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上海几天,五味杂陈。这一章,说一点所谓礼仪。
曾经跟母亲多次说过,喜欢新加坡的那种礼貌氛围,宁站三分,不争一空位。在新加坡,几乎人人都会主动帮助年老体弱者,主动给抱小孩提重物的人士让位。而在中国,现在已经比较少见。
第一天到上海,我还能秉承培养了几年的礼仪,看到抱孩子的主动让座,我跟妈妈说,站站没关系,我在减肥,不怕。母亲冷笑一声说,你在上海住几个月试试,如果能一直保持这种好习惯,佩服你。
从第二天起,我就已经迅速融入本土生活。
那天在徐家汇转了半天回家,不巧正赶上下班时间。我要坐的公车是572,在天钥桥站等车。离车站大约70米处我就走不过去。因为等车的人密密麻麻顺路排过来,一看这架势我就预感到不妙。来一辆572,在远远一百米开外,就有人扒着车门跟跑,全然不顾售票员拍着车壁大喊:“当心当心,轧着人!”我就不跟着跑了,显然我是挤不进的。
满登登的一车人带着黑压压一片头顶迅速离站。
再等。时间倒是不长,没过三五分钟,又一辆驶近车站,又是黑压压一片挤上去。我跟劳工说,咱们不挤,等的时间不长,间隔很快,等人走光了我们再走。
我的提议显然是不可行的。原因是,车的间隔与人的增长是同步的,即便三五分钟,也会聚集一大堆的等车民众。
劳工说,打车走,这样不行的。打电话回家,被母亲严重警告说,下班时间切勿打车,堵在隧道里两小时都可能。哭都哭不出。于是只好再老实等车。
到第三辆车,我终于修复往日奋战上海的记忆,左手挡着身边的人不让逾越,脚下跟着公车奔波,将自己堵在车门口,随着车门一拉开,便被后涌进的乘客给塞了进去。进了车厢根本不用走,被四周人架着,脚可以离开地面一直往里挪动。粗粗估算一下,一平方米的地盘可以挤不下10个人。人与人之间背贴着背,脸对着脸,我吸进的是人呼出的二氧化碳。
在这里,不存在什么性骚扰问题。有贼心的伸不出贼手,没贼心的,女人的乳房也死贴着你。嘴与嘴的距离,不到1MM。我的手抓不到栏杆,也无须抓,就那么两手低悬也不会摔倒。人与人之间的亲密,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境地。
车厢剧烈摇晃着前行。走走停停,速度可与徒步穿越相比。短短几百米,开了半小时。
而我的腿,弯曲着找不到落点,站立着无法平衡,那种窒息,还有车厢里混合的女士香水加臭汗的气味,令我眩晕。
一个小时不到点,车来到南浦大桥下。我的家在此次车的终点,真的很担心这漫长的跋涉,也许到家的时候已经月明星稀,赶上日出也没一定。也许仅仅是从浦西到浦东,行程完全可以从上海开着小车到南京。
更窘迫的情况出现了。我开始想上厕所。而这正吊在半路中,落地遥遥无期。精神和肉体的双重压迫,让我除了尿急不再有任何感受。而那种对前路的担忧,更刺激了我的神经,感觉肾壁裂了一条缝,水滴滴答答地往膀胱里漏。
这时候,我就不指望能半空中掉下个厕所了,只希望能有个座儿,让我弯曲一下小腹,不要让对面 人的拳头老抵着我的肚子。
我想,此刻若有某人站起来准备下车,我一定不顾礼仪廉耻先一手死抓住人家的板凳边,不等人站起来就歪半个屁股过去,在别人的骂骂咧咧声中先占住地盘。
我已经忘记了自己要保持风度,在生活面前,我低下了头。
礼貌那是上层建筑,那是吃饱饭没事干的人找给自己的乐子。
而我,首先要生存,还有,要保持不在大众面前尿裤子。
这才是我尊严的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