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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 小说体剧本《中国的主人》(长篇连载·深度关注现实)
杨子昂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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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10-03-04   
来源于 原创 分类

小说体剧本《中国的主人》(长篇连载·深度关注现实)

▓题记

这是我的第一部电视连续剧剧本,是心血,是生命,是活着的东西。到目前为止,我还未曾见到与之雷同的剧本题材,可以说,它是突破性的,是弥补性的,也是“大不了豁出去”的结果。

热血与泪水、理想与挣扎、恐惧与反抗、打击与爬起、信念与拷问……实在是积压到无以释放了,别无选择。在体验与见识、思索与追问中,我的世界钻进了一个深深的黑洞,这个黑洞在中国,在现存的中国,在未来的中国,在精神的中国,在奋起的中国。

《中国的主人》有高度理想、英雄的部分,也有高度现实、平民的色彩,我希望它与许多坚守在风口浪尖之端的奋起者一样,一直勇敢而坚强地活下去,传递下去。

《中国的主人》没有专门针对中国的某个省某个市某个区某个镇某个村某个人。我所指的,在于制度,在于现象,在于趋势,在于心灵。它会让你既看到自己,也看到他人,看到和你一样又不一样的太多灵魂。

我们,开始了。

——杨子昂

▓中国的主人·第一集

    旁白:诸位现在所见的,也许是自创作剧本起,五年以后、十年以后乃至二十年以后才得以面世的电视连续剧。这是公元2009年5月17日,农历四月二十三日,星期天——中国大陆地级市荆宁极普通的一天,也是本剧时间跨度的九天之中的第一天。这一天对于荆宁市大部分人民来说,依然如死水般平静,就如同我们从三万英尺的高空俯视这座无声城市的感觉。有些人则不然。位于荆南区的高速公路,一场示威活动正在愤怒情绪中展开,底层的怒火喷烧着围观的路人、司机与乘客。位于荆西区的地下赌场,一个银行出纳输掉83万,顿时感觉天崩地陷,走投无路。而一个混迹江湖仅四个月的小伙子,在此赌场居然迅速成为百万富翁。于5月16日摇出的体彩“超级大乐透”09055期追加投注的二等奖,在今天张榜揭晓于这个城市,奖金为141211元。与此同时,两群集成帮派的青少年——号称“红龙帮”或“威虎帮”的社会边缘人,已死死地盯住了这位福从天降的获奖者。有403个荆宁人生于今日,又有273个荆宁人死于今日。有89对夫妻在今天结婚,又有118对夫妻在今天离婚。诸如此类,不胜枚举。一群人上天,一群人入地,一群人在死亡中生存着,一群人在生存中死亡着。

    1.2009年5月17日。Time:08:21。高速公路。
    (约200名农民或躺或立,前方是被堵的车辆,现场围观者约600人。横幅打着:“还我土地!打倒贪官污吏!”)
    谭振东:乡亲们,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我们需要全社会给我们公道。我们将要丧失土地,政府正在出卖我们。所有人都知道,鸿兴公司早已拿出了足够的钱,但是这些钱到哪里去了?是政府吞进喉咙里去了!我们已经走投无路,没有工作,没有饭吃。我们没有退路了!
    乡亲们齐呼:还我土地!打倒贪官污吏!
    谭振东:政府还说要请防暴部队来镇压我们。80多岁的老人,他们说推倒就推倒。农民去找镇政府理论,那些政府当官的居然还说:“你不想活了是不是?河又没加盖子,你跳啊,你跳啊!”我们的人被关的关,警告的警告,这是堵我们的嘴,想为他们开脱罪责。我们有人去北京上访,但是被截了回来,这是把我们求生的道路统统都堵死了。乡亲们,不要再沉默了,我们不能向政府认输。大家有没有决心?
    乡亲们齐呼:有!
   
    2.Time:08:25。一辆轿车驶来,停在众车之后。轿车里。
    秦建勋:看来,我们有对手了。
    曾兴国:这个人最近几个月非常活跃,荆宁有人随时都在盯着他。他今天这样做,分明是挑衅荆宁市政府。
    秦建勋:你错误地理解了我的意思。你的观念,仍然活在上个世纪。你不懂政治。
    曾兴国:是,秦市长。

    3.Time:08:34。市政府会议室。
    柯远生:刘宇棠!你不要得寸进尺。你是共产党员,要讲党性。
    潘明达:是啊。不要有不满嘛,我们的觉悟一定要高于那些闹事的人。市局已经派人去了,政府一定要杀杀这股歪风邪气。
    毕开泰:领导干部要带头维护社会政治稳定,统一部署,统一行动,不要意气用事。
    聂建成:这个位置不是你能坐的。秦建勋曾经是副省长吴丹慈的第一智囊,你要服从组织安排,不要继续胡绞蛮缠下去。
    刘宇棠:对你们,我只有一句话:你们背叛了党,背叛了人民!从现在开始,直到新市长到来之前,我不想说一句话。
    柯远生:你!
    (秘书崔锦辉在柯远生耳边轻语。全体起身,走出会议室)

    4.Time:08:57。公安局刑警队审讯室。
    吕荆科:喝水?抽烟?你他妈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啊?三天两头给我添乱。
    谭振东:你把人都给我放了,把我一个人关了就行。
    吕荆科:谭振东!如果不是看在老同学的面子上,我马上就拘留你。你说你做什么不好?电脑卖得好好的,哪根经出毛病了?瞎起哄。
    (武文峰走进办公室,吕荆科招呼一声“武队”)
    武文峰:谭振东,我们又见面了。上次我们见面,还是在饭桌上。今天这件事,不是我愿意看到的结果。你让我很为难。
    谭振东:武队长,你没有生活在底层,你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悲惨情况。政府惨无人道,农民无路可走,我是实在看不下去!我是知识分子,不是白白接受高等教育的商人。这种不公不义的黑社会统治,是要遭到反抗的。
    武文峰:说下去。
    谭振东:我认为,按照游行示威的条款,你们就应该批准。可是我们来一个人你们就恐吓一个人,我们没有办法,那么多记者不敢来,那么多律师不敢接官司,政府部门推了又推,我们只能自己干。
    武文峰:可是你的行为已经触犯法律,而且性质还非常恶劣,是反政府演说。你想当圣雄甘地吗?这是在中国。你不要把自己当成救世主……
    (手机响起,武文峰接电话,沉默几秒)
    武文峰:我必须拘留你15天,别怪我。这是命令。
    谭振东:拘留一年都可以,但请把那些农民释放了。
    吕荆科:你这个人啊!我给叶雨晨打电话过去。
       
    5.Time:09:02。市政府大楼外。
    柯远生:建勋啊,你能来帮我们,实在是太好了。
    (秦建勋点头示意)
    柯远生:我来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市委副书记聂建成同志,这位是市政法委书记毕开泰同志,这位是副市长潘明达同志。这位是,啊,刘宇棠同志。
    秦建勋:刘宇棠?副市长。很有印象,久仰久仰。(握手)我记得,去年10月27日《荆宁时报》曾经对你整版报道。不过很遗憾,那位岳安桐记者受到牵连,乃是报界的损失啊。
    刘宇棠:岳安桐先生目前正在监狱服刑。
    潘明达:秦市长,以后还需要你多多批评啊。我负责城乡规划建设、城市管理、国土资源、人民防空、环境保护、交通……
    秦建勋:那么刘副市长负责什么?
    刘宇棠:我负责农业、农村、民政、老龄、计划生育、人民武装、民兵预备役、双拥共建。
    秦建勋:你这个工作,要吃得苦啊。三农问题是重中之重,你的工作方向是弱势群体,但是不是就真的成了弱势副市长了呢?我看不一定。
    柯远生:别光顾着说话,请到会议室叙谈。

    6.Time:09:13。荆南区普溪镇双弘村村两委办公室。
    马富华:今天我们召开紧急会议。最近几个月以来,不少村民受到煽动,与政府作对,与经济发展的大局作对。我们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高觉悟,把干群的思想认识提高到政治层面上来,一切都要以经济建设为中心,以稳定社会秩序为重点。对于那些不明真相的村民,一定要搞好思想教育工作。
    郭树莲:马书记,直说嘛,什么事?我家里还要抽水灌田呢。
    马富华:慌什么?不搞好这种团结,就要出大问题!市里有个叫谭振东的,经常到我村来。政府让我们密切注意这个人的动向。谭振东是来搞破坏的,是别有目的的,现在已经被公安局抓起来了。可是我们的一些村民还说要到市政府去喊冤,这是谁的责任?董云升,就是你的责任!
    董云升:那个谭振东总有人护着他,我怎么打?我娘还骂我是地痞呢。
    马富华:你要是再让这个人给我们村出娄子,我就撤了你的治安队长!当了几年兵,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吗?老罗,你认为呢?
    罗永魂:你们看着办吧。

    7.Time:09:38。鸿兴公司某建筑工地。
    (浩大的开工,轰鸣的起调机,汗流浃背的民工,一番忙碌而有序的景象。突然“啊”的一声惨叫,民工们回过头来)
    马江威:快!董云高受伤了!怎么回事?
    众人纷纷说:砖砸的!砖砸的!
    马江威:赶紧送到诊所去。真他妈烦,这个时候受伤。
    董云斌:马江威,你还有人性吗?我哥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脱不了干系。
    马江威:你想怎么样?这么大的工程,就是死上几十个人,也是很正常的。你他妈嚷什么嚷?还不赶紧给我送走?免得碍老子的眼。
    (董云斌提起砖刀砍过去,马江威的脸被当场划破,满脸是血,在地上打滚)
    董云斌:哥,我送你到市医院。弟兄们,跟我走!

    8.Time:09:49。鸿兴公司总经理办公室。
    范宁臣:面对中国式的市场经济,需要军事家的野心与胆魄。我不愿意看到不敢冒头的职工,我需要敢于超越CEO能力与谋略的将才。不敢出头,意味着隐蔽自己的缺陷,推卸自己的责任,放低自己的担当。
    李亚岚:范总,我会努力的。虽然我到公司才工作三个月,但从你这里已经学到不少东西。
    范宁臣:通常说这种话的人,都不诚实。如果我是你,而且还是身为女性的你,我应该大声斥责:不要把你的东西强加给我,我可以比你强!真正的朋友,就是我给你一拳,你再给我一拳,然后我们大声狂笑。你喝酒吗?
    李亚岚:心情烦时会喝一点。
    范宁臣:我这里有一瓶正宗的清酒,有四年半的藏期,送给你。
    (敲门声)
    范宁臣:进来。
    李亚岚:我出去了,范总。
    范宁臣:不,你坐在那边。
    冯雪刚:姐夫!工地那边……
    范宁臣:叫我什么?跟你说了多少遍,在公司,我是范总,不是你的姐夫。你现在多多少少是个副总,是这个社会有头有脸的人物之一。要学会怎么说话,怎么办事。
    冯雪刚:是,范总。工地上有一名民工受了工伤。而且,包工头也受了伤,是被民工砍的。
    范宁臣:我很纳闷,你为什么要跑来告诉我?公司就如同一个国家,总统负责的是全局,是外交内政,不是这种阿猫阿狗的事情。而且,这是一建公司的事,别来烦我。滚出去!

    9.Time:10:52。荆宁市人民医院。
    沈婉婷:这点钱,可能只能坚持两天,你们要想办法垫付医疗费。病人伤得很重,脑内已经形成积血,可能需要准备两三万。
    董云斌:大夫,我们是为鸿兴公司工地干活的建筑民工。我哥受的是工伤,这个钱是该公司拿的。我们的身上只有这么多,还是大家凑起来的。
    沈婉婷:要找建筑商。通知你们建筑公司了吗?
    董云斌:走!弟兄们,找老板。
    民工们:谁是老板?这是马江威包的小工程,他的头是谁我们都不知道。除非,找劳动局,他们肯定知道谁是老板。
    董云斌:鸿兴公司总经理就是老板啊。你们没看电视吗?
    某民工:不对,跟人家鸿兴公司没关系,人家是出钱的老板,办事的还是建筑公司。
    董云斌:可这是在鸿兴公司的工地上出的事啊。大夫,你能帮我们联系鸿兴公司老总吗?
    沈婉婷:打114吧,能查到。
    (民工们走出医院。这时,刘宇棠从走廊过来,沈婉婷撇过脸去)
    刘宇棠:婉婷,我们谈谈。我知道我脾气不好……
    (沈婉婷不语,一脸不快)
    刘宇棠:你要为孩子想想!
    沈婉婷:为孩子想想?你几时为孩子想过?人家的孩子有钱去旅游,我们的孩子只能被逼着做作业。宇棠,你都38岁了,这么多年来,你得罪了多少人?你知道吗?我本来可以被评为主任医师,可到现在居然还是医师!都是因为你,因为你!你把人都得罪光了。
    刘宇棠:你听我解释。
    沈婉婷:我不想听……
    刘宇棠:你听我解释!我是副市长,是纳税人拿钱来养我,我不能睁只眼闭只眼。
    沈婉婷:是啊,你了不起,你崇高,你伟大,你无私,你居然眼睁睁地看着我的亲弟弟进了监狱。这件事,就算荆宁市的人民都可以讴歌你、赞颂你,可是我,沈婉婷——沈世龙的姐姐——,绝不会原谅你。你的权力填满了无耻,填满了卑鄙。
    刘宇棠:谢荣山是腐败分子,世龙太见钱眼开,被谢荣山、柯远生利用了,把人打成植物人能不判刑吗?
    沈婉婷:瞧你那张自以为高高在上、铁面无私的臭脸。谢荣山判了吗?他现在只是被双规而已。你斗垮柯远生了吗?他还不是一样好好的?而我唯一的亲弟弟,却在囚笼里吃牢饭,被人欺负,被人殴打。这些你知道吗?
    刘宇棠:婉婷,这是法律,不是由你我来定的。如果我,作为副市长,我纵容我的舅子,我去走后门,那么所有人都可以为所欲为,所有人都可以抓我的把柄。
    沈婉婷:刘宇棠,你被共产党中毒太深了!不可救药。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我也不想回去。如果你想要女儿,就到我父母那里去要吧。

