……”

  几位富有正义感的编辑也先后多次要求有关领导早日见报。主编关健、南方日报社委会成员李民英和任天阳等人,刚开始时都一致建议用两个整版的版面来刊登这篇独家新闻。

  起先,我们以为报社肯定会在近几天发出全文,没想直拖了好几天,还是不见动静。我跑到编辑部询问原因,一位编辑悄悄地告诉我说:你们暗访的事早在外传得沸沸扬扬了,有人说你们的这种形式已违反了新闻纪律,最好不要发这篇稿子。

  报社也有知情人士告诉我说:广州火车站那一带,一直是禁区,也是广州的形像,有人说如果将稿子发出,将会大大影响整个广州地区的良好形像,影响到社会的稳定……

  更令人沮丧的消息随后传来:上面早就有人向《南方日报》领导做工作,不要发这篇稿子……

  这天下午,邓世祥来到办公室告诉我说:“我们王圣堂历险的稿子在最近一段时间里肯定发不出来了,刚才任天阳也说了。我看,还是另想一个其他的办法吧,这篇稿子一定要在自己的报纸发出来,否则,我们两个人不是白死了一次么?"当天夜晚,我正在办公室里苦苦思索时,邓世祥又把我拉到任天阳的办公室里,商量着有关对策。

  身为采访部主任的任天阳是我们这些记者的主管领导,是我们顶头上司。那时与我们的关系还不错。再说,我们这次重大采访是他直接领导的,他更是此次事件的主要策划人,我们两位骨干记者因为采访差点命赴黄泉,而现在时间已过了这么久,这么一篇代价巨大、极具新闻性的独家新闻竟然就这样被压着不让发,这实在于情于理都不容。这个结局大

  出我们的意料之外,更令我们这两个历经生死的当事人无法接受!

  见我和邓世祥又一次上前询问有关发稿之事,平时不大爱抽烟的任天阳,此时心事重重地点燃了一支“红塔山"香烟,随手给我们各分了一支。

  为了驱逐心中的郁闷,平时不抽烟的我此时毫不犹豫接过了这支烟,点燃后,狠狠地连抽数口。

  任天阳好言好语地安慰了我们两人一番后,说:“也没想到这次采访会出了这么多事,弄得报社压力很大,这篇稿子只能等候一个合适的时机再说了。我也知道你们二位一时无法接受,也无法理解。但这都是上面的指示,《南方日报》社都向老关他们特意为此事打了招呼,我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实在希望你们理解……"

  我们能够看出来,任很为难。在讲了一番大道理后,任又向我们提议说:“如果这篇稿子实在是我们这儿发不出来,我看,还不如拿到外面去发……"

  他沉吟了一番对我说:“我看这样吧,稿子先放在我这儿,如果《南方都市报》彻底没戏,我就想法给外面的报纸,我先找一找香港的报纸看一看吧,你们的心血也不能就这样泡汤……

  第二天,香港某报的一名记者打电话到报社告诉我,他已从任天阳和邓世祥那儿得到了我们的稿子。其实他们早在几天前就听说了我们这次历险之事。他们认为这实在是一篇好的社会新闻,他们的报纸表示愿意做。我马上想起这个热心的记者了,事发第三天他曾向我电话询问有关情况,但我不便告之,只是承认的确发生了这么一回事,同时很委婉地拒绝了他提出的独家采访。对于任何一家报社的记者而言,获取独家新闻是最重要的使命,此宗我们几乎是用生命换来的重大新闻,在自已的报纸尚没有见报之前怎能轻易泄露给其他传媒呢?

  没想到几天后,邓世祥突然兴冲冲地跑到我的办公室,神秘兮兮笑了笑,咬着我的耳朵说:“老兄,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的事情已上了香港的报纸啦!本来是我们的独家新闻,谁叫我们的报纸到现在都一直不敢发,现在人家的报纸刊登出来了,不知我们报社的领导有何感想?怕是后悔莫及了!"

  说着,他把藏在背后的一只手亮出来,一份复印件递到我的面前:“快看看,虽然通篇没指明我们两人的名字,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我们的事情。瞧,这上面还有人家特意配的一幅插图呢?香港记者就是会做新闻。"

  我一看,这是香港某报头一天的报纸,虽然是复印件,但图片清晰,文字一目了然。虽然篇幅不多,只有千余字,但写清了有关我们历险的过程,配发了一幅该报记者拍的王圣堂全景图片,同时还特意安排了一两幅漫画插图,画的是几名手持刀枪的歹徒正将我们洗劫一空的情形。

  不知怎的,看着这篇报道,我心中没有丝毫欢欣,沉甸甸的悲哀反而立即像一只乌森森的枪口顶在胸膛上。凝结着我们心血的这次暗访文章,不仅没有在自己的报纸上刊发只言片语,而且至今没有一位报社的领导向我解释半句;相反,当我几次三番地去向他们询问详情时,对方不是躲躲闪闪,就是支支吾吾,或以打呵呵的口气进行推脱搪塞。我实在不明白,我们这篇为了揭露罪恶的报道究竟在哪些地方触犯了有关部门的利益?我怎么也想不明白,当我们与黑恶势力作斗争时,怎么就一不小心站到了有关部门的对立面呢?舆论监督是衡量社会进步的重要标志之一,是社会主义民主建设的一项重要内容。舆论监督正是公众监督权实现的一个重要手段,其意义就在于让公众了解他们应该了解的情况,公众在知情后及时反馈消息表达他们的利益和愿望。所以,当记者在报社领导的领导下忠实履行了自己的义务,为什么却不能够有效达成我们良好的初衷呢?

    更令我没想到的事还在后面。就在邓世祥送给我那份香港某报报道的当天下午,报社一位领导把我召去,颇为不满地质问我是怎么一回事?是不是我或邓世祥向他们提供的消息?因为这篇发在香港某报的报道,有关部门后来还曾对我的背景进行过一系列调查。

  我们的历险之事虽然已有其他媒体刊登出来,但《南方都市报》对此固守沉默,一直不见任何要发稿子的动静。

  对于一名新闻记者而言,为老百姓说真话,为弱者伸张正义,为了及时揭露我们这个社会中的邪恶和黑暗面,我曾多次遭受到对方的粗言恶语,推拉驱逐,威胁辱骂,恐吓围攻,以及此次在王圣堂遭受黑帮刀枪劫持,历经九死一生,凡此种种,我都没有怨言。对于这些来自外界的种种压力,打击报复和艰难险阻,我堂堂一条汉子都能够承受得住,但是令我难受至深的是来自报社内部的重击,特别是这次,面对报社有关人士的冷漠和胆怯,只顾追求四平八稳,不敢下情上达,不敢将他们亲自策划、几乎是以两条年轻的生命为代价而换来的独家新闻却不能及时发出,这令我无法不痛心和悲哀!
dodge 离线
级别: 营长
显示用户信息 
地下室  发表于: 2004-10-31   


第六章 “你们这次采访太危险了!”
风雨中的悼念(1)

  为了调整情绪,我决定回老家休息一段时间,看望久违了的父母。心力交瘁的时刻,恐怕难以找到能比家乡与亲人的怀抱更温暖的怡人之地了。历经逃里逃生后,一向不顾家的我,不知怎的,此时特别渴望早日见到家乡一草一木,渴望能陪同早已对我望眼欲穿的父母亲好好呆一些日子。我请了半个月的假,特意抽两天时间在广州的几家大商场为家中每一个人都购买了礼物。从部队出来后,好长一段时间我始终随心所欲四处流浪,刚开始常常连生活都过不下去,从来没有为父母亲添置任何东西,别说手头有钱寄往家中了。自从我进入《南方都市报》后,我暂时结束了以往的窘迫状态,真心实意地做起了一名记者。我是如此热爱这份职业,整天骑着那辆除了车铃不响其他任何部位都响的破旧自行车,穿梭在广州城大街小巷,四处寻找新闻线索。由于我工作非常努力,我每月的发稿量都名列前几名。我除了每月800元固定工资外,每月稿费的收入还是不错。
  这样一年多下来,我也总算略有积蓄。这次我总算可以毫不犹豫买上一张卧铺车票,像那些农村外出打工挣了两个钱的同胞们一样,能人模狗样地回一次家了。

  到家的第二天,父母欣慰的泪眼未干,我就前往离我家六十余里的殷祖镇去看望家乡的文学老师殷显扬。此时的显扬老师因患癌症,刚刚从武汉化疗回来,正卧病不起。已经有好几年不见面的他,不顾病痛,叫家人扶他起来,倚在一张沙发上与我聊天。虽然此时绝症在身,还是那样亲切随和,谈笑风声。

  我们谈了很多很多,当他听我说出心中郁闷的源头时,震动不已。老人一把紧紧拉着我的双手,感动地叹息着:做记者的本来就不容易,你现在能做到这个境界更是难得可贵了!感慨不已的老人当即来了兴趣,要将我此次的历险传奇写成报告文学。

  老人不顾顽疾之痛,竟然就这样坐在我的对面,认认真真地对我进行采访、记录,一直坚持了近两个小时!

  我在广州王圣堂暗访历险之事,除了报社的同事和《南方日报》有关领导知道外,外人一般大都无从知晓。我尤其想到,如果我的历险让我那远在千里之外湖北乡下的父母耳闻,他们不知将会遭受多么大的惊吓!如果此事让我的父母知道了,他们肯定不顾一切冲到广州来,将我拉回家去。虽然记者这一职业在老百姓的心目中社会地位较高,名声也不错,但对于一直生活在平静农村的父母而言,他们是宁可让我回家种田喂猪,也不要自己的儿子做这种命悬一线的工作的。所以此次回到阔别经久的家乡,我刻意对工作闭口不谈,直到好几个月后,我的父母亲才从老人发表在我们家乡的报纸上读到有关我的历险事迹,他们才知道真相。听家人讲,当时我那善良的母亲捧着关于我的历险报道时,不由浑身颤抖,无声的泪水哗哗直流,怎么也止不住。

  十多天后,当我返回广州,老人又多次来电询问我近况,要求我将那篇我和邓世祥共同合写的胎死腹中的采访纪实寄给他。同时,他又通过我与邓世祥电话取得了联系,先后又对其多次采访,完善每一个细节。

  邓世祥了解到这位老人是在身患癌症的情况采访我们时,也很感动,他不但积极配合老人的采访,而且还主动及时为他提供新的有关情况。

  接着,邓世祥应老人的要求,特地挑选了几张近照寄给了他。6月初,他的这张笑容可掬的照片,连同我的两张照片随同相关文章一起发表在1998年6月份的《华西都市报》上。因为邓与我一起前往王圣堂暗访时,曾以表兄弟相称,所以在6月24日这天的连载中,编辑还特意在他的图片说明上加注“这就是表弟邓世祥"字样。后来,这篇题目被改为《记者卧底历险记》的新闻连载发表后,还真的有少数热心读者把他当作我的表弟呢。 

  花费了巨大力气好不容易完成这次特殊采访后,老人又花了十余天时间,一边忍受着病痛折磨,一边靠在床上,一笔一划的,完成一篇长达四万余字的报告文学。

  这篇长文不仅消耗了老人的大量体力,同时,由于劳累过度,甚至险些诱发其他病症。后来,据他的长子殷章雄告诉我,这篇长稿子写完后,老人又大病一场,直到家人将他送往武汉同济医院急救,终脱离危险。

  几天后,这篇报告文学被当时全国报纸之中稿费最高的四川《华西都市报》特稿部看中,时任特稿部主编的张健新慧眼识珠,以高价“买"走,并从1998年6月13日起,开始在该报特稿部“连载精选"专栏上以《记者卧底历险记》为题,进行了长达半个月的连载。

  在这篇长达六万字的长篇连载中,显扬老师采用中国民间最喜闻乐见的章回体小说形式,以大量较为翔实的第一手资料写了我这几年在南方做记者时节许多历险过程。其中文中所占篇幅最大的就是1998年4月1日我和邓世祥在广州王圣堂暗访时遭受到那群匪类劫持的历险全过程。

  这也是自从我们脱险后,除港澳地区外,国内第一家有关党报较为详尽地予以正式公开发表。这篇具有轰动效应的特大新闻在当时全国都市报中发行量最大的《华西都市报》刊载后,旋即全文又被陕西发行量最大的都市报《华商报》及《重庆晚报》等报纸全文转载,山东烟台的《生活周报》等数十家报纸也刊载了。

  同年8月,《黄石晚报》以《大冶记者羊城历险记》为题,以整版的篇幅,特意又一次披露了我在王圣堂的历险过程;同一月,我家乡的《大冶日报》第一次破天荒以新闻连载的方式先选发了其中重要章节,致使本来默默无闻的我一下子就成为家乡老百姓心目中的侠义英雄。以致后来,家乡只要有人来到南方,大都要特意寻到《南方日报》看望我;同时,从老家来南方打工的老乡只要在南方碰到了不平事,也都会跑到广州来找我援助,还有人特意从家乡过来看望我。

  一个多月后,老师又给我写来了一封信,还给我寄来了他在病中完成、于1998年8月发表在《黄石日报》上的一篇千余字的随笔,他以简洁的笔调,乐观的态度,在此篇题为《我的心目无癌症》的文章写道——

  ……1996年7月我病倒了。10月15日被送往省城肿瘤医院,是中期偏晚的支气管肺癌和肺部转移癌,住84天医院就好了。出院前主任医师问我为什么比别的人康复得快?我笑着说,我每天要唱三首歌,我的心中无癌症。谁知春节过后,突然出现双颈淋巴转移癌,据说转移癌到了7个月就要死人的,我却过了8个月才去肿癌医院搞放射治疗。医生说我去晚了,效果没有上次好。我说走着看吧。又住71天医院,效果却比上次更好!我的心中无癌症,该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很少去想什么“癌"。  

  脸上那死黑色也褪光了,恢复了以前的老样子,精神一好,手指头发痒了,那爱好写作的“毛病"又犯了。有人说,得癌症的人一操心就会死。我想试一试,死了拉倒!不怕死那是假话,谁叫自己有“爬格子"的爱好呢。先写了千字短文一试,自我感觉良好,再写两千字和三四千字的小说,投寄到报刊都发了。这下一发不可收拾了。  

  今年5月花了十来天时间,写了一个三四万字的中篇报告文学《南方都市硝烟香》,竟被发行50万份的《华西都市报》以稿酬千字350元买去先发表。这时有人看了我的底稿后说内容有问题,意思是有“毒草"之嫌,说得我有点忐忑不安。直到首都的《北京青年报》来电话通知也即将连载,我才放下心来,6月底我接一位远方朋友的来信,他在西安买到一份发行40多万份的《华商报》,在“连载精选"的专栏中,全文转载了那个中篇报告文学,不过题目改成了《记者卧底历险记》。既然是连载精选,也该是本人的一个“精品"吧。《华西都市报》在连载前的介绍中有一句话是“石野是黄石市作协会员",他为黄石市争了光,我那文章中的主人公让我也搭福了啊。

  要是有人问我的“精品"是怎么写出来的,大概是我得了癌症,放开了思想,无拘无束之故吧,才写出了主人公的真感、真情、真话。

   我想起二次住院时,我都未把转移癌放在心上,有时疼痛起来头擂墙壁,身在床上打滚,医生要开止痛针和止痛药。我说止痛不治病,免得染上“毒癌"。这转移癌也真吓人,越打针越疼,天天放射天天长大,教授来检查之后说,这转移癌好顽固。我天天看药书,知道是穿刺后发炎,硬是熬了一个月之后才慢慢开始消失。此时,我还为殷祖的业余剧团写了3首唱词和1个小戏曲。写戏是最伤脑子的,我却敢动这个脑子。写好后我让家属拿去一念,大家听得笑语阵阵,护士也来旁听,她并不反对,癌症病人都难得一笑,笑能治癌。我自然也很惬意。有一次很多病友来到我的病室,听我在高谈阔论,被查房医生看到了,问我又在发表什么演讲?我说,我正在谈癌,吃什么药打什么针最好得快,不走偏路,穷人也诊得起。主任医生笑着说我是“久病成良医了"。

  这的确也不假。我除了吃药打针之外,就是写和看。不但看报看文学书籍,主要看药书,当今的治癌的新理论,据说10个癌症病人有3个是自己吓死的,的确不假。我那个病室先后就有3个病友死了。来时没有我的病重,不到一个星期,精神支柱倒了,医生叫家属带患者回家办后事。治疗不灵了。据专家们说,癌症患者出院后,虽然看不见癌细胞了,还要坚持吃3年药,可以活10年,我的心中无癌症,但药还是吃一点,托共产党的福,活个四世同堂。
dodge 离线
级别: 营长
显示用户信息 
5楼  发表于: 2004-10-31   
第六章 “你们这次采访太危险了!”
风雨中的悼念(3)

  可是令我怎么也没有意料到的是,就是这篇千字短文,竟然成了老人的绝笔,成为了他有生之年的遗作!这封信也成为他写给我的最后的一封!就在我接到这封信的一个月后,可恶的癌魔终于夺去了老人的生命……
  我至今记得很清楚,那是1998年10月的一天。这天南方的天气有点特别,从北部湾海面上兴起的台风从头天夜晚开始,就从湛江海面登陆,继而狂烈的台风从四面海域肆虐着整个南国大地。这一天我起得很早,不到六点我就起床了。我一边读着一本早脱了封皮的《古文观止》,一边不时从窗外看一眼被大风刮得东倒西歪的树木。虽然昨晚的天空还是一片晴朗,天上皓月当空,群星闪烁,但今天一大早,随风而至的乌云布满了天空,把整世界笼罩得一片灰暗,阵阵犹如大海汹涌澎湃的波涛一样呜咽着从窗外掠过的台风,令人仿佛感觉到,这世纪末日就要来了!

  正是这个时候,我身边的电话突然尖声骤响,当我拿起话筒时,只听到一个我熟悉的声音用家乡话,用极为悲伤和低沉的音调,告诉我:“老弟,我父亲……去世了……" 

  什么?殷显扬老师去世了?他已经离开了我们?!这个可怕的噩耗,不啻于晴天霹雳,一下子把我击懵了!

