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周围的故事(片段)4 就先写到这儿了
一家三代
第三部:我周围的故事(片段)4
出门儿我正要叫车,三儿拦住我,指了指旁边儿一辆大奔说那是高帽儿的车,比早日
那奥迪可强多了。那俩妞儿见了大奔来了劲,嘴里哇哇的学着港台腔儿,我听着恨
不能拿压舌板上去让她们啊两声儿。结果俩妞儿还是上了高帽儿的车坐在了后面。
早日开着奥迪和三儿先走,我只能上高帽儿的车坐在了前面。
高帽儿边开边侃,说他正买房子,一次付清款子,不用按揭。我就问这按揭是什么
东西。高帽儿说按揭就是贷款。我还没明白就又问他贷款为什么不叫贷款非叫按揭,
高帽儿说他也不明白是往那儿按往哪儿揭,反正现在就是这么个叫法儿,估计可能
和的士这词儿一样,都是从香港来的。我想了想这词儿大概是英文MORTGAGE的广东
话音译,就给高帽儿解释了这个词儿在英文里的发音和在广东话里的发音,这一番
解释让后面那俩妞儿听得发愣,没想到这里坐着个懂洋码子的,不禁又哇哇了几次,
好像很惊奇的样儿。我心想如今电线杆子上到处都有一个什么新东方的学校招学生,
就连开出租车的司机都知道英文HOTEL叫猴儿跳,AIRPORT叫二炮,会洋码子的人在
京城这地面儿上不该是稀有动物了吧?想想这次回来最不适应的就是人们说话的味
儿变了,新词儿也特多,全学下来还真要些天才行。
高帽儿开车七拐八拐到了早日的餐馆,这是个街边小楼儿,一层是吃饭的地儿,楼
上是办公室,地下室装璜出来当歌厅。位置虽说不显眼儿,可看着外面儿停的车不
少,门口有块牌子上书四个大字儿:免费擦车。我们停好车刚走到门口儿,就见一
个身上斜披大红彩带的小姐出来拉开门儿,又操着南方口音儿的普通话问:先生几
位?身后俩妞儿抢在前面儿说是老板的朋友,小姐听了忙领着我们往里走说老板在
纽约厅等着呢。高帽儿叮嘱开门儿的小姐说:可别给我擦车啊,你们那泥了巴叽的
破布不叫擦车,那叫沙布蹭漆!我边走边看过道儿两侧那些单间儿的名号,基本上
是涵盖了全球所有最著名的大城市,什么巴黎厅,柏林厅,东京厅的。听见各个单
间儿里传出的劝酒声儿和酒后的大笑声儿,就知道早日的生意不错。
进了纽约,看见这屋子其实不大,一张大圆桌子占了大部分空间,有张长沙发靠窗
台儿下摆着,早日招呼我们坐定,俩妞儿坐在早日身旁一边儿一个,我挨着三儿和
高帽儿坐下。这时酒菜就上来了。看来早日挺大方,第一道就是龙虾生吃,大龙虾
刨出来的肉一绺绺的趴在冰碴子上。早日让服务生开瓶XO,三儿说他还是掰瓶小二
的好(小瓶二锅头),高帽儿一听就说还是干脆一块儿开一瓶儿老二得了,说完看着
那俩妞儿哈哈大笑。
酒满上后几个人碰杯,都是一干而尽。我问早日什么时候干这个的,他说一直就干
这行。开始是卖羊肉串儿,后来有了个定点儿卖韭菜馅儿饼和小米粥,然后慢慢地
不断扩大。这个地方是半年前才盘下来的,生意不错,来吃的人挺多,看中了他这
儿的实惠。说话间又上来了几个菜,我一看是一盘儿小红萝卜鲜亮亮的,还有一盘
儿是巴掌长的小黄瓜,也是水灵灵的奔儿绿。高帽儿伸手抓过来一根一边儿蘸甜面
酱一边儿说他就爱吃这种人工流产的黄瓜。早日就说这玩意儿不便宜,没长大就给