    10.Time:12:18。荆宁大酒店。
    柯远生:建勋一路风尘,荆宁的风小,恐怕吹不落几许风尘啊。
    秦建勋:是啊。我已离乡多年,此次归来,已经有些认不得路了。这些年,荆宁变了,这个故乡送给我的第一件礼物,竟然是踏在腐败者的肩上所得来的权力。而第二件礼物,则是这里的民众正在反抗着这种权力。你说,这是为什么?
    柯远生:谢荣山只是一时不慎,是没有坚持党性的结果。至于有些人借着扑风捉影的事情,妄图抵抗政府,那是要掉脑袋的事情。当前,我市招商引资,规模宏大,乃是万民欢腾的盛世。629万人的荆宁市,加上建勋老弟这样的雄才,我们的步伐必将踏入更大的辉煌。来,干杯!
    秦建勋(碰杯):你对鸿兴公司怎么看?
    柯远生:鸿兴公司是我市资金实力最雄厚的大型企业,是经过许多年争取,才最终确定投资建设于我市的重要企业。可以这么说,如果有一天,鸿兴公司突然撤资,那么本地的金融系统和市场都将面临瘫痪。它的作用,好比红塔集团之于云南,天狮集团之于天津。鸿兴公司的社会影响力也是非常大的,去年年底,鸿兴公司就已捐助3000万元用于本市部分农村公路的建设。
    秦建勋:我看过这个企业的材料,烟、酒、服装、电子都有,可是现在还在扩建。
    柯远生:鸿兴公司的理想是超大的综合型企业,范宁臣可谓是商人中的楷模。我若经商,不及范宁臣先生之万一。这个人,比今天你我在荆宁市的影响力还要大。据我所知,他岳母在美国做后台指挥,但真正的经营,则是范宁臣完全凭借个人实力在商海里拼打成功。本市的商学院,他就是客座教授,是大学生最欢迎的公众人物之一。
    秦建勋:我想见见这个人。

    11.Time:15:08。看守所。
    邵昌建:我都盯了你这么长时间了,你为什么一直不说话?你知道关在这间屋子里的人,意味着什么吗?
    (谭振东不为所动)   
    邵昌建:我已经有一个月没跟警察、法官和律师之外的人说话了。这一个月,我经历了27次审讯,上法庭两次。上次进来的一个,据说被判了十三年。那个人崩溃了。
    谭振东:你是谁?
    邵昌建:简单。在他们看来,我是个罪犯,也就是黑社会。一个人在固定而狭小的空间里呆得太久,就会把心沉下去,理清很多脉络。比如说,如果我还有活着出去的一天,我将要做什么?
    谭振东: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些?你不担心我是来试探你的?
    邵昌建:你不会。你的气质告诉我,你属于那种具有叛逆精神的人。我喜欢这种人,意识里没有非黑即白,永远懂得挖掘深层的真理。
    谭振东:我是带领农民拦截高速公路被抓进来的,要拘留15天。他们说我反政府,所以关到看守所来了。
    邵昌建:哈哈哈!真是一群幼稚的政客,而你们则是一群幼稚的百姓。你手下有弟兄吗?有枪械吗?知道毛泽东是怎么打天下的吗?
    谭振东:我只是为那些可怜的人打抱不平,不是武力革命,也不是黑社会、恐怖分子。
    邵昌建:真可笑!政治的斗争,看似对权力的斗争,其实说到底还是实力的斗争。这个实力,必须要有民众基础,要有反抗后盾,否则永远都会被消灭掉。你相信吗?
    谭振东:我不主张武力革命,那是血腥的、惨痛的。
    (邵昌建突然重重一拳打在谭振东鼻子上,鼻血顿时冒出)
    邵昌建:你现在来反抗我,打我一拳,就像我那么重。
    谭振东:你跟我没有利益冲突,我不会还手。
    (邵昌建再重重一拳打在谭振东鼻子上)
    邵昌建:那么现在呢?你还手啊!
    (谭振东忍无可忍,一拳挥过去,被邵昌建紧紧抓住,又放开)
    邵昌建:这就对了!打不出这一拳,你就没法真正成为一个社会人。在这个国家,生存是很残酷的,拳头在很多时候都是一种真理。

    12.Time:17:52。朱宁萍家。
    (普溪镇派出所民警王旭钊、史维洋进屋,身后跟随的是双弘村党支部书记马富华。马富华一进屋就四处搜寻)
    王旭钊:你儿子呢?
    朱宁萍:云升犯什么事儿了?
    马富华:是你那个胆大包天的幺儿董云斌,他把我儿子砍成了重伤,故意杀人。我们要把他带走!把他关进牢里去。
    朱宁萍:警察同志,是不是弄错了?我知道,云升老爱惹事,可云斌是个老实人啊。怎么会这样呢?
    王旭钊:我们需要他跟我们到派出所走一趟。请你通知他尽快与我们联系。
    (这时,董云升从治安队打麻将回来)
    马富华:董云升,你幺兄弟呢?你把他给我抓过来。他杀人了!
    董云升:就我兄弟那熊样,杀人?杀谁了?
    马富华:我儿子!现在还在缝针呢。我看你这个治安队长是不想当了,居然敢杀我儿子。我只要跟派出所打个招呼,他要判多少年就是多少年。
    董云升:那行,你们先回去。我找到我兄弟,一定给送过来。还有,两位警察哥们儿,以后我们兄弟之间的事情,别来惊扰我娘,她心脏不好。
    王旭钊:亏你还是治安队长!这叫公务,任何公民都要配合。别说你是小小的治安队长,你就是市长,我们也要执行,市长还得照样配合。马富华,你们这个村,以后注意用人啊,别一点基本常识都没有。
    (三个人走了)
    董云升:娘,你自己在家吃吧。我出去一趟。

    13.Time:20:05。鸿兴公司大门。
    (一辆辆轿车开出、开进。董云斌带着14名民工,东看西瞧。门卫室走出五个保安)
    孙君武:你们有什么事?别挡这儿。这都是些头头脑脑。
    董云斌:是工地上的事情。我哥受工伤了,我要见老板。
    孙君武:跟你们包工头说去!公司之内,闲人免进。再不走,我们要轰人了。
    董云斌:你他妈牛逼什么?不就是几个看门的吗?人命关天的大事,让我们进去!
    (保安挡住董云斌等民工,双方发生推搡。董云斌被一脚踢开,激起愤怒)
    董云斌:操你妈的!弟兄们,冲进去。
    (保安与民工发生激烈打斗。三名民工被打趴在地,两名保安也被打趴,其中孙君武的眼睛被打肿。这时,董云升赶到)
    董云斌:大哥!二哥受工伤了,还躺在医院。他妈的这群保安,不让我们进去。我们需要钱啊,医院等钱呢。
    董云升:还不快点滚?这是什么地方?这是鸿兴公司。警察都找上咱们家了。
    董云斌:你还有没有一点出息?躺在医院里的,是你的亲兄弟啊。现在当老板的,简直是冷血动物,你还帮着他们?
    董云升:废话少说,跟我走。
    (孙君武不让走,抓住董云斌的衣服领口,要揍人,被董云升一把推开)
    董云升:瞧你那身手,练过吗?当过几年兵?扛过枪吗?告诉你们啊,今天谁他妈敢过来,老子弄死谁。
    孙君武:有种你就留下姓名。
    董云升:好啊,奉陪。记住了,我,董云升。别惦记着找不着我,给你指条明路,双弘村治安队,有种你就提枪过来,别带刀。

    14.Time:20:12。荆宁商学院演讲大厅。
    (800余名师生屏住呼吸,盯着墙上的幻灯投影)
    范宁臣:你们现在看到的,全是中国顶尖级的商业巨才。然而他们当中的大多数,要么进了监狱,要么流亡海外。全世界的政府,最难对付的就是这种人。这就好比古代行刺帝王的刺客,全是民间的高手,你必须杀他,可又杀不得他。因为,这样的人足够厉害。如果在台湾或者美国,他们能够影响政权的更迭,可以在一夜之间将一个默默无闻的势力变成登得上台面的反对党。在美国的赌场,或者畅销书里,他们的身影就像你们学院的领导,是有威望的。西方记者,或者国家特工,严密盯防的也是这群人。
    魏茹曦:范教授,你是这种人吗?
    范宁臣:人的逐利性就是人性的本质,所以任何人都可能成为这种人。商业的做大,是一项小型的国家建设,搭建各种系统,抓住权力、舆论和民间力量,以最低的成本,追求最大的风险回报。他们的周围,聚拢了一大批研究国家法律漏洞和各色人等劣根所在的智囊,拥有绝对独立的思考能力。人的世界,弱肉强食,而今天在座的,99%以上是不具备创业实力的。
    魏茹曦:我们学院的学生都希望能够到鸿兴公司就业,不知道贵公司对员工的聘用要求是什么?
    范宁臣:我在你这个年龄的时候,正在纽约最繁华的街道里,看着衣着光鲜的人们从我眼前消失,当时的我被每一个人所忽略。我的老板,也就是餐馆里那个夹着浓重湖南口音的女华侨,对我喷洒着最具中国文化特色的咒骂。我洗碗的速度不够快。那时我的理想,就是随便找个美国姑娘,然后娶了她。深层的国家文化,并不因制度而更改,即使你在美国,你仍然可以活在地狱里。因此,鸿兴公司对于你们而言,不一定要当作理想,那里同样有让你窒息的深层文化。
    (掌声。学院院长胡冠农走上讲台)
    胡冠农:老师们,同学们,今天我校贵宾,鸿兴公司总经理范宁臣先生的演讲就进行到这里。范先生学贯中西,商海弄潮,是近年来非常杰出的企业家新秀。请大家再次鼓掌,欢迎范先生为大家送上最后一句话。
    (掌声,尖叫)
    范宁臣:胡校长已经说了,演讲就进行到这里,这就是最后一句话。同学们再见。 

    15.Time:20:23。一片树林。
    董云升:你给我听清楚了。现在,你给我赶紧走人,走得越远越好。这是500块钱,其它的事情我来打点。
    董云斌:大哥,二哥怎么办?娘怎么办?
    董云升:我说了,我来办。马富华是不会放过你的,他那个混蛋儿子,我来应付。等事情过去了,你再回来。先到我在荆西的朋友贺志铭那里去,那里安全。这是地址,没事别往家里打电话。
    董云斌:何必呢?我砍马江威,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怕他什么?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吗?他们吃的、喝的、耍的,都是我们的救命钱,是贪来的。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董云升: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懂分寸?现在是共产党的天下,你斗得过谁?公安要抓你,想活命就早点走。
    董云斌:有那么严重吗?我只不过砍了他脸一刀,充其量就是拘留几天,赔点钱。
    董云升:你以为人家缺钱啊?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个爹有多横!这年头,民不与官斗。你赶紧走吧。 

    16.Time:21:03。荆城旅馆三楼307室。
    郑道勇双眉凝重,死死盯着笔记本电脑的WORD文档,他在思考怎么写下第一个字。手里的香烟突然烫着手了,他猛的一抖,写下:《天下没有白坐的黑牢》。隔壁房间传来闹轰轰的嘻笑声。郑道勇起身,透过门缝,看里面的情形。三个初中男生模样的人,抽着烟。三个初中女生模样的人,踩在他们背上做按摩。其中一个女孩说:“说好的啊,一晚100块,不准反悔。”郑道勇再次双眉凝重。
   
    17.Time:21:40。荆宁市第一监狱。
    张天焕:跟“战友”们说件事。明天早上八点,我就要跟你们告别了。当初,我被判十年,在这里面也呆了十年。十年啊,我们打过、闹过,也彼此帮助过。今后,如果我能尽到力的,大家都可以来找我。
    姜传宏:张大哥,我的刑期只有一个月了,我们会碰头的。出去后,注意安全。实在不行,就到国外去吧。
    张天焕:我们是中国人,想在自己国家的土地上为民众做点事情,这是我们的战略要地,不能丢。传宏,你出狱那天,我会和同志们捧着鲜花、放着鞭炮来接你。你一定要坚持下去。我们的党,我们的事业,都需要我们的坚持,我们的战斗。
    姜传宏:张大哥,能够结识到你,并且在共产党的监狱加入你们的党,加入你们的事业,是我姜传宏的荣幸。
    张天焕:这个国家,浸透了我们的泪水,榨干了我们的自由。所有先知先觉的中国人,都应当义不容辞地为自由而反抗,为人民的权利而奋斗。
    (囚室外响起脚步声,张天焕屏住呼吸)
    狱警:9273!
    张天焕:到!
    狱警:狱长要见你。
    (姜传宏向张天焕皱皱眉,点点头,眨眨眼,意思是“继续装下去”)