  来电者正是殷显扬的长子殷章雄,他昨天刚刚从家乡到珠海进布料,路过广州受其老父之托,顺便过来看望我。

  殷章雄说,他父亲是昨晚11时许去世的,当时他正伏在床上写东西,写着写着,就倒下了,再也没有能坐起来……

  我半天说不出话来。手握话筒,就那样久久地站着。我颤栗着。巨大的悲痛如潮水一样把我整个身心一下子淹没了。这位慈善的老人就这样离我们走了,就这样离开了这个他眷恋的世界,离开了他所钟爱的文学,离开了他手中的笔。我强忍着几次要落下的泪水,透过朦胧的窗外,只见天空乌云密布,铜钱般大小的雨点从天际射出,狂风刮得更凶了,呜呜呜的风声像来自天际的悲号,仿佛这整个世界也正在为远方那位普通而又伟大的老人致悼词。

  翻找出一大堆老人家生前给我的信,面对窗外的狂风暴雨,我不禁陷入了深沉的回忆中——

  说起来,我和殷显扬老师已经有十多年的友谊,和他相识是于1988年暑假期间,当时我还是一名中学生。我至今记忆犹新,那时大冶文化局在陈贵镇一个叫小雷山的风景区举行笔会,我第一次见到了殷显扬老师。

  我从小就爱听民间故事,唱民歌,收集民间谚语和歇后语。记得每到炎炎夏日傍晚,吃过晚饭,老人们就会搬一张小竹椅,在屋前树下,聚在一起海阔天空地聊天,题往往是许多新奇有趣的民间传奇。那些神奇瑰丽的故事,总是令我听得如痴如醉。以致只要一见老人们摆开龙门阵,我马上就会削尖脑袋挤进人群津津有味地听。

    做过小学老师和乡镇干部的父亲平时也爱讲故事,他年轻时腰腿曾经负伤,干不了太重的农活,所以闲暇时间全部用来饱读诗书。他满肚子稀奇古怪的各类故事,只要他开口讲水浒,讲聊斋,讲从老一辈那里听承下来的民间故事,他的大儿子便会雷打不动蹲在他脚边,聚精会神地听,一脸痴迷。父亲与我就用这种最为原始的方式交流着情感,灌输给我做人的道理。  

  上学后,我开始尝试将一些人们口头传诵的精彩故事用文字记录下来。1988年春天,我无意中从《大冶报》上获悉,全国正在进行大规模的民间文学搜集工作,并要求各地省市县各出一套民间故事、民间谚语、民间歌谣三合集,同时县文化局为了抢救地方抢救地方民间文化,在《黄石日报》和《大冶日报》上向全县人民征集有关地方的民间故事。

  当时尚在大冶金湖高中上学的我立马来了兴趣,就把自己耳熟能详的民间故事,用口语形式记录整理出几篇来,给了当

  时的“大冶民间文学三套集成"办公室的负责人、时任大冶文化局副局长的祝振善。他阅读后十分高兴,因为对于同属于文字工作的民间文学,一般的文学爱好者与文学青年常常是不屑一顾的,认为那是土得掉渣的民间灰尘,对文学创作是没有意义的。尽管著名作家郭沫若称、沈从文及沈的弟子——曾创作了小说《受戒》,《大淖纪事》及大量甘美如醇的散文,名作家汪曾祺等人也曾大力推崇民间文学对其文学创作产生过极大影响,但一般从事文学创作的人不愿将民间文学放入文学范畴,就像阳春白雪与下里巴人不可同日而语。在当时,从事搜集整理民间文学的人一般都是上了年纪的离退休干部,或是地方最基层的文化站站长之类对民间文学有着特殊感情和理解的人才愿意做的事。当时像我这样只有十几岁的中学生,能够对始终被视为难登大雅之堂的民间文学感兴趣且热衷于搜集整理工作,地方上还真是凤毛麟角。

  几天后,当时的《大冶日报》“金湖月"副刊上一次发表了两篇由我搜集整理的民间故事,随后又连续刊发数篇,后来的《黄石日报》等报纸也相继发表了我的作品。无疑,面对这一篇篇经自己的双手变成了铅字的作品,对于当时尚是一名普通农村中学生的我而言,不啻于一种莫大的鼓舞。加上我平时经常在地方刊物上发表小说诗歌,我成为了我们乡镇上出名的小秀才。这年暑假期间,大冶县文化局和大冶县文联在位于陈贵镇的小雷山风景区举行了一场民间文学笔会,由于我在搜集整理民间文学上的突出成绩,被当时的文化局局长李勇和副局长祝振善两位领导大力推荐,成了当时参加笔会的所有人中年龄最小的一员。

  我和殷显扬老师就是在这次笔会上认识的。记得当时参加此次笔会的有关人员均是本地颇有声词望的文化界人士,除了殷显扬老师外,还有时任大冶文联负责人,后来曾以荣获全国“五个一工程奖”的电视连续剧《湖广总督张之洞》,及在全国曾引起较为强烈反响的中篇小说《白板》的名作家胡燕怀。也是在此次笔会上,我也结识了查代文、柯尊解等地方作家及文友柯小杰、石显州和陈军等家乡文化界人士。

  我与殷显扬老师的相识相知,不仅在于他是此次笔会年纪最大的长者,也不在于他早已是黄石大冶地区的文化名人,而在于他豁达的胸襟,开朗的性格,公正而又热情的心灵。在参加笔会之前的半个月,我的家中遭受了极大的不幸——一场大火将我本来就很贫困的家烧成一堆残亘废瓦,家产全部付之一炬。这毁灭性的灾难,使我全家七口人一下子陷入绝境。父亲由于身体欠佳,一直不能从事农村的体力劳动,上头还有一位早过古稀之年、双目失眠的老祖母,我们兄妹几人均正是上学的年龄,所以一家七口的劳作和生活重担全部压在孱弱的母亲一个人肩头。在此困难时期,作为长子的我只好流着痛苦的泪水被迫辍学外出打工,维持全家生计,同时还要清还一笔为数不小的债务。

  当时我的情绪一直很低落,每天除了超负荷地劳作十几个小时,便是拼命地读书,很少与人来往,我的性格也变得极为木讷和内向。当我接到文化局发来的参加小雷山笔会通知后,真是喜忧参半:喜的是,由于自己的努力,好不容易得到这样一个能与地方文化名流交流学习的大好机会;发愁的是,由于当时全家借住在一座四面漏风的草棚里,那个“家"一贫如洗,我连几元钱的车费都拿不出来,又不好意思向别人开口借。 

  通知书上说明此次笔会食宿和往来路费均由文化局负担,与会者只需在规定的时间内准时赶到陈贵镇报到即可。但我家距离开会的地方有好几十里路,从我家到县城需要一块多钱的路费,而从县城到陈贵则需两块多钱,也就是说,光车费就得四块钱。家中早已负债累累,平时连吃盐的钱都困难,现在哪还能拿出这来回八九元的车费来呢?那时,我虽然已经离开学校在县城里一家工程队做了两个多月的苦力,说好每天五元钱的工资,但过去70多天了,我还没有得到一分钱。由于天灾人祸时有发生,家中没少向别人借钱,所以这个时候,自尊心极强的我实在不愿为了开会的路费钱而去看人家的白眼。后来,我背着家人,在报到那天特意起了个大早,硬是沿着曲曲折折刚修建不久的铁道走了40多里路,在规定的时间赶到了县文化局大门前。到会后,已是囊中空空,幸好所有开销都由公家负担。会议一共是10天时间,文化局每天为与会者补助8元钱的伙食费,每天凭票吃饭,超过自补,余下自得。实际上,按当时我们地方的消费水平,这8元钱能够吃得很好,但所余不多。

  我至今记得很清楚,那时陈贵镇食堂里的伙食属于高水准,每餐菜的花样不少,不但味道做得好,而且分量充足。但每次吃饭时我并没有像大家一样爱吃什么菜就点什么菜,而是要装作跟大家一样正在认真挑选菜的样子,把每餐写在黑板上的菜名和价钱端详个仔细,然后又装作乐滋滋的样子尽挑菜价最便宜的小白菜、素炒茄子、青炒冬瓜等青菜,对那些瘦肉炒青蒜、牛肉炒青椒、炖排骨等肉菜,尽管那特有的透人肺腑的诱人香气馋得我口水直流,吐沫咕咚咕咚一个劲往喉咙里咽,但我还是强忍着,我这样做只是为了多节省一点钱,以便能为家里多还一点债,哪怕是几元钱甚是几角钱,我都愿意存下来。谁叫我那个贫寒的家屋漏偏逢连阴雨呢?谁又让我是父母的长子弟妹的长兄呢?人是有自尊心的,尤其是对我这样性格内向,情感丰富且出身贫困家中又连遭不幸的的乡村少年来说,自尊心是那么的脆弱和不堪一击。

  为了防止与会的其他老师和朋友看出我的窘迫状况,我不但在每次吃饭时故意排到最后打饭,特意挑一份最便宜的青菜,更有意避开众人,独自一人躲到一边去吃。一方面我不想让人知道我总是在吃最便宜的菜,以免被人看不起;另一方面,我不愿意被迫看到别人碗里香喷喷的荤菜,还有他们吃得很香的模样。第一天不少人彼此不熟,所以没有人发觉我的异常,第二天,仍然没有人意识到什么,注意到我的人顶多以为我性格古怪不合群罢了。

  第三天吃午饭,我又跟前两天一样,故意拖到最后花了一块钱买了一个清炒白菜,悄悄地端着饭碗来到饭堂旮旯里,就在我面朝角落呼哧呼哧埋头吃饭时,突然一个温和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

  “小石,我看你吃的真香呀,来,我们一起吃,边吃边聊聊……" 

  我猛回头一看,正是此次笔会中年纪最大的殷显扬老师,他一手端着盛满米饭的碗,上面厚厚盖了一层菜,另一手里又端着一大碗红烧肉,扑面而来的袅袅肉香直朝我肠胃里钻。为了掩饰自己的窘态,我赶紧一边让坐,一边慌忙将自已的饭碗用手遮挡往里移。殷老师坐下来,一边笑眯眯地看着我,一边有意无意地将他手中那一大碗香味诱人的荤菜直往我面前推,直弄得我让也不是,躲也不是,窘迫不已。

  “来,吃吧,小石,出门在外,饭菜可不分家呀,快吃菜,不要客气么……"看到我还不愿动筷子,他瞅了个空子,冷不防把那一大碗肉全部扣在我饭盆内……就是这天午饭后,殷显扬老师特意将我叫到镇大院后面一个绿汪汪的草坪上坐着聊天,他先是亲切询问了我创作方面的一些情况,并指出我作品中的优点和不足,然后,他用一只手抚摸着我的脑袋,轻声地问我:

  “小石,你是不是有什么不愉快的事瞒着大伙啊?有些事情如果自己没法解决,可以说出来让大家给你想办法的嘛!年轻人如果碰到了什么困难、苦恼,都不要隐藏起来压抑自己,那样对身体不好,更对你今后的在长和发展不利,你现在还是个中学生,只有十几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龄,什么困难都不要当一回事,而应该迎难而进,以宽阔的心胸、积极的恣态去容纳它、解决它……"殷老师像一位慈祥的家长,在他温和的话语面前我终于放松了,能够比较自如地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和他沟通。

  见我终于向他敞开了心扉,这时,殷老师才笑嘻嘻地问我:“小石,你告诉我,是不是家里有什么困难呀?我看你这两天心事重重的,跟我说说心里也许能好受些,你信任我吗?"还有什么比这样的话更能打动人心的呢?
dodge 离线
级别: 营长
显示用户信息 
6楼  发表于: 2004-10-31   
第六章 “你们这次采访太危险了!”
风雨中的悼念(4)

  我眼睛湿了,心中洋溢着无边的暖流。我终于在他面前打破了所有顾虑。我说了很多很多,全是成长之中给予我最严酷打击的创痛的记忆:父亲因“文革”期间挨反复批斗而身体严重受损,常年养病在家,根本无力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从小最疼我的奶奶眼睛染病却因无钱及时医治而双目失明,从此一家七口人穿衣吃饭的重担全部压在我母亲一个人孱弱的身上;就在两个月前,我那年仅8岁、不谙世事的小弟因和邻居两位小男孩一起玩火,不慎将我家几间房屋全部烧毁,使本来就贫寒的家境更是雪上加霜,全家人一下子陷入极度的窘境之中。我只有流着泪主动辍学进入工程队干苦力,但至今连一分工钱也没有拿到手。为了省一块钱,我不得不勒紧裤带过日子……最后,我也不再羞赧地告诉殷老师,此次笔会通知下来,我却穷得连几块钱路费也拿不出来,走了几十里路赶来报到。家里穷得连盐都已经吃不起,而我在这儿每天还能吃上这么好的清炒油菜,我已经很满足了……
  泪花在殷老师的眼睛里转,他忽然很用力地拉住我的双手,嘘唏着说:“真没想到,你年纪轻轻的却有这么多苦水啊!昨天大家在镇政府报到,我就发现你情绪低落,后来又看到你吃饭又总是排在最后买菜,尽拣最便宜的吃,我想你一定碰到了什么困难,几次想找个机会跟你聊聊——小石啊,你今年才只有十几岁,你很坚强,未来还大有希望,和家里人一起奋斗,我相信再大的苦难你也决不会低头!"

  从这次天开始,殷老师每次都特意多买一两份好菜,笑逐颜开地端到我面前与我一起吃,边吃边聊。见我不愿意主动搛他的菜,他也不勉强,自己大口吃得很香,边对我讲一个民间故事,或是一个民间笑话,不然就是乡村俚语的典故。他那满肚子的笑料,诙谐的语调再配上惟妙惟的模仿动作,常把我逗得开怀大笑。

  然而,就在我乐得喷饭之时,他一只手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将那一大碗特意为我买的好菜全部扣进我饭盆里。每到这时,他便会露出一个胜利的微笑,逼着我把菜吃完。虽然这位慈善的老头子将这一调皮而又充满真情的策略一再故技重施,然而总是能够得逞。哭笑不得的我只好强忍着几乎要流出来的泪水,就那样低着头,像一个听话的小孩,默默地将碗里的饭菜认认真真地干干净净地吃完,不敢有任何浪费。

  笔会结束后,除了与殷老师、胡燕怀老师等人结下深厚的友谊之外,我搜集的民间文学的热情水涨船高。农闲之余,我把沾满泥巴的裤腿高高挽起,赤着双脚,手拿记录本和圆珠笔,见到平时会讲故事的老人就纠缠人家讲一个故事,或是追着白发苍苍的老婆婆唱几支山歌给我听;一到盛夏的夜里,村前村后,水塘边,树底下,只要哪儿坐满了人闲谈,我就会一头扎进去,听见有人讲的精彩故事和笑话,马上用笔记录下来,完全不顾别人的讥诮和嘲讽。

  要知道,当时在我们农村,除了电影和广播不常播放,电视更是稀罕之物,至于其他的文艺活动,诸如唱戏,文艺会演,除了过年过节以外,平时几乎碰不上,这些憨厚纯朴的村民们日常生活惟一的乐趣就是三五成群,凑在一起谈天说地,讲古道今,他们热情洋溢如临其境的讲述和表演,令我收获颇丰。

  我的美丽的家乡大冶,地处鄂东南。往东,距离革命老区大别山区咫尺之遥,往北,距中国革命红色根据地南昌和井冈山也只有200里。昔日的革命烈火曾在这片土地四野熊熊燃烧,第一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我们家乡曾是红军从鄂南进军井冈山会师的主要通道,当时家乡热血男女纷纷背井离乡参加红军,誓死追随中国共产党干革命。先后涌现了开国战将余立金、伍修权、石海山(石继明)等战功赫赫的革命名将。在大冶阳新交界的南山头,濒临阳新的刘仁八镇,共和国元帅彭德怀和大将滕代远等人当年就是在这个山清水秀的小镇成立了令国民党反动派闻风丧胆的红三军团。彭总和数千名红军战士在此生活了大半年,并在在此与国民党反动武装进行过上百次激战。由当年的红军著名将领程子华领导的闻名中外的“大冶兵暴”,就发生在我们大冶县城。

  无数革命先烈的鲜血染红了这一大片沸腾的土地。为了缅怀革命先烈,教育后辈新人,新中国成立后,当地党和人民政府不但在这些烈士的长眠地成立了南山头革命纪念馆和红八军革命纪念馆,还在大冶的青龙山公园内建立了一座高高耸立于青松绿野之间、由聂荣臻元帅亲笔题名的革命烈士纪念碑。多年以来,大冶南山头革命纪念馆和红八军纪念馆的负责人就由时任殷祖文化站站长的殷显扬兼任。这一方红色土壤催生了许许多多的革命歌谣,我为了搜集整理这些民族文化瑰宝,经常往来于多个乡镇间,寻找多位会唱革命歌谣的老红军和烈属。记下了一首首令人激动的红色歌谣,每当我听到一首好歌,总是如获至宝。

  笔会结束后,我与殷显扬老师就开始了书信来往。我常把自己写的文稿寄给远

  在殷祖文化站的他。如果不是特殊的原因,他总会在一周内给我回信,不但在我的原稿上密密麻麻地写满的他的修改意见,而且另外付上一两页嘘寒问暖的信。

  在这些书信里,他不但关心我的学习和创作,更像一位慈善的长辈一样关心我的生活。知道我爱读书,他还经常随信寄来几本诸如《长江文艺》、《当代作家》等省内外比较有影响力的文学杂志。

  有一次,我将一篇五六千字的小说抄在无格的白纸上给显扬老师寄去,很快接到他的回信。他在信里批评我说:如果我这是正式投稿的话,责任编辑一般是不会看的,写稿子应当用方格稿子认真誊写,切不可字迹太草……殷显扬老师知道我很可能是没有稿纸,几天后,我收到了他寄来的一大包共十大本方格稿纸,捧着稿纸如同捧着一颗热乎乎的心,尤其见老人随同寄来的信:如果不够,请随时来信告诉我,好歹我现在是文化站长,又兼任大冶南山头革命纪念馆长和红八军纪念馆长,免费的稿纸还是有的……  

  我双眼一下湿润了——这世上还有什么比这样的纯朴而又真挚的感情而令人感激涕零的呢?那个时候,我不但与老师经常书信来往,而且只要一有空,就会特意跑五六十里的山路前去看望他,向他当面请教有关写作方面的问题,向他借书看。

  后来,我立志告别贫困的家乡外出打工,朝着南方一个城市接一个城市地流浪;再后来,我又应征入伍,成为南海舰队海军陆战旅的一员,并很快在部队里担任连部及团部文书,逐渐以发表几篇习作的作品而受到舰队政治部有关领导的关注,随后调入军区机关专门学习文学创作……

  我的生活总在动荡与变迁之中,然而这十多年间,无论我置身何处,脚步又将落往何方,都会写信向这位家乡文学前辈问声好,报个平安。记得就在我入伍的第一年,由于那时我已经在军地的几十家报刊上发表了一大迭各种各样的作品,老人又推荐我加入了黄石市的作家协会,成为了家乡作协的一名会员。对于我们这一老一少长达十多年的深厚真情,殷显扬老人曾于1998年1月,在自己身患癌症的情况下,充满感情地在我们家乡《黄石日报》上撰文写道……

  “……石野在中学读书时就很爱好文学,每年寒暑假他都要拿着文章来找我看,多半都是他写的故事和小说之类的作品。我是个文化站长,自然有创作辅导的义务。不过我和他隔着公社,又隔着乡镇,他写作认真使我大受感动。当时他家庭非常困难,常跑五六十里路到殷祖来,我再忙也得放下手中活来看他的稿子。记得高中他刚毕业那年,县文联在一个乡镇召开重点业余作者培训班,我推荐石野去了。那次主要是给这个乡镇搜集整理编一本民间传说故事集。在这次培训班上,小石就在他写的文章里崭露头角,文章发出来受到名家的赞誉和夸奖,同时我也感到很欣慰。后来他参军了,入党了,还常常给我寄信来,他当一名海军,在南海舰队里服兵役。这期间,我也曾在解放军的报刊上发现有他写的文章和新闻报道,不管文章长短我都看。记得有一次他寄给我一本《海军文艺》,我从中读到了一篇他写的近万字的小说,使我认识和了解了大海和军人的生活……"

  每当我重读起这些发自肺腑的真诚文字,我都会油然想起已驾鹤西归的殷显扬老师,我的耳畔会响起他那爽朗的笑声,我的思绪总会缭绕着他对我的循循善诱的教诲;我的眼前总会呈现他清瘦而又颇有仙风道骨的的形像……我的另一位文学老师胡燕怀,当时因在北京赶写一个电视连续剧剧本,没能赶至家乡为老友送行,后来他怀着悲痛的心情于1999年4月末,在《黄石日报》上发表了一篇情真意切的,题为《老殷,好走!》的悼念文章,称他是 “……一个能给人带来快乐的人,黄石文坛应该铭记着一个永远的老殷!……”表达了对这位文坛老友的深切缅怀之情。

  现在,我怀着极为沉痛的心情写下上面这段文字,又一次回忆起老人昔日对我无私帮助的情景,时间正好已过去了整整四年!

