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录注册
社区应用 最新帖子 精华区 社区服务 会员列表 统计排行
主题 : 都赶上了-葛优全家趣事
lotus 离线
级别: 论坛版主

显示用户信息 
楼主  发表于: 2005-09-13   

都赶上了-葛优全家趣事

BY 施文心(葛优妈妈)


母女写父子 葛优全家趣事——


“老嘎”“小嘎”的由来

  “老嘎”是葛存壮的简称。他的老友和老同事都叫他“老嘎”。我先前叫他全名。结

婚以后,再叫全名觉得有点生分,怎么叫呢?那时,我觉得革命队伍中互称老某、小某,

都显得豪爽亲切,干脆也就称他“老嘎”吧。写书的时候,很自然地就完全应该称老嘎。

  至于“小嘎”,是葛优的小名,是随他爸爸老嘎的名字来的。从小到现在,我和他

爸,还有看着他长大的叔叔阿姨们也这样叫他,我写起来也很顺手。

  至于为什么不叫老葛而叫老嘎?那是他在大连拍摄影片《六号门》时,当地人问他姓

什么。
  他说:“姓葛。”“什么葛?”“诸葛亮的葛。”“哦!诸嘎(葛)亮的嘎。”大连

人就称呼他为“老嘎”。剧组里的同事们也随着叫他老嘎,葛存壮的名字就演变成老嘎

了。
  
  葛优是一个早产儿,降生在天坛医院妇产科。出生时不足五斤,脸上皱皱巴巴,像只

丑小鸭。

  我从小身体瘦弱,成人后又患有神经衰弱,经常失眠,食欲差,全身乏力。1956

年夏天,我的体重已降到79斤(身高1·62米)。领导关怀,让我到北戴河海滨去疗

养。回来以后,觉得精神好些。不久,竟然发现怀孕了。这时,老嘎和我结婚已将近一

年。对于孩子,我本无所谓,甚至怀疑像我这么弱的身体能生孩子吗?但一旦发现怀孕,

却也有些意外惊喜。老嘎特别喜欢孩子,看到同事们的孩子,总要去逗逗,玩玩。现在自

己也要做爸爸了,格外高兴。

  我的肚子慢慢鼓起来。婴儿在腹中开始踢腿伸胳膊了。像所有的准爸爸一样,老嘎把

耳朵贴在我肚子上听孩子的心跳,摸摸孩子踢动的拳头和脚丫。一副很陶醉的神情。他

说,等孩子出生,他要什么,我就给买什么。他要天上的星星,我也给摘下来。

  我把母亲从老家接来,准备请她帮我带孩子。她那年五十岁,虽已是老年人,但身体

还健康,而且毕业于师范学校,有文化,懂卫生。我是独生女,母亲生我以后再没怀上孩

子,因此对孩子特别稀罕,珍贵。

  一切就绪,就等着宝贝孩子降生了。

  当我挺着不很大的肚子走在街上时,我感到了做女人的骄傲,做母亲的自豪。那时我

胃口特好,从没有什么恶心呕吐的反应,失眠也不治自愈了。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离预产期还有两个来月的一天晚上。半夜两三点钟,我突然肚

子疼,阵阵宫缩。和我一屋的同事老白和我母亲连忙叫出租车送我去医院。

  大夫检查后,没说什么,留我住院保胎。

  第二天清早,老白到剧团宿舍把老嘎从睡梦中叫醒。怀孕后期,为了避免上下班的劳

累,我一直住在西单舍饭寺单位宿舍,老嘎仍然住在小西天的家。他立即叫辆出租车赶到

医院。医生和他谈话,说我身体太弱,胎儿太小,估计只有三斤多,而且可能是胎盘前

置,难产,看来母子难保。最后问他,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老嘎愣住了,不假思

索地回答:“我两个都要。”医生还是逼着他回答,究竟要大人?还是要孩子?老嘎沉思

良久,痛苦地说:“那就只好保大人了!”





 老嘎来看我,强装笑脸,嘱咐我好好卧床,千万不要乱动。

  他仿佛跌入万丈深渊,幸福、欢乐都离他远去。他偷偷掉泪,独自度过了多少个忧心

如焚、焦虑、煎熬的日日夜夜,而我却浑然不知。

  在家里他坐立不安,突然感到我会发生不测,便立即叫出租车从小西天直奔天坛,完

全不顾车费的昂贵。

  病情被隐瞒了。我无忧无虑地躺在病床上,等待着,想像着做妈妈的喜悦。不久,我

被移到了待产室。在那里,不时听见产妇撕心裂肺地惨叫,尤其在寂静的深夜,令人毛骨

悚然。我却比较安心。由于读了一些宣传“无痛分娩”的小册子,我懂得,分娩是一件正

常的生理活动。一般的动物生产时并没表现出多大的痛苦。人类是被母辈的传说吓坏的,

受精神因素影响所致。

  终于有一天,轮到我进产房了。提前破水,对分娩很不利,但我不明白,并不在意,

也不紧张。我在产床上躺了一天多。枕边放着老嘎给我送来的巧克力、糖和饼干、蛋卷,

心情很松弛。

  到了下午三四点钟,开始宫缩。正好那时老嘎来看我,他看见护士们进进出出,手里

端着装满鲜血淋漓的药棉、纱布等杂物的盘子,心立刻就跳到了嗓子眼儿,想,一定是我

出事了。一见护士就追问。其实,我真没事。正好护士出去时,门没关严,留了一条缝,

我头冲外躺着,忽然看见老嘎站在门外,便仰头对他笑笑,这时他心里才放松了一点。又

过了一会儿,我们的儿子平安降生了。我觉得不疼,一声也没哼。可能是儿子心疼妈妈

吧,他长得太小了,但很有劲,很容易地就冲出了妈妈的怀抱,冲到了这个缤纷的世界

上。我不记得听见他的啼哭。医生告诉我,一切顺利。孩子虽然小,只有2400克,但

是是健康的。那天是1957年4月19日。我们的丑小鸭就降生在天坛医院。天坛是皇

帝祭天祈福的地方,也给我们的儿子多多地降福了。

  多年来,我一直认为天坛医院就在天坛公园里面,所以才会产生这样的奇怪念头。直

到最近,才明白天坛医院距离天坛公园还有一段路呢。

  护士用车把我推回病房,老嘎手里提着一袋鸭梨跟在我身边。我觉得又冷又渴,躺上

床后对他说,给我削一个梨吃吧。那只大鸭梨又甜又脆,汁水又多,特别解渴。后来才听

人说产妇要忌食生冷,怎么能刚生完孩子就吃这么凉性的水果呢。可那只美味的大鸭梨也

没让我落下什么病。

  谁能想到这只丑小鸭

  有一天也会变成白天鹅

  儿子真是名副其实的丑小鸭,皱皱巴巴,满脸褶子,像个小老头,小得可怜。每当喂

奶的时候,护士把装着一排婴儿的车推过来,送给每一位母亲。婴儿一个挨一个放着,都

在“哇哇”大哭,就像是推来了一群聒噪的青蛙。只有我的儿子不会哭,他只是微微翕动

着小嘴,那么弱小无助,令人心疼。我没有奶水,他也不会吸吮。邻床的孩子们都吃饱

了,睡着了。我的儿子却怎么掐捏他的耳朵和人中也弄不醒,只能是饿着来又饿着走。再

让护士给他喂牛奶。
  
前后住了一个月医院,我们回家了。

  回到家,刚把孩子放到床上,他便哭起来,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母亲当年生下我就发

高烧生病,也不会带孩子。我们全家三口站在啼哭的儿子面前束手无策。这时,邻居一位

朋友走过来,给儿子打开包,原来尿湿了,儿子难受。她熟练地提起儿子的两只脚丫给他

换尿布,那两条腿瘦得像鸡腿,只有皮包骨,可怜极了。换干净了,儿子舒服了,才不哭

了。这时我们发现儿子的小屁股被淹了,红红的。我们听了朋友的意见,每天给儿子多换

尿布,用纱布蘸香油贴在小屁股上,还用电灯光照,总算治好了。

  一间房,四口人住不下了,老嘎就每晚到剧团的活动室乒乓球台上去睡。直到后来给

我们调了两间平房,他才回了家。

  朋友们都来看望祝贺我们的小宝宝。都说太瘦了,要好好带。有的人背后偷偷说,这

么瘦弱,能养活吗?!

  我却从来没失去信心。照着《苏联妇女》杂志上的指导,一份牛奶两份水的喂法。那

时没有冰箱,怕牛奶坏,每天要烧开几次,再用冷水拔上。晚上喂奶时,用酒精灯现烧牛

奶,孩子等不及,饿了就哭,等奶烧开了,又得给降温。温度合适了,孩子早哭累了,又

睡着了。

那些日子,可苦了我母亲。每晚得起来两次烧奶。

  孩子满月了,还不如人家刚生出来的孩子胖,仍然是满脸皱纹。唉!谁能想到这只丑

小鸭有一天会变成白天鹅,竟成了戛纳影帝呢。

都怪我本本主义,一份奶两份水,那么稀薄,怎能喂饱孩子呢?后经医生指点,才增加到

一半奶一半水,以至最后喂全奶。孩子渐渐壮实起来,四个月以后,添加了辅助食品、蛋

黄和米粉,孩子越来越像模像样了。半岁以后,姥姥给煮稀粥、面条和猪肝、肉末。孩子

长得不比同龄的孩子差了。这一切都得归功于姥姥。

  到现在,小嘎的体质差,神经衰弱,在摄制组老犯困,都得归罪于我这个不称职的母

亲。
  过第一个儿童节时,一位朋友给儿子拍了一张照片。这时他只有四十天,仍然不胖,

但很精神,看照片上眼睛多么有神,瞪得大大的。
  
  孩子该报户口了,取个什么名儿呢?

  老嘎难忘那令他度日如年煎熬的日子,他说取个名字叫“忧”吧,我想,也好。还可

取义于范仲淹的名言:“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就这样定下来。我们的户

口本上落下了儿子的大名:葛忧。

  叫什么小名呢?葛存壮在剧团里都被称呼为“老嘎”。那么,儿子就叫“小嘎”吧。

  因为母亲要帮助家委会洗衣组记账,我们便决定送儿子去北影托儿所。

  那时,他还不到三岁。我们是硬着心肠送去的。开始,他懵懵懂懂地被留在了儿童游

戏室,趁他还没明白过来,我们赶紧溜走了。过了大约半个小时,我们又偷偷回去看,只

见儿子含着眼泪正在玩滑梯呢。

  有一天,北影厂党委书记陈昭到托儿所去视察。看到了孩子名牌上“葛忧”两个字,

颇感奇怪。他说:“为什么叫‘忧’呢?不好。我给改一改吧。把偏旁改为单立人,就是

‘优秀’的‘优’。”是啊!美好的社会主义日子,还忧什么?这时老嘎对小嘎出生时的

担忧已渐淡忘。我觉得“优”也挺好,我们便同意了。

  葛忧变成了葛优。没想到“优”字巧合古代演员被称为优伶的意思。更没想到后来葛

优竟成了明星,是不是冥冥中真有天意呢?
 
我们那个年代,很少有日托的托儿所。都是星期一早上送去,星期六晚上接回家,只

能在家待一天多点。还没跟父母亲热够呢,就又要走了。现在想来,真有点不近情理。总

是星期六接回来是笑眯眯的孩子,等到星期一早上送回去就是哭啼啼的。孩子们都不愿去

托儿所。有些孩子星期一早上赖着不肯走,家里有爷爷奶奶的,父母也就妥协了。可是,

我们都很坚决,从来不许孩子在家赖一天。星期一早上,不肯走,哭着闹着也要强塞到儿

童车里去。我们认为不能让孩子养成“逃学”的习惯。有一次,我送儿子去托儿所,送到

以后,他抓住我的衣服不让我走。我又陪了他一会儿,我说星期六早点来接你。但他说什

么也不放手,不哭,也不说话,就是不放我走。我急了,还要上班呢,掰开他的小手走

了。我不知道留给他幼小的心灵里妈妈的形象是怎样的无情狠心。

  小嘎在托儿所是一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孩子,特别是刚去不久的时候,是挨欺侮的对

象。后来有一天,跟我们同院住的一位同事跑来愤愤不平地跟我说:“你儿子老打我儿

子,你得管管他。”我心里暗喜,我的儿子也敢于反抗了。其实他儿子比我儿子稍大,身

体也壮,我想可能是物极必反,老挨别人打自然也就学会了打人。我读过一本苏联的小册

子《怎样做母亲》,其中讲到,如果孩子挨打了,要教他还击,不能老是退避,不能做懦

夫。我把这观点讲给我那同事听,她很不高兴,认为我袒护儿子。这事以后也就不了了

之。托儿所离得那么远,我怎么去教育他?再说,也不过三四岁的孩子,打打闹闹也是常

有的事。到今天孩子们都是四十几岁的人了,我那同事现已作古,她的孩子在美国取得博

士学位,在那里定居。回想起来真令人无限感慨。
  
  三年困难时期,全国人民都体验到了挨饿的滋味,孩子也不例外。

  有一个星期六下午,我们照例把儿子接回来,随便问问他晚饭吃的什么。他说:“吃

的粥和包包。”问他吃了几个包包,他说吃了一个。又问他吃饱了吗,他说:“老师说我

不吃了。”听了这话,我心都痛了。孩子吃饭也要限量啊!不管怎么样,托儿所还是受到

照顾的单位,还能配给牛奶、鸡蛋、肉类等,比在家里还是要强得多。那时每人每月才发

给一张肉票,只能买二两猪肉。够谁吃啊!如今,满街的猪肉、牛肉、鸡蛋、肉鱼、

虾……瓜果蔬菜,应有尽有,往事真是不堪回首。

  夏天,托儿所传来了好消息,可以带孩子们到北戴河海滨去避暑。那里,北影厂有几

幢很好的房子,够孩子们住的。而且孩子们可以受到特别优待,食物上尽可能照顾。海边

空气好,又可以游泳,日光浴。真是太幸福了。

  也不记得是住了一个月还是两个月,孩子们要回来了。老嘎和我,还有一大批做父母

的,都到火车站去接孩子。我们想像一定是一个个晒得黝黑、活泼、健康的孩子回来了。

可是,只见儿子眼睛发炎肿了,身上被蚊子咬了好多包,头上还贴着纱布。赖不叽叽的,

不哭也不笑。脚还有点崴,像个伤兵似的。老嘎一把抱起来,真心疼啊!怎么会是这个样

子呢?
  
  第二年暑假,孩子们又去北戴河避暑。其实主要是因为那里能吃到北京买不到的营养

食品,我们仍然高高兴兴地送孩子去了。十几天以后,忽然把小嘎和另几个孩子送回来

了,因为他们出麻疹了。麻疹好像是孩子必过的一个关,那时还没有预防的疫苗。高烧,

然后全身都出现红色的疹子,最怕的是受凉后并发肺炎什么的。高烧,孩子也吃不下东

西。就在床上,扶他起来坐便时,那细瘦的腿都打哆嗦。就在这一次生病,我才发现,儿

子由于缺钙,胸部发育不良,已经形成鸡胸。
 




唉!自从交给了托儿所,也不在家洗澡,我们都没有发现。为这事,我一直自责内疚。那

年代,我们都是一心扑在工作上,老嘎一年大约有几个月在摄制组拍戏。我也经常出差组

稿,自顾不暇。对孩子实在是没有尽到做母亲应负的责任,以至于他到现在体质仍然较

弱。

  托儿所的孩子们都愿意让阿姨亲亲,特别是女孩子,男孩子比较少。听说我们的儿子

也喜欢让阿姨亲亲。但是,阿姨究竟不同于母亲。孩子们自从入托,一年只有52个星期

日和父母相聚。三五岁的孩子,一年只有52天能得到父母的爱抚,他们对亲情是多么的

饥渴!

  托儿所的阿姨都喜欢小嘎。到现在,四十几岁的小嘎见到她们还是有礼貌地叫她们

“阿姨”。好几位“阿姨”都对我说过,小嘎好,大明星了,见她们都叫。不像有些孩

子,见了你理都不理。你叫他,他反而说:“我不认识你。”
  
  小嘎长到七岁,该上小学了。小学是基础,俗称开蒙,一定要选一个好学校。现在的

父母不惜重金赞助,把孩子送到著名的学校去。我们当时也有望子成龙的思想,想把孩子

送到好学校去。那时我们住的厂宿舍在小关,实际上是农村,附近有一所药王庙小学,多

数学生是附近的农民子弟,师资水平不高。为了孩子上学的问题,有些同志甚至又搬回小

西天老旧的平房宿舍去了。我们找到了一位同事的爱人,她是新街口八道湾小学的校长。

这个学校教学质量比较好,是全日制的。当时,我们认为半日制学校不好,孩子上半天学

玩半天哪里行。现在才知道,欧美国家的小学开始都是只上半天学,老师也是跟孩子们做

游戏开发智力,跟我国的教学方法有很大的不同。

  从小关到新街口八道湾,需要五点半就起床,吃早点,然后从乡间小路步行到18路

车站上车。这一段路,大人走需要15分钟,小孩走就可想而知了。搭18路车到地坛

后,还要转一次车,才能到新街口。八点钟前赶到学校上课。我们还有两个同事的孩子也

和小嘎一同去。有一位孩子的父亲每天早上骑车送孩子,前面放一个,后座放一个。送到

车站后,再回头接另一个,小嘎说他都能听见那叔叔喘气的声音。就这样,小嘎开始了每

天艰苦的行程,从无怨言,没有诉过苦。冬天,在朔风中只见他穿着深蓝色棉猴,小小的

背影踽踽远去,做父母的虽然心疼,但觉得这一切都是为孩子好,是为孩子的未来着想。

不论寒冬酷暑,孩子们走啊,走啊,直到文化大革命,学校停课闹革命为止。
  
  文化大革命中,我们都响应号召,积极闹革命,打派仗。不像有些深谋远虑,有远见

卓识的家长,在家里自己给孩子补习功课。我们是完全放任自流了,孩子乖,我们还是比

较放心的。8岁,也还不到串联闹革命的年龄。有一天,小嘎回来跟我们说,他看见一群

大孩子打一个老地主,把那老头子的头都打出血来了。我们告诉他别跟着去打人。他说他

没有打,只是跟着看。

  有时候,老嘎在办公室印材料,让小嘎帮着翻篇。小嘎虽然不很乐意,因为耽误了他

跟小伙伴们的游戏玩耍,但还是跟着爸爸去义务劳动。
  



想想,我们真是太痴迷,太愚昧,所有的时间都用去写大字报,看大字报,毫无意义地坐

在一起没完没了地议论,车轱辘话来回说。听小道消息,激动,热血沸腾。多么宝贵的光

阴就这样耗费了。

  我们的小女儿佳佳每周照常去托儿所,有些父母都让孩子留在家里,我们却仍然坚

持。那时正值红卫兵全国串联,都上北京来了。公共汽车挤得要命,如果生活能够重复,

时光倒流,我一定要把孩子们放在身边,教他们读唐诗宋词,给他们讲安徒生童话,讲美

人鱼的故事。唉!一切都荒废了。徒唤奈何!

  小嘎想,他要是成了电影明星,

  也要像田方那样平易近人

  军工宣队进厂了。

  他们宣布的第一条纪律是所有的职工必须集中到厂里住,各部门编组,分男女宿舍。

各家的孩子自己安排。

  我们便把小嘎托付给邻居马验秋家。他们家有三个男孩,平时和小嘎在一起玩,也算

方便。女儿还在托儿所,不用我们管。

  当时,我们都住在大食堂楼上,开饭的时候,小嘎便过来,先排队等我们一同吃饭。

就在这一段时间,有一天,小嘎排队买饭时,碰到我们的副厂长、电影表演艺术家田方排

在他前面。田方看见他就说:“孩子你先买吧!”田方平易近人的品格给小嘎留下了很深

的印象。他后来回忆时常提起这件事,他想他要是成了电影明星,成了名,也要像田方那

样朴实,不摆明星架子。

  如果就这样过下去,我们每天能见到小嘎,他又乖,不生事;每周佳佳回来一次,依

旧住托儿所,日子也还能应付。但不久,我们全厂搬到了北太平庄,换到原测绘局测绘学

校的校址。

  小嘎和佳佳守候在窗前,一高一矮,像两只嗷嗷待哺的小燕

  我们依然集体住,除了休息日,不准回家。偏偏这时,小女儿佳佳七岁该上小学,离

开托儿所回家了。那时当哥哥的小嘎自然担负起了照顾妹妹的责任。他又怎能担得起这个

责任?那时真是“有家不能归”。好在我家的住房紧挨着食堂,每天三顿饭开饭时。小嘎

和佳佳守候在窗前,一个高,一个矮,佳佳的脑袋刚刚够得着窗户,两张脸蛋上那期待的

表情,像两只嗷嗷待哺的小燕。看见我们,小嘎便把饭盒用绳子放下来,那是有提手的三

层饭盒。我和老嘎买了饭菜,再把饭盒拴在绳子上,让小嘎提上去。老嘎还在绳子上拴上

一些扣子、铃铛等小东西,怕孩子忘记了,摇动绳子时,他们就听见了。现在想起来,心

里还酸酸的。可那时,人们的感情好像都麻木了。

  经过再三请求,领导总算同意我回家住,照顾孩子。晚上批斗会结束后十点钟回去,

早上六点半按时到厂参加早操。早上我怕迟到挨批,总是紧紧张张地把女儿叫醒,帮她穿

衣准备上学用具。有一次,我照例把两个孩子都叫了起来,收拾停当。再看表,哎呀!看

错了,足足提前了一个小时,两个孩子蔫蔫地坐在床边,还在打盹。

  我们对12岁的小嘎说,我们要到很远的地方去,你要好好照顾妹妹

  有一天,突然军宣队领导宣布,除了拍样板戏的剧组以外,我们全厂职工都必须到五

七干校去。各人的家务事,如照顾老人、孩子的问题,自行解决。启程的时间就在春节

后。至于在什么地方,暂时不宣布,大家做好思想准备,要到比较远的地方去。
  





老嘎和我都傻了。

  小嘎十二岁,佳佳七岁。托付给谁?