    18.Time:22:05。仙云阁娱乐城包厢。
    何馨艳:威哥,别闷闷不乐了。来,我们唱歌。来日纵是千千阙歌,飘于远方我路上。来日纵是千千晚星,亮过今晚月亮……
    马江威:都比不起这宵……,操!广东歌太难了。给我来首激情点的,那个《曹操》。不是英雄,不读三国,若是英雄,怎么能不懂寂寞……
    (突然闯进两个人,一脚踢翻茶机。其中一人直接煽了马江威两耳光。脸上包扎着纱布的马江威,认出那是建筑工地的项目部经理钟培钧)
    马江威:钟经理,打我干嘛?疯了?
    (钟培钧再煽马江威两个耳光)
    钟培钧:你小子长脑子了吗?给我拉一摊屎,让我来擦还不算,你他妈还叫你那个臭爹到处抓人。你知道你是为谁卖命吗?
    马江威:那小子砍我,我怎么能放过他?这叫有仇必报。
    钟培钧:去你妈的有仇必报!你想砸我饭碗啊?你才多大势力?干好你的本职工作,给我加紧施工,其它的都给我放下,老实点。哇,你马子不错啊,水灵水灵的。
    马江威:快,叫钟哥。
    何馨艳:钟哥。
    钟培钧:今晚,你就陪我了。要不,就让你的威哥来陪我。
    马江威:不,钟经理,这不行,她只是一个小姑娘,什么事都不懂,你就……
    钟培钧:滚一边去!滚!
    (钟培钧身后的巩鑫良,将马江威拉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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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子昂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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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楼  发表于: 2010-03-12   
马庆云:中国的地下小说承载着这个民族的精魂与历史
——评电视剧本《中国的主人》

作者:马庆云(小说《愤斗》作者)

我们在特殊的历史时期,存在过地下文学,那段文学,至今也未真正的在现当代的文学史中被提及。但我们有良心的中文系的教授们会把这段历史拿出来给孩子们讲一讲,甚至会在课堂上找来一些当时流传很广的地下诗歌来读。但有一点我们忽略了,中国的地下文学没有结束,而还在继续坚韧地生长着。如果说中国当下的文学是一棵大树,那我们能通过电视、出版物看到的部分只是树上的部分,枝繁叶茂、繁花似锦、生机盎然,诚如王蒙先生所说的,这是春天了。王蒙先生在国外说完这句话之后,许多人笑了。我想树上的部分当然是阳光的、明媚的,但树下的根却在地火中奔突着,他们所承担的,是这个民族的文学良心和文学良心源动力驱使下的对真实历史地文学记录。中国当下的地下小说,承载着这个民族的精魂和历史。杨银波先生的《中国的主人》这个剧本(我姑且把它称作小说)就是这一样的地下小说。

任何一段历史都会有符合它的文学形式去记录与反映,这是一种文学良心,在知识分子的道德良知中被传承下来。在这一点上,我钦佩杨银波先生。这种文学的记录形式,是在陋巷的残羹冷炙中养活起来的,我振奋地发现,那些真实地记录并反映着这个时代真实情形的艺术作品的著作者们,都是有着相似的物质生活上的苦痛的。这亦使我想起欧洲的那些批判现实主义的著作家们来,他们的伟大在生前或许很少被注意,也只得在死后若干年才被惊异地发现——原来,我们这个民族,在几十年前就已经有了这样的作家,这样的作品!一个民族的文学真本往往会因为各种原因被这个民族地面上的繁华所遮掩。属于根的部分,只有在历经沧桑之后,才显出它风雪岁月的痕迹来。中国的地下文学,深深地扎根在民族的地下,做着这个民族一点一滴的记录。鲁迅先生说,地火在地下奔突,我想,这就是中国当代地下文学的现状。

如果说稿费是阳光的话,那我们的地上文学就是在以阳光的名义生存,阳光是照不到地下的,那些“根”坚毅地活着。《中国的主人》这个剧本的最大历史意义,或许就在这里,它成为这个民族文学的“根”,深深地扎在大地上。对于这种土生土长的真实,我深刻地领悟到他们只能待在地下的悲痛,但我庆幸,我和他们一样,都是大地下面的宠儿,我能看到这些根,并和他们一起供给这个民族的地上文学,并负责任地毫无索取地记录这个民族最大的艺术真实。拿出来换钱的文学,终究是会过去的,哪怕它打上再大的艺术的幌子,也经不起风刀霜剑地研磨,相反,我倒是要给这些勤勤恳恳地不计回报的地下文学工作者以最大的崇敬!

杨银波先生在《中国的主人》这部作品的前言中表示出了自己对于夫人李秀梅女士的亏欠,我深有体会。地下文学的这一代人,他们大多是对不起自己的另一半的。因为在地下,所以注定黑暗,黑暗成为这个世界的主色调,他(她)们的夫人或者丈夫陪着他(她)们暗淡地生活。这种爱让我感觉到伟大与无私!我们把爱献出来,而她们又把爱献给我们。

单凭以上的这些,《中国的主人》这个剧本就足以感动我了。我还是看到地火并做了那地火的。我写这一样的文字,姑且要记录一下中国当下地下文学的现状,抒发一下感慨,慰藉一下同仁。

该文留言:
leongeng:能够传世的都是当时被封杀的小说。
实事求是好:希望有人记录真实的历史。

(原载2010年3月12日《马庆云博客》)
杨子昂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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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楼  发表于: 2010-03-10   
▓槟郎:杨银波新剧《中国的主人》小引(附银波回应)

杨银波新剧《中国的主人》小引

作者:槟郎(李槟,南京某高校中文系教师)
 
    杨银波是一位天才青年作家,17岁便有创作发表,他今年才27岁,就已经发表作品约400万字。近年,他又精心创作了共21集、23万字的他的第一部电视连续剧剧本《中国的主人》,打磨了两年,才献阅于友人。读罢这部作品,我被作者的才华和作品的丰富性所打动,非常钦佩。

    银波在《自序》中说,若剧本能拍成电视剧,他愿意亲自扮演剧中的一个角色。我便确信这个角色应该是剧中人物张凯森,虽说是虚构人物,与银波本人不可能一样,却有许多相似之处。与作者年龄大致相同,都没有进学过高等学府而自学成才,具有惊人的文学创作才华,却又不是单纯的文人,而是介入现实的批判和维权的社会活动者。我可以推测银波是特别亲切地写着这个人物的,读者也可以通过张凯森形象对作者本人有个深度的认识。

    《中国的主人》基本上是戏剧文本,首先也是为拍成电视剧集准备的,但毕竟不同于导演的分镜头脚本,又像某种风格的小说,这也是杨银波称它的体裁为“小说体电视连续剧剧本”的缘由吧。我预祝它早日变成影视。实际上,作者也在拍摄上有许多精妙的设想,但我现在读的是文字版本,我又不是影剧界人士,又何必非要区分小说与戏剧呢?我宁愿称它为“作品”,这样可以在更广阔的文学领域认识它。

    这是一部什么作品?可以称为新现实主义,或者广义的官场文学。它是上世纪90年代中期这股文学思潮的延续。相关作品有许多,例如有李佩甫的《羊的门》,王跃文的《国画》等小说,有根据张平、周梅森等小说改编的影视剧等,更可以提及近期引起很大反响的电视剧《蜗居》。我可以说《中国的主人》是这股文学思潮作品的大致的同类,它们有许多相似之处,都写到了官场的复杂斗争,一般民众在改革阵痛中的挣扎与觉醒,触及许多社会热点问题。但银波的作品写2009年5月17日至5月25日的以虚构的荆宁市为中心地点的中国现实,更具当下时效性,并且在思想立场上更激进,在改革理想的观念上更先进,对现实的反映更复杂全面,更深刻。

    长篇文学作品展开内容,由众多的人物和生活画面组成,作者可以写得很分散,各个细节打破时空地自由剪辑组合,但一部作品中的社会生活毕竟是一个统一有机体,而叙事文学又以人物为中心来写人叙事。有一个主角,既便于塑造人物群像中最突出的给读者特别感染力的形象,也便于更好地整理作品的内容,加强读者理解的向度和深度,这一点,许多作品不注意,《中国的主人》在这个问题上没有含糊。

    我很容易看出,秦建勋便是作品的主角,他可以起到上面说的作用。作品开始于一场在高速路上的维权散步,而新任市长秦建勋到任第一天便出现在这个现场。秦建勋到荆宁市的上任,引发了变动后已经静止的社会矛盾再次激发,政局再次动荡,他本人作为正面人物也被当权的腐败分子所迫害,最终又通过社会变化和他本人的斗争,转危为安,而一定程度上坏人受到惩罚,他成为反腐败的胜利者后,电视上公开答问政见,并以私人名义与政治异见分子面谈和解,将作品干练地作结局。再后面的很小篇幅便是不重要的尾声了。这种主角从外面来、引发当地变革的情节结构,属于中国现代文学常见的一种叙事,如果只是思想上变革,便是狭义的启蒙叙事;带来社会结构变革的,可称为改革叙事。变革失败即为悲剧,变革成功即为喜剧。《中国的主人》便是轻喜剧启蒙改革叙事。

    秦建勋作为主角,不但起到作品的情节发展线索的作用,而且,作品中的两个高潮性事件,一正一反,相辅相成地突出他在故事发展中的关键地位。秦建勋私访要被强行拆迁的双弘村并明确支持村民维权的事件,以及他本人被省组织部软禁审查期间发生的强行拆迁、油库失火、火烧鸿兴公司底楼与普溪镇政府机关的三件并发的事件,前者因他的“在”而浓墨重彩地展现他,后者恰由于他的被审查的“缺场”而发生,成为缺席的在场者。作品反映的各个阶层,从普通农民、下层市民、民间摇滚乐队、黑社会、武警和民警,中间的各层次包括各类知识分子维权者和政治异议人士,再到村、镇、区、市、省各级官员,只有以秦建勋为叙事中心,才能将他们统一成为有机的社会生活整体。

    在相同于一般同一文学思潮作品中正面人物的品德美好和敢于反腐败、推进改革、关心民瘼之外,这部作品中的秦建勋形象有所发展,作为20年前的事件的参与者和受害者,更有新的思想品质。他接受到更先进的民主思想,支持双弘村政权民主建设,对于民间政党和政治异见分子态度开明。银波同意我的看法,这个人物和反腐败故事的结局有点理想化,这可能会给读者认识现实带来不好影响,但只要明白这个理想化,仅仅表达了作者对体制内当权者的预期或希望,效果上就没有什么不好。

    前面提到《中国的主人》相比于新现实主义,或者广义的官场文学思潮的其它作品,在思想立场上更激进,在改革理想的观念上更先进,对现实的反映更复杂全面,更深刻,这很容易在作品中看出来。如前面的主角秦建勋的形象分析可以得出这个结论。现实生活内容上,作品反映到了杜智学等国保人员的活动,民间政党公民党及其党员张天焕、彭辰罡、叶雨晨等形象,这在过去国内正规的出版放映的作品中,绝对是个空白。杨银波所抱的超越了各种层次的政见的先进的社会改革理想,可以通过政权内开明派秦建勋,更应通过各类维权知识分子如独行侠谭振东、记者岳安桐、互助会负责人汤万隆,以及基层农民代表章群力、新型实业家范宁臣、公民党与政治异见分子等方面的综合而体现出来。作品的这些长处,也可能变为不利因素,超越了时代,曲高和寡,不被人理解,就有被冷落甚至删除的可能。我希望当下的人文社会环境尚能容纳它。

    银波信任我,有所委托。他所关注的领域也正是我感兴趣的。只是他以实际行动介入现实,而我基本上是个学院派文人,他当然就比我能更丰富、具体地把握这个我们共同生活其中的祖国之当下国情。对《中国的主人》,银波自己并不满意,却是令我羡慕的成果。我以这篇小引,为一般读者阅读理解这部新剧提供参考,也表达我对友人的支持。

   2010年3月8日

    附:杨银波回应

    槟郎兄:

    七年前,是你的一篇文章让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被公众认可和争议,也激励我正式独立写作。如今,七年过去了,我久久不能忘却你当初那篇《一个中华热血青年的慷慨悲歌》。此刻,你的《杨银波新剧小引》一文,我已读了两遍。先粗读,后细读。承认三点:一,你读明白了。二,你读出感觉了。三,甚至,你读出火花、激情乃至延伸了。“超越各阶层政见”是一语中的,道出了这部作品最显著的特点。“激进”,也是个关键词。下面,我补充我没说但特别想说的。

    《中国的主人》是压抑七年的作品,为何压抑?而且是长达七年(Oh my god,这七年是怎么过来的呀),因素所在,有时代背景,也有个体认知。就是说,这么多年了,始终不见有人来做这种事,受不了了,憋不住了,不彻彻底底、醍醐灌顶地表达出来,活着就忒没劲了,对人民与国家之负罪感更难以救赎了。在这个挣扎时刻,必须要有个中国大陆的青年在中国大陆先这样做起来,吃螃蟹。时代告诉你,该你出手了,你不要去写那些不痛不痒、人云亦云、似是而非的东西,你要拿出你的真本事,能把你自己都震撼的水平,露两手出来,给时代一个交代,给你自己一个交代。

