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性格,注定了我从事的行业。因为的情感完全不集中在自己身上,而是由四周的环境而散发。
所以我肯定做不了科研,我做不了银行家,我做不了国家干部,我当不了部长。
我要是能跟部长或首长一样,把自己隔绝在一个人的天地里,享受自己的风光,听周身人马屁不断,谎话连篇,吃饭是公款,洗车有警卫员,孩子上学总是市重点,装修住房国家包办,我就会一直很快乐,我也会不理解你们老百姓都有吃有喝有穿了,你们还闹腾什么呀?你们怎样才能有幸福感和尊严感啊?怎么伺候你们你们才快乐啊!近想六零年,远想奴隶社会,你们都不晓得幸福到哪里去了,怎么永不知足呢!可是不幸得很,我的情感,总跟大众交错,于是,你们的喜怒哀乐,总在感染我。
即使我不缺钱了,即使我有社会地位了,即使我可以享受自己的成绩了,我依旧,和你们的情感一样——我不快乐。
今天我去洗车。
这个车行在一个高档小区的车库里面,主要是为小区民众服务。设备一流,跟这小区真是配套,可惜客户不是很多。原因是小区简直像个联合国,外籍人士租房人士居多,洗车的业务显然掀不起一个事业的高潮。
我最初去洗的时候,车行说洗一次15块,这个价位比其他的10快一洗的要贵50%,但他们跟我说,办卡的话就优惠,以前是年卡,一年1980,但因为租户总是出国,所以大家都不办,现在好了,变成无限期卡了,算下来一次洗车也就10块,你在我这里办张年卡吧!我看了看他推出的措施,感觉好像都挺实用的,封蜡,抛光,打蜡,全套护理什么的。还送我五次洗车,我于是就应允了。这个车行服务很好,我每次健身过后他们都会把车开到我俱乐部楼下。
我中途回了趟新加坡,再回来,惊奇地发现,车行老板不见了!!
换了一家看起来不怎么专业的农村夫妻在经营。我说,天哪!我办卡了呀!老板娘说:没关系没关系,我们接替了他们所有的业务,你车还在我们这里洗,我们认账。
我于是挺高兴,觉得到底是好的小区,挺负责的,虽然这对夫妻看起来服务真是不如过去的专业。也不负责把车送我俱乐部楼下了。但考虑到人家肯接下我以前的卡,不让我蒙受损失,很好了。要求不要太高。
再从新加坡回来,老板娘问我,你要不要续卡?还有五个月不到卡就到期了。
我大惊!说,以前他们说没期限的啊!我当时办卡就说了我一年有半年在国外,不可能用到这个额度,他们说用光为止!
老板娘说,那他们给你备注里没写啊!没写我肯定不能认。到点就结束了。你要不在我这里办卡,我给你写清楚。
我坚定地说,NO。
我发现自己在国外生活,脑子变傻了。我怎能用一套思维在两个国家生活?我当时竟然忘记了在中国是需要白纸黑字的!我竟然忘记了中国的店是今天开明天倒的!我竟然忘记了在中国。。。在中国。。。在中国。。。。。我怎能相信一个生意人呢?
在新加坡,我从没考虑过,他说话是不是骗我。就连来我家修空调的个体户师傅,跟我说有三个月的保用期,有问题可以随时找他,我根本不用他写什么承诺,有问题一叫他他就会到。我家住7年,他就服务7年,我都没想过找不到他怎么办。以至于我会忽略世界上还有什么地震啊,海啸啊,车祸啊这种小概率事件。
拿人钱,替人办事。这是一套基本准则。
这套准则在中国,目前看起来,肯定不是每个环节都那么运转灵活。(我不是说全部行不通,至少在我工作领域里,大家都很诚实守信)
总共1980元,我看看卡上长长的待洗空档,打算就让这张卡废掉了。因为我显然不可能在未来的时间里天天开过来洗车。
我在跟朋友聊这件事的时候,她讪笑我不懂中国国情。她掏出一叠卡,说全部都是废掉的。
我说,就这样你还不涨经验?因为她口袋里有一个包是专门装没有作废的卡的。
她说,没办法啊,现在是个人都知道要尽早诳钱。老板从开店起就让你办美容卡,美发卡,按摩卡,洗脚卡,吃饭卡,让你往里面冲钱,套牢你。你不办?你不办就明着被宰啊!剪个头发两百块,你剪不剪?你办个卡就三折,六十块,冲3000,你肯定要办啊!办完了,他半年后就关门了。
我忧心忡忡,这这这,,,什么是言而有信呢?什么可以叫人相信呢?
朋友又笑说:“这算什么?这是小事啊!我现在对这种事情都已经一笑置之了。你要是天天气,你气得过来吗?比这恶劣的多了去了!小店老板能圈多少钱啊?这满股市跑的企业,有几个在实打实赚钱的?又有多少是华丽包装一下上市圈老百姓的钱,吹得花好稻好,没两年就ST的?你问问10年以上的股民,有几个是可以靠股息靠分红赚钱的?我可以跟你讲,只要是平头百姓,就没有。还有中石化呢?还有中石油呢?跟人家高盛赌油价,一天亏3000万人民币,去年还实现利润21亿,赚的都是谁的钱啊?他们的错误谁买单啊?我想肯定不会是美国人民买单对吧?你要是连生活里这点气都受不了,你早就可以上吊抹脖子了。在哪生活,说哪的话。认吧!”
我的心,既忧伤且生气。
我并不为1980生气,我为自己总在为自己的轻信买单而生气。
气得我原来准备去油站加油都忘记了。
掉头回去加油,然后跟加油师傅说开发票。
油站人手显然紧张,师傅那个到处翻飞着跑啊!根本顾不上我。等我把现金交给他的时候,他说,开单请到店里面,但你现在不要去,把车开出油站,否则堵着后面车的路了。
我问他:“我开出去停哪呀?”
油站师傅说:“路边啊!我这里没地方给你停的。”
我从小就是乖乖女,基本不叛逆,绝大多数时间心平气和且善于为别人着想。我永远会给穿马路的行人让路,永远会给想插车的车友腾空。因为我的想法是,我又不赶时间,我又没什么不平或怨气要宣泄,我何必跟人赌气,争那点先呢?
平日里,其实师傅不提醒我,我都主动把车开出去,停下来,然后走一段回去开票再走出去。
今天老娘我心情不好,不愉快了。我觉得社会都对不起我了,我干嘛还要对社会负责啊?凭什么你一小油站师傅都指挥我啊!你不就赶着挣钱吗?对不起,我没必要给你腾空劳累我自己。我在你这里加油,问你要票是我应得的。你自己设计不合理,你直接给我加油带开票不完了吗?
我白了师傅一眼说:“这个时段,正下班高峰,你让我停路边,警察叔叔贴单你付钱啊?”
踩着高跟鞋我就扭进店里开票去了。
又慢悠悠回来,任凭后面喇叭嘀我。
走出油站的一刹那,我知道,我已经融入这个社会了,非常和谐,那就是,赌气,报复,互相提防,得机会我就反咬你一口。
住在这个国家里的人,并没有因为GDP的连年增长而变得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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