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腊月，年这个怪物就来了。
精明的主妇会赶在购置年货的高峰期到来之前，为一家老小添置衣物。等到年尾购物的，一是懒蛋，二是穷光蛋。懒蛋忘了时间，穷光蛋等着捡便宜。
我的老顾客春，当然是精明的主妇，每年刚进腊月门，她就进了我的门。
春的胸型是Ａ杯７０，这是中国女人最小的胸。基本上在山东，这样的尺码都是滞销款，山东女人丰乳肥臀着居多，南方女子多有这胸型。乳房就是由脂肪组成的，没有脂肪的人普遍娇小。对，我们对小胸女子要避免说小，一定要说，就说：娇小。看来，男人女人除了年龄都要避免说小这个字。销售的语言绝对是学问，话说的婉转，马屁拍的不动声色，绝对会瓦解女人的意志力，使她乖乖掏钱。比如溜肩的女性通常肩带爱滑落，我会说：“恭喜你，你是美人肩。美人肩稍微有点溜，但是会很性感。我也是。”双肩因为美人而顾盼生辉，于是本来心有怨言的人春光明媚。
Ａ７０和Ｅ９５这样的偏码，一旦合适通常对方就是忠诚的客户。春就是，几乎她的内衣不跑二家店。除了她自己的，还有她儿子的，过年，一家大小，要从内到外，全部换新。
别人一家三口，她是一家两口。她一个人带着儿子生活了十几年。
每次她到店里来，总是开口叫我：宝贝。她的声音很有些沙哑，但是说话有些嗲，两者结合，远比志玲的娃娃音有魅力。
她说：“宝贝，你今天气色不好，你该休息了。”我照照镜子，昨晚熬夜果然是黄脸婆。
她说：“宝贝，别羡慕我瘦，瘦的都没料了，像你这样有凶有定的男人才喜欢呢，”于是我使劲吸了吸肚子，立马感到一个身材不完美女人的痛苦。
她说：“宝贝，你看我的双眼皮越来越自然了，我看起来比同龄人要年轻好几岁。”我看着她的眼，平板一样的脸上五官四分五裂着，像用苇席拉了一道，割出了细长的眼睛。现在，她的单眼皮做了双眼皮，眼睛没有变大，眼皮的比重反而大了，不知哪里有些别扭。但是我说：“越来越自然了，你本来就是个有魅力的女人。”
女人间的恭维，三分酱油七分醋，你若全信，年都过错了。
她说：“宝贝，给我拿好一点的男士内裤，还有男士的秋衣秋裤，180号的。”我知道，她恋爱了，对方是个古董商人。据说男人每次来看她都会包饺子给她娘俩吃，据说男人是个儒商，据说男人要和她去西藏结婚。
只是，宝贝这个词，女人叫起来会起鸡皮疙瘩，不相关的男人叫起来会反胃，只有心爱男人叫你宝贝，才会带着婴儿的奶香，微醺的扑向你，让你真的感觉就是他的宝。
这一年的腊月，春来店里，给孩子和自己选好内衣，顺便，她还是选了男士内裤和内衣，只不过，尺码不是180号，而是175号。这不是他儿子的尺码，不是古董商的，而是另一个人的。她没有像以往那样高调的宣布自己的爱情，关于175，一个字不说。但她告诉我一件让我惊讶的事情：春节后，她要去DY上班了，已经在东城买好了房子，孩子也转学去那边。
春在通讯公司上班，单位已经脱离油田加入联通，工资待遇每况愈下，凭她的能力，绝对不可能迅速进城。况且，前一阵她还刚装修了自己那套带着小院的房子，仿佛要准备在这个地方终老的样子。女人的生活境况突然改变，一定是婚姻的跳板突然翘起来，春从这头一下子跳到那头。
[ 此帖被白菜在05-19-2013 18:26重新编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