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冒亦好》
两个星期前,终于发烧感冒,来美国十数年,第二次感冒到发烧。
扁桃腺发炎,101度,迅雷不及掩耳地袭击已婚多年有两个孩子并长期充当中流砥柱兼任领导群众老妈子司机老婆情人多项角色于一身的中年妇女一名。
浑身酸痛;头重脚轻,喉咙吞咽如生拉硬扯。
久违的感觉,虽然身体难过!
理由充分地翘班休假。不必看老板的马户脸;不必考虑今天的股市房价;不必关心时间早晚,早上不必爬起来操心孩子老公早餐上学功课钢琴舞蹈滑冰上班开会午餐晚饭等等一家大小事宜。
身如百般刑具加身,心里,轻松得爽。
一心一意地赖在床上,半夜,男人不断模你的额头,一会儿扶起来吃药,一会儿抱起来灌水,就是如厕,也有一双大手给你搀扶。
第一天二十四小时,和六个大小颜色不一格外柔软的枕头,一床丝绒被子,两条毛毯赖在床上。
偶尔接几个电话,林妹妹般千娇百媚状:病了,发烧,人难过。换得一摞嘘寒,简短结束电话,那叫一个温暖。
第二天二十四小时,101度下降为99度,继续腿脚发软。早上,不开电脑不上网,沐浴,带着肥皂香的睡衣及时裹上湿漉漉的你。
早餐,下楼吃男人十年里用十指可以计算下厨次数的,亲手熬的龙虾白米粥,其实嘴里因疾味苦,不是滋味,但胃里实在温暖。
大的小的一杆人等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窗外小雨,空气昏黄得宁静,翻出落满灰尘的书,才发觉,原来自己是爱读书的。
砖头样的名著成山,好厚好重,捡了《宋词解意》和《易经》,窝进床里的柔软。
一句“怎奈何一缕相思,隔溪山不断” ,把个宋人对伊人的相思别绪雀跃千年。愁楚也距离我咫尺,于是,整个清晨的阳光跟着古人伤秋。
周文王的《易经》好,读得人冷静,上下经六十四挂,不能参透其一二,反复读,想着孔子云:假我数年卒以学易,可以无大过矣。夫复何求,圣人这般论《易》,我当然崇拜得不能也不想释手。
人虚弱,换个姿势,躺下,头放在臂腕里,书仍握在手中。挂象读不懂,河洛搞不通,但哲学古老得有趣,于是翻看书中后半部分的易学数理分析,想求个究竟。今人把《河洛》与数学二进制、或然法、概率论、集合论、甚至群论相联系,读到这一刻居然生出慨叹,怎么年少潜读随机学的时候,教授没有开《易经》这门课?至少哲学系应该。
记起某友提示过,让我读读黑格尔的《小逻辑》。我从没读过,无论小逻辑大逻辑,但我忽然想问,相差千年的中西数理哲学,西人的概率论随机学和老祖宗的《易经》哪个更“不易”哪个更“变易”?哪个更“天数”哪个更“理数”?显然,我无解。
不想查考,很可能也无从查考。
罢了!
掩卷,又吃了两粒泰诺,身体明显比前日轻松。但心下决定,明天断要继续留家休息,难得的清静,身体的,心灵的,绝不错过。
空气变暖,小雨间歇。午餐的时候,先生打电话来,吃饭了没?吃药了没?多喝水,要吃水果。不要看电脑,反正股市大跌,该清的我已经清了,清不得的随他去。家务不要做,电视电脑不能看,电话也少接,你只管吃了便睡,睡醒了再吃,休息!
难道你要我像头猪?
是,能有机会做两天猪,大幸!
放下电话,太阳很高了,打开窗户,清新进入鼻孔。窗帘慢舞,与风调情。
感冒亦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