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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 妈妈
阿平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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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04-05-08   

妈妈


妈妈--写在母亲节

有道是:养儿方知父母恩。我可算是早知早觉的。还没有生养我自个的孩子之前,还在我才十岁八岁的少年时候,老早就知道,父母养我并不容易。特别是妈妈的功劳最大。
记得小时候放了学,大老远的坐公共汽车赶去军区招待所,妈妈被医院派去军区做兵检工作。妈妈让我上那,不为别的,就为了我能吃上那的饭,军区招待所的伙食特别好,油水特别多。
跟妈妈一起工作的叔叔阿姨,看我来了,跟我妈妈通报:哎,你家的千金来咯!我妈妈大大声快快嘴地宣布:我家这个不是千金,是万金啊!
妈妈说这话,一定有着许多的感慨的。妈妈老早就是一胎化的拥护者,她生下我哥哥后,就决定不再生养孩子了。我本不是在她的计划之内,但我不期而至了。而我的不期而至,令我妈妈受苦了。
妈妈生我哥哥是顺产,而生我的时候是难产,怀着我的时候,任凭妈妈怎么努力尊从医生的指示,天天臀部朝天去趴地,都未能改变胎位。我投奔这个世界的序幕:是一只脚先叉了出来,医生拼命又扯了我的另一只脚出来的。
据说,我这种坐莲花姿势出生的孩子特别难养。这样的据说与事实倒也吻合的很,我真的难养。妈妈说我是万金,其实更深的一层意思是:我象是吊着一瓶万金油,天天都在生病,时时需要擦药油。
我才出生个来月,就感染了肺炎,病得轰轰烈烈地五颜六色,医院开出了一纸病危通知书,害我爸爸妈妈没头苍蝇的终日满医院跑。到我五岁,有天我们一家出外郊游,我吵呀哭呀闹呀,就是不肯自个走路要妈妈背,却后来发现我得了肾炎,这又是一场长达了一年多的持久战。
为了给我加强营养,妈妈走后门求人也好,花钱买高价的也好,总要每天里给我备好三样不同的水果,譬如苹果香蕉和阳桃。而且规定只让我吃,连我哥都只能眼看手勿动。
我总隔个三五七天无由来地大病高烧一场,从小到大都没有消停过。我从没有一个学期拿到过全勤的,记得五年级上学期的最后一天,我沾沾自喜跟同学说:行啦,这个学期我可以拿全勤了。谁知道,学校在操场开学年总结大会,还没有等到大会散的时候,我已经高烧到半昏迷状态在地上起不来了。
学校老师也已经习以为常,一看我趴在桌上或坐了地上不动,一准当机立断就叫上谁谁谁,快带阿平回家。我常常是这样子狼狈地给同学押送了回家。
在那样的革命年代,妈妈工作忙到想死都没时间,要上山要下乡还要去街道,给苦大仇深的老大伯老大妈送医送药。我病了,妈妈利用工作之便带了针药回家给我打。别人是药到病除,我是药到了,病还是病着。
妈妈怕我得的啥疑难杂症,百忙中腾了时间带我上医院。医院里开给我的跟妈妈给我的,是同一样的针药,同样的药水,不知道怎么搞的,每次从医院门诊出来,我的病就已经好了大半。
妈妈总是悻悻不甘的说:"哼,行运医生医病尾!" 但每次我生病了,同样的故事又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复下去。我这个万金女儿怪折腾我妈的,总要她加倍地辛苦。

棉布会缩水。通涨了,钱银会跟着缩水。妈妈今年七十了,我跟她站到了一块,我惊讶地发现,妈妈也"缩水"了。本来我跟妈妈是一样的高,现在,我比妈妈高了半个头。不是说我又长高了,自打我20岁上就没再长个儿。那妈妈那矮下去的算得上是"缩了水",这是因为老年性的骨质疏松 。
老了的妈妈,依然还是我的可爱妈妈。老了的妈妈还是跟从前年轻时一样,天天喜欢扫地,擦尘,搞卫生。
这扫地擦尘是好事,可妈妈已经达到超越高人的境界。秋天来了,落叶掉了,妈妈没完没了从早到晚无数次的扫,就差没蹲在地上等着树叶儿掉下来。谁来我们家,谁就知道,我们家的院子是绝对地,干净到一片树叶都没有的。
前段时间我家车道发生争地事件,哥哥嫂嫂来我家一起商量对策,哥哥突然一本正经的说:"阿平,你去给市政府说,要是这地划走一半,我们的妈妈就不够地扫了,你得让市政府负上这个重大责任啊,这可是危害老人权益的。"
本来严肃的话题,给我哥哥那么一叉,全屋的人都哄堂大笑,妈妈也开怀大笑了。