  此时,随着窗外的阵阵寒风,天空下起了深秋的第一场雨。一场秋雨一场寒。朦胧的秋雨,打得外面院落里的树叶沙沙直响,使缩在狭窄的低廉平房中的我,不由打了几个寒战。

  面对苍茫的北方朦胧的雨帘,面对窗外那一片片随风而飘落的枯叶,我的思绪不由又飞回了遥远的鄂东南,回到了我的故乡大冶。我又陷入了对这位慈祥的老人深切的回忆中。

  老师,此时身在天堂的您,是否已看到了我的这段文字?作为您的学生,我怎么能忘记您昔日在小雷山笔会上每一天为我多买份菜的慈善呢?那不仅仅是一份菜,是一份发自肺腑的老一辈对晚辈的殷殷关爱啊。作为曾受到过您热心帮助的小字辈,我又怎能忘记您昔日热心地为我改稿,字斟句酌,为我寄稿纸的拳拳真诚呢?

  呵,老师,我看见您又在家乡的案前笑容可掬地教导我做文为人的道理;我又看见您此时正在听我用心灵与您说话……
dodge 离线
级别: 营长
显示用户信息 
7楼  发表于: 2004-10-31   
第六章 “你们这次采访太危险了!”
《南方日报》总编辑的批示

  时间很快过去几个月了,然而那篇有关我们在王圣堂暗访的有关报道,《南方都市报》一直没有刊发。等候了这么长时间,我明白稿子是发不出来了,但是,我想了解个中原由的心情却是越来越迫切。邓世祥也和我一样,多次去任天阳及编辑部等处打听我们王圣堂的稿件什么时候才能发出来,但每次的消息都不理想。在以后好长的一段时间中,他全心全意为此事奔忙着。
  一天, 我再一次出现在任天阳的办公室提及有关稿子一事,他挺为难地挠着头皮说:“平时别的稿子我还能作主,但你们这篇稿子由于影响太大了,我真的无权作主,"末了,他又轻声对我说,“这事邓世祥问过好几次了,这是你们用生命换来的独家新闻,作为策划人,我怎么不希望这篇稿子早日发出来呢?但你们暗访王圣堂历险之事,早在内部传开了,几乎没有人不知道,上面有关领导早已向《南方日报》打了招呼,我们目前不可能发篇稿子了,只能等机会,等风头过去后,我们再找个合适的时机发出来——石野,我也很为难呀……"

  任天阳最后向我俩摊着双手说,“这样吧,你最好去找一找老关或程益中,催他们一下,看看他们怎么说吧……”

   眼见自己的报纸发稿无望了,邓世祥又特意拿着稿件几次找到《南方日报》的内参部,希望作为省委党报的《南方日报》能够将这篇文稿以内参的形式刊登出来,好让省委及省政府的有关主要领导能看到,并对此作出批示,以便广州有关主管部门能更加大力度打击那伙作恶多端的黑恶团伙,彻底铲除这个长期限盘据羊城的大毒瘤,为民除害。

  稿子递上去后,又过去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还是音讯全无。邓世祥不由急了,接连几次跑去问有关负责同志,最后对方无奈地答道:像这样重大问题的内参一定得报呈报社最高领导审批,这个稿子早已递交给报社高层领导了,只能耐心地等候消息。这篇稿子《南方日报》的内参到底也没能发出来。直到后来8月上旬,我们才得到了这个姗姗来迟的消息。由于这件事影响太大,也或许是为了对我们这两个为了报社的利益,几乎丢了性命的员工表示安慰吧,《南方日报》在将这篇尚未能发出的稿子递还给邓世祥时,还特意附上领导的亲笔批示。尽管这不是我们的希望所在,但这个迟到的慰问也是聊胜于无的。

  我看到,在这篇不到两百字的批示中,时任《南方日报》总编辑的范以锦同志,不但充分肯定了我们的敬业精神,而且郑重地指出“此次采访太冒险了!我看了这段材料我心惊肉跳了好几次……”

  直至现在,范总的这份情真意切的亲笔批示还小心地保存在我手中。两年后,我因为在忍无可忍之余救助了一名来自河南光山农村的弱女子陈良琴和她的儿子邓珂向那个长期玩弄和欺骗她们母子俩的花心男人讨公道时,曾遭受到对方将此事加以编造和歪曲事实对我进行恶意的的诽谤与诬陷时,我还特意将报社老领导的这份批示作为有力的证据提供给有关部门。

  现在,请让我将这份原《南方日报》社总编辑、现任《南方日报》社社长的范以锦同志亲笔批示的全文摘录如下吧……

  石野,邓世祥同志精神可嘉,多次不怕艰险采写有价值的新闻。不过,我觉得此次采访太冒险了。这些场所不是不能采访,但深入虎穴,在发现有人跟踪的情况下继续冒进,太危险了。而且万一给扫黄专业队抓住,也无法说清楚。尽管你可以辩解经领导同意,但人家还会反过来怀疑领导当保护伞。我们的优秀记者差点成了刀下鬼,看了这份材料令我心惊肉跳了好久。

  这份材料内参也不能发,上级领导看了之后反而会指责我们的采访方法不对。可考虑直接向公安机关报警。                            

  范以锦

  1998年8月8日

  

  直到大半年后,也就是1999年1月份,广州公安部门在位于广州火车站附近的华南影都和三元里、王圣堂一举捣毁了一个有黑社会性质的色情抢劫团伙,并于广州白云区的新市镇及芳村区、荔湾区的有关出租屋里抓获了近二十名团伙成员。因为这是警方的主动出击,是他们战斗的成绩,当然要向全社会公布。接着,广州公安局特意邀请了广州地区的主要媒体,如《南方日报》、《羊城晚报》、《广州日报》、广东省电视台等新闻单位参加了新闻发布会,通报了这一情况,并向所有新闻媒体提供了一篇通稿。但是令我感到不解的是,此次新闻发布会惟独没有通知最早有记者就此参与采访追踪、曝光内幕而迫使省市区三级公安机关成立专案组侦破此案的《南方都市报》……随后,广东主要媒体纷纷在各自的显著位置对此事进行了报道,下面就是《广州日报》对此案的有关报道:

  

  床下抢匪专候嫖客入瓮

  广州市公安局捣破一女色引诱抢劫团伙

  本报讯 广州市公安局刑警支队经过一个多月的缜密侦查,前天捣毁一个专门以女色引诱嫖客进行抢劫的犯罪团伙,抓获6男5女共11名犯罪嫌疑人。现初步查明,该团伙仅今年3月便作案13宗,劫得价值数万元的赃款赃物。11名犯罪嫌疑人昨天已被公安机关刑事拘留。  

  今年2月,市公安局机关刑警支队反车扒大队接到群众反映:广园西路环市西路口一带色情抢劫活动猖獗。刑警立即着手进行侦查。由于事主是因嫖娼被抢,大多羞于报案,侦查十分困难。刑警通过对犯罪嫌疑人连续进行跟踪守候,逐步查明了他们的活动规律。该团伙一般在上午9时许“开工",到广园西路环市西路口一带,用女色引诱嫖客至王圣堂,瑶台的出租屋实施抢劫,下午5时左右“收工",作案时均有同伙在屋外望风,而且每次都分成数伙作案。

  刑警继续跟踪,又发现该团伙经常聚居在白云区新市镇棠下西街的出租屋,遂于25日上午7日时果断出击,将正在蒙头大睡的五男五女抓获。但是,该团伙头目“老王"却不在其中。刑警正在焦急之时,“老王"自己送上门来。原来,“老王"因女友流产,过来取钱,结果被刑警候个正着。

  落网的11名犯罪嫌疑人,除两名女子来自江苏省外,其余均是从湖南窜到广州的,男女之间均以“夫妻"相称。

    作案时以女色引诱嫖客到王圣堂、瑶台的出租屋,事先由两名男子预伏在床底,数名男子则在屋外望风。当嫖客嫖宿时,床底的男子钻出来,屋外的男子也冲进屋,对嫖客进行恐吓、抢劫财物。在把嫖客放走后,他们派人尾随,如嫖客报客则立即转移作案地点,如没有报案则继续利用原来的出租屋作案。(张翼华、谭勇)

  

  我们至今无法知道,在此次落网的这些歹徒中,是否有”黑老大”的同伙?那几个和黑老大一起围攻我和邓世详的恶徒,他们是在此次落网人员之中,还是继续在我们的生活中为非作歹呢?因为我们清楚,在广园西路一带,像上面所落入法网的歹徒一样的团伙,有好几个,人数也绝非只有十几人……

  在同一时间里,作为省委机关报的《南方日报》及羊城晚报均发了这份由广州市公安局刑警大队提供的新通稿。但是,令我等颇为奇怪的是,对于这篇报道,我当时所供职的《南方都市报》也没有像以往一样采用《南方日报》专跑省厅和市公安局的政法记者陈明光采写的报道,更没有转载其他媒体的有关文字。其对此事出奇的沉默似乎表明,两位骨干记者在报社领导的指派下前往王圣堂暗访行动不值一提。看来,在他们眼中,我们这两位记者真算是白死了一次。
dodge 离线
级别: 营长
显示用户信息 
8楼  发表于: 2004-10-31   
第六章 “你们这次采访太危险了!”
一篇胎死腹中的特别报道

  王圣堂历险后,我和邓世祥合写的那篇由报社主编关健、第一副主编程益中、采访部主任任天阳等几位主要领导披甲上阵亲自策划,险些用两条在数小时内饱受折磨与惊吓的年轻生命换来的独家报道,最后终于胎死腹中了!形同一篇废稿。
  虽然时过境迁,虽然物是人非,但在这个美好的世界孤身流浪了四年之久的我,此时已不愿意去回忆那些黑色的日子,当前因后果如影随形历历在目,我害怕再次体会到那种切肤之痛的感觉。然而如今,比之4年前又多了几许人情世故洗练的我,愈发觉得非常有必要将那段尘封的历史掘开,重新显示出它本来的面目。

  尽管如此,我还是无法将有关文字重复“发表”在这里。只将有关情况特作说明的是:

  其一,这篇有关我和邓世祥历险王圣堂的稿子实际上一共有两篇,一篇是读者来信,一篇是关于我俩历险的全过程,当时按报社的原计划,是准备在头版和十六版(即最后一版,当时的南方都市只有十六个版面)用两个整版的版面来刊登这两篇稿子的。

  其二,为了保持历史的最真实记录,这两篇稿件前面的时间在此为稿件的录入时间。因为当时我们全是用手写稿,在稿子上注明日期后,绝大部分由采访部负责人来登记收稿,颇有点像旧时的生产队,也有自己将写好的稿子直接交给编辑部的,但这种没有经过编前会统计的稿件,能被采用的机会不是很大。此“记录人员"也为当时报社专门负责录入稿件的工作人员名单,以下同。

  其三,前面这篇名为“读者冒险来信大揭露"的文字,全部摘自王正给我的来信中,为了报纸的需要,编辑部特意作了技术处理,将本来是写给“记者石野"的信改为了“南方都市报",后面的正文“记者暗访王圣堂出租屋被黑帮劫财后险遭灭口"均为没有变成铅字的文稿,直到现在我还保留着这份原稿……

  时间:1998年04月16日19:18:57记录人员:平红读者冒险来信大揭露(略)

  录入时间:1998年4月16日21:02:05录入人员:平红

  文件:

  字数:5568(调查附记)

  记者暗访王圣堂出租房被黑帮劫财后险遭灭口

  本报记者 石野\邓世祥

dodge 离线
级别: 营长
显示用户信息 
9楼  发表于: 2004-10-31   
第六章 “你们这次采访太危险了!”
香港记者命丧深圳

  距离我们在广州王圣堂历险的7个月后,也就是1998年11月中旬,在南方突然又传出一则很是引人注目的大新闻——两名香港记者在深圳采访时,也遭遇到与我们在王圣堂时差不多相同的劫持:一名长相较为秀气的三陪女以交朋友为借口,将他们从所居住的宾馆中引诱到一个偏僻的出租屋里,然后和早已埋伏在里面的几名手持刀具的同伙一起,对手无寸铁,猝不及防的两名港记突然袭击,致使其中一人当场死亡,另一个身上多处受伤。作案后,这一伙穷凶恶极的男女将二人身上所有钱财搜刮一空,还从银行里取走了他们几万元的存款。案发三天后,几名冷血杀手在逃往浙江金华的途中被值勤民警识破并抓获。案子侦破后,由于两名受害人的身份较特殊,均为港方记者,加上当场又一人被害,所以此案当即在广东省内外新闻媒体,尤其是港澳的新闻媒体引起了很大轰动,旋即成为各大媒体关注的焦点。
  布吉镇位于深圳市郊的宝安区,从市区坐出租车约20分钟的行程。从深圳特区成立一直至今,这儿均是外地进深圳特区人员的重要门槛,大凡前往深圳而拿不到特区特别通行证的人都在此逗留,因此,布吉地方虽小,但南来北往的人很杂。我在南方做记者的五六年间曾数次去深圳采访过,也曾多次在布吉逗留,对那儿的环境并不陌生。

  1998年11月11日,香港《东方日报》记者李柏儒陪同香港资深摄影记者黄泽邦借休假之机到深圳布吉镇游玩。下午5时许,黄泽邦和李柏儒在当地的布吉公园游玩时,碰到了4个小时后让他们深陷困境的犯罪嫌疑人陈丽君等两名女子。

  这年5月,怀着发财梦,从湖南桃江农村来到深圳特区闯世界的陈丽君,先是在宝安的一家制衣厂做了一名普通工人,每天得上长达12个小时的班,月薪才只有几百元。再说,那紧张的流水作业,那被人严厉看管的滋味,令从小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一向好吃懒做的她怎么也难以接受,于是,在接连几次跳槽而又难以寻到既轻松而又能赚钱的工作后,无须人帮忙和介绍,自信自己的外表还算得上吸引异性,身材纤纤苗条的她和那些虚荣心强而又渴望早日脱贫致富的女子一样,取出所有的积蓄,从路边的小摊买来几身时下流行的廉价衣服和一大堆劣质的各类化妆品,将自已一番细心打扮后,公然心安理得地做起了“三陪女"。

  不久,陈丽君在深圳龙岗认识了同是来自湖南桃江的老乡张爱冬后,两人很快同居。为了找一条比较容易的生财之道,张爱冬对陈丽君面授机宜,让她打扮得漂亮一点,多到街上转转,专门引诱那些有钱男子,带到事先租好的房子里,趁洗澡或按摩时,躲在房里的张爱冬等人将嫖客衣服里的钱财偷走,然后跑到外面冒充警察查房,吓跑嫖客。

  这天,陈丽君在公园碰到一身名牌,出手阔绰的黄泽邦和李柏儒时,认为“他们一身名牌,有钱,可以搞",就笑容可掬地朝他们很热情地凑过去主动打招呼。李、黄两人也点着头笑嘻嘻地与她搭讪,一来二去就熟了。一番交谈后,当陈丽君得知他们来自香港时,她更认定这两人身上大有油水,说不定还是大富大贵之流。于是分手时,她颇有心计地给他们留下传呼号码。

  吃晚饭时,黄、李两人在酒店打传呼给陈丽君,陈见鱼儿上钩,喜不自禁,马上赶到酒店。在附近一家富丽堂皇的大酒店里,两位港记为面前这位长相清秀而又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内地女人点了一大堆美味佳肴,三个人在一间包房里,边吃边唱卡拉OK消遣。

  就这样玩乐到晚上9时许,陈丽君看时间不早,忙佯作热情地邀请黄、李:“我们都巳经是朋友了,现在没什么事,时间还在,还不如去我家去坐坐吧,那儿只有我一个人住……”已经喝下几扎啤酒和两瓶红酒的黄、李二人不知有诈,欣然前往。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此次的轻率,会使他们一步一步陷入色情陷阱中,最终令他们付出一死一伤的惨重代价。

  其实他们所要去的地方是张爱冬刚于11月9日花600元以假名字租下的60平方米的二室一厅。这间用假名租的出租屋就位于深圳布吉1村7巷24号。更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其实陈丽君在此之前早已背着他们偷偷地溜出去给同伙打电话商量好了一切,此时他们正在那头等候着这两位有钱人的到来。在这间出租屋里,这伙歹徒早已备好一张床、一只枕头、一床毛巾被、日用品等,还有5公斤重的一把铁锤、一只手电筒及一根木棍等几宗作案工具。

  在昏暗的灯光下,陈丽君从布吉街笑容可掬地带着黄泽邦、李柏儒来到出租屋。

  这个时候,陈的一个叫杨作会的同伙在房外望风,房里有其同伙张爱冬、蒋建军、刘清超三人,陈丽君先找借口溜出去了。在黄、李进房之前,杨作会已进来对张爱冬、蒋建军、刘清超讲:“这两个香港人,如果陈丽君搞不掂,就不要偷,直接抢他们的钱好了;如果反抗,就教训他们一顿,拿到钱就跑。”

  黄、李被陈丽君领进这间出租房后,几个早就躲在房间里的床铺底下,门背后的角落里的歹徒,见李个子比较高大,又是两个人,便决定抢劫。已进房的杨作会率先冲出客厅抓住一个香港人,蒋建军关掉电灯,抱住另一个香港人。杨作会把个子较大的李柏儒拖进放有床的房间里,刘清超帮着蒋建军抱住黄泽邦,欲用皮带绑黄的腿。黄踢掉皮带,奋力反抗,大声呼救。刘清超骂道:“他妈的,你还叫!"他举起铁锤砸向黄泽邦的头部,黄当即血流如注,很快昏倒在地。张爱冬从其身上搜出一只皮包,包内有4000多元港币及少量人民币,还有信用卡、手机。

  此时,杨作会已将李柏儒拖至另一间房内,用皮带绑起来,并从他身上搜出4000多元人民币。接着,几名穷凶极恶的歹徒用刀棒威逼李说出信用卡密码,刚开始时,李还咬着牙不肯说,但实在忍受不了他们用棒打刀背砍的折磨,最后只好将他的信用卡的密码告诉给他们。获取密码后,他们留下几个人看守着这两个浑身是伤的香港人,由刘清超和蒋建军跑到了附近的银行,并及时取出2.2万元人民币。

  刘清超、蒋建军取了钱回到出租房后,见黄泽邦满身是血,面色苍白,两眼发直,呼吸困难,他们情知不妙,几个家伙就慌忙在这间出租屋里分了两万余元的赃款,并将受伤的李重新捆绑好,扔在另一个房间里,然后锁上门分头逃窜。

  等到这伙歹徒离开现场后,受伤的李柏儒拚命脱开了捆绑在身上的绳子,也顾不得伤痛,踉踉跄跄跑出房门,来到附近一个小巷的一家小卖部内,用里面的公用电话报警……

  深圳110接到报案后,当即指令宝安区公安分局刑警大队和当地派出所二十多名警察,以最快的速度赶往案发现场,此时,警方发现,倒在地上的黄泽邦因伤过重,加上流血过多,已经身亡。作案后,凶手张爱冬与陈丽君赶紧拦了一辆出租车逃至离布吉不远的龙华火车站,在火车站招待所里胆战心惊地过了一夜,第二天即坐中巴回老家湖南桃江县。快到家时,一起逃窜的刘清超、杨作会在火车上给张爱冬打手机,叫他不要回家,赶紧回头与他们一起会合。于是,张爱冬、陈丽君转坐410次火车与杨作会、刘清超在火车上相遇,并一起在金华火车站下车,准备坐出租车,与先期逃到温州的蒋建军会合。11月14日中午,浙江金华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出租车治安管理大队发现一名打扮颇为摩登的女子使用了假身份证。同时,还从同行的几个人身上发现了5万多元现金、三只手机(两只为空号)、数张存折及储蓄卡。

  值勤民警刚一发问,四人便神色紧张,支支吾吾。民警对四人分开进行单独审讯时,他们对现金、手机、储蓄卡等的来路说法不一,漏洞百出。办案民警知道他们肯定背后有名堂,决定依法对四人进行留置审查。