揪下来,进的价儿是普通黄瓜的四倍。他说真正赚钱的还是楼下的歌厅。那儿的酒
水钱来的容易也省事儿。
吃喝间三儿说当年早日约他一块儿干,他没敢辞职出来。那会儿他们厂子还不错,
不想冒险出来闯,看来真是撑死胆儿大的饿死胆儿小的。如今厂里也不行了,工资
发着都困难,多亏他媳妇儿那儿还行,他也就安心管管儿子,家住的地儿离厂子近,
接送儿子上学都是他的事儿。我听着三儿说他自己的事儿觉得挺怪,想当年一块儿
和高帽儿抡棍子打架的时候他可不象现在这样萎缩啊。我这儿正想着过去三儿的样
子,早日开口说三儿那儿子不得了,虽说三儿两口子文化不高,可人家这儿子现在
是重点小学重点班的前三名,将来也是上大学出国的命,比开餐馆儿可有出息多了。
听了这话,我看见三儿的脸上露出了些得意,筷子挟菜的力度也加大了。
听人家说孩子的事儿,高帽儿就问我下一代有着落了没,我苦笑着说,老婆都没了
上哪儿去找下一代啊。高帽儿说没有也好,省心。他说自己那儿子比人家三儿的儿
子可差远了,六门功课五门儿不及格,唯一及格的就是那体育,为这孩子两口子老
吵架,要不是看在当年一块儿吃过苦的份儿上肯定得换一个。三儿说可别瞎换,他
自己觉得还是能凑合就凑合的好,像他现在一个人飘着也没劲。高帽儿转头看了看
早日又瞄了几眼那俩妞儿,说像他这一边儿一个还能没劲?俩妞儿听了笑着直往早
日身上靠。
吃饱喝足,我掏出刚买的雪笳,每人点上一支,高帽儿抽了两口说这玩意儿怎么抽
着跟当年那工农差不多啊,我说你就当工农去抽不就得了嘛。烟一冒,俩妞儿顶不
住就先去了楼下的歌厅。早日看看我们吃喝的差不多了,就起身带我们往楼下走。
跟着他刚走到楼梯口儿,就听见有音乐声儿传上来。越往下走声儿越大,还有灯光
闪个不停。我就扯着嗓子问这歌厅怎么成的厅了。早日说他这儿每隔两个小时有十
五分钟的蹦的时段,包房里的客人都出来蹦,蹦出一身汗再回去接着唱。这个办法
特好,吃喝完了蹦蹦,就能喝地更多,他的钱也就来得更快。今儿的包房都是人家
早就订好了的,没办法,我们只能在大厅坐坐。刚坐下来,蹦的时间结束,人们又
纷纷回自己的包房,大堂立刻安静了许多,闪灯也不再晃眼,我这才觉得喘过点儿
气来。
时间过地快,聊到后来四个人都已喝了个半晕,三儿惦记着家里就说要走,我也得
回去和公司总部联系,就搭了伴儿和他一块起身。高帽儿和早日见我们要走就说开
车送我们,我说喝成这样儿了还开车上街,那不是找事儿嘛。我就出门儿就在门口
儿拦了辆夏利先送三儿回家。一路上三儿不问别的,就问国外的生活,特别是上学
的事儿,什么奖学金多少,租房子要花多少,吃东西贵不贵,我琢磨着三儿是真动
了心,非要他儿子长大后出国留学不成。临分手时我就对三儿说,好好带儿子吧,
将来出国留学当个博士。三儿笑了笑说那就看他将来的造化了。
回办公室的路上我让司机在南池子停车,下了车沿着长安街往前溜达,想清醒清醒
自己。夜晚的北京挺舒服,洒水车过去,马路上湿漉漉的,亮亮地反着光。自己走
在街上才想起三儿说过的话:一人儿飘着没劲。
老五于旧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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