春天来了,橙树花开了,一阵风吹过,洒落满地白花花香喷喷的花儿,妈妈皱了眉头说:"哎哟,掉那么多的花,哪有果子结呀。" 我跟妈妈说:"要树上的花都全结了果,怕要把这橙树杆都压垮了。" 妈妈扫了一铲又一铲的花,念叨了几百万遍悲观的论调,说来年没有果子吃咯。可她明明知道的呀,每年我们家的橙子吃都吃不完,送出去给朋友亲戚的也无数。
妈妈在院子里种了许多农作物,韭菜是常年有得吃,夏天有韭菜花,再弄个黑箱子作业,就有韭菜王吃。妈妈最隆重的事业就是,秋天里种下雪豆,以赶在春节里有得吃,还有春天里育下十来棵根正苗壮的冬瓜苗。一个夏天下来,收上百个大大小小的冬瓜是小事一桩,这冬瓜有长圆型,有圆头圆脑型的,还有因为太迟发现躲在哪个角落没看见,任其自由发展而成怪怪型的。我有朋友来了,或有亲戚来了,妈妈不管人家是要上太空赶飞机还是坐轮船,也不管人家飞香港跑纽约还是常驻米国,妈妈热情如火地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捧来一个冬瓜,硬要塞到人家的手中 。

前两天饭桌上,妈妈边夹菜边念叨:要命,要命!我吓了一跳,以为菜咸了淡了还是有蚂蚁虫子啥的呢,忙问妈妈,你怎么了?妈妈笑着说,她要快快扒了这饭去看NBA蓝球赛,妈妈特别喜欢看来自祖国的姚明。妈妈年轻的时候在县城中学打过蓝球,自此以后小至乒乓球,大如足球,排球,水球,甚至月球,地球,妈妈都统统喜欢看。
妈妈算得上是我最忠实的读者,每次她看我狠命在敲电脑的脑瓜子,关心地问我又写了甚么。妈妈不爱瞄电脑屏幕,让我在打印机里放大了字体打印出来。妈妈戴上她的老花眼镜,坐在院子里,读她这万金女儿写的胡言乱语。
每次妈妈看完了,总不评语些甚么,却问:这到底有没有稿费呀?


后记:以前我写甚么都是写给自已看,或最多就是发给几个相熟的朋友看。自从来这BACHINESE发文,也都是文责自负,不曾问过谁同意。倒是这次这文,我写好了先给了母亲大人过目,问她,许我发上网里吗?妈妈说,发啊,为甚么不发。妈妈还说,她周一带此文去老人中心给人看,还叫我把她年轻时候的照片找几张出来,她说要去威水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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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做的鱼 离线
级别: 论坛版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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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楼  发表于: 2004-05-09   
QUOTE (小平 @ May 10 2004, 12:33 AM)
QUOTE (onecat @ May 9 2004, 07:35 PM)
QUOTE (水做的鱼 @ May 9 2004, 02:44 AM)
小池说的对,我也很想说说我妈妈了。但我没有阿平那么有条理,想到哪里就写到那里吧!

鱼,你写得很好。非常感人。我能体会你小时候的委屈,和你母亲那时的无奈。好像对自己的孩子很严厉是所有要强的年轻母亲的共性。。老公一直说,如果我们有了孩子,我一定是个非常严厉的妈妈。 sad.gif

不一定, 孩子可以让一个女孩儿变成母亲.
可以让一个女人改变很多... smile.gif

我也觉得猫猫不会是那样,因为你不会有我妈妈那个时代的生存压力了。
我觉得自己不会写,表达不出我妈妈那种女性的苦难。也许不懂事的时候我对妈妈有过抱怨,虽然现在也不敢说我完全理解妈妈,但是妈妈的伟大我是看见的。如果没有妈妈那样的努力,我们的家庭成分不知道会带给我们多大的磨难呢!
啊呀!我要是像66、阿平、一猫……那样会说故事多好!
小平 离线
级别: 论坛版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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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楼  发表于: 2004-05-09   
QUOTE (onecat @ May 9 2004, 07:35 PM)
QUOTE (水做的鱼 @ May 9 2004, 02:44 AM)
小池说的对,我也很想说说我妈妈了。但我没有阿平那么有条理,想到哪里就写到那里吧!

鱼,你写得很好。非常感人。我能体会你小时候的委屈,和你母亲那时的无奈。好像对自己的孩子很严厉是所有要强的年轻母亲的共性。。老公一直说,如果我们有了孩子,我一定是个非常严厉的妈妈。 sad.gif

不一定, 孩子可以让一个女孩儿变成母亲.
可以让一个女人改变很多... smile.gif
onecat 离线
级别: 营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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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楼  发表于: 2004-05-09   
QUOTE (水做的鱼 @ May 9 2004, 02:44 AM)
小池说的对,我也很想说说我妈妈了。但我没有阿平那么有条理,想到哪里就写到那里吧!