   这几位警惕性很高的民警自然没有想到,他们面前的这几个像惊弓之鸟一样的家伙,就是在深圳犯下血案的杨作会、张爱冬、刘清超、陈丽君等人。民警通过与杨作会老家湖南常德市武陵区德山派出所联系得知,三年前,杨作会因偷窃被深圳龙岗公安分局抓获,后被判刑两年。1994年10月,杨作会到深圳打工。1996年5月,他在深圳罗湖组织利用女色勾引男人进行盗窃时被抓。1998年5月出狱后,回到家买了中巴从事运输,但好景不长,1999年1月2日又到深圳重操色情盗窃、抢劫的行当。6月,杨作会通过张爱冬的表哥蒋建军认识了刘清超、张爱冬等人,暴力谋财之路的队伍在不断扩大。

  刚开始时,这4个狗男女还十分顽固,谁也不愿吐露实情。杨作会还拼命撞墙,大呼冤枉。负责审讯的徐国民、季东坡等人凭着多年的办案经验,觉得这绝不是一般的盗窃抢劫案,紧紧盯着杨作会展开审讯。他们连续审查了一个通宵,直到15日下午5时许,杨作会终于交代了发生在深圳那触目经心的一幕。

  11月16日,曾参与侦破世纪贼王张子强团伙案件的深圳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深圳龙岗公安分局一行八人分两路到达杭州、温州,当晚抵达金华。一下车,即与金华市刑警研究对策、制定方案。深圳警方带来的消息称,杨作会、张爱冬、刘清超、陈丽君等涉嫌的并不只是“11·11"抢劫杀人案,他们是一个系列色情盗窃、抢劫团伙,涉及的犯罪嫌疑人也不只是已被抓的四人。

  据张爱冬交代,他和杨作会、刘清超等人就已作过五六起色情盗窃、抢劫案,目标大多是外国人、香港人等他们认为很有钱的人 。警方初步估计,他们在深圳利用女色引诱,趁在浴室洗澡之际,盗窃嫖客的钱财数十起,涉案价值至少10万余元。鉴于此,广东省公安厅有关领导要求全省公安机关对色情抢劫、盗窃、杀人案件作并案调查。

  深圳警方已将涉嫌的4名犯罪嫌疑人和梁琼英押回案发地深圳作进一步审理。金华市警方抓获的原只有4名歹徒,她是后来主动找上门来的。时年19岁的梁琼英是四川农村人,在金华附近的永康市某厂打工,去年在广州白云区认识杨作会后,不久即与他好上了。据她交代,前段时间,杨作会给刚到永康打工的梁琼英打电话,说他将于11月15日左右来看她。11月15日当晚,梁琼英被警方留置审查。据了解,梁琼英尽管没有参与深圳“11·11"抢劫杀人案,

  但与杨作会一起时,不排除有参与共同作案的可能。  

  从这宗特大色情抢劫杀人案不难看出,他们的内部组织,作案手段,均与广州王圣堂案的色情抢劫团伙如出一辙:比如,他们都是由老乡、亲戚、朋友或熟人组成的团伙,有男有女;男的主要是负责策划作案时间、作案方法、望风守门、暗中保卫,并在关健时候出手抢劫,当遭遇到不明真相的当事人不给钱,或反抗时,他们这些早躲藏在屋间的打手们就会马上从床底下,门角落里面,手持各凶器冲出,对猝不及防。手无寸铁的客人大打出手,并将对方身上所有钱财搜刮一空;女的一般长相较为漂亮,出入在电影剧院、歌舞厅、酒店宾馆等各种娱乐场所附近寻觅对象,他们一般找装扮讲究,出手阔绰的外地人下手,先由女的带回出租屋,在进入目的地之前,女的早已通过手机或BP机告之对方,要他们在出租屋里作好充分的准备。另外,与王圣堂那些特大色情抢劫相同的是,他们用来作案的出租屋均是用假身份证租的,这样一旦出事,他们便会溜之大吉,谁也难以找到他们的影踪。

  由于他们行踪诡秘,作案地点往往都是选择在管理不严的出租屋里,加上一些受害的当事人因为自己本身做了见不得人的丑事,又担心公安部门对自己处罚,所以绝大多数都不会主动报案,往往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好打掉牙齿往自己的肚子里吞。

  不过,像本案,如果不是那几个亡命之徒在逃往浙江金华的路上凑巧被铁路警察发现了异常,发现了他们身上的赃款和赃物的话,并对他们进行审问的话,我想这宗轰动港澳的特大抢劫杀人案很可能不会这么快就能发现线索,几名残忍的歹徒也不可能这么快落入法网的。同时令我不由陷入深思的是,如果这个案件中,受害人的身份不是两名香港记者,而是一名其他的普通人士,社会各界还会如此热切关注吗?各地的众多新闻媒体,尤其是港澳及南方的新闻媒体还会如此不惜版面、以大幅大幅的标题来追踪此事么? 

  正因为本案中的受害人是港方记者,正因他们身份的特殊性,也正由于这伙暴徒作案手段的独特和残忍,所以在案发后,广东省公安厅有关领导当即要求全省公安机关对色情抢劫、盗窃、杀人案件作并案调查。此时我也惊奇的发现:前面报道中广州公安局刑警大队专案组破获有关位于广园西路环市西路口一带的王圣堂和三元里的特大色情抢劫团伙案,其时间也恰好在此之后。如果就在我们新闻记者对于此处有关色情抢劫团伙猖獗的情况及时在报纸上公开发表的话,我相信,此事肯定会引起有关主管部门和有关领导的重视的;那时,这些罪大恶极、负案累累的歹徒还会如此猖狂么?换言之,如果早在大半年前有关部门能重拳出击的话,那么,与广州近在咫尺的深圳布吉惨案是不是一定会发生呢?当然,这只是我们几个新闻记者在此案发生后的一个荒谬的推断而已。
dodge 离线
级别: 营长
显示用户信息 
10楼  发表于: 2004-10-31   
第七章 芳村赌场历险记
警察举报地下大赌场

  在我的记者历险生涯中,王圣堂历险与暗访芳村赌场是比较有代表性的,我之所以将这两起暗访事件相提并论,是因为它们在危险程度上不相伯仲,发生的时间也不过相距十几天,但令我稍感慰藉的是,我和两名同事携手深夜暗访芳村赌场的相关报道,第三天便在《南方都市报》上刊登出来,同天即被《南方日报》和《羊城晚报》的“早报新闻”转载,迅速得到广东省、广州市有关领导高度重视,并最终使此家曾在当地无人敢碰、猖獗一时的地下大赌场在报道见报次日被有关部门查封。后来,那几十台吞人钱财的老虎机也被付之一炬,当地群众无不拍手称快。对于一位实行舆监督的新闻记者而言,最大的安慰莫过于自己采写的文章及时变成铅字,并能起到应有的社会效应。
  言归正传。下面让我来讲一讲我和两位同事一起暗访芳村花地明珠大酒店地下大赌场的有关历险经过吧。  

  1998年3月9日的上午,我在办公室里突然接到一个神秘的读者电话,对方说:“石野记者吗?你好,石记者,我是犹豫了很久才给你打这个电话,因为我觉得,作为一名新闻记者,你一定希望每个人对你说的都是真心话……"  

  这段不同寻常的开场白立即吸引了我。我赶紧放下手头的活,注意听下去。凭直觉我感到,对方的欲言又止背后藏着同样不寻常的爆料讯息。从其流畅的表达和措辞方式来看,对方受过一定程度的教育,综合素质较高。

  “石记者,我是你的一位忠实读者。前段时间,你关于银河村治安员打人事件的所有报道我都读了,很为你的勇气感动,因为工作缘故我也常和一些记者打交道,所以我可以肯定地说,象你这样的记者不太多,现在我想象你反映一个情况,希望你能一如既往,将这件事在报纸上披露出来……"

  接着,他以越来越愤慨的语调说:“不知道你对芳村熟不熟悉?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这儿有一家新开张不久的最豪华的大酒店?在芳村区与南海市平州镇的交界处,去年新建了一家名为花地明珠的大酒店,由于地理位置好,交通很方便,这家三星级酒店每天宾客盈门,生意特别红火。但外人一般不知道,就在这家酒店的地下,暗藏着一个大赌场,里面有五六十台从国外进口过来的老虎机,老板在这些机器里动了手脚,一开始故意让赌博的人赢几个小钱,等到对方上钩了,就让他一直输钱,很多赌徒输到倾家荡产,而赌场老板财源滚滚,平均每天收入不会低于十多万,来玩的客人大多来自南海佛山附近和广州市区。由于这儿赌场一直无人管,在远近都出了大名,也吸引了不少港澳地区的人前来参赌……根据我们目前所掌握的情况,这家赌场白天一般不开张,大多在夜晚,有时候来参赌的客人太多连座位都等不到,只好排队……希望你们报社记者能去采访,把这家伤天害理的赌场黑幕给予曝光,以便引起上面有关主管部门的重视,让它及时受到查处。"  

  接着,这位情绪颇为激动的读者气愤地说:“虽然有不少人向我们反映过问题,我们这儿好多同事早就看不惯,但是没办法,这家老板后台太硬,至今没有人敢动他们,我们这些人即使掌握了他们的黑幕也不敢贸然去查封……"  

  我闻言一惊:难道这位向我反映问题的读者是一位警察?我不由脱口问道:“请问先生,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一名警察,对吗?"

    电话那头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沉默了半晌,对方终于以迟疑的语气回答,他是一名派出所民警。这名血气方刚的民警同时还再三向我表示,只要我们报社派记者前往暗访,他们一定会派人保护,配合我们的行动。

   一般来说,某个地方有吸毒、赌博等现象,不仅当地有关部门不会等闲视之,本地的公安部门会坚决予以取缔和肃清,为何这家地下赌场在广州开得如此红火竟连派出所民警也无能为力呢?   

  说起来,虽然每天我都在认识新的读者朋友,他们不断热心为我提供各种新闻线索,反映当地不文明的行为或是突发性事件,他们来自各行各业,但我还是第一次接到警察读者的举报,而且反映的问题竟然是自己权限范围内的弊病问题。凭借职业敏感,我分析这位民警同志的举报内容可信度是比较高的,同时,如在大酒店或宾馆内设置赌场的现象,在广州城里虽然不乏先例,当地部门也曾进行大力查处,但是,一家公然在民众眼皮下欣欣向荣的地下赌场,虽经多次举报仍稳如磬石,甚至连派出所的民警也对之奈何不得,可见其后台的确非同一般了。虽然尚未投入调查,但我已感觉到这事的棘手,像这种事情,连辖区内的派出所民警都奈何它不得,何况我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记者呢?我又意识到,这家赌场愈猖狂,它的后台愈大,那么这后面的新闻性也就更可观。作为一名政法记者来说,我又怎能对此放之不管呢?我又了解一些其他的有关情况后,当即对这位自称姓吴的民警表示:我一定要认真对待这件事,将会以最大努力去做好。

  我立即将这一重大新闻线索向采访部递交了书面选题报告。我也希望此事能获得报社领导的重视和支持。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我相信报社是会同意批准这次采访的。果然,我的选题报告得到了几位领导的首肯。尤其是负责采访部的任天阳获知后,大加赞赏,认为这是一篇极好的新闻。当天下午,他当即把我叫去表明他的态度:这次我们不仅仅满足于新闻见报,还要做到深挖猛刨,令嚣张一时的地下赌场被查封,同时将其幕后的“保护伞"一并揪出来,使他们受到应得的严惩。  

  记者个人的业绩与他所倚重的媒体,是根与泥土的关系,如果记者不依附于媒体这块深厚而广博的丰沃土壤,单独是无法存在的。作为一名记者,有报社领导在身后支持与厚爱无疑是最幸运的,尤其对长期忠实贯彻舆论监督、采写大量批评报道的记者来说,如果领导缺乏主见、瞻前顾后、手腕无力,记者常常自乱阵脚,甚至根本寸步难行。我领教过某些领导,下属烤了蛋糕就吞,惹了麻烦就推,一张面孔竟能如此无原则地变来变去,而且这样的领导还不在少数。《南方都市报》采访部主任任天阳真称得上是一个较为称职的领导,报社许多批评报道都是记者接到线索上报时,被他慧眼识珠挑出来的。一条新闻线索具备多少价值,预见一下是否采写后能及时见报,都是必要的,而这些大权正握在采访部主任手中。所以报社领导往往担任着运筹帷幄的决策者角色,很多时候记者只是忠实执行的得力干将。

  作为采访部的一名大多采写批评报道的政法记者,我曾多次得到任天阳的大力帮助,更在他的协助下完成了许多至今在广东令广大读者耳熟能详的新闻事件:诸如广州海珠区客村立交桥下的《解剖都市黄色毒瘤》(当时家住珠影厂旁边的任天阳也是耳闻目睹,他曾多次找到我和同事罗斯文、魏东策划采访此事);因为一名年仅8岁的小学生主持正义而遭至校方诬陷并引发广东省首宗新闻记者状告采访对象官司的《金雁小学女教师挥鞭抽打小学生事件》,另外还有《番禺祈福新村七人被杀特大命案》及前面的我和邓世祥前往王圣堂暗访被黑帮劫财索命险遭灭口等事件,无一不是在他的精心策划和帮助下才得以完成,这一点,我至今心存感激。

  任天阳在得到主编的认可之后,又多次把我请到他的办公室里,商量有关前往芳村那家花地明珠大酒店进行采访的细节。他的意见与我一致,如以记者身份公开采访该赌场,对方不但会多方阻挠,而且必然采取种种手段来掩蔽这个黑洞,说不定我们这些在前方采访的记者尚未赶回报社,对方的关系已伸入报社要害部门,一个领导的招呼就可以把稿子压下来,想打个漂亮的翻身仗那是根本不可能的。既然对方神通广大,连国家严令禁止的赌场都敢私设于众目睽睽之下,如果他们要阻拦一位小记者的几篇小文章不发出来,那实在是易如反掌。记者如不懂得怎样运用新闻通则所允许的职业协助采访,常常是,当我们挨骂受气,汗流浃背,有的是冒着生命危险采写出新闻,甚至在你根本未曾动笔写稿之前,对方只需一个电话打到有关部门,就能把天大的事情搞掂,让你千辛万苦一场全部白搭!对于这样的事,多数的时候是无人出来给你解释的,你也不明白问题究竟出在了哪儿,如果你非要较真挖出是哪位领导徇私偏袒来,其后果可想而知。从这点看,难怪有的记者热衷于写那些歌功颂德的有偿新闻了。  

  采访部决定成立一个以我为主的暗访小组,由我与同事罗斯文担任文字工作,摄影记者黄皓负责暗拍。  

  当日下午4时许,我们一行三人搭乘公共汽前往位于广州东南面的芳村区。临出发前,任天阳特意又对我们三人反复交待:此次暗访对象非同一般,黑白两道都有关系,一定要注意人身安全,如有危险当即撤离现场;其次,抵达芳村先与举报民警取得联系,最好能与对方见面,在对方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可要求提供更为详实的资料;同时,由我负责与芳村公安局有关人员取得联系,请求对方在关健时候伸出援手。任天阳还再三交待我,在进入赌场之前先多找些当地群众了解情况,最好能找到几个其情可悯的受害者。
dodge 离线
级别: 营长
显示用户信息 
11楼  发表于: 2004-10-31   
第七章 芳村赌场历险记
警察护送记者暗访

  负责暗拍的摄影记者黄皓比我要年长几岁,他虽为广州本地人,却明显身材魁梧,肌肉发达,比街头普遍矮小瘦弱的南方同胞高一大截,如果不是细听他的口音,一般人都以为他是条北方汉子。黄皓从事摄影工作时间很长,经验丰富,为人也憨厚老实,平时虽不爱说话,但与同事们相处均不错,尤其值得一提的是他那股兢兢业业的敬业劲儿,以及从抓拍镜头上反映出来的新闻敏感性和人文主义关怀。1997年7月,广州的从化发生百年不遇的特大洪水,他冒险奔赴现场拍摄了一组感人至深的新闻专题,我至今记得其中一张,一个刚满月的小婴儿在被洪水呛得窒息之时,对世界留下的最后一丝微笑,见者无不悚然而震,这张照片后来多次在省内外荣获大奖,从另一个方面警示了一个人生命的脆弱与可贵。我和黄皓合作机会较多,每次都很融洽,1997年月12月初,我前往广州白云医院采访曾在羊城激起强烈反响的银河村治安员吃霸王饭打伤无辜市民黎世冬事件时,正是他随同前往为伤者拍照,后来以较大篇幅发在报纸的显著位置,弥补了文字缺乏形像性之不足。此次暗访拉上黄皓加入,除了他过硬的摄影技巧,还主要因为他是本地人,会讲广州话,对广州的大小路线都较熟。
  说起来,另一同事罗斯文算是我的老搭档了,早在1998年春节前后,为了暗访位于广州海珠区客村立交桥一带的特大“野鸡”群落,我们多次乔装打扮成外地民工、街头小贩、个体老板等模样,深入多条小巷和出租屋内,以事实说话,对这块既影响都市形像又严重毒害社会风气的黄色毒瘤进行深入痛揭。虽然此稿经受了较长时间的曲折,但最终,这篇报道在《南

  方都市报》头版头条刊登出来,有关主管部门随后将其一举捣毁(有关详情见后面章节)。由于那时我们所触及的是常人不敢轻易去碰撞的黄色浊流,因此,我们在这篇报道见报后,引起了个别人针对性的非议,曾令我们负重累累,尽管如此,这位好兄弟仍然乐意与我为伍,经常去做既费力又不讨好且还明知要惹一屁股麻烦的工作,比如此次的暗访。

  罗斯文中等身材,面阔耳宽,印堂发亮,嗓声洪亮,为人老实,是位人见人爱的老大哥。他时年38岁,江西人,除了年长我近10岁外,其余的情况与我有太多类似之处:我俩同样出身于贫困的农村,曾经做过几年农民,饱尝中国最底层因为文化与信息滞后造成的疾苦,后来又都曾于绿色军营中磨炼过,炼出一副嫉恶如仇、好打抱不平的侠义心肠,而且我们同样热爱文学。他曾在全国多家文学期刊发表小说散文。

  罗斯文转业后被分到江西一家省级报纸做记者,由他撰写的大量新闻稿件曾荣获全国新闻大奖,不愧为一名新闻前线征战多年的骁勇老将。前两年从报社辞职后,他曾只身去过西藏、宁夏、新疆等地流浪,1997年底孤身来到珠海,在一家小报干着老本行觉得不过瘾,半年前应聘到《南方都市报》大展拳脚。记得罗斯文刚来广州时,举目无亲,人生地不熟,身上钞票又所剩无几,我和同事曾华锋四处为他寻找落脚之处,谁想后来,他到底还是与曾华锋“同居"在了一起,我不止一次笑着骂他们:你们一人老婆不在身边,一个至今没女友,两个大男人每天同居一屋,是不是想搞同性恋啊?