    没错,敏感题材的作品有人写,而且写得好的人还不少,但要么在海外悲凄记述,国人一见其作品,心灵距离霎时就远了。只因作者常带着某种回忆的笔触,来刻舟求剑地描述当下,以长距离来远观激烈剧变的中国;要么在国内偷偷写,写得连自己都心惊胆战、魂飞魄散,永远无力超越自我恐惧,结果就压一辈子,或看制度风向之变,再伺机而动。“照想的去说,照说的去做”,这是我的信条,我等不得,我只遵循内在心灵的解放,蔑视一切外在禁锢与风险,必须跳出来,写下去,而且公之于众,并预备付出代价。该来的总要来,但心灵的自由乃最大的自由,代价与否,只是副产品。

    心灵受到伤害的仁人志士,易于带着彻底反抗与全盘否定的态势来观察中国,却少有对仇者的同情与悲悯。如何跳出这些固定角度与固定认知的圈子和自我局限,俯瞰这个人间,又以与民众切身利益最为相关的领域矛盾来层层着笔,这需要超越。《中国的主人》有一些神来之笔,是超越我自己的,也就是说当我在书写完全与我不同的那些人时,我会极认真地体会和反思他们的立场与成因,让其同样具备某种“存在即合理”的形象与逻辑,这样更能接近真实状态。

    如果现在让我重新推翻2008年所写的《中国的主人》,从第一集的第一个字重新写起,我相信,我能写得更出色。这种出色将表现在作者与剧中人及事件本身的心理距离上,会拉得更近,会让剧情更复杂、更起伏,变数更大。譬如,把秦建勋也渐渐写成同流合污者乃至助纣为虐者,甚至没有剧情后面的什么抓这个、撤那个,把绝望写得更绝望,把希望写得越无望,把世态写得更炎凉;譬如,底层对异见人士的多面态度,异见人士对政府的某种无知,或即使有知也无力改革自身,对底层带着批判、痛惜、无能与无奈,民间力量之间的彼此排挤、争斗、内耗,法律层面的深层瓦解;某种人,譬如谭振东或张凯森,对无救人间的彷徨与反思……实在有太多可以着笔的地方。唯一的,把人当人看,找到某种普适价值。

    以如今的眼光看,《中国的主人》写得不错,可以一读,但也不是特别好的行列,它可以更好,好到甚至没有一个人能够接受它,包括我自己。我认为,让人沉浸其中不能自拔的作品不算好作品,好作品是能让你灵魂震颤,震颤到“我不是我”,然后才回归到“我是我”。这部作品还可以更超越,甚至把自我劣根的诸多面都一一写透,瓦解、摧毁掉粉饰及寄托的部分,以一种“审判一切”的更高视角,跳出四眼八荒,来洞察任何人、任何事。那是表面极度孤独冰冷,却带着滚烫热血的笔锋,不是人在写,而是灵魂在写,由无形的手与无形的万物一起书写,仿佛是一百年以后的另一个叫杨银波的人,来写一百年前的沧桑旧事,以这一百年前的沧桑旧事,来告知一百年后的亿万子孙,“我们曾活在那样的时代里”,而且还以颤抖的声音追问未来,“那么,你们的时代呢?”

    未来道路漫长,不管我在何处,至少我知道我曾经在艰难时刻,忘却了羁绊,止住了盲从,向传说中的“独立”境界奋勇靠近,幸运地写下了一部作品。然后有一个人叫槟郎,他看见了其中的火光闪耀。

    虽然,在我看来,包括这部作品在内的此前七年,都仅仅是热热身而已。

    友:杨银波
    2010年3月10日 凌晨
花好月圆 离线
级别: 营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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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楼  发表于: 2010-03-08   
让我加入你的合唱
让我共振你的忧伤
呐喊的路途蛮荒
有朋友一起 多少能消灭迷茫

有一些制度实在教条
逐级选举 只许把毫不待见我的 街道公务员名字勾上
仅此 扼杀了我的爱国情操
我本希望 代言人是同个城市的韩少

有一些商人实在猖狂
建议政府补贴穷人
用消费券三十块 必须搭上七十的现钞
娃哈哈笑了 政府和穷人的钱包被悲怆

可能我一切的愤懑 仅仅源于
苦难无人嚎啕 理想无处安放
感谢感谢感谢
飞过我天空的 正义天使的翅膀
Ling1984 离线
级别: 论坛版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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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楼  发表于: 2010-03-07   
先热烈欢迎杨银波,再慢慢阅读大作。     
卡拉 离线
级别: 总版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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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楼  发表于: 2010-03-07   
【作者杨银波简介】
来源:维基百科,自由的百科全书

杨银波(1983年3月3日-),曾名杨锋全,出生于中国重庆,系独立作家兼编辑,作品内容以批判题材、底层调查和时政思潮为主。

生平

在学生时代,杨银波曾获“市三好”荣誉,接受过美术、摇滚的初期启蒙。早期受李敖、柏杨、龙应台、余杰等作品的影响,17岁在《中国青年报》以笔名金甄发表处女作《写给我的家人——中国人》,被收录于经济日报出版社的《百年遗嘱》一书。临近高三时(2000年),以尖子生身份在重庆市永川萱花中学退学自修。2001年参加高考。同年,以笔名斗志介入互联网写作,曾发表长篇小说《野草疯长》。2002年,在湖南常德师范学院当旁听生。

2002年底,杨银波到广州调查东升农场的劳资问题,引发著名论坛《关天茶舍》的“斗志事件”。2003年,在异见媒体《观察》以真名杨银波发表《郑贻春采访录》,开始正式写作、调查,曾推动广州某村的反腐败和民主选举——这一年也被称为“公民维权年”。多年来,杨银波持续反映贫困户、重症患者、工伤者、遭受拖欠工资者、其他权益受损者、被无辜打压迫害者等的呼声,多次采访底层弱势群体、民间异见人士和介入公共事件。

详情

杨银波出生于重庆偏远农村的一户贫困农民家庭,其父杨庆华,其母梁如成。10岁时,父母外出当建筑工、农场工,自此十年相隔,杨银波即成为中国农村留守少儿群体中的一员,因此对弱势群体和底层人民有着极深刻的认识。在2003年出道前,杨银波曾受到作家余樟法(东海一枭)、政论家郑贻春的启蒙,并创办电子杂志《百年斗志周刊》。这份电子杂志,后来被依次更名为《维权通讯》(2005年)、《复出文档》(2006年)、《壹刊》(2008年)。

杨银波是国际笔会独立中文笔会第一届会员,2003年由身居美国的蔡楚和贝岭推荐,经刘宾雁批准、郑义通知,成为当时笔会最年轻的会员。2005年,曾获独立中文笔会第一届“林昭纪念奖”提名(当届获奖者系卢雪松)。2006年,又成为中国自由文化运动第一批成员。曾多次接受美国、台湾媒体的采访,并曾在台北中央广播电台主讲26集关于中国农民工状况与呐喊的电台节目(《中国农民工调查》、《民工的钱与命》),亦曾担任《大纪元》专栏作家,是多家异见媒体的知名作者。除以独立写作、传播独立意见为主业外,杨银波目前还兼任某文化传媒公司的首席编辑。

杨银波在中文互联网上被视为中国新一代青年的“牛人”之一,也是80后一代中具备苦难意识的罕见者,经历了从敢言青年向维权作家的转型。2003年底,年仅20岁的杨银波就发表过2003年度的《中国民间人权报告》。其歌词《不灭的理想》在2004年被盘古乐队谱曲、演唱、发行,并收录于摇滚乐CD《不同的声音》。其第一篇被公认为真正震撼人心的作品,是《杨银波遗书》。亦有三篇作品,曾获两届全球征文大赛(“红朝谎言录”征文、“中国公民维权”征文)的三等奖和荣誉奖。

杨银波的关注层面和介入内容极其庞杂,题材不尽,体裁不拘,同时也相当高产。截至2008年,已发表过近400万字作品的杨银波,未曾出版过一本纸质书籍,但互联网流传着《杨银波五年作品选》,其21集电视剧剧本《中国的主人》亦有连载。网络读者认为,其作品具备激情、热血、愤怒、压抑、苦涩、悲悯等特性,是公民主义与理想主义的复杂结合体。大陆电视剧《生存之民工》编剧李晓兵评价杨银波是“苦行僧”,台湾作家陈柏达评价其为“圣徒”,而杨银波则评价自己是“公民”。

2006年,杨银波在家乡重庆创建民间公益图书馆——“天问图书馆”,《重庆时代信报》特稿部曾就此专访。2007年,杨银波的母亲脑出血导致半边瘫、眼模糊,随后,其祖父因心绞痛去世,在此背景中,杨银波结婚成家——妻子李秀梅,来自四川省南充市农村(对此,其散文《忆吾妻》均有记述)。2008年,杨银波在《牛博网》、《1510部落》、《新浪网》等网站创建博客《公民杨银波》,依然倾注弱势底层,切入敏感问题,均受到关注。

杨银波的两句口头禅是:(1)照想的去说,照说的去做;(2)推动维权公益,追求民主自由。
“If a man does not keep pace with his companions, perhaps it is because he hears a different drummer. Let him step to the music which he hears, however measured or far away.”  -----  Henry David Thoreau
杨子昂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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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楼  发表于: 2010-03-07   
▓中国的主人·第二十一集(下)

    9.Time:14:55。荆宁市刑警队审讯室。
    巩鑫良:给我来点痛快的!
    吕荆科:你不想见见钟培钧吗?
    巩鑫良:他在哪儿?
    吕荆科:带过来!
    (戴着手铐、穿上看守所囚服的钟培钧被警察押着,走进审讯室)
    巩鑫良:钧哥!
    钟培钧:鑫良!
    (吕荆科和警察们离开审讯室,来到监控室。审讯室内只剩巩鑫良和钟培钧。钟培钧坐在铁栅栏的这边,巩鑫良坐在铁栅栏的那边)
    巩鑫良:钧哥,我帮你把仇报了。施鸿程的十根手指都被我切了。这辈子还能再见你一面,我值了。他们怎么着你了吗?
    钟培钧:没有。鑫良,钧哥对不起你,我没扛得住,什么都招了。强奸窦明婕,送钱给魏邦华,杀邓淑颜,杀林祥毅,都招了。你恨钧哥吗?
    巩鑫良:有什么可恨的?我什么都想清楚了。我这个人平生就爱讲一个“义”字。当年我们出事,魏邦华要弄我们,是你偷了你爸的钱给我,我才没有进牢房。我们两个,那么小就闯江湖,闯到现在,真不容易。我永远都报答不完你的恩情,只觉得还亏欠你很多。
    钟培钧:听一些刚进来的人说,你把一个叫郝纪锋的舌头给割了?
    巩鑫良:那是看刚哥的面子。哎,我他妈真是瞎了眼,我压根也没想到冯雪刚是这么胆小怕事的人。
    钟培钧:怎么啦?
    巩鑫良:他跑了,听说又回来了,但老不见人。公安局通缉我,人们就像躲瘟疫一样躲着我,我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
    钟培钧:栽了,我们全栽了。这是他妈的什么世道?坏人还得分级别。

    10.Time:15:27。鸿兴公司总经理办公室。
    范宁臣:你还敢回来?你知不知道你惹了多大的祸?我劝你赶紧自首。
    冯雪刚:姐夫……
    范宁臣:叫我范总!不,我看“范总”你也不要叫了,你这样的人完全没资格留在鸿兴公司!
    冯雪刚:我没想留在鸿兴公司啊,这个副总我也不要了。我妈从美国发话了,让我在鸿丰公司干事。
    范宁臣:你照样没资格,我还没同意呢。
    冯雪刚:我就直说吧。我姐都说了,公安局已经定性,郝纪锋的事跟我无关……
    范宁臣:那是看鸿兴的面子!
    冯雪刚:不就是我妈的面子吗?徐嘉延也已经被逮捕了,他雇凶杀了一个工人。鸿丰缺人,我去。以后我再也不碍着你的眼了。你想在鸿兴干什么你就干什么,我不管。
    范宁臣:你算什么东西?一天到晚结交一些下三滥,能成什么气候?郝纪锋都成植物人了,你还不去看看人家?
    冯雪刚:那是他活该倒霉,关我屁事。我走了,拜拜。
    范宁臣: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滚!
    冯雪刚:对了,我忘了说件事。鸿兴公司的股份,我那份儿你得照给,要不然,我妈可不答应。再见。
    范宁臣:混蛋!