  我俩在北京没有一个亲戚。朋友呢?和我们的命运一样,文化部的五七干校在湖北咸

宁,知识分子都自顾不暇,有谁能收留我们的这一双小儿女?我们对小嘎说,我们要离开

家到很远的地方去,你和妹妹得自己照顾自己,特别是你要好好照顾妹妹……

  小嘎听了,转过身去掉泪抽泣。他才十二岁,没有离开过父母,突然需要他完全独立

生活,并且还要照顾不懂事的小妹妹,他瘦弱的肩膀怎能扛得了重负?小嘎内向的性格从

小就显露出来,我从来没听见他大声哭闹过。

  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突然想起我家楼下住有一家工人老吕。老吕是置景车间的木

工,看上去年龄比我们稍长,挺忠厚老实的样子。他家有四个男孩和小嘎年龄相仿,他的

妻子是家庭妇女,当然不会去五七学校。托付给他家岂不挺好?可是平时我们素无往来,

都没互相说过话,对他们毫不了解,吕嫂的脾气怎么样?唉!哪还容得我们挑挑拣拣!人

家能接受你就是万幸了。也没有时间多想,我们就冒昧地到老吕家去了。听完我们的请

求,他们二话没说就答应下来。这样,孩子有了依靠,我们的心才落到了心窝里。对老吕

家的帮助,我们永远感恩不尽。

  
  能从事自己理想的工作,那是人生最大的幸福。当初老嘎进文工团,虽然经过一次次

挫折,最后总算如愿以偿了。

  儿子寻职的道路也是颇费周折的。

  1976年春天,小嘎从北医附属高中毕业后到京郊昌平县兴寿公社香屯大队去插

队。实际上,知青下乡的运动这时已近尾声了。1978年恢复高考,学生们都跃跃欲

试。各单位也纷纷到农村去招工。

  小嘎回来跟我们商量,何去何从。我建议他参加高考。在我心目中,现代青年必须上

大学接受高等教育。我曾经逼着他坐在那里给我写出一篇分析某部影片的文章。他磨蹭了

半天,一个字也没有写。最后他突然提出来要当演员,这太出乎我们的意料了。我们的儿

子长得不丑,可也不漂亮。你说怪不怪,老嘎和我的眼睛都是双眼皮,我们的女儿、他的

妹妹也有一双大大的漂亮的眼睛,偏偏他却是单眼皮,这就逊色不少。当然那时他的头发

还是很茂密的。个子嘛,1·78米,还算高个儿。总之,不是个英俊小伙子,也没听他

唱过歌。就连在幼儿园过儿童节表演节目时,也没见他出场。只有一次,集体哑铃操,他

站在最前排中间。老嘎和我坐在观众席上,眼巴巴地看着儿子表演,总希望他能和我们交

流一下眼神。谁知他竟然从头到尾都把头别向一侧,绝对不正视前方,好像我们不存在似

的。

  当小嘎成名后,许多来采访我们的记者总喜欢问,小嘎小时是不是爱唱爱跳、活泼聪

明?在他们心目中,似乎小嘎可能从小就显示出非凡的表演天才。我们只能回答,他小时

候是个非常平常的孩子,比较内向,很腼腆害羞。记得1958年我下放农村,那时他只

有八个月。等到我回来时,老嘎和我妈妈抱着小嘎来火车站接我,小嘎戴着一顶大盖帽,

变得白白净净,秀秀气气,和我想像中完全不一样。
  



我走的时候他只会坐在那里发出“唔唔”的声音,皮肤还显得比较黑。现在我简直都不认

识了。老嘎和姥姥让他叫“妈妈”,他耷拉着眼皮,看都不看我。这时他已经一岁半了。

我是独生女,我母亲对这个外孙宝贝得什么似的。

  小嘎小时候淘气吗?可以说是蔫淘。有一天我们都在隔壁屋里聊天时,发觉孩子不见

了,到那屋去找。姥姥大叫:“哎呀,你们来看呀,看他在干什么。”我们一看,原来他

把鱼缸里的小金鱼捞出来放在炉子盖上烤呢。那时取暖是用蜂窝煤炉。那小金鱼还在蹦,

但已经没救了。

  小嘎也会发脾气。有一次不知什么事惹恼了他,我们回家看见房间的地上摆了许多原

本在书桌上的东西,像墨水瓶呀,钢笔呀,笔记本呀,笔筒呀,书呀什么的,但还都完好

无损,摆放得均匀整齐,令我们啼笑皆非。可见小嘎发脾气也是很温和的,他不会真的摔

东西,把爸爸妈妈的东西放在地上,就是小小的报复了。

  
  现在,儿子居然要接父亲的衣钵,真不敢相信。那时,文革后,“四人帮”被粉碎,

文艺复苏,一些文艺院校开始招生。开始是电影学院表演系招生,小嘎准备报考。老嘎虽

然认为儿子没戏,但也不愿挫伤他的积极性。还请北影演员辅导了朗诵,嘱咐了几句应该

注意的地方。当时,电影学院的考官们老嘎都认识,但他没有去拜访,更别说送礼什么

的。那个年代还没有这些陋习呢。老嘎觉得那样做太让人为难,何必呢,顺其自然吧。结

果小嘎考完回来说,进去七八个人,做一个什么小品,稀里糊涂还没待他施展才能,就出

来了。其实那就是第一关:目测。小嘎没有什么让人注意的特点。第一试就刷下去了。这

也是老嘎和我意料中的。

  接着小嘎又考了青年艺术剧院。那时正值周总理去世,天安门广场群众自发悼念,情

绪高涨激昂,小小的白花缀满了周围的树墙,成千上万的群众演讲,朗诵诗,上下呼应。

那情景非常壮观。小嘎当然也参与了这些活动。那天考试时,考官让他来个即兴表演。他

便以“悼念周总理”为题,顿时泪水滂沱,不可收拾。考试又失败了。老嘎分析说,这叫

“失控”。演员既要能表达感情,又要能控制感情。否则,谁还不会哭呀?哭得收不住

了,还怎么表演呀?
  
  有一天遇见于蓝。她告诉我,现在实验话剧院正在招收学员,你可以让孩子去试试。

好心的于蓝主动打电话过去介绍了小嘎的情况,还辅导了小嘎的朗诵。老嘎也来劲了。他

一想,陈强和实验话剧院的同志们熟,便到处找陈强。那天陈强正在开会,他把陈强叫出

来,让他给话剧院的朋友打电话。陈强也没闹明白是怎么回事,稀里糊涂地就按老嘎的意

思打了一个电话,请考官们关照小嘎。这回,有这么多延安鲁艺的老表演艺术家保驾,该

稳操胜券了吧?

  小嘎去了。听他回来说,有一项形体测试,不会舞蹈的考生可以做体操。考官让他原

地跳高,可能是看看弹跳能力吧。

  这一次很幸运,居然通知小嘎参加复试。看来也可能是看在于蓝、陈强的面子上吧。
  



小嘎回来叙述了复试的经过。

  台上,一位女生正在表演名为《等待》的小品。她在一个地方徘徊着,不时看着手

表,似乎有些焦急地在等待。

  台下,考生们和考官都在观看。忽然,考官对坐在他身旁的小嘎说:“你到台上去,

用双手捂住她的眼睛。”

  小嘎从后台走过去,一面走一面擦手心里的汗,他觉得手上有汗捂女生的脸不礼貌。

然后,他果真走上去,从背后捂住了女生的眼睛。那女生问:“谁?谁呀?”小嘎一声不

吭,捂住就不撒手。他只知道考官让他捂住眼睛,下面该做什么,考官没说,他也没想。

最后女生挣脱了,问他:“你是谁?你要干什么?”小嘎尴尬极了,站在那儿不知道该怎

么办。那女生接着就骂他:“臭流氓!混蛋!”最后,小嘎好不容易蹦出一句话:“认错

人了!”

  我听完以后大笑,想到他当时的尴尬样,觉得实在可笑。

  老嘎说,人家考官在考你的应变能力。你走上去的时候,就应该想,我是她的男朋友

或是兄弟什么的。怎么能傻在那儿?还好,最后还补上了一句“认错人了”。

  看来,多大的后台还是保不了驾,还得看自己的实力。现在有些青年男女迷恋演员这

一行,总以为有个名人推荐就行,其实并不是这样。

  
  考了很多地方都没有希望,小嘎就准备回村里继续喂猪。可就在临走前的晚上,一位

叔叔过来说,全国总工会文工团要招收学员。小嘎决定留下来再考一次。

  这是最后一搏了。

  父亲看见儿子这么执着,不忍心再坐视不管了。于是也积极行动起来。

  老嘎告诉小嘎,做小品一定要做你有亲身体验的东西。问小嘎,你在农村三年,体会

最深的是什么?

  小嘎在农村插队,做过翻地、挖沟、浇水等农活。但干得最多的是养猪。他当了两年

多猪倌,学会了清早四五点钟起来煮猪食、喂猪、接生,还会给猪注射防疫针等等。小嘎

从小喜爱小动物,对猪也很爱护,所以活儿干得很耐心,很忠实,很出色,在村里还曾经

被评为先进青年。他跟我们讲过,别看那猪平时老老实实的,有时也很凶,生人去动它的

小崽子,会一口咬来,咬得你鲜血淋漓。

  小嘎对爸爸说,那就是喂猪呗。就这样,老嘎帮助儿子编了一个养猪的小品,表现小

嘎半夜起来给猪喂食,他提了一桶猪食倒在猪槽里。小嘎怕小猪吃不着,先把大猪轰开,

让小猪先吃……

  小嘎的这个小品表演得生动朴实,得到了考官们的赏识。小嘎说:“别看台上没有

猪,可我的眼睛里有猪。”

  老嘎还向他的老战友们求援。

  配音表演艺术家张桂兰给小嘎辅导了一篇朗诵。小嘎自己选了一篇散文,题目是《一

张鲜红的请帖》。内容是文革后,学生们对自己过去批斗老师的错误行为进行反思,恳请

老师谅解,参加他们的活动。这篇散文写得很有感情,准确生动地反映了当时学生们的普

遍心理。小嘎深有体会,因此在张桂兰老师的辅导下朗诵得有声有色有情,还掉了眼泪。

  新闻电影制片厂的作曲家李万里给小嘎辅导唱歌。小嘎的嗓音不算好,但他学过二

胡,乐感比较好。选的歌曲又是表现农村生活的,旋律挺好听,小嘎发挥得也不错。
评价一下你浏览此帖子的感受

精彩

感动

搞笑

开心

愤怒

无聊

灌水
我随你
lotus 离线
级别: 论坛版主

显示用户信息 
6楼  发表于: 2005-09-14   
66真是专业人士, 已经脱离我们外行看热闹的队伍了
我随你
六六 离线
级别: 论坛版主

显示用户信息 
5楼  发表于: 2005-09-13   
前面他妈写的很好看。后面妹妹写的就不行了。可能是因为内容重复。

另外母亲眼中的儿子是立体的。
累嗳,不想说话。。。
lotus 离线
级别: 论坛版主

显示用户信息 
地下室  发表于: 2005-09-13   
不英俊是葛优的一大优势

  后来我才觉悟到,我哥单眼皮这一点也许是隔代遗传带来的先天

不足,对他的演艺生涯,绝对是起了好的作用,而不是坏的,这把他

与英俊的距离拉大了一步。一旦往英俊靠拢了,还能有现在的葛优吗?

英俊的人,一般都有点儿端着。想象不出,李冬宝若是端起来,会是

什么样子。导演冯小刚《我把青春献给你》一书“非他莫属”中的叙

述,证实了我的推测:“可当时的导演金炎打算从军艺表演系物色李

冬宝,听说消息后,我的第一反应就是,他要找英俊小生,起码也是

文绉绉的那种。这和我们笔下的李冬宝是风马牛不相及的,我知道没

有人比葛优更适合这个人物了。”
 
  当然,真正使我哥与英俊拉开距离的,还是他的脑顶。对别人来

说,歇顶,好比歉收的庄稼地,荒芜贫瘠,对他而言,庄稼地歉收反

成了宝地,那叫缺陷美,那叫特点,象征着“葛优精神”。  我觉

得,“葛优精神”重要的一点,在于这些外表的不完美因素与内心的

不完美因素的和谐统一,相映成趣。他也有正常人的私心,他是可以

亲近的,就是我们的一个朋友,一个亲人,加上举止玩世不恭,言语

幽默机智,他潜藏心底的真情善意的流露,便显得自然顺畅毫不经意。

《甲方乙方》有个典型的例子:妻子得了癌症,为了在所剩不多的日

子里,圆这个妻子与丈夫的团圆梦,葛优把新房借给这对素昧平生的

夫妇。

  回头一想,有点不放心:“我刚才是说借他们住吧,不是说给吧?

”得到肯定的答复如释重负:“这我就放心了。”一段时间过后,又

有些不放心:“这医学要是进步了,癌症能治了,咱这房是不是就要

不回来了?”“咱是说借他们住的吧?你帮我回忆回忆,别弄成好梦

一辈子游。”“哥们儿这回仗义得有点儿过了。就当是成全了别人,

陶冶了自己。”

  葛优,说我丑,我妈还不干呢!打扮得好点儿,挺帅的

  读到我哥被一些记者说成丑星,我就想笑,我哥真是赶上了好时

候,丑人也能成星,放在过去是不可想象的。小时候,我认为我爸丑,

可打从看我哥小时候的照片,到看他本人,直到后来认清了他单眼皮

的真面目,我从来没觉得我哥什么地方不顺眼过,可对丑星的说法,

我丝毫也不反感,我明白,丑星是相对浓眉大眼英俊漂亮的小生而言,

并不是说丑星真的丑陋,我在丑星的称呼里,感到了爱意。我哥高高

的个头,五官跟“丑”字也不搭界,细究起来,只有那颗缺少遮拦的

脑袋是该对丑星的说法负责任的。
  
  生活中,我哥比电影里更像表演人材。

  我曾亲耳听人议论:“葛优还挺白净的,比电影里顺眼。”

  更有人问他:“你抹口红了吧?”

  肤白唇红,这些都像我妈,我妈憔悴不堪的时候,嘴唇也是鲜嫩

红润的。有时,为了使自己更加接近普通劳动人民,比如《活着》里

的农民福贵,《卡拉是条狗》中的工人老二,我哥得到太阳底下或日

光浴室把自己晒黑。这样做,有时也出于担心自己的肤色比配戏的女

演员更白,让人感到不自在。

  他自己也说:“说我丑,我妈还不干呢!打扮得好点儿,挺帅的!


  丑星的说法,使我想起我哥在《大腕》等电影里爱说的话:“你

说他那是骂我,还是夸我呢?”香港影星周星驰说过:“说谁是实力

派就等于说谁长得不好看。”这句话我倒过来说:“说谁长得不好看

就等于说谁是实力派。”说葛优是丑星,等于说葛优是实力派呢,那

当然是在夸他,而不是在骂他了。
  
捉蛇吓唬伙伴

  我哥曾说,小时候,他是个不惹事的孩子。前些日子,他给我讲

了几个他的小故事,这些故事告诉我,他的话只对了一半。小时候,

他只是没惹大事,小事还是惹了不少。这跟他的银幕形象其实十分吻

合,电影里,他也透着一肚子坏水儿,却怎么坏也坏不出格儿。

  我家住小关时,我哥喜欢在周围的农田里玩儿。这天,他在田间

玩儿着,突然撞见一条蛇,吓了一跳。镇定下来以后,居然捉起蛇,

放到我家楼下一个住户的门口。这家有位小脚老奶奶,出门时瞅见蛇,

吓得一屁股蹲儿坐在地上。我了解我哥,他的本意一定不是想将这位

步履蹒跚的小脚老人吓得摔倒在地。这家有个男孩儿,小我哥一岁,

名叫玉武。我猜,事情一定跟他有关。我问我哥:“你是想吓唬玉武

的吧?”他说:“对,就是冲他去的。”如此可恨的恶作剧,玉武的

妈妈赵阿姨居然没上楼告我哥的状,只开导他几句,告诉他,老人可

经不起这样的惊吓。我哥也没敢告诉父母,这件事在父母那里一瞒就

是半辈子。我惊叹不已:“你哪儿来那么大胆儿,敢抓蛇?要是毒蛇,

咬你一口,你不就没命了?”他稍事停顿,清了清嗓子:“那蛇不是

活的,是死蛇。”你说气人不气人?有的文章说葛优的胆子比芥子还

小,还真有点儿小瞧了他。即使是死蛇,也不是每个人都敢碰的,我

就不敢。我哥的胆子比芥子还是要大出一圈的。

  我哥有次和玉武对着扔石子,歪打正着。玉武本来蹲在地上,石

头扔出时,突然站起来,石头就落在了眉毛上方。看到玉武的脸上流

了血,我哥害怕了,掉头就跑。

  我妈呲儿他:“玉武脸上流血了,你怎么能不管呢?” 我哥无

话可说。我妈买了点心去看玉武,赵阿姨很客气:“没关系,小孩儿

嘛,常有的事。”

  蔫儿淘

  我哥偷玉米,也是和玉武等小伙伴合伙干的,被农民当场抓获。

我哥怕挨揍,正惶恐不安,看见玉武的妈妈赵阿姨前来营救,像见了

救命恩人。

  一次,见四周没人,我哥看准一辆崭新的自行车,往上面滋起尿

来,恰好被路过的邻居韩阿姨撞见。这事后来被她当笑话写在一篇文

章里。我哥还曾拧下那辆车的铃盖,偷偷扔掉。那辆自行车是已故老

表演艺术家安震江伯伯的。他爱人康阿姨没客气,敲门告了我哥的状。

文革中,安伯伯和我爸分属两派群众组织,见他们打派仗,我哥自然

站在我爸一边,冲人家的自行车撒气。安伯伯见到我们,总爱做个怪

相或开个玩笑逗我们玩儿,像电影里那么滑稽,才不会跟我哥这么个

毛头小子一般见识呢。

  安伯伯和我爸一样,擅长扮演反面人物,两人银幕下是好友,银

幕上曾在多部影片中“狼狈为奸”:《粮食》里他是汉奸四和尚,给

我爸饰演的日军清水小队长出谋划策;《矿灯》里他还是汉奸,辅佐

我爸扮演的日本岛田经理;《红旗谱》里他给我爸饰演的恶霸地主冯

兰池打杂;《平原游击队》里我爸是他饰演的地主杨老宗的儿子、汉

奸头目杨守业;《红河激浪》中他是地痞,我爸是叛徒。他在《侦察

兵》里饰演的伪军王德彪,丑态百出,活灵活现,给观众留下了深刻

的印象。电影上映期间,常常听到男孩子模仿他的腔调:“不敢不敢,

王德彪。”
 
  我一直满心希望我爸我哥能在银幕上合作一把,像陈氏父子那样。

即使不演父子,跟我爸和安伯伯似的“狼狈为奸”一回也行啊。可我

哥不知什么毛病,一提父子合作就怵头,说是和我爸一起演戏眼睛对

视就紧张,摄影机前找不着感觉。他真该向陈佩斯讨教讨教才是。 


在小关,我家住二层。我哥有次倒垃圾,从二层走到一层那几步

路都懒得走,图省事,干脆把垃圾从阳台上往下倒,垃圾全落在楼下

住家的门前,把人家气得够呛,上来告状。我哥还觉得自己怪聪明的。

还有一次,和一帮孩子在家玩儿着,我哥脑瓜一转:“人说跺脚能把

楼下的灯泡跺掉。”孩子们便一齐用力跺起脚来。不多一会儿,楼下

就来敲门了:“你们家闹腾什么呢,我们家灯泡都掉地下摔碎了!”