  罗斯文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妻子是南昌铁路局一位技术人员,两人爱情的结晶,一个活泼可爱有如小天使的小女儿已上幼儿园了。记得1998年初,他的妻子特意携女儿南下广州探亲,由于罗斯文正好也住在客村大江宛,与我为邻,当时的他与同事曾华锋合住两室一厅。妻女来时,我常在晚饭后去他的出租屋看望。

  现在的罗斯文,虽然与我已多时不见,南北各据一方,早已不在同一个城市生活了,但他与我、曾华锋一样,由于各种难以言尽的原因,我们都先后离开了《南方都市报》,但我们之间仍时时保持电话联系。2002年底,我听说他又进入了广州另一家新改版的报社,并成为了这家报社采访部负责人。这个功底扎实、潜质极强的罗斯文也算龙出浅水,好歹混了一官半职了!而且他以自己的领导才华和一颗公正之心,将手下采访部那一帮兵丁带得风风火火,在此,我以笔带盏,敬他三杯!   却说我们一行抵达目的地,已是晚上6时许了,按照事先计划,我刚站定即用电话与那位吴姓警察取得了联系,几分钟后,他与两位地方上的朋友驾驶着一辆黑色桑塔纳赶来与我们汇合。当一位高个子青年人满脸欣喜地向我伸出双手快步迎上来,虽然他们一律身着便服,但那股威风凛凛的特有气质,不用问,肯定正是向我打电话的吴警察。他留一个北方汉子特有的板寸头,长方脸,两眼炯炯有神,虽然广州话讲得很流利,但那副铁铮铮的身架,豪放不羁的脾性,让人一见应是北方人氏。待他领我们找到一家较为僻静的小酒店入座之后,一见如故的我们几句话各自交了底,吴警果然祖籍东北,其父是一位老军人,南下干部,现居羊城。

  吴警随后向我们介绍了他的两位同伴,一个姓张,也是一名警察,在分局工作;另一位姓候,是他一位地方上的朋友,现在南海做生意。喝了一杯茶,吴警向我们三位记者说起了有关那家大赌场的内幕,磋商如何深入赌场进行暗访,从新闻记者的角度发现问题,以舆论曝光的力度促使有关部门出重拳实拳,将此为害一方的大赌窝一举捣毁。

  我们当即向其表示,经过暗访,如果情况完全属实,不管对方后台多大,我们报社都会及时给予曝光。我还告诉他们,在出来采访之前,我们已向报社领导汇报情况,并且得到了他们的大力支持,今晚报社编辑部正在等候我们的稿件新鲜出炉呢。我特意给他们吃定心丸,强调指出:此次暗访除了报社领导李民英和任天阳及有关值班编辑知道外,其他人毫不知情,只要我们做好保密工作,暗访行动中不暴露身份,那么对方有所知觉的时候,只能是从报纸上读到消息了。吴警见我这样有信心,不由点了点头,但仍不无忧虑地说:“可以这样说,一家赌场能让我们警察束手无策,你可以想象他们的能耐是怎样非同一般了。不是我们想把它查封就能查封的啊,没有上级指令,我们确实奈何不得,凭良心说,这家赌场实在太黑了,你们不知道有多少赌徒在这里倾家荡产甚至家破人亡,所以在忍无可忍之余就想到了你们媒体,想到了你们这些敢为民请命的记者了。这也许实在是迫于无奈啊……"

  吴警似有愧色,我们三人忙不迭对他表示安慰。其实他的顾虑不是杞人忧天,更不是贪生怕死,面对如此强大的黑恶势力,个人之力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他说,此赌场虽然生意一直红火,来往的客人也很多,但他了解到对方的防范十分严格,眼睛极“毒",一眼能将三九流来者何人瞧个八九。我们三人一不像穷凶极恶的赌徒眼里烧着发财之欲,又是三副陌生面孔,一副斯文打扮,万一到时候东张西望或者没有实质性涉赌动作被对方觉察,吴警担心我们下场不妙,据说赌场豢养着一帮心狠手辣的黑保安,他们随时都会围攻可疑人员。

  “石记者,不是我们在这里穷紧张吓唬你们,那里的实际情况只会比我们说的更糟糕,因为你们在暗访时不能参赌知法犯法,所以太容易被怀疑了,本来输些钱倒还没什么,万一他们知道你们是记者,来这里暗访想搞倒他们,那情形可就天差地别了,他们会为了这么好的生意不择任何手段,即使让你们几个消失也是很正常的……"坐在吴警旁边的那位张警察也是忧心忡忡地对我们说。我和罗斯文异口同声:“我们不怕,怕就不来了。"

  我说:“既然是暗访,无论如何都要确保身份不暴露,尽量速战速决。当然,最好还能偷偷拍几张照片当证据。"“对,这个我负责。"黄皓胸有成竹说:“我在里面偷拍时,尽量不使用闪光灯,动作再加快点儿,这样外人一般是看不出来的,他们都在忙着开赌,我的相机尽量不让他们发现,谁有闲心瞧我们这些瞧热闹人的热闹呢?"见我们信心十足,吴警又沉吟了一下说,“对这家黑赌场不满的远远不止我一个人,还有好几个战友都看不过眼,但谁都没有办法去管它。"他笑着拍了拍身边的张警察说,“包括我这位兄弟,我们很想将赌场一下捣毁掉,但我们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呀,

  ……"

  我忙说:“吴大哥,你们这次就放心吧,我们三个人一旦核实,这个赌场的末日也就为期不远了。我们相信,对方的后台只不过是能小范围内遮蔽人眼,我们就不相信整个广东省、广州市的职能部门全被一个小小赌场牵着走,我们对上级党政部门要绝对有信心!"

  吴警大力拍着我的肩膀,说,“好!那我们就恭候各位的佳音了!我们再想想,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吗?"我晃了晃我鼓囊囊的包,笑着说:“你们想不到吧?我们不但人身安全受到威胁,财产也受到威胁哩,每人都差不多带了一万块钱,如果碰上对方怀疑就拿出来显一显,即使他们再日进斗金,也不可能不欢迎小财神爷来送钱吧?"

  下午临出发前,我们为了更好地掩饰身份,各自想办法弄了这一万块防身钱,并告之了采访部。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万一进了赌场后有人对我们的行迹产生怀疑呢?那么,我们可以假称观望观望再参与下赌,这时如果我们出示身上携带大额现金,对方还能怀疑吗?

  吴警察见我们三人准备如此充分,这时才真的放心了。他感激地端起一杯酒,向我们敬来:“我只是个小警察,人微言轻。但我对你们的敬业精神深感钦佩,从你们的设想周到便可见一斑。来,我代表我的战友们,代表人间的正义,向你们这几位记者兄弟敬这一杯!"

  “干杯!”我们一齐站起来,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这时吴警又看了看表,对我们最后一次叮咛道:“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不放心你们的安全。为了保险起见,我们不但要开车送你们过去,还要在附近找个隐蔽地方守着,我们会在那里密切注视地下室情况,若有危险,你们什么也别想,赶紧往外跑,或是及时用电话与我们联系,我们会以最快的速度冲进去接应你们!"

  还有比这样铁铮铮之言更鼓舞人心的么,我们的眼睛一下子都发热了。那位一旁不大言语的张警察也紧紧一手拉着我,一手握住罗斯文说:

  “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够放心,我们的身份是警察,大不了有什么危险,我们公开身份去救你们。但是你们一定反应要快,如果有什么危险,你们就赶紧往外冲,只要跑到外面来就不怕了。说句你们也许都不信的话,那家地下赌场不知被多少群众打110报过警,但我们这里根本没有行动,即使偶尔有人心血来潮出出警,也不过是做做样子去转

  一下,根本不会动对方一根毫毛,所以如果你们反应不够快,可能跟我们都联系不上……"

  我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只有用双手轮流与吴警和张警察紧紧握在一起。

  8时40分,我们三位记者整装待发,在吴警和两名战友护送下,乘坐那辆黑色桑塔纳悄悄驶向了花地明珠大酒店。   花地明珠星级酒店仿西欧建筑风格,外表装饰富丽堂皇。酒店门前有一个特大停车场,凡营业时间,有一位身着华服的保安如交警一般手势利落漂亮地指挥进进出出所有车辆。酒店最惹眼的外景是花坛中央那座在夜灯照射下珠光流丽的大喷泉,香气迷人,分不清来自花草还是清泉,把酒店映衬得犹如节日里盛大的舞台。说起来,这家大酒店对于我而言不算陌生,这家花地明珠开张不久,我受当地几位朋友之邀曾来此聚会,发觉其厅内装潢一派奢华之风,饭菜的口味也不错,只是上菜太慢。吴警将车子直驶进酒店右侧的停车场后,见四周没什么异常,又附着我们的耳根叮嘱了几句,我们打开车门下车,他们马上驾车悄然离去。
dodge 离线
级别: 营长
显示用户信息 
12楼  发表于: 2004-10-31   
第七章 芳村赌场历险记
三记者赌场大探秘

  当我们三人抵达花地明珠大酒店时,已是晚上9时整。只见来此消费的各色客人络绎不绝,门前排列着数十辆各式各样的轿车。几位仪态万方的迎宾小姐守候在正门口,不时低头微笑,向来往的客人们鞠躬致意。按照吴警关照,我们步行来到酒店右面的停车场,顺着小路向后走去,果然,靠右侧一栋楼体有一个亮着灯光的小门,不时有三三两两客人从此进进出出。我精神大振,对两位同事使了个眼色,紧紧跟上一个老板模样的胖子,大摇大摆向小门进发。
  小门口内外侧各安插着一名牛高马大的保安,目光锐利,威风凛凛。见到我们面前那个胖子,他们不约而同冲他点点头,笑着用广州话打个招呼,就让进去了。看到我们三个走来,他们的目光不再像刚才那样友好,马上变得警惕起来。但是我们一个个挺胸腆肚,目不斜视直朝里冲,似乎很熟的样子。最后对方审视的目光落到我们三只鼓鼓的黑皮公文包上,居然也不问话,恭敬地向我们几个点了一下头,便放行了。  

  我们按捺住狂喜慢腾腾穿过一个小厅,紧跟着那胖子隐约可见的背影,继续朝下面一道走廊走去,左拐右拐,好几道弯之后,我们听前面传来仿佛如同影视里面放映的赌场里那种嘈杂声。我和同事又对视一眼,我相信他们与我同样心情激动。   我们沿着一长溜台阶往下走,尽头豁然开朗,一间灯火通明的地下室让我们一瞬感觉眼花缭乱,甚至有点束手无策之感。因为顺利通过大门保安一关,所以到此的客人都是比较“令人放心"的,见又有新客人登门,守在门口的一位保安和两位浓香扑鼻的小姐连忙笑容可掬向我们问好,说着恭喜发财财源达三江之类老一套的吉利话,一边忙不迭将我们迎入室内。  

  我看见,一位花枝招展的小姐把那位胖子领到一张空位坐下后,返身回来对我们十分抱歉地说:“先生,真不好意思,我们这儿的客人太多了,位子已满,只好请各位先到一边等等,看看玩玩,一有空位我们会马上给你们留下。"  

  说罢两个小姐十分恭敬地搬来三张小椅子放到我们面前,示意我们先坐下等候。其中一位很热情地给我们各端来

  一杯功夫茶。   

  我趁机故意用财大气粗的口吻叫住一位领头的小姐:“咳,你们不是晚上九点才开门的吗,怎么刚开门就来了这么多人?"  

  对方连连弯腰回答:“对不起对不起,我们这儿的生意太好,从昨天开始,就已从9点改为7点开门,再说我们收费合理,服务一流,又讲信用,所以慕名而来的客人很多,回头客更多,还有好些香港和澳门的客人特意找到这里发财呢,先生看样子不是常客噢?"  

  我笑嘻嘻地说:“我前几天刚跟朋友来玩过,他可是老主顾了,八成你们这儿不少人认识,但我不大会这玩艺儿,上次输了不少,这次特意赶来学学,想翻本,这种一本万利的生意谁不想玩呀!"  

  小姐旁边一位同伴闻言凑过来插话:“那是那是,其实玩这个很简单的,一回生二回熟嘛,一顿饭功夫各

  位就能得心应手开始发达了!等会儿有空,我们派专人教你们玩,包教包会,全部免费!"

  此时,我们三人置身于这间远近闻名的地下大赌场中,心情是可想而知的。头顶上几十只正滋滋作响的特大白炽灯把室内照得白亮如昼,仅仅开张数月,这些不堪超负荷运转的灯管似乎想说明赌场生意是怎样的火爆。室内足有一百五六平米,人满为患,数十台老虎机前黑鸦鸦各自挤满豪赌男女,呼嚎震天,有坐在机前边抽烟边赌的,有边赌边喝酒的,也有瞧人热闹大声喝彩的,各种乱七八糟的杂声混和在一起,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

  由于是地下室,空气不流通,加上抽烟的人又多,各种刺激性体味和大量潮湿的汗味与不易挥发的怪气混合在一起,与空气里形成的浓重香烟味呛鼻而来。刚进去一会儿,我根本喘不过气来。这对于向来爱清洁嗅觉又特别灵敏的我不啻为一种酷刑,我只好揉了揉鼻子,分别向罗斯文和黄皓使了一个眼色,三人稍作分开,各自打探。  

  赌场内虽然乌烟瘴气,但我睁大双眼,透过烟雾,很快就默数出一共有54台老虎机。我装作兴味盎然的样子,靠近前面一位正在低头摆弄机子的中年男人,只见他双手飞快地在那机盘上面忙碌着,两只发红的眼珠正僵硬地死盯着机前屏幕,上面出现清一色的“满堂红"牌,中年男子酒气直冒的阔嘴连串迸出广州当地最难听的骂人脏字。  

  这些“老虎机"实际上是用电脑来控制的,由一个主机和一个彩屏组成,参赌的人只要坐在机前,操纵着面前的按钮和转盘,依照上面屏幕的显示下赌注,然后像玩扑克牌一样积分,分多则赢,分少则输;你下的赌注愈大,赢输的额

  注也就愈大,二者成正比。吴警透露,据知情人说,赌场老板早已设计好了老虎机程序,一般来说,刚开始时,大都会让你赢上几局吃点甜头,等你上瘾后,你下的赌注愈大,就会输得愈多。这是抓住了赌徒迫切渴望翻本的心理,如果不及时收手,大多输个精光。  

  我看到,这间赌场54台老虎机靠四面的墙壁整齐排列,每台都被人围挤得水泄不通。赌者有男也有女,但以男人居多。每台老虎机前不时有一两个小姐或保安在来回走动,有时是巡视,有的是为那些技法不熟者作指示。赌场的几个角落和大门口,围坐着十几名保安和小姐,其中有6位服务小姐,个个身材高挑,丰胸细腰,长得如花似玉,全一色红衣黑裤,脖子上系一条花领带,更引人注目的是,她们每人手提一只宽大的黑色钱袋,专门用来装现金,搜走输家钱财时毫不客气动作迅速;如果有人赢了,她们也会大大方方地从钱袋掏出一迭百元大钞,笑容可掬说着恭喜的话放在客人面前。  

  在进入赌窝之前,我们协商好了分工,我和罗斯文观察具体赌博情况,并应付有可能出现的所有意外,以便掩护黄皓用身上暗藏的小相机寻机对有关场面进行偷拍。为了安全起见,尽可能不使用闪光灯,以免打草惊蛇,惹来危险。我们彼此相距不是太远,这样既可以方便共同进退,又可以尽可能多观察。我让罗斯文随意在四处转悠,而我则与黄皓身体紧贴说说笑笑,我要掩护他开始偷拍了!

  这是一家开放式赌场,所以对人的防范不够严密,我们刚进去不久,在我的示意下,黄皓偷偷地从夹克衫里摸出一只小相机,一个小姐向这边走来,他赶紧又塞回衣兜。小姐拐了方向走了。我向四周扫了一眼,由于客人众多,下意识做了掩体,那些保安和小姐们没多大注意我们,我忙暗示黄皓打开镱头,他利用披在身上那件肥大的衬衫遮掩住相机,急急忙忙偷按几下快门,为怕有人看见,黄皓又匆忙收起了相机。

  我们最想偷拍的还是有关老虎机的实景赌博,但由于不时有便衣人员频繁走动,我们发现有几人也未曾参与赌博,可能是赌场的流动暗哨,所以,尽管老虎机近在咫尺,但是这正是最最危险的一个角度,为了全身而退起见,我们只好忍痛作罢,再觅良机。作为敬业的记者,眼看对方罪证就在眼前却不能轻举妄动,心里是怎样的不是滋味!但我们更清楚,在此特殊场合,不引起对方注意才是最重要的,吴警再三向我们交待,千万别呆得时间过长,除非我们也下注。但是,我们谁都明白,抱着特殊使命暗访赌场绝不意味着可以参与赌博。

  我绕回老地方,把那杯服务小姐送来的功夫茶拿在手里,略略遮挡着脸,装作若无其事绕到另一台老虎机旁。这台机前围着四个女青年,她们嘻嘻哈哈地观看正端坐赌博的一对年轻恋人并肩作战。这两位青年男女,一人伸出一只手,四只急切的眼睛同样发怔地紧盯屏幕上不停跳跃的数字,青春的脸蛋因为紧张而扭曲;在他们隔壁,另一台机“机主"是位年约五六十岁的老者,他幅度极大地全身打着摆子,满头白发甩扬起来,眼见杀得正欢。

  我依次走过每台老虎机,在一台老虎机前,一位秃顶的中年人满头大汗地操纵着机钮,似乎屏幕上出现的数字让他恐慌,身旁两个年纪相仿的男青年,一左一右拉扯着他的肩膀:“老李,算了算了,别再赌了,你已经连输五局哪里还输得起啊?"  

  “是呀老李,我们快点回去,明天公司里还要开大会,这些钱输就输了吧,你怎么可能把它赢回呢?越赌越输的呀。"面对身边两位同伴的苦劝,这位赌瘾正浓的中年人喊了一句“3000元白输了么?"连头也不抬一下,继续歇斯底里地埋头苦战。

  我们在现场看到,玩机的若是玩输了,一局下来,赌徒马上会从自己的身上再掏一叠钱放在台面上,用手指在机面上敲几下,不用喊也不用叫,眼神极好的服务小姐会迅速过来收钱,重新开机。如果有人成为赢家也是如此,结果一出来,小姐便赶来付款。双方毫不拖泥带水。我看了十多分钟时间,还眼睁睁地看到一个年约十七八岁的年轻人眨眼间就

  输掉1000元。  

  这时,有两位输了巨款的中年男子唉声叹气地离开了“老虎机",往后面小门外的洗手间走去,我装作也要上厕所的样子,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们后面,来到后面那低劣的厕所里面,我很关心地凑上前搭讪道:  

  “先生刚才是不是发财了?"  

  其中一位戴眼镜的中年人耷拉脑袋,有些垂头丧气地说:“唉,别提了,我们的手气很不好,只一个多钟就输了一大笔钱——我已经来这儿好几次了,现才明白,在这个地方,不管是谁都只有输的份儿!以前赢才是假的,还要给输进去!"  

  这位眼镜告诉我,他是当地人,以前也曾来过这里,刚开始时还小赢过几百元钱,后来只输不赢。这次是特意陪他的一位香港朋友来玩的,但下了几次赌注,没有一次能赢。他那位身材粗壮的香港朋友也长吁短叹地对我诉苦说,他原以为在这儿能赚些钱,谁知,只两个多钟的时间,就害得他输了4万多元港币!

  那位眼镜说,现在弄得他这位朋友回香港的路费也没有了。那位香港人看了我一眼,问:“靓仔,看你这样子是头一次来这儿吧?唉,我劝你们年轻人千万不要赌了,想通过这儿的赌场来发财,那全都是假话,千万不要上当啊……"  

  末了,他还说了一句:“这地方赌得太狠了,比香港还要厉害。听我的话没错的,千万别坐下去赌,那可真是无底

  洞呵……"
dodge 离线
级别: 营长
显示用户信息 
13楼  发表于: 2004-10-31   
第七章 芳村赌场历险记
110在这里不灵

  我重新回到里面后,忙向罗斯文使了一个眼色,然后我们一同来到僻静无人的拐角处,互相交流了一下调查情况。罗斯文对我说,刚才他特意溜到附近几个地下房间去看了下,发现还有两处类似的地方,但那儿有专人守卫,陌生人一律不让进。据他估计,里面也许才是真正豪赌的地方,问我是不是想法混进去看一下? 
  我想了想,说:“其他的地方今天不要再去了,以免发生意外。我们目前所掌握的情况已可以了,报道没发出来之前,一切以谨慎行事为好。"  

  随后,我又对他建议,马上回地下室和黄皓取得联系,没有其他情况我们就撤,出门以后拨打110,如果他们来抓人的话,我们躲在暗处正好可以拍些精彩镜头。

  罗斯文连声称妙,差点没笑出声来:“对啊,如果110能现场查封这家赌场,我们明天的报纸就更有看头了!"

