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卡
时间过去了整整十五年, 我依然无法忘记那一个清晨, 那一个令我震惊的清晨.
那是一个周日的早上六点零九分, 我确定是这一个时间. 因为那时, 我还在我甜蜜的睡梦中, 却给尖锐的电话铃声吵醒了. 我十分不情愿地抓起床头柜上的电话, 同时还瞟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心里骂了一句: 谁这么不识事, 周末这早就来吵人.
电话那头传来一把惊慌的女人声音: 阿平, 你快来, 杰克自杀了 !
OH ! MY GOD ! 我冲着电话筒大叫了起来.
给我打电话的叫梅子, 是我的朋友.
象许许多多从中国大陆踏足北美的中国人一样, 我来到这块土地上投身的第一份工作是餐馆业, 我是在那家叫明苑的餐厅跟杰克共事了快两年.
梅子来餐厅吃饭, 一来二往的, 跟杰克熟了. 然后就结婚了.
我脑袋一片空白地赶赴到梅子的住处. 那已经停着好几辆警察车, 周围拉起了黄色警告带子. 我出示了我的身份证, 警察带我进入到公寓的里面.
只见客厅那张皮沙发, 梅子深深地陷坐里面. 她脸色青白地看着我, 朝我张大了嘴, 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她指了指房间, 我看了过去.
噢, 房间里有除了有几个警察外, 映入我眼里的是惊心动魄的血迹, 床头那堵墙是红白相间, 雪白的床单靠近枕头位置也有一大滩血迹, 甚至流到了地毯上.
警官拿着一封透着惨白的信, 走到我的面前, 说: 已经证实杰克死亡, 现场证据显示他是自杀的. 这里有封他留给你的信.
我不曾想过还有这么样的一封信, 我惶恐地接了过来.
这是一封长达九页的信. 我首先要确定一下这信是在甚么时间写的, 我飞快地翻到了信的最有一张. 噢 ~!! 我倒抽了一口冷气 : 这信真的是新鲜出炉, 时间清清楚楚写着杰克绝笔于这个清晨的五点零五分.
这样长长的信, 杰克一定花了一夜的时间来写的吧 ! 这样的一夜, 杰克, 你是以一种甚么样的心情来度过你生命最后的时刻 ? 你为甚么要以这样决绝的方式来了断了你的人生? 我和你相交不深, 却为何你要给我写下这样子长的遗书 ? 你要交待些甚么? 你要倾诉些甚么? 你又要我来承担些甚么呢?
我以最快的速度把这封遗书从头到尾读了下来, 有些是我明白的, 有些是我所不明白的. 信一页一页地翻转过去, 我的眼泪一直一直不断地流.
警官坐到了我的旁边, 给我递过来一张擦泪的纸巾. 他说: 我们还想搞清楚一些事, 你可否把这信交给我们看看, 或是复印一份给我们存档 ?
这一个早晨从那通惊人的电话响起, 到此刻我身处在杰克不久前才气绝身亡的这所房子内, 我一直都处在一种异常惊骇, 恐惧, 迷茫, 难过的情绪当中. 警官的话, 我不十分明白, 我如同是在麻醉中或更贴切的说, 我似在噩梦中醒转过来的迷茫神情, 看着这位警官, 我说 : Could you say it again? 请你再说一遍?
警官把他的话又再重复了一遍, 这次我听明白了.
就是因为我听明白了, 我赶紧把手中的信胡乱地塞进了信封里, 再紧紧地捏在手中, 确定它不会掉到地上, 或是警官可以轻易地一手夺去.
尽管我的脑袋涨痛, 但我必须清醒 : 死者已矣 , 我们不能让还活着的人等受到可能的伤害.
我一字一句地说 : 对不起, 这是一封私人信件. 请原谅我不可以交予你们, 也不可以让你们复制.
警察们走到了屋子的外头, 大概是去商议些甚么. 过了一会, 警官进来跟我说 : 既然你不愿意给我们看信的内容, 我们也不会强迫你. 如果还有甚么问题, 我们会来要求你的协助的. 希望这件事情很快就过去.
杰克的尸体抬走了, 警察们也走了.
我和梅子慌慌地, 心绪不宁地收拾了些要紧的东西, 也逃命似地离开了这所充满浓重血腥味道的房子.
我随手掩上这所房子大门的那刻, 我在想 : 杰克, 你的灵魂是否还在这屋子里游荡? 还是已经到达了你所想要去的天堂了 ?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