这家主人姓吕,父母去干校时,我哥和我就是在吕伯伯家住了一年。

真不知我妈是怎么硬着头皮请人家收留我哥的,人家又是怎样宽宏大

量,不计前嫌,同意我哥进门的。

  他和小朋友们学做“烟雾弹”,把乒乓球碎末和辣椒用纸包好,

点着放在人家门口,烟雾从门缝钻进屋里,他们藏在远处看笑话。主

人打开门,捂着鼻子捂住嘴,呛得直咳嗽,大叫“谁干的”。
 
  我们家包饺子,父母让他去买肉馅,嘱咐要买瘦的。我哥二话没

说,骑上自行车,直奔和平里副食店。全是土路,中途要跨过土城,

遇到田埂,还得下来推着车往前走。其中一段路比较偏僻,换了女孩

子,家长还不一定放心。他个子小,够不着车座,就掏裆骑,也真不

容易。到了副食店,看着摆放着的几种肉馅,他想到父母的叮嘱,心

里琢磨:瘦肉,越红越瘦,就拣红的要呗。于是,他指着最红的肉馅,

让人称好,高高兴兴骑回去。到了家,拿出鲜红的肉馅,父母一个劲

儿夸他能干。

  饺子吃到嘴里,才发现不对味儿。敢情他买回来的不是猪肉,而

是羊肉。我们家不吃羊肉,好容易包出的饺子没人敢动筷子。得意洋

洋的葛优,一下子变得灰溜溜的。父母都是好脾气,告诉他,吃一堑

长一智,孩子就是这样长大的。

  上了初一,我哥开始有了表现自己的欲望,时不时想露一手。他

不知怎么对板报来了兴趣,自己也觉得奇怪,小学没这个爱好啊。他

说:“美术字要写得很粗,还得写出立体感,很费时间,有时一写就

是两小时,为的就是第二天课前几分钟,在老师同学面前露个脸。上

课铃响了,板报就擦掉了,老师还得用黑板讲课呢。”为了几分钟花

去两小时,他也觉得不值,于是想出一招,用抹布沾上水在黑板上写,

再用粉笔描边,节省了很多时间。六一儿童节前一天,他在黑板上工

工整整写下“热烈庆祝六一儿童节”。第二天,老师看了忍不住笑起

来:“你们已经不是儿童,是少年了。”我哥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

是小学生了,在全班同学面前很不好意思。学校办美术展览,美术老

师吩咐他写作文本大小的“美展”两字。我哥写得非常认真,心想,

不能辜负老师对他的信任。写完后,还自我欣赏了好一会儿,觉得满

意了,才交给老师。老师问他:“你没发现这两个字有什么问题吗?”

我哥瞪大眼睛,没错呀。老师告诉他,他写的不是“美展”,而是“

美览”。他细一看,可不是嘛。

  住北太平庄筒子楼时,一天晚上,走廊的灯不知是坏了还是怎的,

我打开家门,走廊黑糊糊静悄悄的。去公用卫生间,得沿着走廊走上

十几米,我壮着胆子往前走。接近楼梯口时,突然,一声“啊”的大

叫打破了宁静,接着,是“咣啷”一声金属撞击地面的声响,我吓蒙

了。借着楼梯口射进的光亮,我看见一个簸箕掉在了地上,簸箕旁边

一个女孩子。那不是赵红吗?赵联叔叔的女儿。她哭了,向家里跑去。

我还没缓过劲儿来,一个人从楼道口冒出头,缩手缩脚朝我的方向溜

过来,从我身边一闪而过。他的轮廓,十分熟悉,霎那间,我认出他

来。不是别人,正是我哥!我顿时省悟,我哥藏在楼梯口吓唬人玩儿,

顺带着把他妹也差点吓出毛病。赵红下楼倒完垃圾,上楼刚到楼梯口,

就撞见了“鬼”,吓得手里的簸箕掉到地上。

  我意识到我哥这个祸闯得非同小可。果然,我刚进家门,赵红的

妈妈石美芬阿姨一张气冲冲的脸也出现在我家门口。我听见她对我妈

说:“这可是能吓出病来的。”我环顾四周,没有我哥的影子。

  事件的细枝末节,都没逃过我的眼睛。我忙问,事后他钻到哪儿

去了。他说:“我发现事情不妙,回家就躲起来了。听见对面房间有

人敲门,没敢露头。妈也没找着我。”他还提供了一个细节,当时藏

在楼梯口的,还有他的一个朋友。两人说好等女孩上来,一齐喊“啊”

。我哥实诚,说到做到,喊声震楼。那个朋友却不够朋友,一声没出,

把我哥耍了,后果只好由我哥一人承担。

  这不,才多大工夫啊,已经几起到我家告状的了,我哥还口口声

声自己小时候不惹事呢!

  圆面包

  我哥报考艺术团体和院校的时候,受了他的热情的感染,我也动

了当演员的念头。

  我爸说:“你当不了演员。你的脸型不上镜头,太圆,跟一毛一

个的面包似的。”

  我爸不是第一次这样“夸”我,看他一边说一边把想忍没能忍住

的笑容往回收,又怎么收也收不住的样子,我恨不得把他的嘴巴堵住,

让他永远不能说话。小时候听了我非常不解,圆嘟嘟的脸蛋有什么不

好?长大后才明白,我爸的玩笑有它的道理,次数多了,我对自己的

长相有了一定的自知之明。

  我“接班”的想法,就这样,被我爸形象生动的比喻温柔地扼杀

在摇篮里。

  我明白,我爸是不忍目睹儿子的悲剧在女儿身上重演。我爸早就

谆谆告诫我哥,他不适合做演员。可是,我哥凭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

劲头,对表演艺术痴心不改,报考了北京电影学院,中央戏剧学院,

中央实验话剧院,中国青年艺术剧院,结果却验证了我爸的预测,四

个地方,四处碰壁。

  当年我哥不听劝,结果,他成功了,我失败了

  我哥在家准备考试的日子里,他的房间时常传出朗诵的声音。听

到最多的,是郭小川优美的抒情诗《团泊洼的秋天》:“秋风像一把

柔韧的梳子,梳理着静静的团泊洼,秋光好似发亮的汗珠,飘飘扬扬

地在平川上挥洒……”二十几年后的今天,当时的音韵声调,还印在

我的脑子里,上面的诗句,就是我凭着记忆写下的。不少人说,他的

嗓音和我爸的非常相像,尤其电话里难以区分。我感觉,他的音质更

加饱满,音色更加低沉,少一点沙哑。对内行来讲,他当时的水平还

不像样,但对我这个外行,却已经有了感染力,我真的被他感动过。

  那天,父母和我坐下来,等着听他朗读《鲜红的请帖》,一篇感

人至深的散文。记得坐下的还有我妈的好友白阿姨。看见我哥站到屋

门口,不大自然地冲我们笑笑,开始酝酿情绪,我直替他紧张。我哥

天生胆小,他需要如何说服自己,给自己壮胆,才敢于表演啊!尤其

在亲人熟人面前,更难做到轻松自如。我正想着,那个熟悉的声音响

起来,我哥开始朗读。大大超出我的想象,沉浸在作者营造的氛围里,

他似乎忘了腼腆,忘了害羞,一字一句,旁若无人。真不简单,我太

小瞧他了!读到动人处,眼泪从他眼里淌了下来。这真是我的哥哥吗?

表演细胞修炼得不赖了嘛!结尾趋向高潮时,他的鼻涕眼泪大把大把

往下掉,我坐在一旁特别不好意思,不敢直视,只敢时不时地偷偷瞥

上他几眼。真有意思,表演者大大方方,观演者倒扭扭捏捏的。
  
我想,我哥能这么痛哭流涕,我爸不定怎么夸他呢!我特别佩服

演员们在镜头面前,说哭就哭,说笑就笑。尤其是哭,没什么伤心事

儿,硬让自己哭出来,换了我,打死也哭不出来。可我爸却没显现出

满意的样子。为了不让我哥失望,他说了几句鼓励的话,接着告诉我

哥毛病出在哪里:“鼻涕眼泪流得稀里哗啦,自己哭得像个泪人,并

不一定能感动别人,要学会控制,能放也得能收。强压住的感情,更

容易打动人。演员脸上一滴眼泪也没有,别人也可以被感动得泪流满

面。”

  我说呢,我哥满脸是泪,却并不催人泪下。我没有想哭的感觉,

反而有点儿想笑。他的哭相实在不雅,我真替他难为情。外行看热闹,

内行看门道,一点儿不错。

  我哥考青艺时,犯了同样的毛病。轮到他做小品,自我命题“怀

念周总理”。那时,总理逝世时间不长,他动了真感情,哭得伤心得

要命,浑身抖动,怎么收也收不住,主考老师都考下一个考生了,他

还不停地抽嗒呢。的确,光哭得来还不够,还得哭得恰到好处。否则,

想当演员的人都去大哭一场,演员不就都当上了?当演员也太容易了

吧?

  不能说我爸及考官们缺乏识英雄的慧眼,用发展的眼光看人,也

有它的限度。我哥除了拉二胡,没参加过什么文艺演出,表演方面,

尚处于萌芽阶段,还没入门儿,只是白纸一张,抽不冷子拿出来,一

时半会儿难以使人认清,在它上面可以画出最新最美的图画。

  那时,我觉得我爸的眼光是不会出错的。他演了几十年戏,也参

与过北影招收演员的定夺。子承父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爸巴不

得呢。可儿子也得是这块料啊!我爸泼我哥的冷水,是心疼儿子,长

痛不如短痛。

  我越来越服了我哥。说得好听,是他执着,说难听了,不就是脸

皮厚吗?人家是不撞南墙心不死,他是撞了南墙心也不死,屡撞南墙

心还是不死。最后,凭着小品《喂猪》侥幸被全总话剧团接纳,可多

少年了也没摊上一个像样的角色,一直都在跑龙套,闹得父母整天琢

磨着让他改行搞摄影美术什么的,免得耽误了一辈子。

  那年春节联欢晚会,看陈佩斯的小品“吃面条”,又勾起了我爸

的心病:“你看人家老强的儿子,看看人家的艺术感觉,葛优还没找

着感觉呢。”

  不过,也多亏了我哥雷打不动的决心,使他顶住了压力,没有妥

协。

  我哥不听我爸的劝阻,我可听了。因而,我哥胜利,我失败了,

是不战自败。我怕跟他一样,碰得头破血流。我脸皮薄,一个“圆面

包”就把我给打发了。自此,每当演员梦重新撩拨我,或是有人问起,

你怎么没当演员时,我爸的比喻,总能使我躁动的心踏实下来。这时,

我的眼前定会出现一个面包,圆圆的,一毛钱一个。--葛佳




我们的家

  我父母最早留给我的印象,就是他们俩从不打架,不骂大街。

  拌嘴唠叨是有,但都不算真打架。我是从小有事儿没事儿,就愿

意回家去。一直到后来自己成家单过,没事儿也愿意回父母家。

  现在说我对父母家总的印象,还是和睦,就是那种比较和睦的一

个家庭。

  再说家庭对孩子的影响。比如父母整天吵架,打架,有暴力倾向,

孩子可能就会采取最简单的办法:不回家,或者就不愿意回家了。像

这种家庭对孩子的影响呢,就不能说好。起码也是长大以后性格不会

温柔。这种家庭如果多了,对社会也不好,不安定。从来老说“以和

为贵”。那要家庭都是不和,还能有什么好影响啊?

  有些父母护犊子。孩子在外面让人给打了,家长出去二话没说,

又跟人干上了。我小时候也跟人打过架,次数特别少,可是也打过。

我记得有一次,跟我们对门一个小孩儿打起来了。当时,我是去锅炉

房打开水。那时候北影还在郊区,打一壶水一分钱。回来路上就跟人

打起来了,结果是暖水瓶也没拿,扔半道儿就自己跑回来了。然后就

跟家里说:“打架了。”可我父母没说赶紧出去跟人嚷嚷:“是谁欺

侮我们家孩子了?”反而先批评我:“为什么和别人动手打架。”

  所以,家庭是窝那个感觉,打完架也能赶紧往家里跑。这个窝,

一进来心里就踏实。

  父母对我的影响特别大,就说做人吧。就前几天,因为我见了楼

上的叔叔、伯伯,没叫人家,还说我呢:“怎么见面不知道叫人哪?”

我赶紧解释:“人家埋头在修车呢,没看见我,我也不能非追着人家

叫呀!没给这个机会!”他们到现在还关心这个呢,说:“该叫叔叔

阿姨得马上叫。”

  还有一个就是教我,说现在你不是有名了嘛,那也得讲究对人的

规矩和礼貌,这是做人最起码的东西。

  小时候就甭多说了,再说眼前一事儿。我父母家现在住的那楼下,

有一个餐馆。我有时候一打电话说要回去,他们就经常从餐馆订菜,

弄点菜直接端上来了。他们的干烧黄鱼做得特别好吃。我一到家,送

餐的人有时候上来一两个,也有时候能上来仨。什么意思呢?可能是

为看我。可我不知道人家是要瞧瞧我,就一个人自己坐里屋呆着。来

送饭就送吧。可每到这时候,我爸爸就准嚷嚷:“等会儿等会儿。葛

优,你出来!”也不知道人家是不是真的就想看看我,我爸他呢,你

说他这是出自礼貌还是善意?反正总能设身处地先一步理解人家的心

情,而且完全发自内心,不是假装做出来的。他们老这样,所以对我,

你说能没有影响吗?

  从小不是我爸出去拍电影,就是我妈出差组稿。他们俩也不是一

块儿老在家呆着。再加上“文革”期间,我爸妈被厂里集中到大食堂

去,根本不在家住。最严重的时候,是五七干校时期,父母干脆就全

没影儿了,都被弄到乡下去了。我和妹就被托在一个工人家里住着。

再后来,我考进全总文工团,就是一个人住团里了。

  原来,我们家挺挤,我姥爷1979年来北京,和我一块儿住一间八

平米的小屋。全家也就是七十几平米。现在调了房,一百二十几平米,

装修好了,这才像个样儿了。人家都说我们家古色古香,很漂亮。那

是我爸喜欢的格调。

  
我挣了钱以后,曾经跟父母说,给他们买一处宽敞点的房子。可

我妈说,我们哪儿也不去,就住北影院;这儿朋友熟人多,出门就有

人说话打招呼,心里热乎踏实。那我也就顺着他们的心意吧。

  我和影迷

  常说观众就是我们演员的上帝,对他们必须尊重。我爸也常这样

嘱咐我。

  跑了十年龙套,默默无闻。

  1988年,拍了《顽主》,获得当年“金鸡奖”最佳男演员奖提名。

一天,我骑自行车走在礼士路附近,有人喊:“杨重”,我马上答应

了,而且回过头去看,却遗憾没有见到那人。

  还有一次,在餐厅吃饭,我就坐在那里,另外一桌的几个人老是

朝我这边看。我就特意多坐一会儿,让人多看几眼。这两次,我感到

特别满意,觉得有人认可了。

  我还想起一事儿来。那是在深圳拍戏的时候,我逛街坐一中巴,

戴一顶帽子压得挺低。后边儿有一人认出我来了,挺大声地问我:“

你是葛优吗?”当时车上人挺多的,我怕人多起哄,就说:“我不是。

”那人该下车了,可站门那儿没马上下去,摇着头说:“葛优葛优,

我原来以为你是一个挺不错的人,没想到你当着面就能撒谎。”就这

事儿,当时把我弄得那叫一个难受噢!就好像迎面一盆凉水浇过来了。

  有一次,摄制组在一个地儿拍戏。有一名女大学生,找我签名合

影。我正拍戏呢,她说她是旷课来的,一定等我拍完戏见一面,多晚

也得等。我真心感谢她对我的这份情谊,满足了她的愿望。也就是这

天,一群小学生,也可能有初中生,知道我在这拍戏,就来找我签名。

我给他们签了几个,制片主任就来打圆场,说葛优还没吃饭呢,等他

吃完饭拍完戏都给你们签。这一下可好,他们一下子招来了几十个。

我在里边拍戏,就听他们在外面喊:“葛优,出来!葛优,出来!”

不依不饶。我觉得心里挺不落忍的。

  好像也就是那几天的事儿。隔壁楼里有个姑娘,听说拍戏那天是

我生日,她说她也是那天生日,和我同月同日,特地把她的生日蛋糕

给我送来了一大块。

  可是等真出了名以后,我就有点害怕了。一次在长安商场,我和

我媳妇买窗帘布,买着买着,售货员那眼神就不对了,她老往我身后

看。我一回头,10米开外一个半圆,站一圈人,看我怎么买东西。你

说那让人多难受啊!还有一次是在贵友商场,下楼的时候,有好多人

找我签名。这个签完那个签,就把楼梯给堵了。有一次跟演艺圈的人

组队到石家庄踢球去。进去有人带队护航,完了出来没人管了。场下

那么多观众“呼啦”一下围上来,握手的,拉胳膊的。又上来一帮人

没得可握没得可拉了,就拍我这秃瓢,“呱唧”“呱唧”响,根本也

没法拦啊,疼得我心里直上火。那也得忍着。可能人家也是高兴,“

啪”,给你一大巴掌,他那可能就有幸福感了。所以这些事儿也让我

特烦,就是有时对人哪,我有某种恐惧感。我跟我媳妇说过我怕见人。

有一阵儿到了哪儿,我就“吱溜”一下先钻个僻静地方躲起来。后来

我看了一篇文章,好像是英达写的,说名人就是名人,你不能再假装

是老百姓,等弄得没人理你又受不了。我一看这对,人家拿你当名人,

有些事儿免不了,只能认头。可要从根儿上说,我也是一普通人,谁

心里没点脾气呀。

  还有一次,我爸在“金五星”买了几幅画,让我开车一块儿去取。

我去了,刚走进那通道,还没等拿画呢,就听见有女孩子喊:“葛优

来了,葛优来了。”四面八方,竖的横的通道,只听见喊声脚步声,

吓得我赶快跑,围上来了我怎么脱身?我跑外面车上坐着去了。

  我和贺聪购物常到王府井“世都”去。那儿人少,我就找个地儿

坐着,我媳妇慢慢挑。没人找我签名什么的,比较清静。


我刚拍《编辑部的故事》那会儿,有一精神病人来找我,那时我

还在木樨地住着呢。那人来时提一包,穿西服还打一领带,身上喷了

点香水。我当时和媳妇在家呢,看他站门口,就赶紧说:“进来,进

来。”可他哼哼唧唧地不坐也不言语。后来好半天才说:“我刚从安

定医院出来(北京最著名的一家精神病医院)。”哟!马上我就认真

了。结果是什么呢?敢情他是遇上难事儿,谈恋爱吹了,受刺激了。

可人还清楚,什么时候吃几片安乃近、安定,都明白。他跟我说:“

我觉得我呀,脑子不对。”我说:“我脑子也不对,睡不着觉。”他

又说:“我觉得我走路姿势不对。”我说:“我走路姿势也不对。”

说着说着,反正两人像的地方还真不少。后来他挺满意地走了。

  我妈同学的小外孙女总跟她姥姥说:“姥姥,我特想看那个捡钱

包的叔叔(《不见不散》)。您能让我看看他吗?求求您了。”我妈

跟我说了。可是老凑不齐,不是我没去,就是她不在。刚好有一天,

我俩都在。阿姨带那孩子来了。我一看,还没上学呢,羞答答的一个

小姑娘。我赶紧把那孩子抱着让我爸给照了几张相片。这么可爱的小

影迷特让我感动。

  还有,我妈的中学同学方道霖阿姨,后来她考入北京大学法律系,

早就是中共地下党员,比我妈出息多了。小时候,我妈还带我去她家

玩过。在她家为玩一只小猫跟邻居的孩子打架,我还哭了一鼻子。前

两年方阿姨的外孙子晨晨要和我照相,约好大年三十晚上来。因为那

时候,我准回家。方阿姨的女儿方新带着来的。哟!现在可了不得!