    11.Time:16:44。荆宁市看守所审讯室。
    彭辰罡:我估计你是1949年以来第一个在看守所里与反对党人士见面交流的市长。
    秦建勋:我翻阅过你的案件材料,也看过公民党网站的一些内容,确实有一些值得我们党反省。反对力量的存在,是非常重要的,这跟大一统的中国思维有冲突。不过,迟早有一天,我们可能不会像今天见面这么尴尬。
    彭辰罡:中国有一大批政治犯,大约在2003年以后,这样的政治犯被知情的范围才突然扩大了许多。我们一边在遭受打压,一边也在思考自己与人民的关系。我这样说吧,真正最了不起的中国脊梁,是为无权、无名、无势的人说话、办事,做他们的后盾的人。这样的人,你可以做,我可以做,任何中国人都可以做。反对专制,必然意味着反抗特权,实现真正的平等与自由。我这一次也许是十年,也许是十五年,总之,共产党会怎么对付我,我是大概清楚的。
    秦建勋:其实,我一直认为人性是党性取代不了的,党性应该从属于人性。公民党如此,共产党也应该如此。你们的公民主义理念,其实每个人都会认同。我曾经长期关注过公民主义。未来中国的走势,就是公民主义的道路。公民主义成功消除了中国与西方的意识形态冲突,摆脱了无产阶级民主和资产阶级民主的片面性,超越了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专制主义向公民主义屈服,是当今世界政治生态的主旋律。过去的历史,都是用一种专制战胜另一种专制。从专制社会到公民社会,意味着一切政党都要因公民社会的到来,逐渐脱离自己所属的阶级和小集团,把自己融入到公民社会中去,逐渐从某阶级和小集团的政治利益,改造成公民的政治利益。老实讲,你们有我认同的地方。今后的政治格局,应该是多边政治,而不是单极政治。我的能力很微薄,也许我救不了你,不能让你恢复自由,但是请你务必相信,有一些我这样的人在政府、在体制,我们都可以谈思路、谈问题。我可以跟你交朋友,向你学习,一点一点地吸收智慧。
    彭辰罡:你不担心自己陷入泥潭吗?
    秦建勋:最大的泥潭在自己身上,自己毁灭自己,才是最大的悲哀。只要自己不做自己的泥潭,人就应该是超越式的。我想,我们之间最相似的地方,应该就是这一点。
    彭辰罡:你们会继续逮捕其他公民党成员吗?
    秦建勋:今天我来,是以我个人的身份来的。我无法也无权代表任何人,我平生最不喜欢说的话就是“我代表谁谁谁”。如果公民党还有人受难,我也许也无力阻止。但我自己清楚,过分的压制,实际上在给自己制造更大的灾难。我只是希望大家都能够坦诚地谈出来,讲出来,你们光明正大,我们也光明正大,明人不做暗事。你们不需要秘密性,我们也不需要秘密性。“密室政治”见不得阳光,容易生霉。不要把所有人都按照自己的思维去运转、去支配,每个人都是复杂的个体,都有自己的选择,包括国安。
    彭辰罡:你是来统战的吗?
    秦建勋: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我即便承认是来统战,或者干脆说收买你,那么请问你愿意卖个什么价?打算卖多少钱?鲁迅说他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国人,其实我最反对他这一句话,为什么一定要用恶意?能不能无罪推定,转换思维?自由主义者,尤其能够明白这一点。
    彭辰罡:那好,你答应我一件事。
    秦建勋:说。
    彭辰罡:善待异议人士!
    秦建勋:我清楚,其实我们这个体制里很多人都清楚,只是个人有个人的局限。现在都已经是2009年了,时代变了,社会变了,什么都变了,我们也在思变,怎么以最小的代价来进行改革,包括政治改革。我说的“我们”,也许不是一个地方,不是一个国家,而是有共同民主自由追求的人,包括体制内、体制外,包括境内、境外。我们有政治操作的经验,你们有民间维权的经验,这两者其实可以连接起来,两边推动,使社会趋于良性。
    彭辰罡:如果有可能,你会去看望我们公民党的同志吗?
    秦建勋:我已经说过了,党性从属于人性。你的同志们首先是人,其次才是公民党党员,我会以“人”的身份与他们交流。一定会的。
    彭辰罡:你爱你的党吗?
    秦建勋:当然,只是各人爱的方式不一样。打个比方,一个患有肿瘤的病人,中医认为可以不用切除肌体,只需中药保养调和,而西医认为必须切除,否则就会有病毒乃至癌细胞扩散。这两种人都是爱这个病人的医生。我们的党确实病了,病得不轻,那些主张对任何医治这个病人的医生进行打压迫害的人,以及“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以烂为烂的病人本身,都是不理智的。这是我的爱党态度。你爱你的党吗?
    彭辰罡:我们把党当作使命,当作理想,当成婴儿一样呵护。
    秦建勋:可以想象得到。其实,很多异议人士都非常打动人,在道义上非常受关注,我能体会得到。
    彭辰罡:谢谢你能跟我说这些话。
    秦建勋:谢谢你让有我说这些话的机会。我在体制内也有些年了,在私下里,我们照样骂腐败、骂专制,火气跟你们差不多大。不过,情绪归情绪,我们还是要具体地建设,具体地做事,把情绪抛开,好不好?
    彭辰罡:我会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我相信,我们公民党能够成为你这样的市长的朋友,而你这样的市长也会成为我们公民党的朋友。公民党的目标不一定在于执政地位。如果能够执政,那就上台;如果不能,那就在野。我们的党员,其实也就是全体公民,这些公民的意愿极简单,就是做公民社会的一份子。人类必须走公民主义的道路,公民必须是国家的主人、社会的主人。只有选择了一条正确的道路,中国才有一个合理的社会秩序,才有一个公正和谐的国家,每一个生活在这个国家的公民的权利才能得到保障,我们才能获得更多的自由。而人有了自由,才能真正像一个人那样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公民社会的制度,将是人类文明史上最和谐、最公正的制度。公民主义不是共产主义式的幽灵,它是全世界公民的性格和力量。民主社会是公民第一,个人、团体、组织、党派、等级、政府和国家,都不能超越公民的利益。
    秦建勋:你的期愿是好的。我真诚地希望,政府与民间永远是朋友,即使是敌人与敌人之间,也能彼此学习、讨教,而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人民。 

    12.Time:18:25。荆宁市人民医院。
    (李亚岚流着泪站在病床前,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张凯森,无语,一直抽泣。旁边是张凯森的父亲张天焕,他一直在安慰李亚岚。许久时间,李亚岚才哭着说出一句话——)
    李亚岚:九年了,你都跑到哪儿去了?
    张凯森(眼里含着泪水):别哭,能再见到你,我就心满意足了。
    李亚岚:我老了是不是?
    张凯森:是啊,我们都老了,都27岁了……

    13.Time:18:31。荆宁市人民医院。
    (章群力流着泪站在病床前,看着躺在病床上的陈菊蓉,无语,眉头紧皱)
    陈菊蓉:我一直没跟你打电话,事儿都办成了吗?
    (章群力不知如何回答)
    陈菊蓉:老公,家没了,都没了。我没守住家,我对不起你。
    (章群力哽咽着,伤感非常,握紧住陈菊蓉的手,一个劲地摇头,意思是“不是你的错”)

    14.Time:18:42。荆南区建设路27号,东晨工作室。
    (叶雨晨流着泪站在门前,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谭振东,无语,摸着谭振东消瘦的脸)
    谭振东:我没受什么苦,你放心。
    叶雨晨:你别掺合政治了好不好?我就从来不掺合政治。
    谭振东:那样挺好。
    叶雨晨:想我吗?
    谭振东:想,想得心脏都要爆炸了。

    15.Time:18:56。深圳市龙岗区某饮料厂。
    一群工人从厂区出来,汗流浃背。远远望去,这场景很平常。但拉入近景,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孙君武。他低着头,盯防着从身边路过的每一个人。
    车间主任:周守民!周守民!周守民!
    孙君武(愣了一下):唉!
    车间主任:过来过来过来。周守民,你说你怎么回事?到底会不会干?你还是到别的地方混饭吃吧,把东西收拾收拾。
    孙君武:主任,再给我一个机会吧。
    车间主任:这没什么可商量的,是龙就盘着,是虎就卧着,是狗就趴着,没那本事瞎凑合什么呀?卷起铺盖,赶紧走人!
   
    16.Time:19:00。
    (面无表情的象征着“国家面孔”的央视《新闻联播》又一次开始了。冯雪璐带着窦明婕来到天仙阁娱乐城。经历太多心灵冲刷后,心空得发慌的人们,没有因为这里刚刚发生的一起小血案而止住脚步。舞台上,崩溃乐队的霍蓓蕾、韩佳菲、熊寰宇以一首《No》开启了专场,他们全都喝醉了,那眼神足可将你“望”进他们的身体里。冯雪璐、窦明婕坐于一角,静静地听着)

    漆黑的夜
    像把镰刀
    割掉胆怯
    放纵怒嚎

    鬼一样阴险
    人一样跳跃
    刺激里生存
    报复里奔跑

    千面的人性
    痛快的哀悼
    自杀的尘埃
    沉重的大脑

    No!No!No!灵魂一起死亡
    No!No!No!防备没有强壮
    No!No!No!爪牙无力堤防
    No!No!No!自由没有阳光

    No!No!No!国家没有艺术
    No!No!No!统统罐成黑油
    No!No!No!国家没有诗人
    No!No!No!统统当成疯子

    No!No!No!国家没有爱情
    No!No!No!统统铸成炼狱
    No!No!No!国家没有不羁
    No!No!No!统统做成演戏

    No!No!No!No沉默
    No!No!No!No掠夺
    No!No!No!No迷惑
    No!No!No!No堕落

    No!No!No!No欺辱
    No!No!No!No沾污
    No!No!No!No亵渎
    No!No!No!No麻木

    No!No!No!No虚假
    No!No!No!No践踏
    No!No!No!No镇压
    No!No!No!No屠杀

    这是颠峰悲壮的一败
    那是故土媚笑的阳台
    这是内心紧裹的幕布
    那是血液奔流的障碍

    Everybody,come on!跟我一起喊——
    No!No!No!(观众齐呼:No!No!No!)
    No!No!No!(观众齐呼:No!No!No!)

  (全剧终)
杨子昂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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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楼  发表于: 2010-03-07   
▓中国的主人·第二十一集(上)

    旁白:一夜之间,早已持美国护照的柯远生彻底消失在中国大陆,他别的地方没去,去的是美国拉斯维加斯。在这个闻名全球的赌城里,蒲玄恒的儿子经营着三家大型超市和两家中式餐厅。此后的柯远生,经常出没于赌场,出手阔绰,广结友人,在侨界并未丧失安全感,也未遭遣送回国,蒲玄恒的儿子也如对待亲大哥一样,敬畏着他。澄江市的闫洪贵黑社会集团,并不像人们想象中那样土崩瓦解,它仍旧存在着,这根基太深,已很难拔除干净了。招安是不可能的,划地而治依然在潜规则里进行着。魏邦华、孟青彪、邹思坤这种小角色,注定要拿来牺牲,命运不在他们手里。巨森公司照开不误,柳月玲的脸上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惊慌,正如潘明达所说“我们的同志遍天下”,巨森公司在普溪镇并无太大损失,只能算作断了根手指的意外,还根本谈不上呼吸衰竭。5月25日,巨森公司只在5月23日“突击补偿”的基础上,以土地亩数为单位,对双弘村三组的村民每亩追加1.5万元,其余双弘村村民的待遇一律照旧。另外一个人也获得了安全,冯雪刚从美国纽约愉快地飞往香港,再飞往荆宁。“正义必胜”乃是一个极其曲折漫长的过程,它不是道德甚至也不是法律的想当然的结果。

    1.2009年5月25日。Time:09:10。双弘村安置房楼群前。
    (新任党委书记兼镇长余海宽召集村民们主持村民会议,年满18岁以上的村民到场。余海宽坐在主席台上,村民们按村民小组排队)
    余海宽:安静,安静。今天是5月25日,镇党委政府接到区组织部、区民政局通知,在此举行村民会议。会议主题是两项,第一,宣布镇党委关于撤消马富华双弘村党支部书记职务的决定,开除党籍,马富华现在已经被关押在了区公安局看守所;第二,依法罢免双弘村村委会成员,如果票数……
    村民一:少废话了!全部都他妈滚蛋!日妈这些官儿心太黑了,统统枪毙算毬了!
    村民二:别的官儿老子一个都不要,我们全部选章群力,让章群力当我们的书记,当我们的村长!
    村民们齐呼:章群力!章群力!章群力!
    余海宽:安静!安静!大家一定要保持冷静。章群力现在被拘押在荆宁市看守所……
    村民三:那就是说,章群力是犯罪分子,没资格喽?如果章群力都没资格,我看你这个新书记、新镇长也没资格。
    (这时,方翠琼冲上台去,抢过主席台上的话筒)
    方翠琼:我现在提议,赞成章群力当村党支部书记的双弘村党员,站到主席台的左边来。赞成其他人当村党支部书记的党员,站到主席台的右边来。
    (还没等一群镇级官员缓过神来,双弘村大部分党员都站到了左边,一些过去支持马富华的,有的也站在左边,有的不敢出队)
    方翠琼(向左走):好!通过!下面,我再提议,赞成章群力当村委会主任的双弘村村民,站在我这边。站在我这边的,也同时表示罢免上一届所有的村委会成员。赞成其他人当村委会主任的村民,站到……
    某官员:方翠琼,你这是扰乱选举,破坏选举,根本不是民主票选!
    方翠琼:村民们!不要理他,我们先用脚来投票,自己做主。赞成其他人当村委会主任的村民,站在那边。
    (大部分村民站在方翠琼那个方向,一部分人干脆离场,退出选举现场。原村委会主任罗永魂泪流满面,当场哭泣)
    方翠琼:余书记,余镇长,现在可以发选票了。
    村民们齐呼:发选票!发选票!
    余海宽:这只是党支部选举的初选,还要复选,复选之前,镇党委要审查考虑。村委会选举,还要选副主任和妇女委员。
    方翠琼:那就发选票,大家一人一票,现在开始填。
    (余海宽拨手机)
    区民政局局长:海宽啊,怎么样了?
    余海宽:这完全是民粹,我们失控了。他们都选章群力。
    区民政局局长:我考虑考虑。容我一些时间。

