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小平，一声叹息
作者: 顺明 (推荐: 一读者)
网上看到有贴子讨论邓公，才想起几天前好像是他的忌日。记得去年毛的诞辰，着实热闹了一阵子；而1月里周公离世的日子，网上也有不少的纪念文章。相比之下，这一回不管是官方还是民间都要冷清了许多。我想，大概大多数人也和我一样，对于邓的忌日和诞辰早已记不清了。不过，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也许这正是邓公就希望看到的吧。至少，给我的感觉，作为一个务实者，他好像从未在乎过后人会怎么评价他，也并不想要求什么回报。尼克松曾经说过，评论一个领导者的伟大，在于他的身后他的事业是否有人在继续（大意如此），从这一点来说，邓公应该是没有太多遗憾的！
看胡平的《评邓》，我无话可说。这篇长文十几章滔滔不绝，喋喋不休的其实只有一个主题：对邓的道德评价。然而，如果回头看中外几千年的历史，符合胡先生的道德底线的政治人物又有几个？说到底，衡量一个政治人物，道德是靠不住的。政治本来就是肮脏且黑暗的，古今皆然，讲道德的政客根本就不可能成功，斗争的结果最终不是被同化就必然被整得身败名裂。即使是口碑再好的政客，其实也不过是以小恶防止大恶而已。所以要评价一个政治人物，最可靠的方法还是看看他在历史上起过什么的作用，他又如何影响了千千万万普通老百姓的生活。
历史从来不能假设。可是总有人喜欢讨论没有邓小平，中国的发展又会如何，还有人喜欢谈所谓的历史发展规律。然而这些似是而非的东西又有什么意义？看看今天的古巴和朝鲜。为什么在他们身上看不到那些历史发展的规律在起作用？谁又能说，中国当年就一定没有和他们走同一条路的可能呢？想想二十多年前的情况吧，一个几十万知识分子沦为贱民，几千万知青有家难回，几亿农民都吃不饱饭的社会，一个连实事求是是否应该，人是否有自私的权利都要反复讨论的国家，其实无论如何变化都并不是没有可能的。今天回头看这一段历史也许还很难客观，然而可以肯定的只有一点，邓在中国的道路上留下了深深的烙印，他使得中国人第一次有了一个选择繁荣和自由的机会，实实在在地推动了中国的进步，使中国决不可能走回朝鲜古巴等的老路。仅此一点，他的成功就超过了其他所有人，就像基马尔改变了土尔其，霍梅尼改变了伊朗。这是历史的一部分，不管你喜不喜欢，都无法改变。
然而，邓的中国最大的贡献也许还不在于此。八十年代，邓以自身的退休，带动一批老人主动退出权力核心，这不单在社会主义体制的国家里是前古人，即使西方的民主体制下也不容易做到。都不要提吉田茂，李光耀，只要想想撒切尔，密特朗，科尔等掌权了多少年就明白主动交出权力是多么的不简单。而他最值得称道的一点就是在当年完全有条件的情况下，没有有意地培养和提拔自己的子女来继承这个政权。只要看看直到现在还有人拿一个小孩的生日大做文章就知道在当时的情况下这是完全有可能做到的。邓小平放弃了这种选择实际上就意味着开始一种新的政治理念，这使得今天的中国任何人想要把这个江山传给儿女事实上已不可能。今天，如果还有人想把儿子送到中科院，送到军队之类的地方去镀金的话，他会不得不痛苦的发现，已经没有任何希望来逆转这样的潮流了。
“做秀”在中国历来是个不太好的名词，然而在我看来，中国的老百姓好像并非真的不喜欢这行为。有的人把“为人民服务”挂在胸前，人民就对他善意和真诚深信不疑，即使说再多违心的话，做再多违心的事也会原谅。还有的人上任时信誓旦旦要“鞠躬尽瘁”，“闯地雷阵”，让老百姓感激涕零，可是临到卸任，却是一句“我上有总书记、有政治局集体，还有人大核心的监督，放手干，还要不要集体领导了？”把责任推得干干净净。相比之下，邓其实是个另类。这个很少流露个人感情的小个子好象也从没有过什么豪言壮语，总让人感觉不那么亲近。但这不意味着他不敢于承担责任。事实上“知而不行，实与不知无异”，这句王阳明的名言，用在邓小平身上，应该是名至实归了。
84年我还在上小学，在电视中打出“小平，你好”的标语让我印象深刻。现在回想起来，这句话几乎中国几十年的口号中最让人亲切的一句，只有平等没有距离。97年小平去世的时候，我已大学毕业。媒体上连篇累犊的歌功颂德让我无动于衷。八十年代邓公接受法拉奇的采访，谈到对自己的评价说“对半开就不错了”。相比那些成天把伟大成就挂在嘴边的人，其修养的高下一目了然。我想如果邓公有灵，这样华而不实的宣传他一定不会喜欢。其实如果我是主编，只在报纸上印出一句话就足够了，那就是“小平，谢谢”。不是因为感恩，仅仅为了对一个尽过责任的老人表示一点敬意而已。至少在我看来，我和许许多多的中国人都欠这位老人一个谢谢。只是不知今天还有多少人会有这样的共鸣。
百年小平，一声叹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