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和友人聊天。
他是个小家伙,属于我不屑的八零后,俩人经常话不投机半句多。出于工作需要,我还非得跟他不时拧巴着,因为他是最早采访我的媒体记者。
由于年龄关系,我俩经常有代沟。俩人聊到孩童教育,聊到以巴冲突的时候,经常会口沫横飞互相掐架,情急之处他避免争吵的唯一办法就是:“换话题。”
昨晚,在他第五次说换话题的时候,我实在是想不起说啥了,幽幽来一句:“现在真的是全球气候变暖了。。。。。。”他哈哈大笑。
我说,我知道这句话听起来挺好笑,也很古怪,但我要告诉你,这世界就是这样一点一点不着颜色地改变着。我小时候,学校是平房。冬天里,房外的瓦片上会挂着粗粗的冰凌,透明又长,尖得可以杀人,化了以后都找不到凶器的那种。我每天上学的时候路面会有冰花,走路得小心,那时候穿着老棉鞋老棉裤,里面有毛裤和棉毛裤,腿重得走到学校就喘大气,做操的时候没法蹲。
那时候的树叶上经常挂霜,空气里有一股清新的雾的味道。
现在,这样的岁月已经没有了。我很难在上海看见冰凌,地面也没有薄冰,我经常里面穿一件衬衫,外面罩着羊绒大衣就出门,腿上就一条牛仔裤。
他问,你小时候下大雪吗?
我说,经常。
有一年,正赶我期末考试。早上起来,窗外我都不认识了,对面的房屋都埋在雪里,到处白雪皑皑,没路没行人没脚印没天没地的。我那比后娘还野蛮的亲娘硬是把我给武装到牙齿后,撵我出门参加考试。要是现在,碰上这么大的雪,你要我撵我儿子去考试,我肯定说,去你大爷的。一次考试有甚了得?不考对我一生有什么影响?除了现在能写篇回忆录发给合肥晚报换点小钱花花。
我踏着雪深一脚浅一脚的出门。正常情况下15分钟能走到的距离,我走了五十分钟,心里那个着急啊!小孩子,印象里可能都不超过三年级,一脚踩下去,雪都快到腰了,老怕考试迟到,又没有表,估摸着开考了,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就那样还不屈不挠地往学校赶,路过一条平日里能见的小地沟的时候那天看不见,棉鞋一脚插进去,鞋子湿透。
赶到学校,教室里大约只到了一半的学生,本来眼泪巴叉的,居然能够破涕为笑,从小就知道只要后面还有人,自己就不是最糟糕的。老师也无比和蔼,赶紧把我迎进教室,替我掸干净雪,发张考卷让我坐下。
那天发现,天下所有的娘都是后娘,陆陆续续的,孩子们居然都到了,哪怕迟到一个小时。一个一个手冻得跟胡萝卜似的还使劲捏着笔写呢!
别的印象都不记得了,就记得写俩字就要对着手呵口热气,不然捏不住笔。那时候的孩子不似现在那么幸福,屋子里没空调,砖头密封也不好,屋里屋外没温差。
那天考试不限制时间,你爱考多久考多久,因为老师也记不住谁先来后到,考完交卷就赶紧回家。
回家又走一个小时,不过回去的时候,路上已经有很多脚印了,路况开始了然,只是雪变成冰,蹭得晶莹,阳光一照,炫目地亮,眼晃得睁不开。等我长大了才知道还有雪盲这一说,雪地里非得戴着护目镜。我一路跟熊猫似的连滚带爬鼻青脸肿回去。
回去以后,妈妈帮着脱裤子,从鞋子到外裤到棉裤到毛线裤到棉毛裤,全部湿透。小小的身体不晓得哪来的能量能坚持着考完还一路走回。
那天捂在被窝里,塞了好大一个热水袋,到下午五点才捂热回来,脚趾头都不是自己的,手上还长会流水的冻疮,遇热痛痒难当。
我们有多少年不长冻疮了?
回想起来,我一点不怀疑草原小姐妹故事的真实性。那时候的孩子是多么老实和淳朴啊!风大雨大都阻挡不住我们好学的脚步。那年代也没有人性不人性一说,只知道学习是比生命还重要的事。当然,那时候的无产阶级工作者们,也这样对待他们的工作。
所以说,时代就这样不着颜色地进步了。
我们现在再也不会让孩子们冒任何危险去学习。台风来了,连大人都有台风假。
我们不再提倡吃苦在前享乐在后,我们更多的是提倡休息,娱乐,劳逸结合。掐指一算,一年休假的时间有三分之一强。休息是好事,能拉动GDP,只要消费着,那也是为国家做贡献,只是在不同的战线上。
我们工作的目的不是为了实现四个现代化,而是实现自我价值。
他沉默良久,说:是的。
我于是笑了,说,话说,全球气候变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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