方新姐已经是十届全国人大代表,中共十六大代表,还是十届人大常

委,那孩子也已经是北京航空航天大学的学生了。他们家把我们一块

儿拍的照片镶在镜框里放在桌上。客人们见了好奇地问:“这是真人

吗?”“这是电脑合成的吧?”方道霖阿姨说:“当然是真的,还有

假的!葛优妈和我是老同学。”好像把我当个人物似的。

  我还要跟你们说一乐子。有一次我在飞机场候机,一个观众兴奋

地冲我跑过来说:“冯巩老师,请您给我签个名吧,真不容易碰见您。

”我想了想,告诉他说我不是冯巩,多让人扫兴;说我是葛优吧,也

不好。干脆代劳一次吧。我就拿起笔给他签了一个冯巩的名字。不知

道冯巩会不会怪我侵犯他的姓名权,我的字写得又不好。

  许许多多观众影迷对我的热情、关爱,我都是放在心里的。这是

对我的鞭策和鼓励。就为这,我也得好好拍戏,答谢他们。

  天上掉下个大“馅饼”

  其实早在西安拍摄《活着》的中间,就听张艺谋说要到法国戛纳

电影节去,我没怎么当回事。拍完了,又说要去,我也没想去。也有

点想,可不是特别想。现在出去过以后,看到了外面的世界,倒是想

去了。当时,我说不去,因为我怕坐飞机。听说要倒两次飞机,坐十

几个小时,我就不想去。

  张艺谋说服我,他说,“去走走红地毯,感受感受,开开眼。也

让人家看看你的本相,和影片中的反差,人家可能会投你的票。”

  我还是不想去。为这事,跟一个哥儿们研究了一个晚上,一直到

半夜两三点钟。他也不主张我去,这是顶着雷去,还是不去为好。

  组里的人都劝我去。先是到了香港。那会儿,张艺谋早已在香港

等着了。听说他不去,我就更不想去了。我不会说话,只有我和巩俐,

去了,说什么呀!说错了怎么办?我心里直打鼓。

  最后还是去了。先是住在戛纳附近一个叫尼斯的小镇上,每天贺

聪和巩俐一块做饭吃。等到开会前一天,才住到戛纳的宾馆去。

有一件事挺逗。还没有评奖呢,投资人请来的台湾的媒体就给我

录像,让我谈获奖后的感受。我说还没有获奖呢,怎么就录这个?他

们说等到获奖就来不及了。他们提示我怎么说,我就说获奖后感谢这

个,感谢那个……我觉得他们真有意思。说的时候我也找不到感觉。

  首映式的时候,巩俐和我坐的座位中间空出一个座位,贴的一张

纸上写着张艺谋的名字。张艺谋没有来,但还是有他的名字。我和巩

俐得陪着看片子。影片放完后,观众起立三次鼓掌,差不多有十分钟,

很热烈。鼓掌时间的长短意味着对影片的评价。这时我们才感到有希

望。

  先是圣地亚哥的王子颁给一个人道主义奖。巩俐没有去,我去领

的奖。没举行什么隆重仪式,就是在一个大厅里发奖。他们却说这可

能是个信号,可能会得大奖。

  正式颁奖的那天,我和巩俐一同去的。巩俐这是第三次去了。红

地毯两边的观众都认识巩俐。他们大声喊着“俐俐”“俐俐”。记者

开始拍我们两人,后来就说让我们两人分开拍。其实就是拍巩俐,我

就躲到一边去了。

  美女有票房,就是那么回事儿。因此我也没往心里去。

  颁奖的时候,先是颁别的奖。最后才颁最佳男演员奖。我坐在那

儿,觉得他们真磨蹭,随口说了一句:“给我得了。”没想到主持人

真就宣布了我的名字。他念的是“G·优”,开始我还没有反应过来。

边上的人对我说,是你,葛优,是你。我这才明白是我。当时我觉得

脑子“轰”地一热,一股热流一直流到脚下,又一直蹿上来,在我身

体里上下流动。怎么回事?真好像天上掉下来馅饼,绝对没有想到。

  评审团主席奇连·伊士活在宣布我获奖时,特别赞扬了张艺谋在

执导《活着》中的成就,说是“表现了人类的尊严和希望”。听说前

一年陈凯歌在等待第46届戛纳电影节宣布获奖名单时,心情紧张得几

乎不能控制自己。因为他就是冲着这个奖去的。而且那一届是两部影

片并列获奖,先宣布的是另外一部,第二部才是《霸王别姬》。多么

紧张啊!我事先是毫无思想准备。真遗憾,如果能尝尝那种激情的感

觉该多好啊!可惜自己大大咧咧,根本没有想到,真像是天上突然掉

下个大馅饼。   我上台领奖。我说:“感谢导演张艺谋,感谢评

委,感谢我的‘妻子'巩俐,(又赶紧补充一句)戏里的。我们合作

得很好。”我看见巩俐在下面流着泪拼命拍手。突然感觉不对了:我

第一次来,就拿了奖。巩俐来三次了,都没有拿。她心里会有点不平

衡吧?

  好在影片又获得了评审团大奖。这个奖也很重,仅次于金棕榈奖。

特别是前一届金棕榈奖已经颁给了中国的《霸王别姬》,这一届又把

评审团大奖颁给中国的影片,更是难能可贵。张艺谋没有去,巩俐代

表上台领奖,也风光了一回。我这才稍微安心一点。

  得奖回国时路过香港。张国荣特地请我吃饭,祝贺我。我曾经和

他合作拍《霸王别姬》。我演戏份儿很少的配角袁四爷。张国荣是一

个优秀的演员,没想到他会这样结束自己不平凡的人生。我当时听到

这个消息,心里特别难过。回想起当年相处的日子,历历在目,令人

难忘。--葛优 (完)
我随你
lotus 离线
级别: 论坛版主

显示用户信息 
地板  发表于: 2005-09-13   
他待人接物很有分寸。可是冯小刚一来,就另一个样了。两人聊起来,就像贺岁片里的对

话,调侃,幽默。

只有我们两人时,他常做些怪动作逗我乐。吃饭的时候,他推着小餐车学大猩猩走路,学

得特像。我俩乐得肚子都疼了。有一回上街,看见一个人走路很特别,他让我记住,回到

家就给我学起来,像极了,也让我乐得不行。

有人把我当名人妻子,其实我俩都没把自己当回事。服饰上我也很一般,圆领衫,牛仔

裤,运动鞋,只要随意自在,轻松,活泼就行了。无拘无束。我穿高跟鞋就觉得像受了管

制,自己疼,给别人看,难受。何必呢!

朋友们老说葛优成名是天上掉馅儿饼,葛优自己也这么说,这当然是开玩笑的事。可是贺

聪说:“哪有那么便宜的馅儿饼?别人不知道,我可知道。优子一接戏,失眠就加重了。

拿到剧本那个琢磨劲儿,一夜一夜看剧本,分析。白天拍戏,晚上还要看剧本,琢磨第二

天的戏,一点不敢大意,耗费多少心血,我是最清楚的。天上从来就不会掉馅儿饼。”

小嘎恋家

对于家,小嘎还有他一套一套的说法。他认为“两个人成家就得开伙,家要是不开伙,那

还不叫一个家。你比如说有那样的,两人结婚已经四五年了,老外边吃去,家里没有油盐

酱醋,不动火;那好像这‘家’的概念还不是特强。我觉得是这样,到现在为止,我们两

口子晚上有时会到外边吃去,但中午必做一顿。做饭时我们两人都动手,现在是她做得

多。”

小嘎喜欢在家吃饭。他事先不打招呼回来时,家里有啥就吃啥,看到我们喝棒米查粥,他

特喜欢,就喜欢吃家常菜。有一次,我们做罗宋汤,牛肉、土豆、卷心菜、洋葱、番茄酱

炖一锅。他回来赶上了,吃得可高兴了,连说“好吃!好吃!”有时他回来了,我们打电

话到楼下饭馆要两个菜,他爱吃干烧黄鱼,辣的。可有时他来晚了,我们都吃过了,给他

煮速冻饺子,也行,不挑不拣。

过春节,他一定和媳妇一块儿回来。有一次,他说,算了,咱们上馆子吃去吧。他和贺聪

俩架着姥爷上楼去吃重庆火锅。那会儿,下馆子过年的还少,我们觉得挺新鲜。这些年,

许多家庭都到饭馆去过春节,小嘎却要在家里过,他说在家里有气氛。我们把鸡、鱼、

虾、肉都买好了,收拾好。他们回来时,总是留给贺聪做。贺聪烧虾,要放番茄酱,有种

特别的风味,真的好吃。

夫妻之间得有距离

对于夫妻之间,要保持一点距离,小嘎的看法我很欣赏。

小嘎说:“夫妻之间得有距离。现在有说‘零距离’的,在报纸上。我经常都是在厕所看

报,只要一看上面印着‘零距离’这几个字,‘哗啦’,撂下根本就不看了。距离分两

种:一个是说,两口子日子一过长了,就什么都不吝了,披头散发、打嗝放屁一点都不避

着,这个不好;再一个是什么呢?得有点隐私。说得具体点,我的呼机,别人给她写的

信,从来互相都不看。得留点余地。还有一个,说跟谁出去玩去了,是同性还是异性?从

来都不问。要是自个儿说出来了,问问。不提,根本不问。在这后面,还有一个是两口子

之间,有没有信任。有了这个,不必要的猜疑能少百分之八十。”

儿子的话使我想起了俄国作家车尔尼雪夫斯基的文学名著《怎么办》,我想他大概没有读

过这本书,但观点完全一致。书中女主人公薇拉进丈夫的房门时总是打扮得整整齐齐。别

人问她为什么,她的回答和小嘎的观点完全一致。大意是,在自己所爱的人面前更应该保

持美好的一面。书中还提到了夫妻间要互相尊重对方的自由。没想到我的儿子还会有这样

高明的见解。

葛优:我们两口子隔三岔五就吵

记者问小嘎:“你感觉男人过了三十,是有个家好还是一个人更自在?”

小嘎说:“实际上我就是三十岁结的婚。让我看,绝对还是有家好。因为一个人都已经自

己过了三十年了;再一个,传统观念和社会舆论,这些都加一块儿,不结婚根本受不了。

就是能受得了,他心里其实还是希望能有一个家。我这个人说心里话,很传统,所以我还

是喜好有家这种日子。你要说让我到现在还不结婚,不成。另外,为了家我还能牺牲自

己。比如说有时候想出去玩,她不想去,那我可能也就不去了。‘责任’这两个字,对

家,年轻人现在可能就不那么看重了。可我还看重。另外那种,我也受不了:说俩人,一

直就那么过着,都七八年了,不结婚,到最后,散了。有一个词,对,是‘事实婚姻’

。我不能理解。”

小嘎对夫妻吵架也有他独特的看法:“必须得吵架,才能继续过下去。这我可体会深了,

因为我们两口子,隔三岔五就吵。甚至要有一段时间一直没吵,就想:快吵了。都能有这

感觉。我总结了一下,互相都特别在乎对方,才吵。要是互相不在乎,根本就不吵,那就

坏了。不信你仔细想想,道理其实特简单。说两口子,有一个骂另一个对方理都不理,那

就是快翻啦!我们吵归吵,但从来也没到了恶性的程度。话可都说出来过:你要再闹,

就————

离!当然专家还专门提醒过‘离婚’这俩字还是少提,提着提着,说不准就真能弄离了。

可我们两口子,互相都能听得出来,谁在说‘离’的时候,心里都含糊。不是真的。跟你

说实在的吧,真要离的,人家都不张嘴提‘离婚’这俩字。悄没声的,人家有一天,兴许

安安静静就把事儿办了。这是规律。我们两口子能过到今天,根儿,特别牢。”

为一只小猫老嘎歉疚到今天

小嘎上小学的时候,老嘎从外面捡回来一只小猫,黄色的,很可爱。他放学回家逗弄着

玩,有时带一两个小朋友来。那小猫也没受过训练,就在我们的双人床上拉屎撒尿。孩子

玩得很开心,简直都玩疯了。玩着玩着就影响做功课了。他爸就警告他:“你再这么玩,

不做功课,我就把猫给扔了。”可是孩子哪里管得住自己,照样一回家就跟猫玩。老嘎就

真的把小猫抱到很远的庄稼地里给扔了。小嘎就那么老实,如果他再去找回来,我想他爸

也就默认了。

小嘎悄悄地哭了。他从来不大哭大闹,我们的女儿也不大哭大闹,我也是从小只会不出声

地掉眼泪。可能是遗传吧。看孩子难过,老嘎又觉得自己有点过分,就跑到附近农民家里

去要猫。那时我们北影厂地址在小关,四周都是庄稼地,住着分散的农户。老嘎挨个儿去

找,问人家有没有小猫,找了三四家,最后找着一家农民,正好有一只母猫快下小崽了。

老嘎就跟人家定下一只小猫,想给孩子补偿。可是等过些天再去,小猫都被人抱走了,一

只也没有了。这件事,老嘎到现在一直感到歉疚,觉得伤害了孩子的感情。

小嘎童年的宠物———两只油鸡

1970年,北影厂搬到了北太平庄铁道部党校,我们家也随着住进了筒子楼。我们和黄建中

导演是邻居。他家养了一对半大油鸡。白天放出去,晚上就用竹篓关在厨房里。小嘎见了

喜欢,就自动承担起养鸡的任务。早上他把鸡抱出去,撒到院里。傍晚,他找一些菜叶子

剁碎,再掺进一点棒子面儿,装在一只小铁罐里。这大概是他跟姥姥学的。以前在小关住

的时候,姥姥就这样养了两只鸡,他耳濡目染地就学会了。他抱着铁罐到了楼下院子里,

一敲铁罐,两只鸡就不知从哪儿飞跑蹿了出来。小嘎等它们吃完食,又把它们抱回来放在

竹篓里面。每天如此,从不间断。后来小嘎干脆把自己叔叔从东北捎给我们吃的上好的棒

子渣全部都喂了鸡。两只鸡长得又肥又壮,黄色的羽毛油光水滑,两条腿上也毛茸茸的像

穿着毛靴,看上去真精神。那不是一般的鸡,是小嘎的宠物,是小嘎的骄傲。

不久,黄建中的爱人金萍生孩子了,是一个男孩,名叫黄迪。黄家喂鸡本来是为了产妇补

养和下奶的。可是看见小嘎这么宠爱两只鸡,根本就没敢提杀鸡。当时,金萍的母亲专门

从老家来侍候女儿坐月子。过了一阵,就说要杀鸡吃。刚说这话,老太太就看见小嘎在厨

房门后面抹眼泪。老太太心软了,只好不杀了。又等了一些日子,老太太要回老家了,黄

建中还是决定杀鸡。我们也劝说小嘎。后来,鸡还是杀了。他家还给我们送来一大碗清炖

鸡。小嘎硬是没有动筷子。

小迪子生下后一直由她姥姥带。姥姥有时候把迪子睡的小车放在楼道里,小嘎就去帮助推

车。小嘎的姥姥回老家以后,他心里也有点没着没落的。我们上班搞批斗,无暇顾及他,

他和金萍妈妈成了忘年交。一般星期六下午姥姥要到自己儿子家去,黄建中和金萍还没有

下班。小嘎就催促说:“姥姥,你走吧,我帮你看着。”姥姥走了,小嘎给迪子喂水,还

给换尿布。很负责任,很耐心的。小迪子长得很可爱,特别是两只大眼睛骨碌碌的。小嘎

很喜欢他,可能小迪子也成了他的宠物。不久前,金萍到我家来说,迪子现在是摄影记者

了,他想拍几张小嘎的照片,让我们帮助联系。本来小嘎不大愿意张扬,找他拍照不很容

易。但一听说是小迪子,二话没说,立即答应,很快联系上。拍照那天,小嘎对小迪子

说:“你知道吗?你小时候,我还给你换过尿布呢!”迪子倒有点脸红了。

以鸟为友

小嘎结婚以后,搬出去住。仍然喜欢养小宠物。他曾经养过一只小鹦鹉。日子长了,他在

手心里放上小米,伸进笼子里,鹦鹉在他手心里啄食,然后他把手退出来,鹦鹉仍然站在

他手上啄食。他就想这样把鸟儿训练成他的朋友,想让鸟儿跟着他走,认识他,跟他交

流。

当鸟能站在他手上不惊飞时,他真是心花怒放。但是,当他离家出去拍摄影片时,鹦鹉寄

养在亲戚家,不小心被放飞跑了,前功尽弃,说起来很遗憾。

他还养过一笼小文鸟,驼色的,白色的,小红嘴,小红爪子,特别可爱。小嘎给小鸟用木

料做小窝,铺上柔软的干草,精心饲养。小鸟居然给下了两枚蛋,小得像爆米花,玲珑剔

透,可爱极了。可惜,没有孵出小鸟,虽然贺聪用棉花包着放在暖气上,也没能成功。

后来,小嘎夫妇出去拍摄影片,把鸟笼放在地下室,托人喂养。等到回来时,才知道鸟儿

都死了,不知道是什么野物咬死的,使得小嘎心疼自责,发誓再也不养鸟了。

养了一条看家狗

小嘎还养过一只狗。有一天,他路过天桥,看见有人卖一只小狗,毛茸茸的,非常乖巧。

卖狗人说这是观赏狗,长不大的。小嘎不大相信他的话,但觉得这狗实在好玩,就买下

了。买回家以后又给置办讲究的狗窝和名牌狗粮,又训练小狗在废报纸上拉屎撒尿。谁知

这条“观赏狗”长得奇快,不到两个月,便原形毕露,原来这是一条农村一般的看家狗。

它虽然已经睡不下那只漂亮的小小的狗窝,可仍然必须钻进去睡,脑袋和后腿都只能搭在

外面。样子很滑稽,又令人感动。它还养成了一种特殊的习惯,没有报纸就不拉屎。小嘎

又要出去拍戏了。

这么大的狗,无人可托,没奈何,只好送给一位农民了。

养花老怕它渴了

小嘎也喜欢花草,花200元买了一棵榆树盆景。养着养着便面目全非。他就给我们抱来。

我们那时住一层,窗外有一个小花园。那盆景放在花园里,不久便蓬蓬勃勃长得很美观。

一年后,小嘎高高兴兴地抱回去了。可是,再过一年,小嘎给我们抱来时,比上次更不好

了。根部已溃烂变成空心,只剩一条细根还支撑着。他说,我老想给浇水,老怕它渴了。

花店主人就说过,家庭养花多半是淹死的,极少是干死的。这盆景便是活活被小嘎浇坏

了。这次我已无回天之力,只得保留着那条脆弱的细根维持着半拉枝叶,像一个半身不遂

的老人。不好看了,但也舍不得扔。不管怎么样,它还是条生命呀!我养花就是这样,养

得不好,只要没有死,我就不忍心扔掉,总想救活它。我女儿上大学时,同学从山上挖的

几棵兰花,送给她,直到现在我还养着,不开花,但也不死。

我给他一盆吊兰。吊兰是最好养的花,可他还是养不好。他说,有时候看见叶子全打蔫趴

下了,一浇水,立起来几根,就像我的头发似的,可怜巴巴的。有一天,他回家来说,

“嘿!我的吊兰出一根挺了,真不容易啊!”我问他几天浇一次水。他说:“老想给浇

水,怕它渴了。”我又教他,顶多一星期浇一次水,又告诉他洗奶瓶的水是最好的肥料。

他说:“唉!不知道,那容易!”其实我自己也常常犯错误,把长春朋友送的最好的金丝

君子兰给浇死了。

2003年春夏,北京闹“非典”,小嘎夫妇拍片到外地住了一个多月,直担心他的吊兰肯定

干死了,很心疼。没想到,回来一看,居然还活着,乐坏了。这回取得教训。干死比淹死

难得多。

总而言之,小嘎爱花草,爱小动物,表现出他性格善良仁爱的一面。但是,都失败了。一

是不得要领;一是老拍戏,忙,没有充裕的时间。也许等他退休以后会有闲情逸致养好

花,养好宠物。



我哥从小护着我,管着我

我哥大我五岁。早时的哥哥,我是从照片上认识的。

我俩过去的照片,我没有看够的时候,都是些黑白的,看了却心里发暖。一张我出生没几

天,躺在床上熟睡,我哥托腮趴在床边,兴味盎然地研究着我这个刚进家门猫儿大小的妹

妹,不自觉地微微笑着,似乎在说:“我们家什么时候蹦出这么个小东西?”他不像岁,

倒像十几岁懂事的大孩子。我妈在相册的空白处题写:多么爱妹妹。一张我一岁左右,和

我哥面对面坐在小山坡上,他手里拿着根冰棍。正往我的嘴里塞,不知不觉替我使劲,自

己的嘴也张得老大,居然被我爸抓拍下来。 还有什么比这样的瞬间更能体现兄妹之情

呢?