鱼,你写得很好。非常感人。我能体会你小时候的委屈,和你母亲那时的无奈。好像对自己的孩子很严厉是所有要强的年轻母亲的共性。。老公一直说,如果我们有了孩子,我一定是个非常严厉的妈妈。 sad.gif
lotus 离线
级别: 论坛版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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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楼  发表于: 2004-05-09   
感动! 阿平, 小平,鱼, 谢谢你们动人的笔
水做的鱼 离线
级别: 论坛版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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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楼  发表于: 2004-05-09   
小池说的对,我也很想说说我妈妈了。但我没有阿平那么有条理,想到哪里就写到那里吧!
我妈妈小的时候很苦。我的外婆在我妈妈6、7岁上就因生舅舅难产而去了。想那个年代,一个女人连生了两个女儿,第三胎是个儿子,怎么样都是要保小的,于是妈妈就失去了妈妈,并且,不久后的日子就开始艰难了。其实,外公家并不穷,在妈妈老家的小镇上外公有几家米埔。没有了女主人的家可以想象多么的不像家,为了家和孩子,外公很快续了弦。继外婆是老姑娘,脾气古怪,对我妈妈姐弟三个非常苛刻。我妈妈从不跟我们提那个外婆,我只知道我妈妈在13岁上就离家了,跟着路过的部队走了。倒是我姨妈曾说过他们没有吃过一顿饱饭。开米铺老板的孩子吃不饱肚子!
妈妈刚到部队的时候,年龄小个子也小,好歹有个小学文化,就留在了首长家里做保姆。妈妈说过在家是后妈,出门后看谁都亲!我想首长也一定喜欢我妈妈那样尽心尽力,所以很快我妈妈就转为了护理兵。我想首长也一定是把我妈妈当作自己的孩子,所以很快我妈妈就离开了首长的家在部队医院做了护士。
所有认识我妈妈的人都对我说我妈妈为人热心、耐心、细致、周到!可是在我眼里,妈妈完全是相反的。作为一个资深护士,我妈妈没有理会4岁的我彻夜不眠叫肚子疼,贻误我急性阑尾炎发作的要穿孔的地步。上小学的时候,我曾因为参加学校的劳动,双手十指被挤破。我哭着找妈妈,可是当看到妈妈生气的脸,我吓得不敢出声。从记事起我就不敢生病,怕耽误妈妈的工作惹她生气,打针吃药更是不敢吭声。小时候我怀疑过自己是不是妈妈的亲生孩子,成人后和妈妈说起这些往事,妈妈笑笑说:“那时候太忙,总觉得孩子是拖累,要进步嘛!”是啊!妈妈是一直背着“黑锅”的——外公是被镇压的。可怜的妈妈,没有跟外公过什么好日子,却要为外公曾经的富裕还债。
现在我妈妈对我的女儿那份爱实在让我吃味。看了天气预报,她就会打电话过来,记得带雨伞啊,记得多穿衣啊,记得要带水喝……回家后,妈妈也是从女儿看到我,从我看到女儿,拿出她的珍藏:一个好看的苹果,一串特甜的葡萄,或是冰好的西瓜……,离开的时候也是一定要大包小包的东西给我们拿着,有的时候甚至是她戴着老花镜摘好的一兜菜。
我好享受妈妈那份“迟到的爱”。
祝妈妈节日快乐!
祝所有妈妈们安康幸福!
芸芸 离线
级别: V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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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楼  发表于: 2004-05-09   
看完这篇文章时,特别羡慕阿平和她的母亲,不仅能享受天伦之乐,而且其乐融融
pool1989 离线
级别: 军区司令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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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楼  发表于: 2004-05-08   
写的好!!

引得我也想写母亲了.

大家干脆以此命题,都来篇文章如何??
六六 离线
级别: 论坛版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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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室  发表于: 2004-05-08   
喜欢.

如果女儿写给母亲,妈妈会很快乐的.
臭孩兒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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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  发表于: 2004-05-08   

我沒有阿平這麼幸運﹐不是家裡的寵兒﹐
但我也愛媽媽﹐希望媽媽母親節快樂。
小平 离线
级别: 论坛版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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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凳  发表于: 2004-05-08   
好想妈妈!! sad.gif

愿天下所有的妈妈健康长寿! 幸福快乐!
onecat 离线
级别: 营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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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表于: 2004-05-08   
好可爱的妈妈! 真希望我也能在我妈妈70岁的时候,让我妈妈住在我的house里,扫扫地,晒晒太阳,种种花儿。。。她今年60多了。

Ar-ping的文字亲切,幽默,读来非常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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