    2.Time:09:47。荆宁市看守所囚房。
    任子鹏:这可能是我与你们两个最后一次相会了,我绝对死定了。不过我想得开,我说了,那把枪是孟青彪的,他也快死了。
    章群力:你真开枪了?
    任子鹏:好汉做事好汉当,是我干的就是我干的,死之前能拉个人来垫背,也算是为双弘村出了口恶气,值。谭振东先生,要不了多长时间,我可能就要被公诉了,不是无期就是死刑,总之我现在就是打砸抢烧的首犯、颠覆政权的罪人。你还有几天就要出去了,不要忘了双弘村那些被当成奴隶的村民们。
    谭振东:我永远都会记住的。我出去请最好的律师,请莫少平,请李建强,请唐荆陵,我一定要救你。汤万隆、贺志铭也会救你。还有《荆宁时报》的记者,他们也会声援你的。
    任子鹏:我开了枪,这是事实,我该坐牢,就算死了我也不怨谁。不要破费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要做的事,做了就做了,我认。
    章群力:可是这对你不公平,司法杀人的背后同样有问题。
    任子鹏:想不了那么多了。一朝天子一朝臣,谁计较那么多是非对错呢?你的情况怎么样?
    章群力:我还拿不定主意,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对付我?
    (这时,看守所警察在囚房外喊话)
    警察:章群力、任子鹏、谭振东,有人要见你们。

    3.Time:10:12。荆宁市看守所审讯室。
    章群力:秦市长!
    秦建勋:坐吧。
    (章群力、任子鹏、谭振东坐下)
    秦建勋:我来晚了,对不起。(招呼警察)你,把他们的手铐都解了。
    某警察:这……
    秦建勋:没听清楚吗?解了就出去,我要跟他们谈话。
    某警察:是!
    (警察将三人的手铐解开,离开审讯室,屋里只剩秦建勋、曾兴国、章群力、任子鹏、谭振东五人)
    秦建勋:章群力,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你的威望在双弘村实在是太高了,今天早上有一场选举,大部分人都选你当村支书、村主任。荆南区区长给我来电话了,我认可这个选举结果,民意不可违啊。你马上就可以出去了,做好你的事。我没有任何恭喜你的意思,因为你本来就够格,当之无愧。
    谭振东:太好了,章群力。
    秦建勋:这是一把双刃剑啊,一个是政权角色,一个是治权角色,关键看你怎么发挥。一边是我们的党,一边是民众,一边是事里之事,一边是事外之事,刚开始可能会不习惯,也可能越来越不习惯,但我希望你能永远保持本色。
    章群力:秦市长,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见你第一眼,尤其是看你的眉间和谈吐,我就清楚了。你能到这里来跟我们说这些话,我很感动。我希望任子鹏能够得到从轻处理,不知道有没有希望?
    秦建勋:程序正义很重要,必须保证任子鹏有充分的辩论过程。
    任子鹏:让我死,我也觉得值。没那个必要。
    秦建勋:不,你不要认为这是你一个人的事情,这是整个社会、整个国家的事情。在美国,50个州里就有将近40个州的法律规定,本州公民可以合法持枪。美国宪法第二修正案,就明确保护个人拥有和持有武器的权利,目的是公民自卫,可以理解为公民反抗违法的个人或者残暴政府的掠夺行为,以及反抗国外侵略者的威胁。这足以使任何政府恐惧于民间的能量,震慑腐败政府,它意味着当一个政府到了人尽可夫的地步,公民就有权武力颠覆政府,这是美国的宪法精神。虽然我们在中国,但是就刑法而论,什么样的动机,什么样的情节,什么样的性质,这是有权充分辩论的。
    谭振东:这不像一个中国市长说的话。
    秦建勋:现在是过渡时期、转型时期,一切都会改变过来,这当中经常会有许多让你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历史当中总有悲情的血泪。谭振东,你带领农民堵高速公路那天,其实我也在场,你是个有血性的人,很多人都有这个过程。你也要出去了,你知道这是谁的作用吗?
    谭振东:你过问的?
    秦建勋:不,不是我,是市公安局长陶如高,是他亲自下令释放你。
    谭振东:啊?
    秦建勋:你知道吗?昨天晚上,他差一点被杀手刺杀在澄江市。谭振东啊,每个人都有许多个面,都在相当具体的环境中挣扎着,你以后也要懂得体会复杂的选择,要尽量超越情绪,超越角色带来的误区。同样的道理,我也有我的软弱、我的贪欲,我有许多令我自己也矛盾和憎恨的东西。把人当人看,这才是务实的。
    谭振东:可是我本来就无罪,我已经被关过好几次了。
    章群力:我也是。
    任子鹏:我也被关了好几次。
    秦建勋:我说的重点不是这个,而是排除掉潜意识里的偏见。这次事件,有官员落马,有官员外逃,讲句心里话,我同情他们。有些人甚至连自己在干什么都不知道,完全没有自己的意志,就像机器零件,冷冰冰的,僵硬硬的,很可怜。

    4.Time:11:26。荆宁市看守所审讯室。
    谢荣山:你是谁?
    秦建勋:一个坐在你过去位置的人。我叫秦建勋。
    谢荣山:哦,秦市长。有何贵干啊?我都快死了,柯远生还想怎么样?
    秦建勋:我坐在你的办公室里,经常会想: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想钻进你的大脑思考:你怎么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谢荣山:别跟我玩虚的,你也不会好到哪里去。甭管你是什么人,一旦到了荆宁,都可以把你弄得人不人鬼不鬼。要想过好日子,就多巴结巴结柯远生吧。
    秦建勋:看来你对我真是一无所知,对外面的事情更是一无所知。
    谢荣山:把我弄到看守所,我就知道我完了,什么都完了。你去告诉柯远生,这辈子我弄不死他,下辈子再接着玩。
    秦建勋:他逃跑了。
    谢荣山:胡扯!
    秦建勋:他真的逃跑了,现在的代书记是原来的副书记聂建成。
    谢荣山:那还不是一回事?聂建成就是柯远生的狗腿子,这个鸡巴人居然当市委书记,荆宁市600多万人都要遭殃。如果老子还是市长,我非把这人赶出荆宁,永远不准他踏入荆宁半步。还有毕开泰、潘明达、汪立熹、顾克震这些杂碎、人渣,那简直不是来办事的,完全就是杀人不见血的狗杂种。
    秦建勋:潘明达已经被逮捕了,他涉嫌雇凶杀害市公安局长陶如高。
    谢荣山:这很正常。潘明达一直想坐个好位置,坐不成了,就要搞出点事情来。如果他不出事,下一个目标,不是你就是聂建成。我了解这个人,脑子里全是坏水。对了,我的秘书崔锦辉呢?
    秦建勋:现在帮聂建成当书记秘书。
    谢荣山:小人,完全是个卑鄙的小人!我他妈就是怀疑,崔锦辉这人到底是干嘛的?他跟谁谁倒霉,究竟是美国间谍还是台湾间谍?
    秦建勋:我看你现在可以放开说了。你怎么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谢荣山:跟你说有什么用?我早晚要死,柯远生不是还没死吗?他一句话,聂建成立马整我,最多看我可怜,让我注射死刑。
    秦建勋:你为什么一定要活在别人的阴影之下?
    谢荣山:你就没有阴影吗?始终都是人家的天下,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黑的白的、红的灰的,全是人家的人。这是王朝啊,比过去的皇帝大臣狠一百倍,力量大一千倍,斗不过,非要斗,有什么意思?我已经彻底厌倦了,越想越没意思。我要是什么都跟你说,保不齐今天就在看守所里完蛋。你没看见这里有监视器吗?我们说什么,人家清清楚楚。专政啊,一旦把目标对准了你,随你怎么折腾,都不顶用。
    秦建勋:我们这是秘密见面。这里的监视设备我已经下令关闭,你有什么话,我都听着。我不是你,我豁得出去,我要对得起600多万的荆宁人民,要对得起党和国家。你的恐惧,我也短暂地有过,我被省委组织部软禁,差点被罢免。具体原因,我不说你也清楚。
    谢荣山:秦市长,听我一句劝,如果你真要斗下去,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之下,必须同流。至于你合不合污,恐怕也不是你说了算的。这里面的水深得很啊。你别看荆宁市挺平静的,从村、镇、区、市,一直到省,乃至中央和海外,都有一张网。官员落马是有学问的,那不是因为你干了什么坏事,而是因为你威胁到了主子。这个主子是谁呢?我清楚,你也清楚。要让荆宁真正成为荆宁人的荆宁,除非……
    秦建勋:除非什么?
    谢荣山:改朝换代!
    (秦建勋有些惊讶)
    谢荣山:我告诉你,不是每个贪官在临死前都要说:我对不起党的教育和栽培,对不起国家和人民。这些话都是废话、违心话,我想说的就是这个,没救了,统统没救了,你就是杀了一万个柯远生,杀了一万个谢荣山,都没用!因为这是根本的制度性问题,你越陷得深,就越能体会那些法律啊、规章啊、文件啊、程序啊,像这些东西,都在暗地里指着一个方向,这是高度的集权。你做生意也好,当干部也罢,就算你不向任何人低头,你也要向制度低头。
    秦建勋:你和龚汉祥当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谢荣山:可以说是同病相怜吧,都想不听话,结果都得听话,就这么回事。我们都厌倦了,什么市长、局长,统统没意思。越当越没人味,自己都讨厌自己。就跟粪坑里面的蛆一样,你爬过来,我爬过去,全是脏兮兮的人,恶心。当然,你也许不一样,可是当有一天你突然麻木了,觉得什么都没劲了的时候,你也就什么事都干不出来,同时也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了。秦市长,你也许想不到吧,我曾经还是中国青年政治学院的高材生,当干部当得早,历练得早。我也要政绩,我也有抱负,可是“我”——这么一个小小的我——,算个屁呀!那不是把人当人看,而是把人当工具、当零件,当成没有生命的东西。我厌恶政治,我憎恨当初要去念什么政治学院,要学什么反腐廉政,我还不如干脆当个彻头彻尾的大坏蛋算了!你说你坏,我他妈比你还坏,这不就得了?省得自己还要犹豫。你一犹豫,就什么都完了,人家把你往死里整,这比黑社会还黑社会啊,哎。

    5.Time:12:18。天仙阁娱乐城。
    何馨艳:施老板,还坐会儿嘛,我给你倒酒。
    施鸿程:宝贝,我真的得走了。
    (施鸿程掏出300块钱,递给何馨艳。何馨艳亲了施鸿程一口。施鸿程一转身,看见一个人站在包厢门口,施鸿程吓得大惊失色)
    施鸿程:巩鑫良!你……你想干什么?
    (何馨艳想跑出去,一起身)
    巩鑫良:坐下!
    施鸿程: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你要钱我拿钱,求你放过我,行不行?
    巩鑫良:钱,我有。我什么都不想要,就想要你的手指头,不介意吧?
    施鸿程:这……我……
    巩鑫良:介不介意?
    施鸿程:介……哦,不介意。哎哟,巩老弟,哦不,巩大哥,巩叔叔,巩爷爷,你放过我吧。我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我给你100万!不,200万!300万……
    (施鸿程吓得直哭,巩鑫良二话不说,拿出一把刀将施鸿程的左手按住,切下五根指头,又将施鸿程的右手按住,切下五根指头。施鸿程昏死了过去。巩鑫良藏着刀,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何馨艳吓得瘫软在地,过了一会儿才尖叫一声,冲出去大喊——)
    何馨艳:杀人啦!杀人啦!