我喜欢回想北京北郊小关的家,那里留下了我六岁以前人生最久远的回忆。

我能想起来的第一件事,竟是我哥肚里长了虫,吃了宝塔糖后一趟趟上厕所的情景,还有

我妈着急心疼的样子。想来我也是吃过宝塔糖的,因为我不仅记得它宝塔样的形状,淡黄

的颜色,还清晰地记得它甜滋滋的味道。该不是我贪嘴,偷吃了我哥的宝塔糖吧?我还记

得我俩一人胸前戴一个光盘大小的毛主席像章,美颠颠地来到我妈上班的地方,叔叔阿姨

们指着像章,不停地夸我们。我爸收集了许多毛主席像章,别在海绵上,还买了不少有机

玻璃,自做毛主席像章。我爸的爱好虽不很多,却都是耗钱的,除了做像章,还买相机放

大机照相洗相,怪不得我妈老哭穷呢。

不过,多亏了我爸的爱好,才有了那些珍贵的照片。

搬到北太平庄以后,我俩进了建设小学,他六年级,我一年级。刚上学,我挺紧张,想到

我哥也在同一个校园上课,就觉得没什么可怕的了,谁欺负我,有我哥呢。在学校,我其

实很少见到他,可单单他和我同校这个事实,就足以让我不再胆怯。他的班主任高老师知

道我是葛优的妹妹,见到我笑呵呵的。我觉得,葛优在高老师眼里似乎是个挺特别的学

生。特别在哪里,我一直想知道,又至今没搞清楚。

父母上干校后,我们在墨阿姨家度过了第一年。父母不在身边,我哥像个小大人儿似的管

着我。那时候,我觉得芹菜有股怪味,像许多小孩一样,沾芹菜就想吐。墨阿姨炒了芹

菜,我不吃,我哥就说我不懂事,逼着我吃,还打我。我满肚子委屈,边哭边嚷:“等爸

爸妈妈回来,我就让他们打你。”可惜,父母是不会打他的,顶多说他两句。墨阿姨待我

俩和自家的孩子没什么两样。有的孩子呆在亲戚家,还有寄人篱下的感觉呢。我们两家非

亲非故,墨阿姨却给了我们亲情般的温暖,想起那一年,心里有的全是暖意,全是感激。

后来一段时间,我哥有时也在食堂吃午饭。有次他问我:“你猜我中午吃了什么?”我猜

不着,他咂着嘴巴向我显摆:“我吃了排骨,特好吃。”

后来的一年,爷爷从齐齐哈尔来到北京照看我俩。爷爷不像我爸,面孔严肃,话不多。有

时,我会想念父母,盼着两周一次的大休来得快些,早点见到爸爸妈妈。那时的孩子不比

现在,没有那么多零食。一天,隔壁黄建中叔叔的爱人金萍阿姨听见我的哭声,推门进

来。我哥手里捏着个小药瓶,冲她告我的状:“她把酵母片当糖吃。”金萍阿姨笑了。我

哥又转身说我:“酵母片是药,吃光了,胃疼的时候吃什么?”我拿出一张纸,写上“爸

爸妈妈:我哥欺负我,你们要好好说他”,贴在父母床边的墙上。父母不在时,这样的纸

条在他们的床边出现过不少回。每次贴上时,我都恨得咬牙切齿,可等他们回来了,我又

把这个茬儿忘了。那个周末,父母刚到家,金萍阿姨就把酵母片的事当笑话讲给他们听,

边说边笑,还夸我哥懂事。我就想,他要是不那么懂事该多好,我俩把酵母片分着吃了不

就完了。金萍阿姨相当漂亮,是我小时候的偶像。
 
我十几岁时,父母说我是个白眼狼。他们的话也许真是对的。我哥如何对我好的,我记起

来的不多,可他如何对我不好的,我却一一记在心里。我对自己感到悲哀。我向我哥求

助,让他理理思绪,回忆一下我俩的兄妹情。他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有一次我不知怎么

要踢你,赵妈拦住了我。”就这样的兄妹情!陈年老账还往外翻,我觉得怪对不起他的,

他倒满不在乎,还给自己添点反面素材。我似乎不需要顾虑什么了,可也甭指望从他嘴里

挖出什么有关我们兄妹关系的正面素材来。

赵妈是爷爷走后来到我家的,照料我俩也有一年。她戴个眼镜,典型的慈眉善目老太太,

不笑的时候看上去也像是在笑,待我们也很好。加上孩子快乐的天性,没有父母的日子,

我们也高高兴兴的。

三十年过后回头去想,父爱母爱其实是任何人的爱也代替不了的。十岁左右,正是需要父

母的年龄。父母两周回家一次,星期六下午回来,星期一早晨回去,每月见面的时间满打

满算也就是三天。

1973年,我爸因参加故事片《南征北战》的拍摄,第一批调离干校。1973年,合欢花怒放

的时候,我妈也离开劳动三年的干校,全家团圆在合欢树旁。
   
我爸我妈没有半点重男轻女观念,我又是老小,我哥和我闹了矛盾,父母大多会说:“你

是哥哥,让着点妹妹。”慢慢的,我变得有些任性,也长了脾气。饭吃到一半不高兴了,

我会撂下饭碗,说声“不吃了”,“噔噔”地走出家门,戳在楼道示威。

我妈讲原则,讲究教育方式,不大出来哄我。我爸会追出门来,小声小气地劝我回去。我

哥看不惯,常常撇着嘴气哼哼地向父母发泄不满:“你们就惯吧!”记不清是高中还是插

队时,他还曾经对我说:“以后我找对象,可不能找你这样的。”为这话,我好长一段时

间对他怀恨在心。我的确被惯得不大像样。那年,我爸去山东拍摄《南征北战》外景,为

他送行时,我说完“一路平安”,又加了句“半路死亡”。我爸一点没生气,只笑着说我

是个混球。

我头一次看他“演电影”

没父母撑腰的时候,我可还得乖乖地听我哥的话。

那次,我哥骑车带着我。骑到厂里主楼前的空地时,我的脚离车太近,一下卡在车轴里,

我疼得大叫。下车一看,袜子渗出一片血。我又疼又怕,哭了起来。我脱下鞋袜,脚脖子

破了皮,还在流血。我等着他说几句安慰的话,可听到的却是“哭什么!”我不停地哭,

他有点不知所措,四周看看,又压低嗓音:“不许哭!”原来是怕人看见。最气人的是,

他非让我把脚重新放到鞋里。血乎乎的脚脖子蹭着鞋,疼极了。他怕人看见,就不管我疼

得钻心。我不明白他怕什么,我的脚卡进车轴,有他什么责任?再说,周围根本没人。他

又抬起慌乱的眼睛向四周看看,让我坐上车,把车骑到卫生所。一路上,我憋了满肚子

话,要向父母告他的状。哭的权利都不给,还得把鞋穿上,岂有此理。等着瞧吧!

回到家,脚已包好,他倒成了功臣,父母夸他会办事,知道带着妹妹去卫生所。我的状告

得再有理由,也没了分量。

有时候,我不吃他那一套,他就伸出拳头,在我的眼前晃来晃去地威胁我:“你看这是什

么?”

矛盾归矛盾,不打架的兄妹怕是找不到的,就像晴暖的春日会有雷鸣电闪,广漠的蓝天会

有白云点缀,多数时候,我们可以和平共处。

有次,我俩坐在茶几两边的沙发上端着饭碗吃饭。他模仿《粮食》和《小兵张嘎》里我爸

饰演的日本鬼子,边吃边用筷子在墙上比画,指着“地图”向下级部署作战方案。墙上没

有地图,他的眼里有张地图,嘴里还叽里咕噜说着日本味儿的中国话。那是我头一次看他

“演电影”。没想到,后来他真的演起电影来。
  

他喜欢打乒乓球,水平还不赖。家里没有球台,就往墙上打,时而离墙远点儿,时而近点

儿,一气儿能打一两百下。《大腕》里精神病院那场戏,他还露了一手。我也照着他的样

子对着墙打,觉得比在球台上更有意思,有时还不知高低地要跟他比赛。

我俩一起去总政剧场看大型话剧《万水千山》,激动的心情几个星期都没平静下来。我们

去电影院看意大利新现实主义影片《警察与小偷》和《偷自行车的人》。散场时,他突然

说:“你的脚又熏人了。”我满地找缝儿,无地自容。
 
每隔几周,我去虎坊桥牙科医院矫形科整牙。父母没空时,我哥陪我去。清早,我们坐22

路公共汽车,在西四下车吃早饭。车站旁边一个小饭馆里。吃了别的什么记不清了,但每

次我俩的桌上,都有两碗热腾腾的面茶。可惜,我们得快快将烫嘴的面茶倒进肚里,小口

小口细细品味,会误了预约时间,否则,我们一定让面茶在嘴里逗留的时间尽量长些。不

知是父母告诉他的,还是他自己发现了这么好吃的东西。我本来不爱看牙,想起面茶,看

牙也不发怵了。

当年我和父母都遗憾地

对他下了“不会演戏”的结论

小学中学,我在学校都比较得宠,当过大队委、中队长和学习委员。我哥没什么“官

衔”,学习成绩平平。学期结束,我时常拿回各式各样的奖状。父母有时感慨两句:“小

嘎,佳佳又评上了三好学生,奖状都一沓了。”我没当回事,尤其不爱当小干部。可在别

人眼里,这些都是值得骄傲的。打从幼儿园起,我哥就蔫不唧的,不大引人注意。父母

说,演节目这样出头露面的事情,他从不参加。我呢,幼儿园排演舞蹈“远飞的大雁”,

我是群雁中领头的大雁。在北影礼堂舞台上演出时,众目睽睽之下,还和小朋友争执起

来,都说自己的跳法是对的。一个叔叔见着我,老拿这事逗我。

1977年恢复高考,父母希望我哥考大学,他望而生畏,自己给自己取消了高考资格。我考

上北大哲学系,毕业后到德国攻读德国语言文学硕士学位。那时,他正在全总话剧团跑龙

套。人家说,我是葛家的骄傲。

可以说,从小到大,我从未看轻过我哥,可也从没看重过他。

来到德国一年后,父母信里有关我哥演艺方面的内容开始多起来。越来越多的导演找他演

戏,《顽主》使他崭露头角,接着又拍了《代号美洲豹》、《黄河谣》、《过年》和《烈

火金刚》。父母笔下一方面和我一样,难以相信这一切真的发生在我哥身上;另一方面,

也流露出抑制不住的欣喜和夸赞。我一向信任父母,可也不得不怀疑,父母是否高兴过

头,言过其实,对自己的儿子不客观了。他早期的电影我都看过,《盛夏和他的未婚夫》

和《山的女儿》里,他呆板僵硬,我和父母都遗憾地对他下了“不会演戏”的结论。

德国电视台播放译成德语的《顽主》,我当然没放过领略我哥的机会,边看边录了下来。

第二天,一个中国熟人碰到我,老远就说:“昨天电视里看见你哥了,德语说得别提多好

了。”是啊,我哥在《顽主》里,我是只见其人,未闻其声。我觉得他演的杨重有一定特

点,但也没好到哪去,却得到不少专业人士的青睐,金鸡奖还提了名。
  
我对我哥刮目相看,是看了《编辑部的故事》,尤其是《大撒把》以后。《编辑部的故

事》刚刚播放几集,我爸就说:“嗯,开窍了。”1995年在德国飞往北京的飞机上,我昏

昏欲睡,屏幕上突然放映《大撒把》,我困倦的眼睛立刻睁大了,眼珠都没转一下重新看

了一遍。他自然松弛,不露痕迹的表演不仅突破了自己,在表演领域也令人耳目一新。我

哥证明了自己,让父母和他的妹妹重新认识了他。

成名后回到家里,我哥几次拍着脑门子,眼神茫然,百思不得其解地向父母寻求答案:

“我怎么就走到了今天这一步?”父母就说:

“你是赶上了好时候。”有这样的哥哥,我是幸运的。

葛家的骄傲

出了名,成了公众人物,我哥依然把我这个妹妹放在眼里。我四次回国探亲,他无论多

忙,都去机场车接车送。1993年拍摄《活着》时,他特意从山东外景地请了假,回北京送

我上飞机。他瘦得腮帮子凹进两个大坑,留了胡碴子,像是饿了十天没吃上饭,活脱脱一

个福贵,对了,就是他在《我爱我家》“不速之客”一集中洗干净以后的样子。换了现

在,腮帮子的大坑已经填满,福贵怕是轮不到他演了。看他那副可怜相,我真后悔,不该

让他大老远地跑回来,可就是拗不过他。1995年,他也专门为我请过假,从《秦颂》外景

地回到北京。2001年底,他又放弃了电影院正在举办的《大腕》宣传活动去机场接我,一

等就是两个小时。他和父母来到楼下的咖啡厅,想坐着休息一会儿,结果被里面的人一圈

圈围住。其中一位还用手机告诉了他的父母,两位老人十几分钟就赶来了。在众人中间,

我哥的“休息”似乎永远都是一句空话。

我过生日,会接到他打来的长途电话。1998年在北京赶上我的生日,他接了父母、我和我

的儿女,在他的小家为我庆贺。嫂子烧了一桌拿手菜,儿女满屋子撒欢打滚,正巧那天他

主演的电视剧《寇老西儿》开播,全家边吃边欣赏他的新作,谁想那段时间《寇老西儿》

竟成了全家一个说不完的话题。每看一集,我们的兴致就减少一点,担忧就增多一点,我

哥的一举一动都不像个宰相,戛纳影帝演成这样,实在说不过去。我哥也觉得寇老西儿演

砸了,看到电视台还在重播,他直着急:“怎么还演呢?”从此下决心再不演古装戏,我

倒觉得他可以继续试试,关键不在古装还是当代。他自己说得好,应该多多地读书,脑袋

里东西越多,对人物的塑造就越有想法。没过多久他也过生日,我送了他一堆书,王小波

小说集和几套中国古典名著。

令我欣慰的是,过去,我看到过经得住成功的哥哥,现在,又看到了受得了失败的哥哥。

事实上,我哥在表演事业上始终努力着、进取着,但更多的,还是顺其自然,而不是刻意

追求,因此,成功了,他不曾格外在意,失败了,也不曾过于失意。一个在赞誉和辉煌面

前不会迷失,在贬责和冷落面前不会沉沦的人,是让人放心的。我曾想对他说,荣辱不

惊,是当今的人,尤其一个演员应当具备的心理素质。这些话,我没有说,我发现,它们

是多余的。
  
我丈夫给我哥出了个难题,想在银幕上露露脸,演个冷面骑士之类的角色。我以为他说着

玩儿的,没想到他正经八百告诉了我哥,请他物色个戏份儿不重的角色。我心里说,还没

完全丧失自知之明,没敢打戏多的角色的主意。我哥像他在《甲方乙方》里饰演的姚远,

爽快答应一定帮他的妹夫圆了过把戏瘾的梦,继而语重心长地对他说:“你没经验,得有

足够的思想准备。有的人想演戏都想疯了,可让他往摄影机前一站,上万支灯光照下来,

几十只眼睛盯着看,立刻就傻了。”我丈夫不但没被吓住,还煞有介事地说:“我想演个

独往独来、所向披靡、刚正不阿的形象。”这都哪儿挨哪儿?我哥说不定还真当回事去帮

他办呢。

2002年年底,我爸做客央视《艺术人生》栏目,主持人朱军向他提了个演艺界人士常会遇

到的问题:“您认为您的代表作是哪一个?”我爸所答非所问:“葛优。”言语里,浸透

着一个父亲对儿子的骄傲和自豪。我妈惊叹我爸这些年口才越来越好,不是没有道理的。

我爸走在院儿里,却遇到了麻烦,一个老熟人为我抱不平:“老嘎,你这么说可欠公平,

女儿就没出息了?”一句玩笑话,我爸当了真,越洋电话里郑重其事向我解释,听到电话

那边的我一个劲地乐,才算踏实了。

葛优成了葛家的骄傲。其实,葛家的骄傲不是这时候,而是十几年以前就换了角色,由女

儿变成了儿子。

几十年的妹妹,算是白当了

说起来十分惭愧,和我哥同一屋檐下朝夕相处十几年,银幕上看了他数不清的特写镜头,

对他的眼睛,我长达几十年都有个浑然不知的错觉。

前年从美国回京探亲的一天晚上,听见我妈有一搭无一搭地跟我爸闲扯:“你说奇怪不奇

怪,咱俩都是双眼皮,小嘎的眼皮怎么是单的?”我的耳朵没出问题,这话的的确确出自

我妈之口。我大惑不解,我妈对自己的儿子怎么如此缺乏了解呢?我自信了解我哥心灵的

窗户,我听见自己说:“我敢打赌,我哥不是单眼皮。”幸亏我妈没跟我赌,要不,我输

不用说,脸也没处搁了。几天以后,那对眼皮真真实实地呈现在我的面前,距我仅两尺之

遥,它们不动声色地无情地向我宣告:你错了。

几十年的妹妹,算是白当了。

单眼皮怎么了,五官搭配合适,照样好看

我哥对单眼皮似乎还情有独钟,否则,贺聪,也就是我哥的夫人,也成不了我的嫂子。我

嫂子也是单眼皮。嫂子五官娇小,秀气大方,他们结婚不久,我曾设想,她的眼睛哪天变

成双的,情景就更加美妙了。我向嫂子表达了我的关怀,劝她去医院做个双眼皮手术,没

想到,嫂子还没表态,我哥倒先不干了:“那种手术咱可不做,我可见过没做好的,眼睛

整天老跟使劲瞪谁似的。单眼皮怎么了?五官搭配合适,照样好看!”打那以后,我没敢

再提双眼皮手术的事,怕我哥跟我翻脸:“我的媳妇,我看着顺眼就成了,关你什么事儿

啊!”--葛佳
我随你
lotus 离线
级别: 论坛版主

显示用户信息 
板凳  发表于: 2005-09-13   
然而,小嘎仍然在压抑着,发怒也是压抑的。导演也没有给予充分的长度空间。看到这

儿,我感到非常惋惜,如果这场戏拍好了,高渐离的形象便会丰满许多。同样,高渐离和

乐阳公主的恋爱戏,也令人遗憾。小嘎始终板着面孔,看不见一点欢笑。小嘎过分强调他

是一个俘虏。在音乐和恋爱这两段重要的戏中,小嘎没有把握住,让它溜走了,高渐离的

性格只能是苍白单调的。

不久以后,小嘎又接了电视连续剧《寇老西》。据说是因为《宰相刘罗锅》取得了空前的

胜利。投资人便想到了小嘎,希望取得同样的辉煌。没想到事与愿违,小嘎遭遇到了又一

次失败。

小嘎怎么能演寇老西?他了解寇老西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真是胆大没边了。演员总是有局

限性的,再有天才的演员也不是什么都能演的。

小嘎演的寇老西真令人叹息!结果是小嘎糟蹋了寇老西。小嘎回到家来,他爸问他,你知

不知道寇老西是什么人?小嘎说,我哪知道!他们让我演,我就演呗。他爸说:“你知道

吗?寇老西是当朝宰相。宰相是什么?是相当于周总理那样的人物。他就是回家当老百姓

也有他的身份风度。你演得水里不唧,跟你演的那些小人物一样,你把你自己给砸了。”

有一次小嘎到医院来看他爸,在走廊里,一位老太太友好地对他说:“葛优,你以后再别

演古装戏了。”小嘎点头:“对,对,不演古装戏了。”

其实,问题并不是出自古装戏,而是他缺乏历史知识,对人物不理解。脑子里没形象。

小嘎也有聪明的时候,著名大导演李翰祥请他演阿Q。中国人谁不知道阿Q,又是鲁迅的名

著,条件够好的,但他推辞了。他说他把握不了。几年后又有人请他演阿Q,他还是没

接。其实他不是没动心,他拿回来一幅阿Q的画像,那模样真是很像他。但是他没有信

心,仍然推辞了。还有一位香港导演请他在《宋氏三姐妹》中饰演蒋介石。他毫不考虑地

推辞了。他说:“我怎么能演蒋介石,外形一点都不像,没有信心。”

后来又有人请他演《我这一辈子》。他回来说,看了剧本觉得不大喜欢,不想接。老嘎也

觉得重拍的戏难演。他说:“石挥已经演绝了,你再演也演不过他。”幸亏小嘎没有演,

否则又该砸了吧?

小嘎总算接受了教训,自己没有把握的剧本和人物都要慎重考虑,宁缺毋滥。

贺岁片火了

贺岁片是怎么在国内兴起来的,真不知道。后来听说是从香港传过来的,就是在过年期间

给观众们一部热闹喜庆的影片,让观众娱乐高兴。据说国内第一部有影响的贺岁片是由冯

小刚导演,小嘎、刘蓓主演的《甲方乙方》。

小嘎说他在四部贺岁片中最喜欢《甲方乙方》,因为他在里面饰演了各种不同的角色,很

过瘾。并且认为这部片子最符合贺岁片让观众尽情欢笑的特点。这是一部幽默喜剧,分若

干单元,其中包含颇多人生哲理,引人深思。

《甲方乙方》的票房出现了奇迹,打破了国产电影多年不景气的现象,竟比进口美国大片

卖得还好。投资商,电影发行,各大影院,导演,演员皆大欢喜。

小嘎由于这部影片的表演获得了百花最佳男演员奖。这是小嘎获戛纳最佳男演员奖沉寂数

年后又一次获奖。同时刘蓓获最佳女演员奖。

于是,享受着成功喜悦的导演冯小刚接着筹划了第二部贺岁片《不见不散》。

冯小刚说他最喜欢贺岁片中的《不见不散》,我和他有同感。

我喜欢影片中的异国情调,当小嘎一个人驾着他的房车在高速路上奔驰时,配上美国特有

的民间音乐,节奏感很强的乡间音乐。看到这里,我觉得那种感觉真是美妙极了,是一种

很好的享受。

看到小嘎穿着一套白色西装,戴着一顶白色帽子在等待情人到来时,我觉得我的儿子很

美,我喜欢看见我的儿子漂亮。谁说他丑!他一点也不丑,戴上帽子谁也看不见他的秃

头。

小嘎说他不喜欢那场伪装瞎子捡钱包的戏,但冯小刚坚持,也就拍了。拍了,挺出彩,观

众还都喜欢这场戏。小嘎说,那我还是不喜欢。这也无所谓。艺术不像科学,仁者见仁,

智者见智,各人有各人的欣赏爱好,不必统一。但在拍摄现场,演员还是应该服从导演。

有一天,我去买票招待朋友,站在影院门口,亲眼看见各种年龄段的影迷们走近售票口,

毫不吝啬地掏钱购买80元一张的电影票。我真为我的儿子骄傲。

铁打的贺岁片,流水的美女,永远不变的是葛优的那张脸

大势所趋,各方面都要求冯小刚继续拍贺岁片,也要求葛优继续演贺岁片。

《没完没了》就在这种情势下开机拍摄。拍摄期间,有时听到小嘎有些怨言,他说有一场

戏他和冯小刚有分歧,他不同意,冯小刚说服他,拍得很别扭。就是那场吴倩莲生病发烧

小嘎给她打针的戏,小嘎觉得不舒服,不喜欢这场戏。最后当然还是拍了。冯小刚说,拍

摄中间,葛优曾经向他提出别再拍下去了,他宁可承担因此造成的经济损失,最后经过协

商总算继续拍下来完成了。

影片公映时,我在电影院观看,听见身旁两位青年观众开怀大笑:“这葛优,这葛优!”

