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俩都是懒人,平时谁也不肯自己去超市,所以一周采买一次食品,把冰箱塞满。荷兰的集市大多都是流动的,每个社区都有不同的规定,一般都是一周两三次的样子。我家附近有个自由市场,只有每周六开一次集市。集市所在的马路因为不是主干道,平常安静得很。马路很宽,中间有条很宽的停车带。可是到了周六就面貌全非,中间的停车道便被用来搭棚开市。
我搬到小马的公寓之前,他已经在这个区域活动了近二十年,几乎认识每一个店铺的老板。在他看到时间几乎在所有的人身上留下或重或轻的痕迹时,在他意识到皱纹、秃顶、啤酒肚已经变成当年风华正茂的青年人的如今的体态特征时,他会情不自禁地摸一摸自己的脸,惴惴不安地问我,“我大概也是和他们一样老的吧?”
也许小马在荷兰人的眼里长相真的是再普通不过,高高的个子,褐色的头发,蓝色的眼睛,所以尽管他十几年如一日的光顾一些商店、摊主,但是没有人记得他。可是自从我和他一起出现在市场后,他突然变得“耀眼”起来,几乎所有的他定期光顾的摊主都对他露出了老朋友一般的笑容。有一个卖日用品的摊主,年龄大约和小马相仿,有一次对他说:“她(这自然是指我)-真漂亮,你-真幸运。”这种羡慕并不仅限于口头,只要我有东西要买,他总会送我一些小东小西,比如护手霜、洗浴棉什么的。小马先是气愤,想自己光顾他如此之多年的光景,没得到过他半点额外的馈赠,而我仅去了数次,便有了VIP一般的待遇。可是摊主的赞美和艳羡的表情又似乎是他的兴奋剂,总让他充满热情地想要在这个摊子上买点儿什么。尽管我并不是总有什么要买,但他总是循循善诱地问我:“真的不需要什么吗?”
还有一家卖奶酪的店,因为他们销售低脂肪的奶酪而倍受小马的青睐。他忠实的就像不肯嫁二夫的旧式女子,从来没有一天背判过这家奶酪店的一家大小。我跟小马去了几次,安静地站在他的身边,有时候会用刚刚学会的荷兰语羞羞答答地请人家帮我秤奶酪。我想大概是因为我脸上总挂着甜美的笑容,女老板的“芳心”很快就被我俘获。我若一次没有同去,她便会问小马:“她呢?”
我们有时也要顺路去一家摩洛哥商店看一看的。里面有个“男同志”,举止雅致的像个女子,对待客人永远都是那么的温文尔雅。我也不知道为啥,就是愿意看到他细声细语地问“我应该为谁服务?”看他秤菜,看他算钱,看他打包,我有时竟会看的痴了。他每次看见我,都会冲我笑,老朋友一般,小马就会窃喜地附在我的耳边说“他认出我们来了呢”。我回他一个白眼,“被认出来很了不起吗?”店里还有另外一个年纪比较大的店员,很快发现我不会讲荷兰语,他便总是很友好地跟我讲几句,有让我练习一下荷兰语的意思,很有些像邻家的大叔。后来他又变成了一个检查作业的老师,每次都会问小马:“她的荷兰语怎样了?”小马把脸转向我,同问“你的荷兰语怎样了?”我马上诚惶诚恐地说“正在学习正在学习。”这个邻家大叔会马上鼓励我不要总是因为害羞而不肯讲话,告诉我要多练习,看看电视,读读报纸都会有助于学习的。我点头如捣蒜,为自己不能说荷兰语而羞愧不已。
走在这条不太长的市场上,我渐渐地有了家的感觉,因为这里热情而友好的人们。他们用他们的包容让我觉得温暖无比。他们没有因为我是个外国人而让我付双倍的价格,也没有因为我讲英语而让我难堪过。他们总是友好地问候我,耐心的对待我,给我温暖的赞美,给我温暖的笑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