  我和罗斯文决定马上出门报警。我们故意哼着小曲从保安面前走过。我们来到停车场附近,在暗夜中四处寻找刚才护送我们过来的几位警察,但由于天太黑,这儿又地处酒店最后面,高大的楼梯几乎挡住了所有照射光。我三步并两步赶到靠马路边一个磁电话前,拨动了110,通知他们:在芳村与南海平州的交界处,有一家花地明珠大酒店地下室私设大赌场,现在有很多人正在参赌,希望警方能及时过来予以查处。

  对方听到举报表示十分重视,会马上把情况向辖地派出所反映,并指使他们以最快速度赶往现场处理。

  挂了电话后,我和罗斯文站在附近,急急地等候警车呼啸而来。然而,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十五分钟过去了,直到过了二十多分钟后,附近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我们自然不死心,看看时间已过了近半个小时,我和罗斯文又来到那个电话前,这次是罗斯文拨动了110,他故意以焦急万分的口气冲着话简叫起来:“芳村的花地明珠大酒店后面一个地下室里有一百多人正在赌博,还有人在里面早

  打了起来,现在打伤了人啦!“

  110一听这话,也急了,忙在电话中回答说,他们刚才已通知了附近的地方派出所,他们现在赶紧再通知一次……我们打完电话后,在外稍作停顿,又不放心黄皓一个人在赌场,于是又急忙赶回去。

  我和罗斯文刚一脚踏进地下室,不由“啊”的一声,惊悚地张开了嘴巴:只见两个身材高大满面怒气的保安,正

  一左一右地堵住黄皓进行盘问。原来,对方早已注意到我们三人不是上厕所,就是朝外走,最关健的是我们始终无人上机,不由疑心大动,几个保安就企图围攻他,并欲对他强行搜身。  

    我和罗斯文见状,急忙迎上前去,冲他们气冲冲地责问:"我们这位朋友是第一次来这儿,主要是想看看人家到底是怎么发财,没把握之前,谁也不敢轻易上机赔钱呀?”  

  那两个保安见状,迅速将我和罗斯文围在中间,很不高兴地质疑说:“你们来这儿不上机,那跑来干什么?你们几个进进出出的到底在干什么?我们这儿不是给人随便乱参观的!

  此时,又从外面赶进来三四个牛高马大,手持警棍的保安,几个人一言不发地将我们三人团团围住。我心中暗叫不好。罗斯文和黄皓也发现情况不妙,我们急急地互相丢着眼色,暗示对方一有危险,马上跑开,冲出去再说。但是,如果在此节骨眼下,我们真的拔腿就跑的话,那肯定会引起对方更大的怀疑,这样一来肯定会起到相反的作用。怎么办呢?我竭力使自己镇静下来,故意瞪着双眼,冲着面前这两位保安不耐烦地大声喝问:“我们一来就想上机,可你们说人都坐满了一有空就给我们留着,等了好半天也没有动静,就让我们干坐着呀?你以为我们这么大老远的光来看人家发财呀?”  

  我毫不理会那几个前来壮势的保安,故作怒气冲天的样子,牢骚满腹,并动作老练地从衣袋里一把抓出那事先准备好的一大迭百元钞票,在对方的眼前晃了晃:“你瞧瞧!你们好好瞧瞧!这是什么?告诉你,我们哥仨每人都带了一万元现金过来,就是想随便玩玩,谁叫你们半天都腾不出一台好机子来呀?你们服务态度这样有问题,下次谁还敢来?回头我就告诉我朋友,不要再来捧场了,有人这样不知好歹!"随后,我又装做生气的样子,用广州话骂了一声“丢他老母”。

  罗斯文迅速配合,同样手脚麻利地从身上抽出大迭现金,用两只指头捏着,故意噼里啪啦甩一甩,说道:“我这钱就是给叫化子,也不再大老远特意跑来送你们还受鸟气了!本来听说你们服务态度一流,原来就是这样为难客人呀?"

  果然,我们这番一搭一档的表演,立刻起到了极佳的作用,刚才还一脸凶相的保安顿时阴转晴,尤其是我和罗斯文“财大气粗"炫耀那大迭人民币,竟马上打消他们所有怀疑,个个哑口无言!这时,旁边过来一位领头模样的中年男子,打着哈哈把几名保安支走,一边很热情地为我们敬烟。

  见保安散开,我紧悬着的心这才落回原处。我故意余怒未消地对两位同伴说: “真晦气,机没上成还惹一肚子闲气,这儿真他妈太挤了,咱们先出去等会儿,影响了这么多老板发财可不好了。"  

  一位服务员小姐讨好地拦了我一下,说,“老板,后面有一个空机子,你们赶紧上吧?"  

  我飞快朝那方向扫一眼,皱着眉头说:“那个位子我早看见了,不是空了好一会儿了吗?你看看,从我这儿数过去,正好是二十四,太背,我们要玩就非得等个吉利的机子。"  

  机灵的罗斯文也在一旁帮腔道:“我这位兄弟是专门研究《易经》和八卦的,那个位置风水不好,一眼就知道,发这个财最讲这个,我们宁愿出去多等会,反正离关门还早。"  

  说罢,我们三个人故意嘟嘟囔囔发泄着不满,一边慢吞吞向门外挪动了脚步。

  走出赌场,我们三个人同时欢欣鼓舞地长舒一口气。外面虽然漆黑一团,但是能看见天幕上沙砾似的小星星,我们是多么满足啊。忽然,这些总是闪烁着寒意的小星星似乎落到了我们头上,脸上,原来天空不知何时已飘起迷蒙细雨,我看见也不是星星,而是被很远处灯光照亮的漫天雨丝。

  看看手表,已是夜晚的十一时零五分了。这样算起来,我们仨已经在那里面前后一共呆了一个小时二十分钟,难怪对方要怀疑。

  从芳村通往南海方向的马路上,除了三三两两亮着车灯的过路车外,一片寂静,此时,明珠大酒店里消费的客人也已逐渐朝外走。我们等候多时的警车仍然不见影踪,这不能不令我们十分吃惊。我们三个找了个地方躲雨商量了会,决定再一次向110打报警电话。

  这一次,我和罗斯文都冲着话筒向对方反映了这家地下赌场的严重情况,请求及时出警予以查处。为了让对方重视,罗斯文还特意说明,这赌场里除了有一大帮人正在豪赌外,还有人在里面打架,动刀子云云。这话当然也不假,因为就在我们刚才离开时,在赌场左边角落里有两个年轻人不知为何争吵了起来,他们高声叫骂着,其中一个亮出了刀子。后来是几名保安一拥而上,用武力才制服了他们。作为报社的记者,我们不敢报假案,谁都知道那样做是违法的,要被追究法律责任的,但是令我们颇为惊疑的是,我们已两次报警,还是没人来,难道我们眼睁睁见如此豪赌场面却不尽力制止,又是负责任的行为吗?

  如果不是这一晚我们的耳闻目睹,我们还真不敢相信,在我们连续报了两次警之后,至现在已有不下四十分钟,别说警察查封赌场,就是连警车的影子也没见到!但我们商量一下确信,110一定及时通知了地方的派出所,指示过他们前来查看有关情况,问题可能出在地方派出所的行动不力上。

  在第三次报警完毕后,我们三人偷偷地躲藏到马路边一个较为隐蔽的地方,像落水之人盼望救生圈那样望眼欲穿,又一次焦急等候警车的出现。  

  谁知,过了五六分钟后,警车没有出现,但从我们的后面却传来了一阵喧哗,像是电影散场时意犹未尽的人群。接着又听到好几声铁门响亮的关闭声,我们三个不由狐疑互看一眼:什么名堂?我们嘀咕,是不是真出了打斗之事?片刻,那伙骂骂咧咧的人群一窝蜂向我们这个方向奔来,一惊一乍的我们这时才明白过来:原来几分钟前还财源滚滚的地下赌场,这时突然提前关门打烊了!  

  不等我们思考何以至此,隐约听到几个从我们附近经过的男人在抱怨:“丢他老母,以前一直都是开到深夜两三点钟,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关门了……"  

  “是呀,是呀,以前从来都是开到第二天早上的呢,今天撞鬼啦!"

  这时,竖起耳朵奋力捕捉动静的我们又听到另外一个故意压抑的声音得意地说:“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刚才我听两位保安说,今晚老是有人捣鬼,为了防止万一,老板就让提前关门了,这对我们说不定是福呵……"

  这些在赌场里尚未过足赌瘾的赌徒们,吵吵闹闹地相继离开了花地明珠大酒店,他们有的驾着自己的私家车,有的坐出租车,也有的搭摩托车,很快消失在眼前这蒙蒙雨雾之中。

  直到这个时候,我们才恍然大悟,同时又不由目瞪口呆。

  “看来我们的案全报到赌场老板那里去了!"黄皓忿忿地一针见血。

  我和罗斯文无力回应。只能说,吴警他们的话是多么准确到位!如此看来,这家赌场的后台不一定有多大,但确实正中命脉,谁都知道,你上有政策,他下有对策,报警后非但无人出警,反而能叫赌场老板及时关门大吉!

  我们有些说不出的沮丧,又站在马路旁探头朝赌场方向心有余悸地望了望,只见几个手提警棍,身材给人以压迫感的保安,目送着所有客人离开后,不知接了什么密令,开始在附近拎着警棍虎视眈眈地四处搜寻。远远望去,在昏暗的灯光下,他们黑悠悠的、被折射的灯光拉得瘦长的身影像黑色幽灵一样,令人不寒而栗。
dodge 离线
级别: 营长
显示用户信息 
14楼  发表于: 2004-10-31   
第八章 “让记者碎尸万段!”
捣毁大赌窝

  事已至此,一直盼望警车出现的我们彻底死心,为了防止其他的意外出现,我们决定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再说。
  正当我们准备跨过马路边的横栏,欲从最近的地方穿插到对面的马路时,突然,从我们身后冒出了几条黑乎乎的影子,他们一边压抑着嗓门小声地叫唤着什么,一边以极快的速度噔噔噔地向我们三人冲过来。不好,难道我们的行踪被人察觉了?难道对方誓不罢休特意追踪我们?或者是赌场方面已经设法查清了报警电话的地点派人前来报复?要知道,此时我们距离刚才拨打110的电话亭还不到10米远!  

  三十六计走为上!我们三人互相打了个招呼,一起快速向马路对面横穿过去。谁知,就在我们刚刚赶过马路时,那后面的几条黑影竟然也咬住我们穷追不舍,而且动作麻利地赶了上来。我们的心脏紧张得快要吊起来了!就在此时,来人压低着嗓门向我们主动喊话,我一听,那声音似乎有些熟悉,正在疑惑之际,对方有一人奋起直追冲到我们面前:“石野!是我们!是我们!不要走得那么快么,警惕性可够高的!哎呀,可真把我们几个急坏了,四处找你们不着……"

  我的天!在背后跟踪追击我们的原来是吴警他们!一场虚惊而已。吴警又带来一位朋友,也是名便衣警察,他们几人急忙从后面追上,也不停步,一把拉上我们继续快速向前走去,一边警觉地朝四周看了看。见没有什么异样,这才用手机小声地招呼了两句。三分钟后,刚才送我们出来的那辆黑色桑塔纳小车和两辆单人摩托车,从广州方向急速驶来,停在我们面前。我们上车后,桑塔纳悄无声息地急速返回市区。

  原来,吴警他们将我们护送到花地明珠大酒店,目送我们进入赌场的大门后,他们根本就没有离开这里,而是向后稍退了一段距离,遵守诺言,一直守在附近一个拐角处等候我们的消息。他们准备一旦我们在里面发生不测,就随时冲进来将我们强行带出。毕竟,对方经营的是非法场所,即使有后台,也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与当地警察太为难。不久前,就在刚才我和罗斯文打电话,他们都看得清清楚楚,到后来,他们苦等老半天不见我们的影踪,忽然又发现酒店后面赌场百名客人出来,而我们三个人又从他们的视线中突然消失,他们非常担心是不是我们出了意外,以至导致赌场提前打烊。他们拨打我们的手机,但我们的手机不是不在服务区就是打不通;接连几次打我们的传呼,但又一直不见我们有回话。他们不知道,就在我们进入赌场之前,我们三人各自关闭了手机和BP机。待他们弄清是有人通风报信后,偏偏又与我们联系不上,更是焦急万分。正商量要不要冲进去救人时,就看到三条黑影正要穿过马路边的绿化带拦车,估计是我们,所以赶紧追上来,还不敢大喊,怕引起不远处巡逻保安的注意。

  当我们一行赶到市区的一家小茶馆时,时间已是午夜的12时了。由于这个时候太晚,要写这篇稿子已经来不及了,我当即用手机向还在报社守候我们的稿子上版面的编辑们作了说明,并向任天阳简单地汇报了采访过程。

  次日,我和罗斯文又来到这家花地明珠大酒店,在周围以闲谈、找人、借口找工作等多种方式暗访了许多人,从中了解到,这位开设赌场的老板今年30来岁,是芳村区人,当地政府的某些部门有些后台。自从他在此开设赌场后,慕名而来的赌徒常在此通宵达旦地豪赌,附近知情群众对此反映强烈,可是其间却从来无人查问,谁也不敢摸这老虎屁股。两天后,我和罗斯文合力完成了这篇新闻报道。由于黄皓在那晚偷拍时不敢使用闪光灯,加上当时地下室的光线又很暗,他使用的又是一只小型的“傻瓜”相机,所以偷拍到的几张照片在冲洗出来后效果不理想,因此在文字发表时,只好不采用了。后来每次想起来都有点惋惜,那些照片毕竟是我们冒着很大的风险孤注一掷才拍到的。直到现在,我还记得当时我们彼此藏掖彼此扶持的紧张劲。

  3月11日,我们这篇暗访报道以《花地明珠大酒店内赌场兴旺》为题发表在当日的《南方都市报》第三版的显著位置上。文章虽然经过主编妥善的文字处理后,见报仅有一千多字,但当天的《南方日报》和《羊城晚报》均在显著位置迅速转载此篇独家暗访。据我们后来了解,当天广东省政府、省公安厅、广州市委及市政府有关领导立即作出批示,要求地方主管部门在最短时间以最快速度将这家地下赌场予以取缔。当日下午,芳村区公安分局有关领导亲自带队,出动数十名精兵干将赶赴花地明珠大酒店,一举查封了这家公然设在三星级酒店内的地下赌窝。54只老虎机悉数扣住运走,但赌场的主要责任人和那些保安、服务员都闻讯逃跑了。

  接着又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很快传来,18日,54台吞噬老百姓血汗钱的老虎机在芳村近郊一块空地上当众烧毁。当时,我代表《南方都市报》,《羊城晚报》政法记者郑杰代表该报,被芳村区公安局有关同志邀请到现场“观礼",同时对警方此举进行采访。百姓无不拍手称快。随后,《南方都市报》又发表了一幅我拍摄到的警方在现场捣毁老虎机的照片。
dodge 离线
级别: 营长
显示用户信息 
15楼  发表于: 2004-10-31   
第八章 “让记者碎尸万段!”
我收到一颗子弹头!

  对于任何一个新闻记者而言,最能体现其记者专业的,就是想方设法通过正当的途径获得新闻线索,并及时将之以文字和图片的形式向社会大众传播。记者以正当的方式采访,能够让被采访人不拒绝采访,愿意与记者交谈,并且谈出记者需要的东西,这就是记者的专业工作。但问题是,好多新闻你不但根本无法采访到,反而还会遭到对方的百般刁难,更多的是谩骂威胁和恐吓甚至殴打。在此种无奈的情况下,记者的暗访也就自然应运而生了。
  在《新闻学大辞典》里,隐性采访的定义是指记者隐瞒自己的身份或采访目的而进行的采访。隐性采访是新闻界的行话,对于纸媒体而言,老百姓习惯把它叫暗访或卧底;对于电视新闻而言,老百姓又称之为偷拍、秘拍。对于我们生活中的许多新闻,记者不用暗访也常常可以获得其中的新闻事实,但对那些批评对象而言,如果知道你是想揭露他们所存在的问题,他们往往会采取回避、拒绝,甚至是态度恶劣的办法来对付上门采访的记者,特别是对有些问题比较突出,严重影响到公众利益,群众反映强烈的采访(批评)对象,采用明访不是难以掌握到有价值、有说服力的第一手材料,就是被对方以各式各样的理由拒之门外,在这个时候,记者不得不采用暗访的方式了。记者暗访,多半是针对社会丑陋现象或特定对象的不法行为而进行的,这种采访方式已经被众多的媒体所广泛采用,并且越来越显示出它在舆论监督中的威力。比如像我和同事们此次暗访芳村这家大酒店地下赌场问题,还有我以前和同事一起在客村立交桥的暗访过程,以及我和邓世祥等到人后来深入王圣堂的特大黑帮内的暗访行为,都是一种很好的暗访例子。

  记者在使用暗访手段时,如果能避免与对方的正面冲突,这样就大大减少了危险性,记者在现场也不用过于担惊受怕,也避免了在明访时常常遇到的被抢机器、堵镜头、挨打受骂、关小黑屋的“特殊待遇",能化被动为主动,使采访比较顺利,而且记者不用绞尽脑汁去应付那难缠的一套套“官话",不必面临被拒绝采访的尴尬,使采访的难度大大减少。这样,记者与被采访对象一个在明处,一个在暗处,暗中取胜。正因为如此,自从1994年6月24日《焦点访谈》第一次采用偷拍技术进行隐性采访播出了《触目惊心假发票》一节目后,此举当时不但在社会各界引起了较大的轰动,更令广大新闻界人士刮目相看。此事即成为中国新闻界隐性采访的开山之作。后来不但各地电视记者使用此法,而且各地的报刊记者也纷纷采用此手段进行暗访。到现在,在全国的绝大多数媒体中,如果没记者采用此法,反而是罕见的了。

  记者的暗访新闻揭露了黑幕,大快人心,表现了媒体记者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因此,暗访记者就像古代英国的民间英雄罗宾汉、法国英雄佐罗、美国电影中的蜘蛛侠及中国古代那些打抱不平的梁山好汉一样,他们都具有一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客精神。所以无怪乎好多读者都把暗访记者干脆看作侠客,称他们是记者中的精英。但又有多少人知道,其实记者的暗访实在是一种无奈而为之的冒险行为呢?在我国,由于当前的各种法律制度还不健全,特别是有法不依、有令不行、有禁不止,加上一些地方往往采取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手段,在这种不正常的情况下,才迫使记者频频使用暗访手段,通过媒体,媒体揭露社会丑恶现象。正是因为一些地方保护主义,一些有法不依的现象阻碍了明访的渠道,这些富有正义感而又勇往直前的记者才冒着生命危险舍生取义选择暗访。比如令世人瞩目的广西南丹事件中,惨剧刚发生,地方有关部门和矿上的不法分子狼狈为奸,采取各式各样的手段企图对外界封锁真实的死亡人数,如果不是当地几个富有正义感的记者冒着生命危险将有关真相在媒体上及时曝光的话,那几十名死难者的冤情能及时得到处理么?那些天良丧尽的煤矿老板能被绳之以法么?那些视人民大众生死不顾的贪官会被押上审判台么?所以,对于冒着生命危险揭露丑恶现象的记者,我们又有什么理由不向他们表示敬意呢?