那场戏是老板听见敲门声刚一打开门,就看见葛优苦着脸赔着笑,他无可奈何地又来讨要

老板欠他的汽车包租费。观众们似乎一看见葛优的脸就要发笑。这部贺岁片的上座率依然

居高不下。

以后,我们就听到了群众之间流传的顺口溜“铁打的贺岁片,流水的美女,永远不变的是

葛优的那张脸”。

有一次,我们坐出租车跟司机聊天,司机说特别喜欢看葛优拍的影片,演得好,可是他又

说,最好还是要有点变化,不能老是那一个样。

小嘎也感到苦恼,圈里圈外都提到他的表演需要有所突破。

于是冯小刚和小嘎这一对铁哥们商议,他们俩分开一次,这一年不拍贺岁片了。各人找新

的搭档试试。冯小刚拍了《一声叹息》,小嘎拍了《蝴蝶的微笑》。

然而,到了2001年,哥儿俩又到一起了。这回,冯小刚雄心勃勃,要把《大腕》拍成

国际性的影片,请来了加拿大的明星唐纳德·萨瑟兰和香港的著名美女明星关之琳。《大

腕》不如我们想像中那么成功,小嘎虽说在造型上有些改变,留了胡子,戴上了眼镜,满

口洋泾浜英语。但还是那个葛优。

坦率地说,老嘎和我都觉得《大腕》不如前三部贺岁片。做广告的那一段显得冗长拖沓,

令人厌烦。这意见也对小嘎说了,小嘎又对冯小刚说了。那天,正好是我们在电影院看

《大腕》,出门就遇见记者,举着摄影机让老嘎谈观后感,老嘎有点狡猾地应付过去了。

可是当冯小刚和关之琳、小嘎在电视台接受采访时,主持人突然说,请看大屏幕听听一位

专家的意见。屏幕上出现了老嘎的镜头。

当时小嘎和冯小刚都在心里打鼓,怕老爷子说出影响票房的话。还好,滑头的老嘎说:

“……我对葛优说过,俗话说事不过三,冯导拍的三部贺岁片都是成功的,可谓连中三

元。再拍就要慎重了,观众的期望值会越来越高。没想到你们又拍了第四部,我真替你们

捏一把汗。没想到,拍得还挺好,相信观众会喜欢的。”是啊!观众确实喜欢。影片得了

电影百花最佳故事片奖,小嘎又得了百花最佳男演员奖。

小嘎被年轻的同行们戏称为得奖专业户,他已经是百花三届得主了。

现在,贺岁片已不再由冯氏垄断,有许多贺岁片跟上,都是大腕云集,很受观众欢迎。

2003年冯葛哥儿俩再度携手,拍摄了贺岁片《手机》。

又一个高点《卡拉是条狗》

有一天,小嘎拿来一本电影剧本让我们看。这次给我们看的剧本名为《卡拉是条狗》。他

介绍说,导演路学长是第六代导演中的佼佼者,获得过导演奖。我们没有看过路学长拍摄

的影片,就看剧本吧。

看完剧本,觉得还有些意思,通篇就是一个机车厂普通工人老二找狗这一条动作线,很合

乎电影的要求。我跟小嘎说,这种事在我们这院儿就有,你下楼去看吧,遛狗的多着呢,

起码有一半没有上牌子。有一次,警察来逮狗,用夹子一夹就扔到车上去了。我们楼上郭

家的狗就被逮走了,赶快花5000元去赎回来的。5000元,太贵了,就我的退休工资也得几

个月才能凑齐。这个剧本确确实实是从生活中来的,有特点。但我们没有寄予太大的希

望,这是部小制作影片。

老嘎对儿子说,你这回可不能老拉着脸,改变一下。比方说,你跟警察接触能不能表现得

嬉皮笑脸,因为是你求着人家了。这么说吧,司机开车犯了规,被警察拦下了,司机下车

都是赶忙认错,递烟,赔笑脸,没有跟人绷着脸的。看来,儿子接受了爸爸的意见。

老嘎很关心地问起小嘎的造型。他说戴了假发,还留了胡碴。导演看他肤色太白,特地让

他到康体中心的日光浴场去晒了好些天,晒得脸色黝黑。服装,要说好找也好找,要说难

找也难找,得要旧的,廉价的。后来还是从一个工人身上扒下来的化纤衬衫。小嘎穿上这

件化纤衬衫,到二七机车厂里转了一圈,没人认出他来,他又高兴,又得意。

我们也从报刊上看到,记者到拍摄现场去采访小嘎。老二在公共厕所骂老婆的戏拍了三

条,小嘎从厕所进出三次,记者眼看着还是没有认出他,还在到处找葛优。

起码,小嘎的造型成功了。

拍到后期,就听说小嘎病了。犯了心脏病,送到积水潭医院去急救。打电话去问,他总安

慰我们说,没事儿,可能是中暑了。

那是北京7月最热的天气,地面温度高达50℃。家里开着空调还热得透不过气,可演员还

要在烈日下奔跑。小嘎心脏不时感到难受,他的朋友劝他暂时休息两天。然而这部小制作

的影片多一天的开销都让投资方实在难以承受,小嘎只好强忍着坚持拍摄。他住进了积水

潭医院,拍摄的间隙输液治疗。他怕我们担心,只说住在医院里拍戏方便,因为就在附近

的新街口派出所拍摄。他说得轻松,并且不让我们去看他。我们实在不放心,还是到医院

去看了。我们给他带去一盒德芙巧克力,想到可以补充一点体能。而且一反我的性格,很

不客气地把来看他的哥们儿撵走,为的是让儿子多休息,儿子直埋怨我。

影片是在7月31日最热的时间才拍摄完毕停机的。

小嘎回家以后,心脏病仍然不时发作,感到胸闷,不得不叫急救车。几所著名医院的大夫

都建议他做冠状动脉造影,因为他在检查中有一项“平板试验”是阳性,说明还是存在问

题。

可是做“冠造”者有千分之几的风险,属于创伤性检查。他不敢做,我也不同意他做。后

来一位亲戚打电话来说,阜外心血管医院引进一种最新仪器,可做心脏快速检查,没有风

险,效果和冠造一样,而且费用低得多。小嘎立刻就去了,结果查明他的冠状动脉正常,

血管壁没有斑块,很通畅。医生还打比方说,主渠道没有问题,大田里有点小问题。他感

到难受,是疲劳过度供血不足,服用一些活血化淤的药就行了。这次检查对小嘎至关重

要。他这才告诉我们这段时间他已经叫了四次急救车。他紧张,心理负担太重。这一下解

除了他的疑虑,心脏病也就基本解除了。从此他的烟酒都戒了。小嘎还说,那天拍冯小刚

开着面包车和他对手的戏,冯小刚也感到心脏难受。戏拍完后,冯小刚让小嘎摸脉。小嘎

对着手表一摸,一分钟跳120次。他怕冯小刚紧张,没敢说,只是安慰他说有点快。

我被震撼了

《卡拉是条狗》审查通过很顺利,在北影第二放映室放映时,小嘎通知我们去看。他也是

第一次看。从他演的第一出不像样的话剧,直到成名后拍的每一部影片,他都要通知我们

去看,并且要听听我们的意见。

曾经看到媒体采访著名演员姜文的母亲,她说她看儿子的影片总是觉得那是她的儿子,入

不了戏。我很有同感。不管是看老伴老嘎的戏,还是看儿子小嘎的戏,我总是不能进戏。

甚至冷静地琢磨这儿不好,那儿不对,真是没办法。

看《卡拉是条狗》,小嘎迟迟没有出场。可是看到那种常见的简易居民楼,过道的墙壁就

像是没有粉刷过的水泥板,不由得产生一种亲切感。我们多数城市居民也还是居住在这种

地方。

过去看儿子的影片,有时总会提心吊胆,惟恐哪里出现了破绽,哪里不到位等等。可是这

部影片看下来,可以说我真是完全投入了。看完《卡拉是条狗》,我被震撼了,在内心深

处被震撼了。这种感觉在我心里持续了好多天。那种老百姓的无奈和辛酸,那种巨大的艺

术感染力深深镌刻在我心灵深处。

我想我不用为我的儿子谦虚,小嘎在片中的表演确实有新突破。该片导演路学长表扬小嘎

在片中有精湛的演技,说:“葛优非常擅长演小人物,该片是他继《活着》之后演技的一

次突破。”

老二到非法宠物市场去买狗的戏,特别有味儿。最后老二受骗,不得不从买狗人变成了卖

狗人,蹲挤在小贩们中间,膝盖上放着那只可怜的小狗,嘴里轻声吆喝着:“卖狗!卖

狗!”那模样你绝对看不出他和别的小贩有什么不同。看到这里,我真想为我的儿子喝

彩。最后,老二被作为非法狗贩子整到警车上,他突然发现骗他的那个狗贩子。他伸手向

那狗贩子讨还钱的手势使我特别意外和奇怪。那种手势绝对是属于底层劳动人民的,我不

知道小嘎是什么时候看到,体验到,学到这些动作的。

有一场戏,老二领完工资回家,临进门前,先从工资中抽出几张钞票放进裤袋里,回家后

再把剩余的大部分工资交给老婆。小嘎演得实在太真实自然了。就这个动作说明了多少内

容,孝顺老母,怕老婆还得留点私房钱,整个生活在夹缝中的小人物。还有一场戏,老二

从杨丽家借狗证出来,一位牌友追出来向他借钱,他没有拒绝,而是假心假意摸遍了衣服

裤子的口袋,才说:“没有带。”随后,老二推着自行车出去借修车人的气筒打气,从裤

袋里拿出一张大票付款。修车人一看,说:“没零钱?算了!”编导对这两场极简单的戏

处理得天衣无缝,看似无心却有心,充分表现了市井小人物的生活侧面。而小嘎又演得如

此自然、真实,平实地演出了他们小小的狡猾和赖以生存的伎俩,不能不让人叫绝。

一位观众问路学长:“这位演员过去演过电影吗?”

我问路导,葛优算不算是一个本色演员,因为不时听到别人这样的评论,也是我心中常有

的问题。路学长反问我:“你觉得葛优平时就是那模样吗?”当然不是。我又问:“葛优

也就是赶上了,机遇好,天上掉下了馅饼,是吗?”路导说,葛优是一个非常用功的演

员,他不像有些演员拿过本子就演,而是认真琢磨。他和路学长探讨了很长时间,对每一

场戏的人物和动机、心理,甚至人物走路或站立的姿态,侉侉的样子,人物的眼神,说话

的语气等等都做了详细的讨论。葛优一定要对每一场戏都理顺了,相信了,才演。因此,

葛优除了有好的机遇,他的用功才是取得成功的必然因素。

路导甚至说,都说葛优的表演很生活化,从这部影片看,葛优已经达到了非职业演员的水

平。这不仅需要轻松自如生活化,而且要能控制形体、感情、心理。这是很不容易做到

的。从“生活化”到“非职业化”,中间有一个很大的跨度。

我觉得我也对儿子的表演的信心加强了。他没有走下坡路,他不愧是一名好演员。

老嘎和我从放映厅出来,儿子被记者请走了。我俩兴奋地议论儿子表演的成功。过去,老

嘎经常说儿子表演不用眼睛交流。他说:“眼睛是灵魂的窗户,你不用眼睛,怎么传

神?”可这次,我们兴奋地发现,小嘎眼睛里的戏很足。小嘎自己也说,爸爸的意见使他

特别注意了这一点。当老二去杨丽家,杨丽大大方方背过身去换衣服时,老二也赶紧转过

脸去回避,后来又回过头来的那眼神表述了许许多多复杂的感情。当小嘎眼看着自己心爱

的卡拉最终被警车拉走的眼神,有人评论,“这个镜头一定会成为本片中让人不能忘怀的

经典。”

路导带着《卡拉是条狗》到德国柏林电影节去参展。放映五场,场场爆满。这是连路学长

自己也没有想到的。每次影片结束之后,路学长与观众的交流时间长达1个小时。有一

次,一位观众问路学长:“这位演员过去演过电影吗?”我理解就是这位观众感觉到小嘎

像是一位非职业演员。这实际上是对演员很高的评价。

我问路学长,当初是怎么考虑选定小嘎演主角的。路学长说,从他创作剧本的时候,脑海

中就时时浮现出葛优的身影。葛优有一张平民的脸,很适合这个人物,何况他有那么多的

观众影迷。因此,这个人物非葛优莫属。我得感谢上帝,小嘎这张不漂亮的面孔竟为他赢

得了许多荣誉。对这部影片,我惟一感到遗憾的是,它没有充分渲染老二和卡拉的感情,

没有让人从画面上看到人和狗的感情,哪怕只有一个一两分钟的画面。

在2003年的金鸡百花电影节上,小嘎因在《卡拉是条狗》中扮演的老二入围金鸡最佳男演

员奖。

天生胆小

小嘎成名以后,有些观众和记者常问他爸和我,葛优是不是从小就显露出表演天才?还问

我们是怎么培养的?尤其是在葛优成功地拍摄了一些幽默的喜剧以后,更有不少人问,葛

优是不是在家里也那么幽默,爱说笑话?

小嘎自己就回答了:“那是人家编剧写的,我不过照着说出来就是了。”

小嘎从小就害羞。就小嘎这害羞的性格,我们从没想到他会当演员。

曾经有一次,老嘎在摄制组拍戏。有一场戏需要几个小孩当群众起起哄,小嘎正好在摄制

组玩。老嘎让儿子上,儿子不敢,都七八岁了,还不敢。也就算了。

演戏不敢,生活中也胆小。老嘎在重拍《南征北战》剧组,小嘎去玩,晚上剧组工作人员

吃夜宵发面包,老嘎让他去帮着领一下。小嘎已经十多岁了,愣是不敢,没有去。领个面

包算什么事!怕什么?

记者让小嘎谈谈贺岁片中四个女主角有什么不同。小嘎想了老半天,说:“四个女主角,

各有各的特点,长相不一样。”记者评论:“他再也不敢多说什么,可见他的胆小是骨子

里的。”

是啊!同行中怎能随便褒贬人呢!我认为这样的谨慎还是一个优点。

小嘎夫妇俩都年轻,家务事都自己做。偶尔忙不过来了,请一个小时工。贺聪告诉我,小

时工来干活,打扫客厅、厨房、卫生间时,小嘎躲在卧室里不敢出来。怎么回事?连小时

工都怕?贺聪说,他可能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还要让人家小姑娘干活,不好意思。

小嘎成名以后,谁请他拍戏,他即使自己不愿拍,都不好意思推辞。他说,都是朋友。所

以,拿了戛纳奖回来第一部戏上的是梁天主演的《天生胆小》,他演的是一个配角。他不

能摆“影帝”的谱。

情景喜剧《我爱我家》中有一场戏,小嘎是被几个哥儿们拽着“绑架”去的。去了能不演

吗?都是哥儿们!不演,不就得罪人吗?小嘎不愿得罪人。他抹不开。那场戏拍得还不

错。

在生活中当了一回交警

其实,小嘎也有胆大的时候。

我们的女儿葛佳从北大毕业,赴德自费留学。结婚,拿学位,生儿育女,已经有十多个年

头了。她再三邀请我们做父母的去欧洲玩。老嘎在银幕驰骋几十年,现在离休了,也应该

休息散散心了。我们便下决心去了。
 
出发的这一天早上,小嘎和妻子贺聪送我们到飞机场。还没有上高速公路,中途遇上堵

车。

一辆130小卡车横在路中间想穿越马路,右边一辆公交车过不去,停着。左边也有一串小

轿车停着。我们的车堵在中间动弹不得。附近没有交警,谁也不让,僵持着。我们的时间

本来就紧张,眼看着一分一秒地过去了,真是心急如焚。小嘎想了想,把方向盘交给贺

聪,自己下车去站在马路中间,指挥那辆小卡车退回原地。那司机居然乖乖地退回去了。

然后小嘎又礼貌地举手示意公交车先别动,让贺聪把车开过去,就这样把一场堵塞疏通

了。奇怪的是,所有的司机都非常服从小嘎的指挥。他那指挥若定的风度令人想起《编辑

部的故事》里的李冬宝指挥车辆的场面。可能那些司机也都认出了小嘎,只顾欣赏他的风

采,也就把平时执拗傲气、得理不让人的毛病都丢在了脑后。

小嘎出名了,火起来了,买了房子买了车。人们说他是大腕。他还有一位温柔贤慧的妻子

贺聪,他们过得幸福温馨。

哥儿们问他:“换了没有?还是原来那位?”

小嘎:“没有。”

“嗨!没换?人家××、×××都换了……”

小嘎:“我没什么的时候,人家没嫌我,跟了我。现在日子好了,我哪能干那事?现在

换,还不知道人家是图我什么?再说,见了好的,换了,以后还有更好的,怎么办?累不

累?!”

小嘎对我和他爸也说:“从根儿上我就没想过那事。”

有些媒体赞扬小嘎连绯闻都没有过。我并不封建,我赞成没有爱情的婚姻应该解体,我不

歧视离婚。但我也赞美诚挚专一、天长地久、相濡以沫的婚姻。

许多明星大腕的婚恋史都是曲折离奇,浪漫多变,波涛汹涌。小嘎的婚恋却平平常常。只

有一些小涟漪,像山涧流淌的小溪。

让小嘎自己去找个媳妇,我看有点困难。让他涎着脸去跟女孩子搭讪,让他打电话找女孩

子约会,让他像冯小刚追求徐帆的那两下子,小嘎可做不来。他脸皮太薄了。哪怕心里有

火样的热情,也表达不出来。

后来,我看中了咱北影厂的一个女孩。这姑娘爱学习,上进心强,沉静文雅。正好这时和

老嘎在一个组工作。我们设法让小嘎和姑娘认识了,他们开始交往。但小嘎实在太老实,

让我和他爸干着急。姑娘上夜校学习。我说:“你等人家放学时在外面等着送她回家,走

走聊聊多好!”记得我和他爸就曾经没完没了地在马路上溜达。小嘎却说:“人家放学好

多人出来,我站在那儿等,多现眼。人家可能还不愿意呢。”

星期天,我催他去姑娘家看看,他又推托不去。交朋友不接触怎么能增进感情!这女孩子

得让人追求才能动心,男孩子死皮赖脸地追才能追到手。他连这点勇气都没有。我看他发

怵,可能有点自惭形秽吧。

我说:“你呀!没戏。”

他倒挺有信心,回答我:“放心吧,跑不了。”

这话音也就刚落地吧,姑娘就跟他摊牌了。他们在长安街上最后一次见面,姑娘退还了小

嘎送给她的照片和洋娃娃。那天,平时没话的小嘎倒说了许多许多,希望能挽回姑娘的

心,但是已经晚了。他回来跟我们说,他对姑娘说他喜欢她爱学习,为了强调这一点,他

还说她长得并不漂亮……哎呀!这小嘎要多蠢有多蠢,哪个姑娘不愿意听赞美的话,你怎

么会说这种话?何况那姑娘还是挺漂亮的,小小的瓜子脸上有一只小翘鼻子,身材也很纤

细。蠢哪!蠢哪!

最近写这本书,我和小嘎聊。我说你怎么那么笨,哪个女孩子不爱听你说她漂亮。他也笑

了,说:“是,是,可是我送她那洋娃娃时还说‘它长得像你’。我们还一块到景山公园

玩过,手拉着手。(他赶紧补充)是上坡时,我拉她的手把她拽上来。”小嘎曾经把姑娘

的信给他的好友看。好友说:“这姑娘挺好,可是心气高,恐怕你驾驭不了。”还真应了

他的话。

小嘎感到很失落,希望能挽回,请朋友帮忙去说情。但姑娘已经下了决心,无可挽回了。

我也理智地考虑,姑娘心气高,小嘎懒懒散散,无所作为的样子,确实有点不般配。谁能

看出小嘎会有今天呢。不能勉强,还是分手吧。随后,小嘎就去买了许多文学名著抱回

家,想充实自己,在谈吐中显得有点学问吧。

其实,小嘎也还是有许多优点的。他待人诚恳、坦率,工作努力。有时,腼腆还不失为女

孩子喜欢的性格。其实,也还是有女孩子对他有意的,只可能是没有缘分吧!