    6.Time:12:23。天仙阁娱乐城门口。
    巩鑫良看着眼前的警察,哈哈大笑,把带血的刀扔在地上。警察冲过去将其铐走,他仍在哈哈大笑着。

    7.Time:13:52。巨森公司,荆西区。
    柯幸瑶:妈妈,你给我说清楚,爸爸到哪里去了?你们做的那些肮脏事儿,到底是不是真的?
    (柳月玲走过去,笑眯眯地把双手搭在柯幸瑶的双肩上)
    柯幸瑶:拿开你的手!你们到底贪了多少钱?害了多少人?
    (“啪!”柳月玲一个重重的耳光煽在柯幸瑶脸上)
    柳月玲:你这个忤逆父母的东西!
    柯幸瑶:打,你再打!你打死我,我也要问清楚。我想知道,我的父母到底是不是魔鬼变的?我用你们的钱,简直就是罪恶。
    (“啪!”柳月玲又一个重重的耳光煽在柯幸瑶脸上)
    柳月玲:柯幸瑶!你有没有想过,当妈妈的人一天到晚忙这忙那,辛辛苦苦供你读书,让你以后不受欺负,你还这样辱骂我们!你的良心哪去了?你简直就是个报应娃娃,报应!我他妈打死你!
    (柳月玲又要用手击打柯幸瑶,柯幸瑶一把顶住柳月玲的手,将柳月玲推倒在地)
    柳月玲:你反了天了!我今天非得……
    (柯幸瑶打开门,冲了出去)
    柳月玲:幸瑶!幸瑶!幸瑶!你给我回来,回来,回来!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柳月玲极沉痛地哭了起来)

    8.Time:14:33。荆宁市看守所会见室。
    魏茹曦:外面的传言是不是真的?
    魏邦华:什么传言?说我腐败吗?
    魏茹曦:爸,你就不要再演戏了。我都20岁了,我分得清楚是与非。
    魏邦华:哼!你分得清楚?连我都分不清楚是与非!这个世界乱得很啊。
    魏茹曦:妈是不是你找人杀的?
    魏邦华:是。
    魏茹曦:你为什么要杀妈?
    魏邦华:她像个当妈的人吗?他背着我,跟一个副市长搞婚外情,想把家里的钱统统都抢走,这是什么人?
    魏茹曦:可你是公安局长!
    魏邦华:公安局长怎么啦?不一样是人吗?每个人的心都是肉长的,老这么七捅八捅的,我受得了吗?
    魏茹曦:妈也没了,爸也没了,以后我就孤苦伶仃一个人了。
    魏邦华:孩子,爸犯了法,是个坏人,但是爸从来就没有对不起你呀。我心里最疼的人,就是你!你以后要坚强,还要嫁个好人过日子,不要像我跟你妈那样,什么感情都没有。你二叔在加拿大,他以后会帮你的,我的钱都在他那里。
    魏茹曦:不,我现在谁也不想要,更不想要你腐败得来的不干净的钱,我只想跟我喜欢的人在一起。
    魏邦华:谁?
    魏茹曦:范宁臣。
    魏邦华:绝对不行!绝对不行!
    魏茹曦:为什么?就因为他结婚了吗?
    魏邦华:他这个人太危险!你不了解他。
    魏茹曦:我怎么就没察觉出来呢?
    魏邦华:他是一个今后有可能颠覆政府的人,这个人绝对不可能一直被共产党忍下去。你要是跟着他,只能一辈子受苦,还什么都得不到。
    魏茹曦:宋庆龄不也跟着孙中山吗?孙中山不也是曾经结过婚的人吗?
    魏邦华:茹曦,你还太小,你根本不懂得这当中的险恶。爸爸求你了,你一定要听话,不要掺合进去,千万……
    魏茹曦:我要走了。爸,你保重!
    魏邦华:茹曦,茹曦,听爸的话!爸不是害你,是想救你!
    魏茹曦:你还是先救你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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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楼  发表于: 2010-03-07   
▓中国的主人·第二十集(下)

    9.Time:21:50。某中国移动通信店。
    (陶如高充好话费,边往澄豪酒店走,边打电话)
    陶如高:厅长……
    厅长:赶快找个地方躲起来,澄江有人要杀你。
    陶如高:怎么回事?
    厅长:是你们刑警队吕荆科报的信。
    (这时,陶如高看见远处澄江刑警队长卢锡光居然坐着出租车来了,冲入酒店)
    陶如高:厅长,出事了,这边的刑警队长来了,往酒店里去了。
    厅长:别进去,现在谁也不要相信。我已经让宋玮琪带人去了。你先躲躲。

    10.Time:22:55。澄豪酒店门口。
    (卢锡光从酒店里出来,看见宋玮琪局长站在车外面,有些惊讶)
    卢锡光:宋局,你来这儿干什么?
    宋玮琪:上车再说吧。
    (卢锡光刚一低头,就被三名警察控制住,戴上手铐,押进车里)
    卢锡光:宋局,怎么回事?
    宋玮琪:人呢?
    卢锡光:什么人?
    宋玮琪:田榕生。说话!
    卢锡光:1207房。
    (两名警察打开车门,往酒店楼上冲)

    11.Time:22:58。澄豪酒店1207房。
    田榕生正在轻声地清理现场,突然,一阵敲门声。田榕生通过门孔看外面,只看见一名女服务员。田榕生说:“我什么都不要!”女服务员走开。田榕生继续清理现场。两名警察从服务员那里拿出房间钥匙,一开门,立即扑向田榕生,田榕生倒在地上拔抢一打,打中天花板,人一下子就被控制住了,铐走。

    12.Time:23:24。澄江市刑警队审讯室。
    (陶如高、宋玮琪坐在戴着手铐的卢锡光面前)
    陶如高:我现在坐的这个位置,应该就是你以前坐的位置,你这个刑警队长可真有意思。一切都被我们控制了,省厅也知道了这件事,你没有退路了。我们都是刑警出身,所不同的是,我曾经在刑侦总队做事,而你只是闫洪贵的小卒子。大家都直率点,好不好?我们没有那么多废话跟你讲。
    卢锡光:潘明达今晚要过来。
    陶如高:很好。这说明你这个人虽然糊涂,但总算知道分寸。你打电话给他,怎么做,你清楚。
    卢锡光:你们得保证,不能让“阎王”知道是我在配合你们,否则就算在看守所里我也会死,连法庭都上不了。
    陶如高:可以。你不要耍花招,是什么后果你自己知道。
    卢锡光:手机在我腰上,把卡换了,卡在我的警服里。拨18932966285。
    (陶如高将卢锡光的手机换上卡,拨18932966285,通了)
    卢锡光:关。
    陶如高(按“关”键):什么意思?
    卢锡光:再拨。
    (陶如高又拨18932966285,又通了)
    卢锡光:关。
    陶如高(按“关”键):到底是什么意思?
    卢锡光:拨第三次,这次可以了。
    (陶如高又拨18932966285,通了,把手机放在卢锡光耳旁)
    闫洪贵:下没下?
    卢锡光:下。
    闫洪贵:光不光?
    卢锡光:暗。
    闫洪贵:好。
    (闫洪贵关机)
    陶如高(有些紧张):什么意思?这人是潘明达吗?
    卢锡光:“阎王”。你别紧张,程序就是这样,很复杂,一线传一线,从我到“阎王”,从“阎王”到老二,从老二到某个堂口的头儿,从堂主到田榕生,不过这个时候田榕生必须死,我必须杀了田榕生。田榕生只是个下三滥的杀手,不是我们这条道上的人。堂主这个时候等于是与我联系。我再反馈给堂主,堂主一直反馈到“阎王”那里,“阎王”再下达指令。每一个程序都有暗号。田榕生的手机马上就会响。
    (果然,田榕生的手机在审讯桌上响了,陶如高一时不知所措,卢锡光则示意不必紧张)
    某堂主:蛇,蒸发了吗?
    卢锡光:鼠被蛇吃了,蛇被鹰吃了。
    某堂主:很好。
    (所有人屏住呼吸)
   
    13.Time:23:28。荆宁市刑警队审讯室。
    吕荆科:喂?
    厅长:你们陶局已安全,继续审。
    吕荆科:是。
    (这时,孙君鸿收到手机短信,短信显示为:“欢迎接见刑卢队,可以买单了,夜两点。”)
    吕荆科:这是谁的短信?
    孙君鸿:我哪知道?但意思大概就是让我转告潘明达,到澄江去见一个姓卢的刑警队长,让潘明达付款。
    吕荆科:澄江姓卢的刑警队长?姓卢的……卢锡光!
    孙君鸿:没听说过。
    吕荆科:做你该做的。
    (吕荆科把孙君鸿的手机递给孙君鸿。孙君鸿发短信:“欢迎接见刑卢队,可以买单了,夜两点。”)

    14.Time:23:31。荆宁市潘明达家。
    潘明达一看短信,哈哈大笑,自言自语道:“原来我们的同志遍天下!想不到啊,真是想不到啊,原来是刑警队长帮我办事。”潘明达立即抠出瓷砖地板,将一叠叠包着黑口袋的钞票拿起,装进手提箱,坐着车悠哉悠哉地奔向澄江市刑警支队。

    15.Time:23:35。澄江市刑警队。
    宋玮琪:陶局长,你要暂时牺牲一下,我让局里的人做几张你死亡惨象的合成照片。
    陶如高:同意。给你们澄江添麻烦了。
    宋玮琪:这是我身为公安局长的失败,我非常惭愧,真的。

    16.2009年5月25日。Time:02:00。澄江市刑警队长办公室门外。
    潘明达(在门外跺了三脚):盛世中国。
    卢锡光:四海太平。
    潘明达:逃之夭夭。
    卢锡光:如何高兴?
    (门开了,潘明达微笑着走了进去,关上门。卢锡光面无表情地扔了几张照片在桌上,这些照片皆是陶如高的“死亡之相”,逼真之极。潘明达看后,极其振奋)
    卢锡光:事儿办了。钱带足了吗?
    潘明达(将手提箱放在办公桌上):请清点。
    (卢锡光打开手提箱,150万人民币呈现于眼前)
    卢锡光:满意。
    潘明达:代我谢过“阎王”。
    陶如高:你恐怕再也谢不了啦!
    (潘明达吓得一转身,猛的看见陶如高竟活生生地站在自己后面,并且还看见陶如高拿着一把枪对准了他)
    潘明达:你他妈没死?
    陶如高:可你离死期就不远了!
    (两名警察迅速从外面冲进来,擒住潘明达,欲将其铐走。潘明达激烈挣扎,指着卢锡光)
    潘明达:你是他妈的卑鄙小人!(又冲天乱叫)闫洪贵,我日你祖宗!我操你妈!
    (卢锡光猛击潘明达脸部两拳,被警察制止,也被戴上手铐)
    某警察:得罪了,卢队。
    卢锡光:潘明达,你他妈给我消停点,不然我把你往死里整。
    潘明达:你现在又比我好到哪儿去?
    卢锡光:以后你就知道了。给我小心点!
杨子昂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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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楼  发表于: 2010-03-07   
▓中国的主人·第二十集(上)

    旁白:这是从未有过的如此激情的瞬间。真实的沸腾与呼喊,狂热的激动与振奋,不但在629万人的荆宁市风起云涌地呈现着,同时也涌向了互联网。一种看似胜利的局面,却掩藏了巨大的悲哀。张凯森眉头紧皱地看着无线上网的笔记本电脑网页,他终于忍不住要表达出什么来,可那表达已经积压了太多太多太沉太沉的思索与情绪,他想笑却笑不出来,想哭也哭不出来,只是紧紧地抓住病床的被褥,紧闭着眼睛。姚崇崧与张天焕、范宁臣在普溪镇再次见面,看着眼前欢腾与泪水俱在的场景,他们忍不住也要公开表达什么。所有人都在倾听与倾诉,所有人都带着自己的主张。异议作家们最先动了起来,叶雨晨以笔名“邱蕊静”写下《公民党的受难就是中国的受难》,寄向澳洲《华人视点》,又以笔名“童方璇”写下《秦建勋:体制内的良心》,寄向《南方都市报》。郑道勇写下《傅敬源的硬骨——亦评荆宁新闻发布会事件》,寄向澳洲《自由圣火》。道义的胜利,和表面的撤官、停官、整官之间,似乎并不是直接的因果关系。此时的荆宁市,不可能像任何编剧文人想象的那样干干净净,矛盾照样深深地沉积着。人民的欢腾,往往只有一两天或者几个钟头,风吹过,一切如旧,草还是草,木还是木,羊还是羊,狼还是狼。

    1.2009年5月24日。Time:18:40。荆宁市国保队。
    许寒峰:杜队,紧急情况,我们发现了一批刻录碟,可能数目不小。
    杜智学:什么刻录碟?
    许寒峰:里面有一首歌,时间长达9分27秒。这首歌非常危险,叫《中国的主人》。外面已经大量流传了,境外网站和电台都在疯传这首歌。刻录碟里,还有一些视频和音频,普溪5·22事件的全程,海外民运分子针对5·22事件的座谈会,还有美国、台湾的一些敌对势力的电视台、电台针对5·22事件的讨论和访谈节目,里面还有300多张普溪打砸抢烧事件的现场图片。另外,还有50多篇文章,都是从《大纪元》、《民主论坛》、《华人视点》、《自由圣火》、《民主中国》这些敌对网站下载的。文章全部切割做成了图片,有200多张图片。这绝对是一次有组织的、有预谋的反共反华宣传行动。
    杜智学:量有多大?
    许寒峰:几乎在每个音响影碟租售店里都能查到。刻录碟的名字,有的叫《普溪5·22事件实录》,有的叫《普溪起义》,有的就叫《中国的主人》,已经搜获了1300多张。有的租售店老板说,一开门就看到一个黑色口袋,里面有几十张刻录碟。有的说,有人到租售店里去东看西看,看着看着就放下一个黑色口袋,拍屁股走人。来问这个碟的人也很多,有的租售店老板要赚这个钱,一张碟卖20元,甚至卖到没有了存货,就索性自己刻录。我们在荆南区的一个店里,一下子就查到了300多张存货,而他自己也交代卖出去了100多张。这个事情的脉络,就跟当初“艳照门事件”一样,但性质更为恶劣。现在,在网上用“电驴”软件也能搜到一大片。
    杜智学:要密切注意民间动向,注意监控异议分子对这件事的态度,看看是不是还有什么动作。我们荆宁市现在已经有了一大批的反共分子,对我们的党和政府有不理智的仇视,这个情况必须控制下来,引导下来,缓解下来。那首《中国的主人》是怎么回事?
    许寒峰:歌词的作者,我们在2006年5月19日的境外网站《六四档案》上已经找到,发表歌词的作者,是“古刹”,就是我们荆宁市最近出狱的张凯森。从发表时间来看,是他被抓捕前的最后一篇作品。但我们就是找不到谱曲、伴奏、演唱、制作和流通的人。这首歌最初上传到网站的时间是去年的5月20日,正值张凯森被捕两周年。普溪5·22事件以后,这首歌迅速流传,影响很坏,网上已经有了Flash版本,在《土豆网》、《优酷网》、《酷6网》等好几个视频网站里都有,已经勒令删除了。
    杜智学:是不是盘古乐队这批人搞的鬼?
    许寒峰:应该不是。从演唱发挥、制作效果来看,水准非同一般,是带有交响乐效果的重金属摇滚乐,不是朋克,里面竟然还加了民俗乐器。
    杜智学:这说明很多异议分子的背景都不简单,不能单从个体的角度来观察。据我所知,很多流亡海外的人,他们的圈子里面就有一些人是做民运音乐的,这跟国内的“夜叉”、“痛苦的信仰”这批人不一样。他们想把自己变得主流化、正当化、道义化和艺术化,这个倾向要注意到。我听听这首歌。
    (许寒峰从皮包里拿出一张《普溪5·22事件实录》,放入电脑光驱,点击目录中的“002.ZGDZR”代码,一首《中国的主人》充斥室内)

    (背景声)
    1949年10月1日,毛泽东在天安门城楼高呼:中国人民站起来了!
    接着,一声声警笛长啸,一排排发射子弹的声音,一阵阵军用直升飞机的声音,一潮潮推着担架伤员的声音。
    接着,一个婴儿的哭声,一个妇女的哭声,一个男人的哭声,一群人的哭声,哭声越来越强,越来越颤。
    摇滚乐激烈响起,鼓点沉实,大提琴凝重。演唱者一声猛力高喊:中国的主人!