  从心理学的角度而言,暗访作为一种有效的社会调查手段,不但能满足公众的阅读快感,提高报纸的阅读率,还能吸引更多的读者,提高报纸的知名度,因此较多地运用在新闻采访活动中。在当前中国新闻界,一个城市的各种报纸异军突起,新闻媒体间的竞争日趋激烈,为了增强各自的舆论监督力度,提高自身的知名度、战斗力和竞争力,都纷纷在舆论监督中采用暗访这种形式采写新闻报道,这样自然有助于发掘有深度、有影响的新闻作品,同时更能捕捉到独家的好新闻。正因为如此,当时的《羊城晚报》和《南方都市报》都特意在各自的报纸上开辟了“暗访专栏",我和当时的同事王青草、卢嵘、罗斯文和曾华锋等人就是这个专栏的主力军,发表了不少具有社会影响的好新闻。

  自从进入《南方都市报》做了一名政法记者后,我以一名军人的果敢,以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头,先后用此种手方式

  采写了大量在社会各界激起了强烈反响的独家新闻,深受读者的好评。有关隐性采访,其实也没有什么具体的技巧可言,这是一项需要在现场充分把握的东西,它不仅仅是需要记者的勇往直前和敢于冒险,更要善于临场发挥,善于动脑筋,更多的靠的是记者敏锐的现场判断能力和刹那间的反应能力,以及平日所积累生活阅历和丰富的新闻素养。

  为了揭露违法犯罪行为,记者不顾自身安危,乔装深入,精神可嘉,但由于隐性采访十分敏感而且复杂,记者自身安全毫无保障,因此必须格外小心,慎重使用,弄不好,就会像我在暗访王圣堂时一样,不但在心理上和精神上遭受巨大的惊吓和刺激,而且随时都有枉送性命的可能。

  由于担心受到打击报复,有时也是报社出于对记者的保护,对于大多发表在报纸上的暗访事件,一般都不直接署上记者的真实姓名,而往往以“本报记者"取而代之。

  1998年9月底,我和南方众多新闻同仁在采访韶关强奸卖花女案件时,由于此案涉及到几位当地政法部门的官员,当时的《羊城晚报》和《新快报》等一些媒体的记者在发表相关文章时,大都署上“本报记者";1999年报道番禺祈福新村特大杀人惨案时,由于此案警方以“案子正在侦破之中,不宜报道”严密封锁所有消息,并再三阻止当地媒体报道,也是为了保护自己的记者吧,当时广州地区的所有报纸均一律署的是“本报记者"。很可能,这种现象在全国各地的报纸中早就不令人以为奇了。“本报记者"这四个字,顾名思义,首先自然是一家报纸的记者的自称,但在这个时候,这四个字的内含却早已是不知不觉的被延伸了,那既是报社对自家单位员工的一种无奈的保护,亦是像我们这样的专门搞批评报道、老是捅人家平时不敢动的马蜂窝的记者,在某些时候不得不所采取的一种自我保护措施,这总比截了当的把自己的大名大白于天下好些。说起来,这也实际上是法律的悲哀,如果我们有专门保护新闻记者的一部法规,记者的人身安全能得到有力的保障,我们还用得着多此一举么?记者还用得着担心因批评报道得罪有关政府部门或个别官员而提心吊胆么?记者还用得着因为揭露丑恶而受到黑道或是白道的打击报复么?

  但是,尽管如此,一些记者还是会受到各种各样的打击报复,遭受到一些意想不到的危险。

  就在我们暗访后准备回报社的当天夜晚,临别时那位好心的吴姓警察紧握着我的手,再三叮嘱:“石野,我们相识一场,我也把你当做我的好兄弟了。我发自肺腑对你说两句,发稿时你们千万不要透露是警察向你们举报这家无法无天的黑赌场,并且还专程护送你们前往酒店暗访,另外,你们也最好不要署上真实姓名,弄不好会有人上门找麻烦的。切记,切记!"

  也是因为做批评报道司空见惯,招惹麻烦更是习以为常,他们说这话时,我并没有真当一回事,不过发稿时我和罗斯文一商量,还是隐去了作者名字,以“本报记者"代替。尽管如此,我们还是如吴警所言,不小心碰上了一个雷区。

  此时,正逢我从去年就开始跟踪报道的银河村治安员打人事件已有了很大的进展,但尚未有结果之际。我以一名记者的身份在关注着这件事情的最后结果,同时我也成为别人关注的目标。正因为我以这种暗访的方式采写了一些所谓的负面报道,所以无论是同行还是广大读者,都认为我是一个专爱卧底和暗访采写重大批评报道的记者。有关芳村酒店地下赌场的暗访内幕见报后,居然马上就有人猜测出自我手。

  文章见报当天下午,有个陌生男人的电话打到了我们办公室,我首先还以为是读者提供线索。谁知,刚与他说了两句,对方即以一种凶巴巴的口气逼问我:“有关芳村的那篇稿子是不是你写的?"

  我一愣,对方原来是来打听消息的,为了免去不必要的麻烦,我随口回答道:“如果是我写的稿子,我一般都有署名的。你有什么事情就直接说吧,我可以洗耳恭听……"

  谁知对方又恶声恶气地继续叫嚷:“告诉你们这些X记者,公安局都不动我们的摊子,现在却被你们断了财路,有人与你们没完!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告诉你,替老子通知一声,只要被老子们查到是哪个X记者搞的鬼,一定叫他碎尸万段!"当天夜里,又有匿名者对我放出话来,称“《南方都市报》的那个石野平时是最爱搞什么暗访的,咱们芳村这个事十有八九是他弄的……"并多次扬言要取这个“石野"的脑袋。为防不测,当天夜里我准备睡在办公室,但最后还是改变了主意。是呵,正如那个电话所说的一样,躲得过初一,能躲得过十五吗?明枪易躲,暗箭可难防。正如警察和军人的天职一样,记者本来就是世界上高危型的职业之一,前不久我事后的害怕又有什么用呢?干脆就听天由命吧。再说,像这样的威胁,对我而言早就不是第一次了,像这种恶言威胁对我实在是可以称得上家常便饭了。

  第二天,我从报社门口路过,一位与我很熟的保安焦虑地告诉我说:石野记者你还是小心点吧,这两天老有几个长相凶狠、不三不四的人来向我们打听你是不是去过芳村,还一直问我们你住在哪儿,什么时候下班……

  后来,我又获知,当时同事罗斯文、王青草和曾华锋等人也在那几天先后接到多个类似电话,因为他们两人与我一样,平时均是暗访诸如赌场、歌厅等事件多发地点的政法记者。

  不过,尽管刚开始那几天还真让我惶惶不可终日,但就像先前与其后所遭受到的种种暴力胁迫一样,我的畏惧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十多天后,我收到一封发自本地的特快专递,好像是原本工整的字迹故意写得很潦草。我以为这是一封读者来信,但当我拆开信封后,发现里面却有一个硬梆梆的东西,我心中虽然满是疑惑,但还是决定打开看一看。当我打开一层层紧紧包裹的纸,突然咣当掉下一颗锃亮的红铜色金属物来,我一看,这玩艺虽然对我这位从军营里走出的人并不陌生,但这个时候还是不由令我倒吸一口冷气:从这层厚厚的纸里头掉下来的,竟然是一颗五四手枪的子弹头!谢天谢地,我的人头至今还架在我的脖子上!

  不过,至今,我一直还没弄明白,这颗子弹实在不知道出自谁人之手。是因为我当时和同事一起揭开了芳村地下赌场的黑幕,得罪了有关人物,还是其时尚未有结果的银河村治安员打人之事呢?或许是其他的与我的批评有关的事吧,我不得而知!我似乎也没有必要去知道。
dodge 离线
级别: 营长
显示用户信息 
16楼  发表于: 2004-10-31   
第九章 恶保安暴行震惊羊城
黎明前的暴行(1)

  1998年12月9日,对大多数羊城居民来说只是个普通的日子,然而,这一天对于老实憨厚的羊城市民黎世冬而言,却是一个充满屈辱的黑色日子!
  时为广州白云某建筑集团下属装饰工程公司职工的黎世冬怎么也没料到,仅仅因为自己说了一句公道话,竟会招惹飞来横祸:他和两名正在吃夜宵的工友当即被七八名凶神恶煞的治安员围住,遭受毒打长达一个多小时!

  在这场野蛮血腥的围攻中,身体一向健壮的黎世冬不但被当场打得遍体鳞伤,浑身是血,几乎丢失了性命,同时他身上的1700多元现金、各种身份证件,连同一枚金戒指也被这些穷凶恶极的歹治安员趁机悉数掠去。

  时年36岁的黎世冬这天因在建筑工地加夜班,一直忙碌至深更半夜。之后,他与两名工友来到了位于天河区梅花园红旗站综合市场附近,一家名为“大家乐餐厅"的大排档门前吃夜宵。

  他们刚坐下,门外吵吵嚷嚷的闯进了七八名身强力壮的男子,他们当中有两人身着迷彩服,另两人身穿没有警号和警徽的公安制服,有的外套一件褪了色的旧军装,其中两人手臂上戴着印有“治安"的红色臂章,一人手持警棍,另两个手中捏着一只特长号手电筒。从对方气势与打扮来看,这是一伙正在附近巡逻的本地治安员。

  黎世冬他们怎么也没有料到的是,仅仅半个小时后,厄运竟然会降临到他们的头上!

  南方人大都有吃宵夜的习惯,所以即使是临近羊城的郊区,各式各样的大排档、小食店生意也很兴隆,劳累了一夜的黎世冬和工友李兴旺、谢景明吃完夜宵后,一看手表已是凌晨两点了,便招呼老板过来埋单。

  一位服务员很快来到他们身边递上账单,正在黎世冬准备掏钱买单时,忽然听到邻桌那伙正在吃火锅的治安员中,几个粗声粗气的声音发出蓄意刁难:

  “老板,你们这里有没有漂亮小姐?快叫一个过来给我们火锅加水!”

  “记住了啊,要找一个漂亮的过来,不漂亮的老子不要!他妈的听到没有?”

  “狗日的老板,你他妈的没长耳朵呀?还不快找一个靓妹过来给我们加水?”

  听到面前这几个气势汹汹的土皇帝的叫骂声,生性耿直的黎世冬早就按捺不住了,他见大排挡老板慌忙迎上去,双手作揖赔着小心回答说:“对不起,对不起各位,我们这儿只是一个大排档,真的没有小姐呀,我来给你们加水吧——”

  谁知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面前一个身着迷彩服、满脸横肉的家伙呼地窜起身来,一边粗言恶语地叫骂着:“他妈的,老子叫了大半天,你到现在才出来呀?是不是故意跟我们作对呀?你他妈的想找死呀?!”说罢,这家伙一巴掌猛击桌面,飞起一脚踢翻座位。这家伙还觉不解气,一边叫骂着,一边竟双手端起那只滚烫的火锅朝老板扔去。只听火锅“砰"一声摔在地上,顿时油汤四溅,四周几个正在吃饭的人见状,无不吓得大惊失色,尖叫着纷纷抱头躲避到一边。那个家伙一边得意地狂笑着,随即又来了一个“无敌鸳鸯腿”,“轰”的一声又将桌子整个掀翻,杯盘碗筷稀里哗啦粉碎了一地。

  坐在一旁的几个同伙不但没有一个人阻拦,反而还为之鼓掌叫好,接着,这七八名酒饱饭足的治安员,把嘴一抹,连账也不付,就准备扬长而去。

  毗邻的黎世冬和小谢一时躲不及,身上被飞溅的滚油汤弄脏了,生性耿直的黎世冬早已对这伙无法无天素质低劣的乡村治安员满心厌恶,见对方大摇大摆晃出门口,而大排挡老板敢怒不敢言,实在按捺不住心头怒火,冲对方嚷了一句:

  “怎么这样不讲理?吃了东西也不给钱……”

  话音刚落,横祸即至。其中两个身着迷彩服正欲殴打老板的治安员当即旋风般冲至黎世冬面前,恶狠狠地叫骂道:

  “丢你老姆!你是那儿来的野种,竟敢说老子们的不是,想找死呀你!”

  说着几只野蛮的手死死揪住正欲离开的黎世冬衣领,把他摔倒在地,拳头如暴雨而至。

  “X你妈的不想活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找死呀,X你妈的找死呀?”

  另一个矮矮壮壮的治安员暴跳如雷,抬起脚来便冲黎世冬没头没脑猛踩。

  见同伴正在殴打黎,其余的治安员非但不上前劝阻,反而纷纷操起临桌的碗碟、椅子甚至小煤气罐等作武器,丧心病狂围住黎世冬一顿暴打。

  两名工友情急之下,一把抱住施暴者腰部拼命拦阻,这群打红了眼的歹徒转而扑向小李和小谢,一边声嘶力竭地怒骂不止,一边将试图奔逃的三人团团围住,狂吼:

  “谁敢逃就打死谁!”

  已被打得头破血流的黎世冬顾不得伤痛,连连向对方道歉求饶:“真对不起,真对不起!都怪我说错了话,我愿意向你们赔礼,请不要再打了!大家都是广州人,请你们高抬贵手吧,要打就打我一个人,请不要打他们两个……他们……他们年纪还小呀……”

  但是,这血腥刺激得格外兴奋的歹徒对黎世冬的哭求毫不理睬,再一次将他打倒在地后,一个满身酒气的治安员竟一把揪着黎世冬沾染血迹的头发,恶毒地迫使他亲眼看着对方怎样毒打小李和小谢这几个残暴的歹徒挥起手中的警棍、电筒、板凳,一顿劈头盖脸的猛打,直打得身材瘦小的谢景林和李兴旺趴在地上,痛哭流涕,求饶声声。

  尽管如此,几个禽兽不如的治安员还是不罢休,一边继续殴打小李和小谢,一边竟在大庭广众之下逼迫这两个年轻人跪在地上,而且要手足并用,强迫他们跪着爬到对面的街道。可怜两位小青年,就这样前后被迫跪行了近30米!

  在他们的身后,洒下了一条触目惊心的血迹,同时也洒满了他们屈辱的泪水……将李、谢二人彻底制服后,恶徒又一把拎起倒在血泊与油汤中无力挣扎的黎世冬,将他拖到碎碗片上,再次围聚起来又是一阵暴风骤雨式的猛打。一个穿制服的歹徒故意用他脚上穿的一双硬头皮鞋狠踩黎世冬的颈部,致使颈部皮肉被碎片割出道道血口子,另几个帮凶纷纷以手中硬物,围着连连求饶的黎世冬又是一阵猛打。

  这场持续的暴行早已引来附近众人围观,其情惨不忍睹。虽然群情激愤,然而一见是治安员在打人,竟无一人敢上前劝阻。

  群众的怯懦无形之中更为大长这伙狂徒之势!他们将黎世冬拖至大门口当众打得口吐白沫昏死过去,随后倒拖着他两只鞋子早已脱落的双脚将其拖回“大家乐餐厅”,用自来水浇醒后,逼他跪在他们面前求饶。然而此时黎世冬已是遍体鳞伤,生命垂危了。他连爬数次也没能爬起,在两个歹徒的拖拽下,双手死死抠住一张饭桌的边沿才不至于瘫倒。

  当他们发足淫威后,这伙血腥的歹徒在临离开时,又强迫躺在地上正痛苦呻吟的黎世冬按照他们的意愿写出一张字据,痛苦不已的黎世冬哭着哀求道:

  “……你们现在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求求你们……千万不要再打我了……”

  “操你奶奶的,现在才知道识相呀?告诉你妈个X,在这个地方就是老子们的天下,我让你死,你就得死;让你活,你才能活!不相信么?这下是不是尝到了老子们的历害?”“妈的X,识相就好!老子叫你写什么你就写什么,如果再牛X,你就爬不出这间屋子,等你老婆来收尸!”

  在对方粗言秽语的威逼下,黎世冬屈辱的泪水哗哗直流,被迫用严重伤残的双手,强忍钻心的痛楚,只好按照对方的口授,说一字写一字,因为字迹颤抖得厉害难以分辨,写了一次,两次,一共写了七次,才哆嗦哆嗦地用带血的双手,吃力地将这张字据写完,前后花了半个多小时。
dodge 离线
级别: 营长
显示用户信息 
17楼  发表于: 2004-10-31   
第九章 恶保安暴行震惊羊城
黎明前的暴行(2)

  这张字据混合着血泪,形同血书——
  本人黎世冬因喝酒闹事、砸烂了大家乐餐厅的东西,现愿赔偿500元人民币。

  跪了半个多小时按对方要求写完字据,黎世冬一下子瘫倒在地,然而恶徒们还是没放过他,七手八脚地将他再次拖出餐厅,当着数十名围观群众的面,又对他进行了一次彻底搜身。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们搜出了黎身上一沓百元人民币——这是他今天刚从公司领到的一个月的工资。事后,当神志不清的黎世冬被送往医院抢救过来后,这才发现身上所带的1700多元现金早已不见影踪,而且几年前妻子在他们结婚时送给他的定情礼物——那枚一直戴在他左手指的金戒指也下落不明。

  那个满脸横肉的家伙从中抽出一叠钱扬了扬大声说:“大家看清楚,我们是这儿的治安员,是属于当地派出所管的,这个人刚才在这里喝醉了酒找事,被我们抓住了,他砸坏了人家的东西,现在拿出500元赔偿损失!”