贺聪“慧眼识英雄”

小嘎的哥儿们对他是真关心,总想给他介绍。有的约在公园门口见面;有的约在天安门旗

杆下见面……但好像都没有缘分。

此外,社会上对文艺界存在一种偏见,觉得干文艺的人风流、花心、不可靠,不敢接触。

尤其是女方的家长总有这方面的忧虑。谁能想到小嘎却是一个感情很专一的好青年,对妻

子体贴忠诚,不可多得。小嘎的老丈人就对这女婿很满意,夸他是乘龙快婿。

小嘎的妻子名叫贺聪,是一位教美术的小学老师。贺聪长得秀气,性情温柔、随和,有教

养,父母都是知识分子。更重要的是贺聪心态平和,没有太高的要求,不指望丈夫成为大

腕,不给丈夫增加压力,穷日子过得也不挑剔,笑容总挂在脸上。每次佳佳回来,带回来

的一双儿女都和舅妈贺聪最好。佳佳的女儿余天天的排行榜上,舅妈永远排第一,姥爷永

远排最后。问天天为什么喜欢舅妈?天天说,舅妈漂亮,舅妈的长头发好看。

最近我问贺聪,初次见到小嘎是什么印象?

贺聪回忆她和小嘎认识的过程时,脸上漾着幸福的微笑说:“我们是在中国美术馆认识

的。我经常要去看美术展览,那是我们的业务学习。那天我又和一位同事去看美展,走着

走着就碰见了葛优。我的同事说‘葛优,你也来了,哎,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同

事贺聪。这是我母亲话剧团里的演员葛优,葛存壮的儿子。’我同事的母亲是全总话剧团

的演员,和葛优也算是同事。

“其实,我同事事先和葛优约好的,假装临时碰上。以前也和我说过,要给我介绍认识葛

优。但那天没说。我跟她一块儿看画,她老是东张西望。我心里纳闷,她在看什么?后来

才明白是这么回事。”

我问贺聪当时是什么季节。

“好像是秋天,对,是秋天,天气挺好的。葛优那天穿一件夹克衫,斜背着一个挎包。白

白净净,文文静静,不爱说话,像一个很乖的大男孩。后来我们三人一块看画展。从美术

馆出来以后推着自行车站在那儿随便聊聊,也没有留电话就散了,那会儿家里也还都没有

电话。

“好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再见面。我有时到同事家去玩,她家就住在话剧团里,也能见到

葛优,说说话。

“再后来,我同事带葛优到我家来玩……我们慢慢就好了,开始我父母也担心演员容易

变,‘回头把你蹬了’。我倒不在乎,干什么工作的人都有好有坏。”

贺聪真是慧眼识英雄。用炒股的话说,当年小嘎不是白马,但是一匹黑马,被贺聪选中

了,如今黑马成了白马。话又说回来,小嘎成名是赶上了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是赶上了。

贺聪也就是赶上了。谁知道小嘎能有今天。小嘎和我们闲聊时不时会说:“我怎么一不留

神就成这样了。”

用老嘎“走穴”的钱为小嘎办婚礼

小嘎和贺聪交往有两年了吧,也曾带贺聪到家里来过。小嘎已经三十岁了。我和老嘎就催

他们结婚。

小嘎和贺聪的婚礼很简单。我们家不富裕,没有钱搞排场,只能量力而行。在西单玉华台

酒家请了三桌客,也就是葛家贺家两家的家人以及帮忙的朋友而已。

新房是贺家提供的,说明是借住。我们没有给置办家具,只给了一些钱。孩子成年了,自

己闯去吧,给孩子安排好了工作,也就尽了父母的职责。

恰巧那时女儿佳佳自费留学德国,也需要用一些钱。两个孩子挤在了同一时间,只好一人

分一点吧。后来女儿结婚更简单,他们到有关机构去登记,照张像片,再出去旅游一趟就

妥了。双方父母都没有去。

说来也可怜,就为儿女办这点事的钱还是他们的爸爸“走穴”挣来的。“走穴”是改革开

放以后才有的新事。那次“走穴”挣了几千元,老嘎拿回来打开背包让我看,把我吓了一

跳。还从来没看见过这么多的钱。可是老嘎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回来时形容枯槁,瘦

得不像样;还在剧团内检讨。好在“走穴”又不是他一个人。大家背着,也不觉得怎么丢

人。如今想来倒还觉得可乐。

比翼鸟

小两口婚后过得很幸福。贺聪教书每天要上班,家务事小嘎就多做些。贺聪换下羽绒衣顾

不上洗,小嘎也能帮着洗。收拾屋子就更不在话下了。

贺聪离不开小嘎。每次小嘎要到外地拍戏时,贺聪“哇哇”地哭,弄得小嘎不知所措。后

来,干脆,小嘎出门拍戏就带上贺聪。国内国外,法国、美国、日本,都双双同行。贺聪

辞去了教书的工作,成为小嘎的助理了。

小嘎性格细致周到。每次回家来,怕儿媳妇在公婆跟前不自在,他都要格外照顾贺聪。

有一次,我当着老嘎的面对小嘎说:“你对贺聪比你爸对我好。”

有时,我陪老嘎出去参加活动,他不管我,人家又不认识我,弄得我很尴尬。我跟他说:

“你得学点绅士派,再这样,我不跟你出去了。”后来,他改了,给别人介绍:“这是我

老伴儿,葛优妈。”反正我也没名气,说了名字别人也记不住,“葛优妈”就“葛优妈”

吧。

小嘎出名了,媒体总想采访他的夫人。但是他俩协议好,夫人就是不露面。其实,贺聪大

方,开朗,打扮时尚而不奢华,待人接物都很得体。可能小嘎还想保留一分最后的神秘感

吧。

小嘎喜欢天然的

最近有一天,小嘎和贺聪回家来。我们正好碰上邻居、好友、作家彭名燕。她脱口而出:

“你们儿媳妇好秀气啊!”

贺聪面目清秀,身材苗条,留短发,显得特别年轻。在美国,他们有一次到赌场玩。贺聪

去买筹码,卖筹码的人说:“不满18周岁的人是不允许赌博的。”贺聪居然被看成妙龄少

女,其实她那时已是三十几岁的人了。

有一次,小嘎的妹妹佳佳建议嫂子去做一次双眼皮,说那会更漂亮。贺聪笑眯眯不置可

否。小嘎不同意,他说:“就这样挺好。做得不好,就像成天在瞪人,不做。”边说还边

把眼睛瞪得老大演示着。妹妹碰了一鼻子灰。小嘎崇尚自然美,不喜欢矫揉造作的东西。

他自己喜欢穿休闲随便的衣服。有一次他穿一件白不白,黄不黄的西装式的单上衣回来,

浑身都是皱褶,像是刚从什么罐子里拽出来的。我和他爸都说,你这穿的是什么衣服?这

么寒酸!他说:“你们知道吗?这是意大利服装店送给我的名牌。我给他们做一广告,他

们免费提供我一年之内所穿的服装。这件衣服值几千元呢。”他爸说:“这衣服送给我,

我都不穿。他们蒙你吧?”小嘎说:“哪能呢!这是天然麻料。”咳!现在年轻人的时

尚,咱实在不懂。

小嘎还没有孩子。刚结婚那些年,他说:“有孩子我们就完了!”那意思,他们自己还没

有玩够呢!有了孩子多累赘。我和他爸爸当然想抱个孙子,老催他们。说多了,他不爱

听,“你们别管了!”算了!那就顺其自然吧!我们没有传宗接代的封建思想,儿孙自有

儿孙福,随他们吧!

媳妇夸优子

贺聪对小嘎很满意,两人世界过得很开心。她说:“优子这人特好,对父母孝顺,对朋友

仗义。他拍片子又忙又累,可是不管怎么样,有点空,他总是和我拉拉家常,问问我工作

上和生活上的事。我别的忙帮不上,只能在生活上关心他。我做菜不行,凑合吧。优子爱

吃鱼,还爱吃辣。我婆婆是四川人,他随他妈。他爱吃面食,最爱吃炸酱面,正好我也就

会煮面条。

优子只要有空闲在家休息时,他就上街买菜,给我买我最喜欢的果茶呀,蛋酥卷什么的。

夏天热,他心疼我,就主动下厨房。他做菜也有几个拿手的,有时露一露,还爱做凉拌白

菜心,他的哥儿们都爱吃。他能喝啤酒,一次下来,四五瓶玩儿似的。

优子文静内向。他打游戏机总是选择俄罗斯方块,坦克大战什么的,慢慢悠悠。他爱下围

棋,可棋艺不精,输的多。回家跟姥爷下棋也输。
我随你
lotus 离线
级别: 论坛版主

显示用户信息 
沙发  发表于: 2005-09-13   
就这样,小嘎终于被全国总工会文工团录取了。全家都兴奋得不知道怎么才好。人生一件

大事有了着落。
  
然而,好事多磨啊!又应了这句老话。

这段时间国家政策允许知青返城,城里各单位都到农村去招收知识青年。全总文工团的方

针却是招收北京在职青年。这时小嘎的村里有两个单位来要人,一个是装修自行车的单

位,一个是北京市物资局储运公司。前者可以学到技术,后者是装卸工,主要是干体力活

儿。小嘎动了脑筋。他想,学技术固然好,但万一单位不放他去文工团,就麻烦了。后者

是一般工人,放人比较容易。他就选择了储运公司。报到以后,就干起了装卸的体力活

儿,同时等待全总文工团来办录用手续。

没想到,全总文工团突然改变了方针,只吸收在农村插队的知青。

好似晴天霹雳,全家人都被打蒙了。小嘎回家报告这个消息时,都要哭了。

怎么办?怎么办?这可是小嘎的终身大事啊!立刻动员,老嘎亲自到街道知青办去商量,

说明情况,问有没有办法解决问题。老嘎说,记得那是一位姓孙的女同志经办的。她很热

情,没有一丝为难的意思。她想了想,只有把小嘎的档案退回到知青办来,使小嘎的身份

再转变成知青。她又查了查,小嘎在储运公司还是一名试用工,退回知青办不违背政策。

她还说,考上了文工团,是个人才,不能埋没了,我们一定支持。

然后,老嘎又跑到物资局储运公司,要求他们放走小嘎。经过周旋,他们也同意了。

最后,再到全总文工团去商量,请他们派人到街道办事处知青办去办手续。

最大的风险在于,当时老嘎被选上拍一部影片,必须当天下午就出发,不能有半点延误,

可不像现在有急事可以请假。因此只有在上午这个半天时间内,请储运公司送档案,全总

文工团来接档案,而街道办事处知青办过渡档案。三家缺一不可,还必须在同一时间内进

行。

好紧急啊!只要有一家耽误,这事就吹了。

如果老嘎随摄制组出发了,这事也就吹了。如果小嘎办不成,排在他后面的青年就会提上

来。这是决定小嘎命运的重要时刻啊!老嘎约好三家同时到知青办见面,他站在门前焦急

地徘徊等候着。一分一秒都是那么漫长。儿子的命运啊!可怜天下父母心!

终于,三家都如约来到。真正办手续也就只需要十几分钟,要命的也就是知青办那枚鲜红

的印章举起落下。

就这样,一切都化险为夷。小嘎从此走进演艺圈。
  
小嘎步入演艺圈后跑了十年龙套。他在参演的第一出话剧中扮演领导的秘书,的确演得很

不像样子,僵硬,拘谨。后期他在话剧《路上雨》中演一个重要角色,就有一些进步。自

从儿子做了演员以后,他每次演出,不论在什么地方,不论什么天气,风雨无阻,我和他

爸总是要去看的。看了以后一定是要挑毛病的。

在影片《盛夏和她的未婚夫》中小嘎第一次演一个配角,没有引起人们太多的注意。在影

片《山的女儿》中,小嘎演了主角,但平平淡淡,没有什么反响。

我认为儿子做演员不会有多大出息了,总想让他改行。正好儿童电影制片厂刚成立,缺

人,如果让他去当摄影助手,学点技术,可能还是正路。我就让他写申请报告。可是他也

不说写,也不说不写,反正蘑蘑菇菇,就是没写。我挺着急,怕儿子被耽误了。眼看身边

多少演员一辈子也没有演什么戏,就老了,退休了。一场明星梦,几十年青春付之东流,

多么遗憾。老嘎却说,演员这行当,摔打摔打可能就学会了,随他去吧!

有一天,他回家跟我们说,有一位戏剧界的专家看了影片《私奔》,对他在其中演的傻子

这个角色特别夸了两句:“这个傻子演得还真有点绝活。”小嘎对这句表扬很看重,我和

他爸也很看重。只可惜我们一直没有看到这部影片。

岁月蹉跎,到了1988年。只知道小嘎又去演了一个什么角色。也没在意。

忽然有一天,女儿佳佳的好友,正在电影学院表演系学习的鸣鸣到我们家里来,说:“你

们家葛优震了。我们刚看完《顽主》,好多人都说,这演员形象真棒!真的,好棒!”一

副很认真的样子。我不大相信,小嘎还能让特别挑剔的电影学院表演系的学生震了?

我说:“别逗了!”

鸣鸣说:“真的,特棒!他表演得特别松弛!”

不久以后,我和老嘎也看到了这部影片《顽主》。这是根据作家王朔的小说改编,峨嵋电

影制片厂米家山导演的。影片描述三名无业青年开办了一个三T公司,专门为平民百姓排

忧解难。用一种荒诞不经的方式表现了普通市民的苦恼和无奈。影片幽默调侃,颇具特

色。

小嘎饰演其中一名无业青年杨重。他一出场便吸引了观众。瘦削高挑的身材,戴墨镜,大

背头,前额开始歇顶,一副玩世不恭的神态,典型的城市无业青年形象。小嘎说:“人家

说我演得松弛?其实我紧张得要命,哪里松弛,谁知道是怎么回事。”

和小嘎搭档的马晓晴当时已有名气,她出色的表演给小嘎增光不少。张国立饰演的于欢告

诉她男友要和她分手时,她一面吃冰淇淋一面哭的表情生动地表现了稚气少女的心态,令

人过目难忘。

小嘎扮演的这个角色,给了我和他爸一个意外的惊喜。当我们逛商场时,有人指着老嘎

说,这是杨重他爸,使我们对自己的儿子刮目相看。

在这一届电影节,小嘎因杨重这个角色获得金鸡奖最佳男配角提名。我们怎么也没想到,

腼腆害羞的儿子还能在表演上得到专家的认可。小嘎自己也说,做梦也没有想到。

这是一个很好的开端,应该说,小嘎真正是从这里起步。

后来,才听小嘎说,开始导演是请另外一个长得挺帅的青年演员李杨演杨重,小嘎演另外

一个配角。导演让他们都到成都峨嵋电影制片厂去试镜头。小嘎怵坐飞机,不愿意去。张

国立、梁天、李杨哥儿几个劝他一块去玩玩。小嘎拗不过,就一块儿去了。试镜头的时

候,导演让他们坐在那儿随便聊天,小嘎演配角没有负担,很轻松。没想到却被导演看中

了。其实这也是决定小嘎今后命运的关键时刻。

小嘎拍完《顽主》,紧接着就拍张艺谋导演的《代号美洲豹》。女主角是当红女星巩俐。

小嘎扮演劫机犯头子郑贤平。郑贤平不同于一般的劫机犯,是一名曾在美国获得博士学位

的知识分子。表面文质彬彬,实则心狠手毒。我一听便心里打鼓,我儿子连大学门也没进

过,怎么能演博士?我赶紧给儿子打预防针。我说:“如果导演中途换演员,你不要难

过,这是常有的事。”可见我对儿子是多么的不信任。我自己是个很缺乏自信心的人,儿

子的腼腆害羞实际上是继承了我的遗传基因。老嘎和儿子相反,他自信心很强,也敢闯敢

干。

影片拍完后,张艺谋夸赞:“葛优这小子绝了,天生的反派!”但其后他却选中小嘎在影

片《活着》中演了一个绝对正面的人物徐福贵。

我和老嘎看影片《代号美洲豹》时,老嘎仍然挑了不少毛病,什么地方反应不够强烈啦,

什么地方节奏感不太对啦等等。小嘎也不反驳,只是“嘿嘿”两声。

第一次尝到被影迷追捧的滋味

《代号美洲豹》对张艺谋来说,只是一部临时垫一垫的影片,无足轻重。对小嘎来说,却

很重要。有一次在西安街头,他和几个哥儿们一块儿走着,一辆吉普车经过,一个姑娘从

窗户探头问道:“是美洲豹吗?”小嘎红了脸,不知所措。哥儿们赶忙搭腔:“对,对,

是美洲豹。怎么样?捎我们一趟吧?”姑娘很乐意地打开车门,把他们都让到车上捎了一

程。

又一天,他们在路边吃小吃,有两位观众认出了小嘎,特地到商店去买了两条新手绢,请

小嘎签名,把一同去的演员连同他爸都晾在一边。小嘎面对这崭新的手绢很不过意,有点

受宠若惊。他犹豫了一会儿,问:“在这上签?”观众再三催促,他才拿起笔小心翼翼地

写上了自己的名字。这大概是小嘎第一次给观众签名吧,也可以说是小嘎第一次尝到被追

星族追捧的滋味。

《围城》片酬2000元

自从小嘎在《顽主》崭露头角以后,导演便都盯上了他,片约不断。

《围城》剧组把电视剧剧本送给他,请他自己随意挑选一个角色。小嘎和他爸爸一样,颇

有自知之明,他选择了李梅亭,一个自私卑劣的教务长,一个重要的配角。这和导演的意

图不谋而合。

但小嘎在《围城》之前曾经答应了《老店》剧组的约请,在其中演一个配角。

他感到为难了,犹豫不决。上哪个组呢?我和老嘎坚决主张他上《围城》,这是作家钱锺

书的经典作品。不上,会后悔一辈子的。我家的一位好朋友、北大中文系的教授汪景寿一

听,也说必须上《围城》。小嘎接受了我们的意见,便去找《老店》的导演,要求辞退那

个角色。可是那导演坚持不放。最后,两个摄制组达成协议,签订了两不耽误的拍摄划。

开始,还顺利,小嘎在北京、上海之间奔忙。但是,后来,《老店》组改变拍摄计划,矛

盾便产生了。《围城》正拍小嘎的戏,《老店》长途电话催;《老店》拍小嘎的戏,《围

城》又来电话催。搞得小嘎非常尴尬。

后来矛盾发展到不可调和的境地。小嘎依约到《围城》(上海)拍戏时,《老店》竟在拍

摄现场召开新闻记者招待会,会上宣传某某摄制组用高酬金吸引年轻演员如何如何等等。

我亲自到会场,听到这番话,心里很不平,但我又没有在大庭广众前站起来反驳的勇气。

事实是:《围城》剧组给小嘎的酬金和一般青年演员相同,一集300元,总共也就20

00多元。

《围城》导演黄蜀芹善于发挥演员的创作潜能,她说演员的感情是脆弱的,不要在现场随

意伤害他们。她总是循循善诱,使演员能自由发挥。当我采访黄蜀芹导演,请她谈谈小嘎

的优缺点时,她第一句话就是“大智若愚”。剧本要求李梅亭的眼睛白多黑少,当方鸿渐

和孙柔嘉在楼上走廊调情时,李梅亭从楼下走过,眼睛随便向上一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

之腹的心态便演出来了。拍完这一场戏,工作人员都大笑起来。黄导说,小嘎的慢节奏也

很出效果,他在镜头前慢慢回头,不像有些演员那样猛然回头,也别有韵味。

改变拍摄计划是《老店》造成的矛盾。后来这问题由上海电影局协调解决了,因为两个组

都是属上海电影局领导。

大家都叫好,老爸却挑刺。

电视连续剧《围城》是一部很成功的艺术作品。其中主要演员陈道明、吕丽萍、李媛媛等

都是很优秀的。小嘎扮演的教务长也受到了广泛好评。有些在旧社会上过大学的知识分子

说,这演员这么年轻,怎么能把这种人物演得这么逼真!