  这场暴行,使得这家名为“大家乐"的小餐厅几十张桌椅、三四十个大小碗碟,及其他的众多家什被砸得七零八落破烂不堪,整间餐馆里外狼籍。

  直至凌晨3时许,这伙酒足饭饱耍够了拳脚的歹徒才开着一辆“银河”字样的五十铃农用车,在围观者惊异的目光中扬长而去。

  我是事后第三天,即12月11日才获知发生在银河村黎明时分这一暴行始末的。几位家住银河村的热心读者先后向我反映了这一线索,他们一致强烈要求我尽快赶赴案发现场及伤者所在白云区医院进行采访,以便及时将这伙无法无天的恶治安员曝光,使其得到应有惩罚。

  目击者在电话中对我说,他们这里的治安员长期在此横行霸道,为非作歹,他们打着治安的牌子,经常鱼肉百姓,欺行霸市,尤其是这一附近的外来打工者,饱受其欺压凌辱,然而却人人敢怒不敢言。

  目击者同时表示,此事发生后,他们已向广州数家媒体反映过有关情况,但对方认为像这样有关保安和治安员打人的事不胜枚举,媒体早已多次进行披露,不算是新闻,因此虽然事发几天仍无新闻单位介入,他们迫切希望《南方都市报》能关注此事。

  那时的《南方都市报》还是一家新报纸,虽然她创办于1994年,当时还只是一家周报,后又改为周三报。但在报业林立的南方大都市广州,当时还没有什么名气,还只是一份由周报改为都市的新报纸。

  1997年元旦,《南方都市报》从以前的周报改为日报后,报社有关人士对之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如大胆打破以前传统僵化的用人机制,面向全社会招兵买马,接收了一批年轻有为的编辑记者,此后这家曾被对手不屑一顾的新生代日报,以其耳目一新的版式、鲜活的独家新闻迅速脱颖而出,吸引了大批省内外读者,以其强劲的发展势头打入了竞争激烈的广州报业市场,牢牢占据一席之地,受到社会各界的欢迎和好评。

  《南方都市报》最为旗帜鲜明的一点是:注重独家新闻,关注弱势群体,为民仗义执言,批评报道多而且时效性极强,很快赢得了广大市民的青睐,也以其新的姿态从南方众多报纸中脱颖而出而出。

  我正是于本年初正式加盟《南方都市报》的。说起来,当时我还只是一个没有文凭,刚从部队出来不久的小青年。因为崇尚无拘无束的生活,所以无怨无悔选择了四处流浪。一句“好男儿志在四方”的古老俗语,几件旧军装,还有几本中外文学名著就这样伴随穿一身海洋迷彩服的我浪迹天涯,四海为家。

  那个时候,头脑被文学魔力迷醉的我,自诩为豪放不羁的寻梦诗人,追随着沈从文先生的足迹从长沙出发,顺沅水而下,一路浪迹湘西首府吉首市,顺此深入以其丰厚文化哺育出当代文坛大师沈从文的凤凰县,以及相邻的古丈,龙山,桃源,常德等地;随后,我又怀着自儿时起对一代伟人毛泽东,刘少奇和彭德怀元帅的深切崇拜,奔赴革命圣地韶山,湘潭和望城等地,像一个虔诚的信徒,在这几位革命伟人的红色故土顶礼膜拜。

  我至今还记得,1996年10月1日,我肩背一只简陋的行囊,按照行程计划,准时抵达韶山冲那个风景秀丽却竭尽曲折的小山村时,我在伟人的故居前竟无语凝噎,泪流满面……我记得,当风尘仆仆的我拖着瘦长而又单薄的身影徘徊在毛氏家族的宗祠,深秋的凉风掠过韶山冲一望无际的红土地,如同伟人向我迎面张开宽阔而温暖的胸怀,我大颤,继而久久地伫立在韶山之巅,这火红而温暖得令人几近窒息的夕阳下,我张开双臂,冲着漫漫云海,冲着遮天蔽日的霞光,用尽全身的力气,高唱《太阳最红,毛主席最亲》……歌声飘散开来,有微啸之风为我伴奏,就这样,我引吭高歌,一首接一首。直至斗转星移,汗流浃背的我才找到那家闻名遐迩的毛家菜馆,不顾口袋银钱无几,特意点了一大碗毛氏红烧肉,自斟自饮,一气喝了六两本地烧酒,心满意足睡去……经年流浪使我尝尽悲欢离合人间百味,也抒发了满心的浪漫与激情,回到现实中来,开始为生活奔波,为一个人的柴米油盐劳作。

  1996年底,我怀揣从广州一家小报拉广告所得来的第一笔钱,重又编织着爱情的美梦,为了追求一个美丽得令我心颤了好几年的昆明女孩,我从贵州沿着云贵高原一路流浪到了春城,并在一家小报做了半个月的打工记者,最终因为那枝终于送出,而又很快在这高原的冬天枯萎了的玫瑰,我又无功而返,重返南方流浪。

  因为热爱写作,更因生活所迫,我进入广州爱群大酒店毗邻的一家香港公司做了一名三流文员,两个月后因无法忍受香港老板的剥削,团结二十多名员工一起炒了那个长得像狗熊一样家伙的“鱿鱼”。

  后来我又坐上继续南下的汽车,混迹于大批淘金者之中涌向了深圳,涌向深圳人满为患的人才招聘市场。因为我曾是一名海军陆战队员,在一次当众高亢的神吹胡侃之后,不久被聘为一名千万富婆的私人保镖,月薪暴涨到四五千元,生活猛然来了个大翻身。

  同样因为我曾是一名海军陆战队员,血性方刚本色不改,最后,因实在无法容忍那位年近半百风韵犹存的香港女老板颐指气使,特别是她那双只想将年轻男人骨碌碌吞下的饥饿眼睛,令我如临大敌,三个月后溃不成军,逃之夭夭了。
dodge 离线
级别: 营长
显示用户信息 
18楼  发表于: 2004-10-31   
第九章 恶保安暴行震惊羊城
猎德村治安员持枪铐人

  进入《南方都市报》以来,我接连采访了好几宗有关保安员违法乱纪事件,由于新闻媒体的介入,其中一部分事件很快得以圆满解决,以至于后来有不少读者经常向我举报保安员打人骂人偷鸡摸狗之事。
  我在类似事件的采访中,有一起天河区猎德村数名治安持枪恐吓、用手铐铐人的恶性事件,至今其情景还令我记忆犹新,心存余悸……那几名身着旧警服、肩挎长长的双管猎枪、腰挂锃亮手铐耀武扬威的保安员,俨然一副执法者派头。

  9月25日上午9时15分许,《广州青年报》送报员宁志新致电本报,称由于停车收费问题发生纠纷,广州猎德村治安队员无理打人,并用手铐将其女友铐住。当他试图突围时,那些治安员正在四处围追堵截他呢,吓得他一口气逃出村外……当他直接奔向当地派出所求助时,对方一听说是猎德村治安员惹的事,连称不好管。无奈之余,小宁只好向报社记者求援。

  我闻讯后,当即与魏东一起奔赴现场。猎德村与《南方日报》大楼相距不过两里地。我们赶到猎德村村口时,刚好与5名神气活现的治安队员迎面相遇,只见对方分乘3辆车尾高挂红色警灯的摩托车,两人各手持一支猎枪,另三个人腰间还别着亮锃锃的警用手铐。见有陌生人在村口晃悠,对方的摩托车立马加大油门,呜呜呜地向我们威风凛凛地冲过来,他们虎视眈眈地审视了我们半天,见我俩并没有马上进村的迹像,也不搭话,掉头走了。

  我和魏东在村口附近一条偏僻的小巷,找到了正在等候我们的当事人宁志新和他那位双眼通红的女友罗许红,据他们叙述:

  这天一大早,小宁像往常一样将那辆用来送报的小货车停放在猎德学校门前一块空地上。当他送完报纸时,已是上午九时许,正当他与女友罗许红埋头整理报纸时,猎德村治安队几名治安队员随同该村交管站的一位负责人突然冲到他们面前,将他们团团围住。这些治安员们身穿没有警号、半新不旧的警服,其中一个用随身携带的猎枪指着他们胸口,“义正词严”地喝问道:

  “你是哪个单位的?你的破车为什么要在这里乱停乱放?为什么不将车子开入村里的停车场?”

  另一个指着宁的鼻子开骂:“你他妈的这辆破车停在这儿已经半年了,难道不知道要收费吗?”

  随即,这伙人喝令他们马上补交车辆保管费500元,否则就要将人带到派出所。

  毫无防备的宁志新忙解释说:“我一大早就出来送报纸,身上只有一百多元钱,实在没带这么多现金,先去附近找老乡借来补交,半个小时后就回来,行吗?”

  在征得对方的同意后,宁赶紧离开这儿,跑到外面去借钱,留下女友罗许红在此看车。

  谁知,就在宁刚离开十多分钟后,一名治安队员冲罗大声叫道:“我们不可能等那么久,先把车开走再说!等他拿到钱后,再来开车!”

  说罢,几个人欲将车开走。罗许红不同意,交管站的人就自行动手发动车辆。

  这时,气喘吁吁的宁志新已从附近的一个老乡家中借到500元钱返回,见状赶紧上前拦阻:

  “不是说好等我去借钱的吗?我现在就给你们钱,你们不要把我的车弄坏了!”

  但对方置若罔闻,强行要将车开走。宁与女友一起上前阻拦,几名治安队员和交管站李站长一边大声叫骂,一边对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地即是一顿拳脚相加。

  宁拚命挣脱,逃至村外一小卖店打电话向当地派出所和附近的《南方日报》求助,而其女友罗许红虽奋力挣扎反抗,但因势单力薄,最后被治安队员按倒在地,用警用手铐将她的双手反铐起来。由于手铐太紧,罗疼痛难忍,高声哭叫,惹来众人围观,在路人劝阻下,这伙治安队员才将其放开,但罗柔弱的双腕上已留下多处明显的血痕。

  采访完两位当事人后,我和魏东又决定马上前往村治保会采访。宁志新和女友当即提出要与我们一起同往。

  我们先来到了猎德村的村交管站,打听到曾参与此事的李站长,没想到他很痛快地承认确有此事。据他说,他在启动汽车时,罗上前阻止,将李的小手指弄痛了,李于是回手打了她一下。

  离开该村交管站后,我们一行四人又来到旁边不远的治保会采访,谁知,就在当事人宁志新和女友罗许红一同随记者刚进入村治保会大门时,几名虎视眈眈的治安员怒气冲冲地围了过来,其中两人手中还拿着长管猎枪,宁腰部被一名治安员持枪捅了两下。我和魏东听到宁的痛叫后,赶紧回过头去查看,只见他的右肋上面已经留下了一个明显伤痕。在我们的奋力制止下,对方才悻悻地收起枪支离开了。在治保会办公室里,宁指着那名治安员气愤地责问:“治安员有什么权利拿枪捅人?”对方满不在乎地瞪了他一眼,当即回敬道:

  “他妈的,你还敢牛X?你小子不老实,就要用枪对付你!”

  然后,这位满脸青春痘的治安员又冲着魏东喝道:

  “你们记者最好不要在我们这儿拍照,否则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

  我们对这个目中无人的家伙的叫嚣没有理睬,直接对那位梁主任追究问道:

  “请问主任,村里的治安队员平时配猎枪吗?”

  梁主任回答时显得有些紧张:“请你们记者不要误会,那枪不是我们治安队的,是队员私人的。”

  我加紧追问:“那么,为什么你们治保会允许他们配枪呢?再说,私人携带枪支是非法的,治安员有特权吗?”

  梁躲躲闪闪,汗沁了出来:“这个——这个问题嘛,不是属于我们管的范围,我们只是一个农村组织,没有权利来管这些事——那是属于公安派出所管的事,不是我们管的。派出所允许就允许,不许就不许……”

  在猎德村治保会里,记者就治安队员是否使用手铐铐人之事进行了有关调查,但对方根本不承认他们使用了手铐,猎德村治保会梁主任、林某等人对打人及使用手铐铐人之事予以坚决否认,并质问罗许红:

  “到底是谁铐你的?是不是别人?是不是派出所的人?”

  下面是我和魏东在治保会里采访时的对话——

  记者:罗说你们(指治安员)用手铐把她双手反铐起来,是否真有此事?

  林某(治安员):我们根本没有使用手铐。

  梁某(治保主任):我没在现场,不知道。

  李站长:谁用手铐?根本没有!

  记者:请问罗手腕上的伤痕是怎么弄的?

  李站长:可能是在发生冲突时,不小心推的。

  

  当我们出示小罗两只青紫红肿且伤痕对称的手腕,询问对方是怎么一回事时,对方几人均装聋作哑,半天不吭声。

  罗气愤地指着他们说:“你们为什么当着记者的面就不敢承认了?你们不承认也没用,当时现场有许多人围观,在码头打工的那伙民工可以作证。”

  在记者的再三追问下,治安会负责人表示可以把去过现场的治安员都叫进来,当着记者的面让罗辨认,到底是谁用手铐铐了她。

  等了半天,陆续进来四五名吊儿郎当的治安队员。罗睁大眼仔细地一个个辨认后,说铐她的人根本没有来。

  记者忙问梁主任,该村治安队员共有多少人,是不是全在这儿。

  梁答:“大概有30多人,但他们现在大部分在外面巡逻去了,多数要到晚上才能回来……”

  直到中午12点左右,在闻知有记者采访后,当地派出所一名李姓民警赶到,对发生的事件进行了调查。他对记者说:事件开始一段时间他在现场,后来因为有事就离开了。这名警察表示,事情正在调查之中,目前尚不能下结论,他还说:欢迎新闻单位对其工作提意见,如果其或治安队员的工作中有不足之处,一定及时纠正和处理。

  在我们采访期间,宁志新向村交管站交了180元管理费。李站长还称,这还是看在我们两位记者的面上少收了他的钱,没有罚他的款,实属“高抬贵手”,言下之意让他别再“闹事”。

  这位李站长表示,那辆车子可以让他们开回去,并警告宁以后要把车停在规定的停车场里,不要再随便乱停乱放!在我们回报社后,负责处理此事的那位派出所的民警对宁志新和他的女友表示,治安员打人是不对的,他代表猎德村治保会向他们两人赔礼道歉,并拿出200元人民币,作对他们精神损失赔偿费和医药费。

  9月26日,《南方都市报》在当日的头版头条上,以《广州猎德村昨日发生恶性事件:治安员收费铐人》的大幅标题独家披露了此事。三天后,《南方周末》又转发了其中的部分章节。

  无独有偶,在相隔一年多的时间后,也就是1998年10月9日,同样是在这个猎德村,又发生了一起恶性事件:

  当日凌晨3时许,猎德村治安员一行3人来到该村爱日巷住宅三楼,先用自配的万能钥匙打开楼下的铁门,然后上楼一脚踢开《南方都市报》发行员肖春娥的房间。正在熟睡的肖春娥见突然冲进几个陌生男人,吓得魂不附体,慌忙高声大喊救命,但被对方大声阻止住。当她战战兢兢地缩在床上,好不容易才敢开口问来者何人,有何事时,对方回答说是村治保会的,要查暂住证。随后,这几个治安员就将肖春娥等3人带至猎德村治保会。

  他们被关进治保会后,对方砰的一声关上门后,气势汹汹说:“你们都是没有办理暂住证的,没有暂住证的人每人得交100元罚款,否则就别想走出这个大门!”

  以查暂住证为名,这些治安员当晚共抓了20多人,一部分交了罚款的当即被放走,肖春娥因当时身上没钱,便被关在治保会的一间屋子里。关了一阵后,肖敲门说要出去打个电话叫人送钱来交罚款,几个治安员便冲进屋,责骂肖春娥不该敲门。肖一边与他们讲理,一边说:“我不是不交钱,但我现在身上只穿一件睡衣,一分钱也没有,你们叫我怎么交呢?”她同时还表示,愿交100元罚款,但得先让她回去拿钱。对方不同意,见肖还在讲道理,几个治安员火了,就对她破口大骂起来,其中一个30来岁的治安员便拿着闩门用的铁棍打肖,被肖躲开后,治安员仍不解恨,随即对肖春娥拳打脚踢,致使其腰部、肩部、背部、腿部等十多处受伤。

  直到天亮后,经当地公安人员出面后,肖才被放出治保会,而其他10多名未交罚款的人仍被关着。

  当天下午5时许,我和同事罗斯文前往猎德村治保会进行了采访,一位负责人竟漫不经心地说:“我们又不知道是你们报社的发行员,早知道是这样,我们就不会罚款了……”后来在派出所的处理下,对方被迫向肖春娥道歉,并赔偿了3000元医药费了事。

  第二天,我和罗斯文共同在《南方都市报》发了一篇题为《恶治安员破门而入女发行员惨遭毒打》的标题,又一次通过报纸披露了此事。
dodge 离线
级别: 营长
显示用户信息 
19楼  发表于: 2004-10-31   
第九章 恶保安暴行震惊羊城
“告到公安部我也不怕!”(1)

  广州一些治安员的恶行恶举屡见不鲜。尤其我以一名新闻记者的身份多次介入此种事件的采访,所以更是深有体会。在黎世冬被打事件刚反映至报社时,我也没有加以重视。但是,当关于同一起事件在连日内有多人多次来电反映,我不得不放下其他新闻线索,好好想一想了。
  为什么治安员敢于随便对人挥拳相向?为什么治安员不是执法者竟可私配枪支招摇过市?为什么治安员大多素质低下却似乎具备某种特权?我决心就此案进行深入采访,挖掘出羊城治安员、联防队员和各行各业保安员违法乱纪的劣性根源,从而更好地呼吁和促使当地有关部门尽快出台相关管理条理,彻底杜绝这一令当地民众,尤其是数千万来自全国各地的外来务工人员深恶痛绝的现象。

  我了解到,此次被治安员打得尊严尽失跪地爬行的黎世冬等三人均为广州市民,如果他们不是会讲广州话,不是本地人,如果他们只是一般从事繁重体力劳动、遍布在羊城大街小巷的外来工,也许他们将被打得更惨。

  当天下午,我与摄影记者黄皓以及当时广州《新闻人物报》女记者刘华一起,决定先前往医院找几名伤者了解情况,然后再前往案发地及有关部门进行采访。

  我们直奔白云区人民医院,在特护病房里找到了黎世冬,这位身高1.76的汉子头上、颈部及双手缠满白色胶布,头部裸露多处青紫色淤血,划痕道道更不在话下。黎世冬眉目痛楚的妻子正坐在床前,慢慢地一汤匙一汤匙给他喂药。得知有记者前来采访,世东几次想抬起头来,但他脖子因神经受损无法挪动,被打落好几颗门牙的嘴巴此时发音极为困难。

  通过黎世冬含糊不清的哼哼,以及其妻及时翻译,补充说明,我们了解到,当晚遭那伙暴徒狂殴后,世东和两位工友被几位好心的民工送到这家医院。据当时值班医生说,那时黎世冬浑身浮肿,满是污血,全身上下几乎难以找到一块好的皮肤!真是惨不忍睹!

  身受重伤的黎世冬被送至医院时,全身冰冷,呼吸困难,已处于深度昏迷状态,看到他的生命垂危,值班医生以最快速度向领导反映了他的危急状况,该院立即组织有关专

  家对他进行了长达八个小时的紧急抢救,直至第二天深夜时分,他才脱离了危险。

  经诊断,世东头部严重受伤,并伴有较为严重的脑震荡,脑后多处有破裂伤口;胸肺严重挫伤,呼吸困难;门牙脱落4颗,无法饮食;睾丸严重挫伤、无法排尿,并会大大影响以后的性生活;手足扭、挫伤,必需住院接受长时间观察治疗。

  他的同事谢景林和李训旺全身也是不同程度地多处受伤。

  36岁的世东,25岁的谢景林和27岁的李训旺,与我们三名记者提及那天被打的情况,三人竟像受了委屈的小孩子一样,不约而同哇哇大哭。他们伤心欲绝的痛哭声,黎世冬的妻子、女记者刘华及旁边两名护士小姐都忍不住流下同情的泪水。这真是应了那句古话,“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啊!

  那些治安员禽兽不如的暴行对这几位当事人的伤害,不仅仅是肉体上的重创,更给他们的精神和心灵造成了终生难以愈合的巨痛!

  谢景林涕泪横流地向我们哭诉:“这些治安员比野兽还狠呀,就因为我们说了一句公道话,就被他们打成这个样子,如此当众侮辱我们。我们当时被打得实在没办法呀,只好忍辱偷生,保住性命,现场围观的几十个人,谁也不敢上前劝阻半句,我们当时是一边哭一边跪着爬行的……”

  我们几个感同身受,强忍着心头怒火,我问两眼红肿的世东:

  “事情发生后,你们向警方报案没有呢?”

  世东口齿不清地回答说:“当时……我三个都被打得趴在地上……都伤得很重……又特别害怕他们再赶来打人……所以当时……当时谁也不敢报案……后来……后来才……才报……报了案……”

  头上包扎着厚厚胶布的谢景林忙接过他的话茬说:“我和李训旺与阿东比起来要好得多了,包好伤口,第二天上午10点多单位领导陪我去天河光华街派出所报案,民警当场作了很多记录,然后就让我们回家等消息。”

  我又问:“你们在报案时有没有指明对方是一伙治安队员呢?”

  “说过,我们在派出所作记录时特意告诉民警,打人凶手就是银河村的治安队员。"在一旁的李训旺也忙抢着回答:“当时派出所的人称,治安员是属于他们派出所管理的,一般不会乱打人,还问我们当时是不是做了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最后,他们就让我们回家了……”谢景林还称,事后,当他和单位的有关领导及黎世冬的家人多次前往兴华街派出所询问案情有关情况时,对方称,他们派出所的工作太忙,案件还没有进展。直到今天再无下文。我们在采访时,摄影记者黄皓为躺在病床上的世东一连拍了好几张照片。

  看到太阳还没有落山,我和刘华商量,赶时间去一趟案发现场,最好能采访一下当天夜晚在案发现场治安员施暴时的目击者,然后再去银河村治保会及兴华行街派出所等相关部门进行采访。
描述
快速回复

验证问题:
3 * 6 = ? 正确答案:18
按"Ctrl+Enter"直接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