但,老嘎还是给儿子挑了一点毛病。他指出李梅亭向校长告密的那场戏,小嘎没有找准感

觉,内心是空白的。小嘎立刻承认,是感觉不对。可也是,小嘎年轻,没有经历过那种复

杂的社会矛盾,他很难体会到告密者的心态。

小嘎在《老店》中的表演是成功的。他出场时身着锦缎马褂,刚走到店门口,无缘无故便

给跑堂的两个耳光,一副旧社会公子哥儿不可一世的派头,仗着他父亲督办的势力狐假虎

威,骗吃骗喝。后来,他父亲垮台了,他也就沦为讨吃讨喝的二流子。小嘎把这个人物前

后处境的精神状态充分揭示,前者骄横跋扈,后者猥琐卑贱。这个人物的成功使影片增色

不少。

不久前,黄蜀芹导演准备改编拍摄钱锺书先生的夫人杨绛女士的话剧,并准备用《围城》

的原班人马。黄导和小嘎等人见面协商,小嘎欣然同意,等到条件成熟就进行拍摄。

想到王朔那么知名的作家都登门造访,我心里很高兴

有一天,小嘎回来对他爸和我说,王朔和冯小刚到他家去,请他演一部电视连续剧《编辑

部的故事》里的男主角,他们说这个角色就是给他度身定做的。

王朔当时已经发表了几篇很有影响的小说,在社会上引起强烈争议。我很喜欢读他的作

品。

我一听立刻来劲了。我说:“好!你妈我就干了一辈子编辑,编辑部里还有那么多你认识

的叔叔阿姨,你就照着他们演。”

小嘎说:“嗨!可不是你们那样的编辑。不一样,人家那编辑什么都做。”

我心想,还有什么不一样的编辑,那就等着瞧吧。反正鼓励他演。觉得儿子居然到了这份

儿上,连那么知名的作家都登门造访,我心里很高兴。有时想想有点恍惚,平时老说儿子

不是演员材料,现在怎么这么大动静,真不明白。

最近,访问冯小刚导演,才知道还有一大段故事。

原来,冯小刚看完影片《顽主》,感到很兴奋,怎么过去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拨演员,没有

见过这样的面孔,“撒在人堆里都找不到。”他觉得他们真正反映出了王朔作品的幽默

感,特别是葛优,神!甚至在他写剧本的时候就想到葛优,那时他们有几个人正在写《编

辑部的故事》剧本。他觉得剧本的台词有许多又是成语,又要说得口语化,葛优最合适。

冯小刚就特别想认识他。他知道王朔和葛优有交往,就约着王朔去找他。他们在木樨地转

悠了一阵,找到了葛优住的那栋楼,上去后敲门,没人应。从旁边一个门出来一位少妇,

后来知道那是葛优夫人的嫂嫂。她说葛优出去了,一会儿就回来,请他们进屋坐。小刚和

王朔想了想,还是到楼下去等吧。天正下着淅淅沥沥的雨。他俩站在楼下自行车棚里等,

等了大概四十分钟,可能还多。现在想来,他们的耐心真不容易,就在那挤挤叉叉的自行

车棚里,站那么长时间,还得躲着那飘飘洒洒的小雨,小嘎竟有那么大的吸引力。等着等

着,小嘎出现了。他穿着一件深驼色长风衣,慢条斯理走过来。冯小刚不知怎么的,一见

小嘎就想乐,一肚子话全堵在嗓子眼里,倒说不出来了。小嘎认识王朔,请他们到家里去

坐下慢慢说。

刚一落座,冯小刚就不停地说剧本的内容,人物,情节,希望葛优去演男主角李冬宝。葛

优听他们讲的时候“唔,唔”地点头。冯小刚以为他同意了呢。王朔说这是葛优的习惯,

你跟他说什么,他都“唔,唔”地应着,最后才说出不同的意见。互相熟了,问他是怎么

回事,他说,人家说话,你得听着,打断人家就显得不礼貌。冯小刚说完了,没想到小嘎

说,他已经答应张小敏在她导演的影片《大冲撞》中演一个角色。张小敏是小嘎在全总文

工团的同事,既然答应了,不好反悔。王朔只说了一句:“你看吧,有兴趣就来演。”冯

小刚却热情地不断劝说,张小敏的影片里请葛优演的是一个配角,《编辑部的故事》却是

请他演主角。冯小刚说,你那边得罪的只是张小敏一个人,这边你可就得罪了王朔和郑小

龙,他们也是你的朋友。王朔写的时候就是按你的模样写的。小嘎一听很感动,忙说:

“不好意思,要不我两边都演,我来回跑跑吧。”冯小刚说:“这边你是绝对主角,开拍

就离不开了,没法跨着演。”最后,冯小刚给小嘎留下剧本,请他慎重考虑。

小嘎看了《编辑部的故事》的剧本,很喜欢,决定上,硬着头皮退了张小敏的邀请。

冯小刚感叹说:“我俩有缘分,如果那天他不在家,又下着雨,不想等了,走了,就完

了。如果他推辞,我们脑子里闪现了别的演员,也就走了。”我倒是觉得冯小刚的执着、

认真、顽强使他成就了大事业,使他如今成为国内票房最高,也就是最受观众欢迎的导演

之一。小嘎也因此获得了电视金鹰最佳男演员奖。

《编辑部的故事》在北京香山附近拍摄。那里有电视中心的摄影棚,在棚里搭了一部分

景。有些戏就是在外面实景拍摄的。五个多月的时间里,我们都见不着儿子的影儿。后来

听说拍得挺苦,小嘎失眠,晚上再琢磨剧本背词,有时整夜睡不着。可是第二天大清早就

得起来化妆。酷暑季节,几万支灯光照射,摄影棚内温度高达摄氏四十几度,工作人员挥

汗如雨。拍一会儿,汗就把演员的妆给冲掉了,不得不停下来,休息一会,补补妆。小嘎

困得不行,稍有空隙,就找一个角落里去猫着,眯一会儿,让我们听着都心疼。

拍完电视剧,剧组的一位工作人员对小嘎说:“大明星,完事了,咱们照张相吧。”小嘎

说:“怎么那么说呢,咱们是哥们儿。”说得那个工作人员心里热乎乎的。

《编辑部的故事》在电视上播映后,引起了轰动效应。男女老少,连幼儿园里的小朋友,

没有不知道李冬宝的。在播映的那些日子里,几乎万人空巷,都守在电视机前观看。

小嘎在剧中演得得心应手,挥洒自如。那分幽默,那分轻松,着实让观众倾倒。他爸看

完,对儿子说:“你这回真是放松了,分寸把握得很好。”小嘎抿嘴笑笑,心里高兴。

有一次,老嘎对我说:“葛优不知怎么找到这么个路子,对我也有启发。他的台词说得不

错。”什么路子?许多同行都夸葛优的表演看不出表演的痕迹,简直就像生活中那样,松

弛、自如、幽默,虽然演的是小人物,却显得大气。


出版社把《编辑部的故事》的台词印成书出版,请王朔、冯小刚和葛优签名售书。那天消

息发出去后,大清早观众和影迷就排起了长队。小嘎坐在车里走近书店门前,看到那长

队,还傻乎乎地问:“那是干吗的?”人家告诉他,这就是等他们签名的观众。观众一见

到他们,队伍就乱了,挤得街上水泄不通,车辆无法通行。公安部门赶快派出民警来维持

秩序,并以妨碍公共交通秩序的“罪名”向书店罚款,问为什么事先不通知他们来维持秩

序?书店主人说,我们过去也搞过签名售书,还从来没出现过这种局面。

我们的一位同事说,他的小侄子本来排队排得好好的,后来秩序一乱,把他挤出来了,没

能得到签名,急得哭了。他把那孩子的书拿到我们家来,让小嘎来时给签了名,这才高兴

了。

有一天,我和老嘎接到一个小姑娘的电话,她嫩声嫩气地说很喜欢小嘎,喜欢看他拍的影

视,还说:“我都想嫁给他!”把老嘎和我都逗乐了,小豆豆居然还谈起婚嫁来。听得出

来,电话虽然一个人在说,旁边还围着好几个人,叽叽喳喳像一群小麻雀。这么多年过去

了,小豆豆们肯定都已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她们还会记得这次通话吗?

第15届金鸡百花电影节在桂林举行。小嘎获得百花最佳男配角奖,是在《过年》中饰演

大姐夫丁图。他在桂林受到影迷们空前的追捧,当时电视正好播映了《编辑部的故事》,

观众们看见他便喊“李冬宝”、“李冬宝”。他还不习惯这种阵势,一下子变成了大红

脸。他走到哪里就得有民警保护,维持秩序。报社、电台、电视台各媒体纷纷来采访他,

请他谈创作经验,请他做节目嘉宾。小嘎总是推辞。他仍然和小时候一样腼腆、害羞、不

善言辞;怕到人多的地方去;怕在大庭广众之下露面。这恐怕是永远也改不了的天性。

这一次,小嘎给我们做父母的带来的惊喜大大超过前一次《顽主》的金鸡奖入围。儿子竟

然成为家喻户晓的人物,实实在在拿到了金晃晃的电视金鹰奖的奖杯。

可是后来有一次我们到他家去,发现他得的奖杯都放在卧室墙角的地上。老嘎说:“你怎

么把奖杯放在那儿,摆在桌上嘛!”我也觉得他对奖杯有些不敬。小嘎说:“那东西看多

了不好,我还准备收起来呢。”可见儿子不糊涂,没有被冲昏头脑。

局外人可能会想,小嘎能出名准是沾了老爸的光,老嘎能不给儿子推荐角色!其实不然。

我最清楚。这父子俩关系可绝了。老嘎从来没给儿子推荐过一个角色,他总想等儿子演技

更成熟一些再考虑,要是把人家的戏演砸了多不好意思。小嘎更绝,他不敢和老爸同台演

戏。面对老爸演戏,他真发怵。《编辑部的故事》的导演赵宝刚曾经考虑请老嘎演主编。

他对小嘎说:“怎么样?请老爷子出山吧!”小嘎连连摆手:“别!千万可别!他来我就

完了。”等到拍电视连续剧《皇城根》时,赵宝刚决定请老嘎演老中医金一趟,又邀请小

嘎:“怎么样?来一个角儿吧!”小嘎也赶紧推辞。

父子俩的关系还有个有趣的转变。小嘎成名前,在一些场合出现,别人介绍他时,总要加

一句“葛存壮的儿子”。而今,小嘎火了,老嘎走在街上,观众们都要在“马尾巴”的称

呼后面加上一句“葛优他爸”。

长江后浪推前浪。儿子超过老爸是自然的,也是人类进步发展的必然规律,更是我们做父

母的喜悦和骄傲。现在老嘎听到人们叫他“葛优爸”,内心是很满足的。
  
小嘎拍了电视连续剧《编辑部的故事》之后,火了起来。导演们纷纷请他演戏,他也来者

不拒。那一年竟然拍了七部影片,真可以说是大丰收。

其中的一部影片《大撒把》使他赢得了当年电影金鸡奖最佳男主角奖,使我和他爸得到了

又一次意外的惊喜:天助?神助?

说起来,这部影片的投拍并不是很顺的。

我采访夏刚导演,得知了如下的一段故事。

当初,北影厂请了几位青年编剧来写剧本。每人讲一个小故事,让厂领导和导演们来听。

郑小龙和冯小刚讲了两个故事,一个是《大撒把》,一个是《无人喝彩》。后来夏刚就认

定了这两个故事,请他们写剧本,厂领导也同意了。剧本经过再三修改,还没有完稿,却

传来消息:上海电影制片厂拍了一部影片《留守女士》,题材和《大撒把》类似,而且在

埃及开罗电影节获奖。这一来,厂里动摇了,题材重复,还拍不拍?一般来说,拍电影比

较忌讳题材重复。雷同的故事,观众看了一个,就不想看第二个了。事情就暂时搁下了,

但是夏刚和冯小刚并没有死心。

当时,正好全国电影制片厂厂长会议在北京召开,夏刚和冯小刚就自己掏钱打印了一些剧

本,分送给各个电影厂厂长,希望能找到买主。刚巧,北京电影学院放映影片《留守女

士》,夏刚听说后特意去看了。看后,他更坚定了信心。夏刚认为,《留守女士》主要是

抒发女士的离愁别绪,《大撒把》有不同的风格,可能更为普通观众所接受和喜爱。

正在这时,八一电影制片厂和韩国要合拍一部动作片,邀请夏刚去导演;并且许诺送他一

辆小轿车。多么优惠的条件!去否?不去否?真犯难。然而夏刚和他的夫人、也是制片人

的孟珠却谢绝了,他们认为做人不能见利忘义。

然而,下一步怎么办呢?夏刚和冯小刚二刚对坐发愣。还是干练的孟珠冷静清醒,她决定

再试一试,便独自去找北影厂厂长成志谷谈。她给成厂长讲剧本中特别感人的细节,孟珠

娓娓道来,有情有景,感动了成厂长。成厂长说,我再和副厂长马秉煜商量商量。马副厂

长很痛快:“我早就说这是个好本子,就让夏刚拍吧!”接着这件事又在厂务会上通过

了。当晚,马副厂长兴致勃勃地到夏刚家里来,第一句话就说:“夏刚,上了!”

如果没有孟珠的努力,没有夏刚的坚定,就不会有这部影片,也不会有小嘎的金鸡奖了,

真得感谢孟珠这位执着的制片人。

接着,夏导和马副厂长酝酿演员。他俩不约而同都想到了小嘎。夏导说:"我一闭眼睛就

觉得是葛优。"小嘎就这样被请到了剧组。

小嘎得奖归功于导演

小嘎在《大撒把》中饰演一位现代青年摄影师顾言。影片的故事讲的是顾言在机场送妻子

出国,遇上了一位已怀孕的妻子送丈夫出国时因悲痛过度而晕倒。男青年急于上飞机,请

求顾言帮助,顾言把那位女士送到医院抢救。两人由此相识,同病相怜而产生了友情和似

是而非、模糊的恋情。

小嘎到剧组的第一天,穿着一件深灰色肥肥大大的长风衣,戴一顶棒球帽,潇洒、休闲、

时尚。夏刚一看挺好,说,就用你这套服装吧。

小嘎饰演的顾言诙谐幽默而不油滑,善良宽厚而不迂腐,松弛,自然,很有分寸。

小嘎对于这种近在身旁的一类人物理解,他和他们是同一代人,同一族类。他能感觉得到

他们的喜怒哀乐。现代青年,好像是游戏人生,他们对爱情的态度也常带有游戏的性质。

但他们有自己的信条。骨子里仍然是诚实、认真的。

影片拍摄得很顺利,轻松。夏导说像玩似的就拍下来了。拍到精彩处,大家都笑了。有一

场戏,小嘎和徐帆趴在地上看地图,想绕道贝劳共和国去美国,但要到贝劳共和国去签

证,难于上青天,根本没法去。那场戏,台词写得精彩,演得也精彩,拍完后,全剧组的

人都开怀大笑。

《大撒把》公映以后,有一天小嘎在街上碰见一位青年。他拉着小嘎的手说:“我看了三

遍,每一遍都感动,你演得真好。这影片说的就是我的遭遇,好不容易把爱人送出国去,

就再也不回来了。我还有一个哥儿们也是这样。”说着眼里还闪着泪光。

我曾经问过儿子,你有没有总结经验,怎么就拿了大奖?他诚实地回答我,不停地拍,哪

有时间!有时候也想一想,顾不上。我又问他给新婚夫妇拍照片时,反来复去用各种姿态

拍摄的处理,是自己想出来的吗?因为我觉得这场戏给影片增加了色彩,热闹,好看。而

且,我直觉这不是小嘎的设计,他也诚实地告诉我,是导演让我这么演的。

还有小嘎在《霸王别姬》中饰演袁四爷,临刑前迈方步的处理颇受称赞。小嘎坦言,也是

凯歌导演让他这么演的。

许多记者赞扬葛优实诚。是的,他不会把他人的功劳归为己有。

金鸡奖是专家评选的,小嘎不仅受到广大观众的欢迎喜爱,还得到了专家的认可。

这次评金鸡奖是第一次实行现场揭晓,在入围的三人中选取一人。小嘎当时正在拍摄影片

《活着》,是请假去参加颁奖会的。他的竞争对手是老艺术家朱旭和饰演蒋筑英的巍子。

在等待揭晓的时候,小嘎说他的心跳到嗓子眼儿,几乎都要跳出来了。巍子是一位很有实

力、形象挺棒的演员。而且那部影片又是主旋律,似乎一切都占上风。没想到宣布的名字

却是葛优。小嘎在兴奋快乐之余,眼看着巍子一个人独自走出大厅的背影,不禁感到一丝

惆怅。事后听说他和巍子仅仅一票之差,大概这就是命运吧。

我问夏刚,事先有没有想到会获奖?他说他拍前一部影片《遭遇激情》曾获四项提名,

《大撒把》获得了五项提名:最佳导演奖,最佳男演员奖,最佳女演员奖,最佳编剧奖,

最佳故事片奖。剧组同志们一块儿聊,五项提名,至少会得两个奖吧。但是夏刚没想到自

己会得奖,因为那一届竞争对手有张艺谋的《秋菊打官司》,是一部很有特色的影片。也

没有想到小嘎会得奖。最后得了奖,他们倒也没有感到太大的意外,好像也在意料之中。

来自戛纳的喜报

1994年5月24日凌晨4点多钟,枕边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来。我和老嘎都被惊醒了,这个时

间来电话发生了什么事?有什么不平常的事!我心里嘀咕着,忙拿起电话。一个清脆的女

声说:“你们知道吗?葛优得了戛纳电影节最佳男演员奖了。祝贺你们!我是李尔葳……

儿子得奖了。快!”老嘎赶紧拿起另一个电话。不知老嘎是没有听清,还是不相信,反复

问道:“你说什么,葛优得奖了?”李尔葳又重复:“是的,是戛纳电影节最佳男演员

奖,刚刚接到巴黎打过来的电话。

我们一直守在电话机旁边呢。”李尔葳是著名记者,一位漂亮能干的年轻姑娘,以后老嘎

每次见到她总要亲切地叫她“报喜鸟”。

儿子呢?儿子怎么没来电话?老嘎和我坐在床上仍然似信非信,在等待着儿子的电话。这

么大的事儿,儿子肯定立刻会来电话的。

一直等到八点来钟,电话铃响。我们俩立刻一人抓起一个电话。是儿子的声音。他说:

“爸、妈,我得奖了,是最佳男演员奖。”我们立刻激动地喊:“祝贺你,小嘎!祝贺

你,儿子!”然后问:“你为什么现在才打电话?我们早就知道了。”他说:“我想你们

在睡觉呢,怕吵醒你们。”他的音调依然是那么平静。这么大的事,还考虑什么睡觉不睡

觉,应该立刻给父母打电话呀,让父母跟你一同享受喜庆欢乐。

这就是我们儿子的性格。他知道爸妈都是失眠患者,得了奖,这么大的事,他都不愿打扰

父母的清梦。

谁能想到这亚洲“第一个”竟然落到了我们这个秃头儿子的身上

最近我写这本书的时候又问他为什么不早点打电话。他说:“没有空当打电话呀!颁奖过

后就接受采访。”我说:“那凯歌为什么就立刻给家里打电话了?”他说:“那人家是早

有准备的。”

后来有一次遇见凯歌的父亲陈怀凯导演。他告诉我,就是葛优得奖的前一届46届戛纳电影

节,颁奖的那一天,他们全家人都守在电话机旁,等着凯歌的喜讯。他们就是那么执着坚

信凯歌会得奖。果然,也是在凌晨,传来了凯歌导演的影片《霸王别姬》获得金棕榈奖的

消息。然后,他们全家人喝酒欢庆。凯歌如此自信,他的家人也如此坚信。因为付出了艰

辛的劳动,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恰恰相反的是,小嘎绝对没想到自己会得奖。他缺乏自信,对自己没有过高的期望。而我

们做父母的,老嘎和我也绝对没想到儿子会得奖。谁能想到这“第一个”竟然落到了我们

家,落在了我们这个秃头的儿子身上。

6月5日,小嘎获奖归来。我们设宴摆酒碰杯,连小嘎88岁的外祖父(获得过中央大学和东

吴大学双学士学位)也乐得合不拢嘴,和外孙一同拍照,并且吟诗祝贺。诗曰:

  凌晨四点传佳音,评选葛优第一名。

  世界影坛称霸主,我家后代好儿孙。

  平生窃愧谈功业,今见光宗有瑞麟。

  广播电传环宇贺,国门未抵已扬亲。

高渐离和寇老西

小嘎获得戛纳奖后,媒体没有报道。领导没有表态,影片一直也没有公映,可以说在国内

没有什么影响。但是在影视圈内却是很重视的。

小嘎内心对自己的估价似乎也有一点变化。他说,他要演没有演过的角色。我想他是想要

突破以往扮演的角色。恰好,周晓文导演影片《秦颂》,约请小嘎扮演主角高渐离,小嘎

欣然同意。

小嘎回家说起来,老嘎和我都感到这个角色分量很重,周导能选上他,是对他的信任,但

能不能演好,责任重大。小嘎却有信心,他说:“古人和今人的感情应该是相通的吧,我

就按照我的感觉去演呗。”

影片拍完后,我们有幸先睹。这部影片色彩绚丽,气势恢宏,场面壮观,令人震撼。当姜

文扮演的秦始皇登上数不清的台阶,到达祭天的高台时,他默默地流泪跪拜,向上苍祈

祷。但在他登上始皇帝宝座的同时,却只剩下孤家寡人,已经众叛亲离了。姜文塑造的秦

始皇是成功的,令人信服的。据说国外某艺术院系曾把秦始皇的形象作为学生学习表演的

教材。

小嘎饰演的高渐离却不能令人满意,有许多影评家直率地指出了小嘎的失败。老嘎和我也

都认为小嘎没有完全理解高渐离这个人物。高渐离是那个时代的乐圣,普天下无人不知无

人不晓。小嘎强调了高渐离被俘入秦后沉默寡言低调压抑反抗的一面,忽略了作为乐圣激

昂慷慨不屈的另一面。特别是有一场戏,高渐离写完《秦颂》,指挥乐队演奏。作为乐

圣,他此刻应该是心中只有音乐,激情洋溢,忘乎所以,他应该充分发挥作为音乐家的激

情。
我随你
描述
快速回复

验证问题:
3 * 6 = ? 正确答案:18
按"Ctrl+Enter"直接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