    (唱)
    人民都在叫苦
    只有你在舒服
    人民都在控诉
    只有你在做主

    中国人的遗恨
    中国人的痛苦
    谁能把你救赎
    谁能把你结束

    在那飞也飞不出的暗处
    在那逃也逃不掉的囚屋
    只有理想才能冲破绝望
    只有信念才能打垮孤独

    看吧 牺牲的牺牲
    看吧 苟活的苟活
    看吧 腐败的腐败
    看吧 堕落的堕落

    如果奋斗只换来沉默
    如果没有民主的中国
    那到底是为了什么
    哪里才是我的中国

    如果你只会留下来灾祸
    如果我们不再为你难过
    那到底还要等什么
    哪里才是人的中国

    (背景声)
    监狱大门拉开的声音,鼎钟撞击的声音,城墙倒塌的声音,部队整齐奔跑的声音,以及一个如洪钟般阴森的狂笑声。
    接着,一个男人的惨叫声,一个女人在喊“救命啊,救命啊”,一个老妇哭得声嘶力竭,“天啦!天啦!”

    (秦腔宣念)
    你是中国人吗
    为什么为什么
    你是中国人吗
    等什么等什么
    你是中国人吗
    你是中国人吗
    你是中国人吗
    起来起来起来
    起来起来起来
    起来起来起来

    (唱)
    挣脱捆绑生命的缰绳
    就算只剩暮色的黄昏
    扛起拒绝奴役的重任
    即使一生有太多伤痕

    燃烧的热血在野火中翻滚
    呼啸的青春在大地上升腾
    飓风掠去我们自由的呼声
    但绝不可毁灭悲怆的灵魂

    (秦腔宣念)
    没有谁能主宰你的自由
    只有你才是自己的主人
    没有谁能镇压你的理想
    只有你才是中国的主人

    (唱)
    没有谁能控制你的权利
    你永远都是自己的主人
    没有谁能劫持你的国家
    你永远都是中国的主人

    (背景声)
    1949年10月1日,毛泽东在天安门城楼高呼:中国人民站起来了!
    接着,大风呼呼刮过,山崩海啸的声音,之后一片寂静,只留下杜鹃盘旋天空的声声惊鸣。

    (杜智学嘴角微微一笑,对神色有些紧张的许寒峰说:“太直白,挖得不深。音乐确实不错,但词义不够委婉、深邃。张凯森毕竟还是太年轻了。意思是这么个意思,但表达手法太单调,情绪宣泄过多地控制了思索,比较口号化,立体不起来。这个小伙子,以后还得多提点醒,让他少一些英雄情结,多一些洒脱自在,不然他会疯的。”)

    2.Time:19:17。蒲玄恒家。
    柯远生:你现在可是英雄人物了,全省人民都把你当成跟庞启明穿同一条裤子的人了,你可真光荣。蒲教授,你的《共和国使命》这本书里面是不是也应该加一些偷鸡摸狗的材料?
    蒲玄恒:我是在救你,要不是我在庞书记面前为你说情,你现在早就呆在看守所里面了。你当官也当得够久了,该捞的都捞了,还有什么想不开的?你老婆的巨森公司不是一样没事吗?
    柯远生:你是个老混蛋。
    蒲玄恒: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柯远生:你是个老混蛋,你是个老混蛋,你是个老混蛋。怎么样?还要不要说?
    蒲玄恒:我让公安厅来处置你!
    柯远生(摸出一把枪,吹吹枪口):认识这个吗?M4A1,进口的,5.56mm口径,杀伤力巨大,子弹在空中飞行时经常处于一种不稳定的状态,击中人体后会翻滚或碎裂,甚至产生爆炸的效果。越战时,曾有一名越军被M4A1子弹击中腹部,在解剖尸体时,竟然在他的大腿里也发现了子弹的弹片。
    蒲玄恒(惊恐地说):你想干什么?
    柯远生:你说呢,老混蛋?
    蒲玄恒:你简直就是一个疯子。
    柯远生:你才是一个疯子!如果当初你把你女儿嫁给我,我会成今天这个样子吗?你要弄权,你爱整人,你懂的我都懂。我什么都安排好了,也什么都想明白了。树倒猢狲散,一个个都他妈跑得比狗还快!你让公安厅处置我,没准公安厅处置你还差不多。别的我不求你,我只要你帮我办好一件事,让我出境。否则,我把子弹打在你的嘴巴里,子弹可能会从你屁眼里跳出来。
    蒲玄恒:我办不到!
    柯远生:那好啊,反正都不用活,我先送你去见马克思,然后我再送自己去见毛泽东。
    (柯远生将枪口顶住蒲玄恒的嘴巴,蒲玄恒吓得直点头)

    3.Time:19:32。普溪镇街头。
    (人群久久不愿散去,人们继续以各种方式庆祝着某种胜利。范宁臣、张天焕、姚崇崧想了个好招,在镇中心的一个小广场上搭了个台子,台子的幕布上挂着“我们与民同庆”六个硕大的字。鸿兴公司的员工们运来啤酒、矿泉水,甚至还采购了一批面包和烟花。许多人围观过来,鸿兴公司的一批员工免费发送拉罐啤酒、矿泉水、面包,另一批员工又一起点燃了烟花,那烟花堪比登得上台面的规模,散开来一层又一层,格外漂亮。待烟花放完,范宁臣、张天焕、姚崇崧一一走向台子。台子中间是麦克风,两边是环绕型音响,音效极佳)
    范宁臣:普溪镇的人民啊,今天的普溪真正属于你们!
    (掌声雷动,人人兴奋难抑)
    范宁臣:谢谢。5·22事件,由鸿兴公司开始,到镇政府结束,我们公司底楼被砸、被烧,但是作为鸿兴公司的总经理,我理解你们所有的愤怒。我相信,人没有到一个愤怒至极点的时刻,都会保持基本的善良,基本的自我约束。砸了就砸了,烧了就烧了,尽管有物质上的损失,但是我希望鸿兴公司与普溪人民之间在情感上、精神上的损失全部都能弥补起来。我不会责难任何一个普溪人,你们爱普溪,我也爱普溪,我和你们一样痛恨贪官污吏!痛恨铁血打压!
    (掌声再次雷动)
    范宁臣:在政府看来,我是受害者,我应该向你们讨还公道,甚至应该怕你们,躲得你们远远的。但是,我要说,谁不是受害者呢?谁都是受害者!有的家庭,男人被逮捕了,我一样很痛心。我要向省政府、市政府发出我的要求,尽量多释放一些人出来,这些人不一定都是黑社会,我们普溪哪来这么多的黑社会?大家都是人,都想吃饱肚子,都想安居乐业,谁不想做一个好公民?我过去总感觉愧对你们,鸿兴公司为你们做得实在太少,但是今天,当我已经意识到你们对鸿兴公司的愤怒,我想解决这种危机。我承诺,鸿兴公司欢迎有能力技术的普溪人,到鸿兴公司就业,大家有钱一起赚!
    (掌声震天般的雷动)
    范宁臣:今天的兴奋、感动,是因为我们一起看到那一个个腐败分子和握着枪杆子的人遭到惩罚。虽然这可能只是一种权术,虽然这可能只是一种被逼无奈,但是终究让大家可以暂时喘一喘气。大家被捂住鼻孔、塞住嘴巴,已经太久了,也会难受,是吧?我们好不容易可以喘一口气,要在这个时刻,让省、市、区、镇以及各居委会、各村委会的官员们看到,我们是多么希望政治清明、政府廉洁,多么希望民间的力量能够压制腐败、揭露丑恶。我来普溪投资建厂,是与大家一起浴血奋战的,是与大家一起沉浮共存的,我将彻底整治和改善鸿兴公司,愿公司一切员工与普溪人融为一体,保持良善,推动本地经济发展,敦促政府施予良策,改革我们的生存环境和社会风气。请大家给鸿兴公司时间,拭目以待。
    (掌声。张天焕走向麦克风)
    张天焕:大家好!我叫张天焕,我是荆西区的人,十年前是荆宁商学院教授。当年,我曾参与组建中国公民党,就因为这个,我被判了十年有期徒刑。在中国,在荆宁,有一大批的人都在追求民主与自由,虽然经常是各自为战,但总的方向都是为了公民的利益。我们党不是暴力革命的党,而是现代理念的民主型政党。我们希望,有一天全国人民都能通过自己的选票,一票一票地选举出自己中意的国家领导人和各级官员,让中国真正成为民主国家。大家已经看到电视,公民党在荆宁市的负责人彭辰罡同志已经被捕,中共将以颠覆国家政权的刑法罪名惩处彭辰罡同志。十年前如此,十年后亦如此,我们的国家在政治上仍然如此退步!但是我们没有丧失信心,因为公民党与人民是永远在一起的,是靠一点点累积,踏踏实实做事情做出来的。我们是无法消灭的。我要让大家知道,在中国,关注人民利益的人实在是非常多,希望国家进步的人也实在是非常多。我们当中的每个人,都可以向谎言和罪恶宣战,都可能为推动整个社会的进步,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我对大家有信心!请大家也对公民党抱以信任和期待。下面,请我们公民党同仁姚崇崧同志为大家说几句话。
    (掌声。姚崇崧走向麦克风)
    姚崇崧:有人可能会问,你们公民党为什么要在今天这个场合介绍自己、宣传自己?其实,公民党在中国已经整整十年了!十年来,我们坐牢的坐牢,流亡的流亡,软禁的软禁,监控的监控。看上去,我们只有在互联网上宣传自己、关注政情、倾注民间,而实际上,我们都是活生生的人,是有血有肉的人,每时每刻都在做事。如果在过去,或者在明天,如果我站在这里说这些话,我一定会被当场逮捕。这就好比当初共产党的地下党在国民党统治区发表演讲,就像闻一多,就像李大钊。今天来的人,我已经看到了,有一些警察,这不要紧,该来的都来,因为他们也是国家的公民,虽然他们所处的位置和角度与我们不一样,但是我们仍然有许多共同的关注点。我们受难也好,共产党有损失也罢,我们之间吵得面红耳赤、打得鼻青脸肿都可以,只要人民有好处,那就值得。今后的中国,将有许多反对党的产生,这是历史的必然,时代潮流已经冲向这里了,多党政治在中国是一定要存在下去的,一党专制是一定会遭到彻底废除的。谁是你们认可的人,那就选上去,干得不好,就罢免了他。就算是国家元首,也可以弹劾他,让他下课!
    (掌声)
    姚崇崧:大家可能都已经想到了,我就是那个正在被共产党通缉的5·22事件的所谓组织者之一,我随时准备着坐牢。但在我坐牢之前,我一定要把这些话说出来,要让大家知道,我们不是罪人,不应该是囚犯。公民党热爱人民,人民也将热爱公民党,这种爱是发自内心的爱,是同情,是理解,是支持,而不是恐惧的爱、虚伪的爱。今天,我已经见识到范宁臣先生的风范,这样的企业人物是中国最需要的经济精英,请大家支持他。我们说到底,都是被统治者,常常处于被动的局面,正因为如此,我才希望普溪人能够精诚团结,大家一起互助共赢,监督政府,批评政府,要让荆宁市新任市委书记聂建成和普溪镇新任镇委书记兼镇长余海宽都看到我们的力量,看到人民的力量。普溪是全体普溪人的普溪,不是哪一个政府、哪一个官员的普溪。我们也期待社会和谐,期待干群关系密切,但是这种和谐和密切不是打压和恐吓的结果,而是真真正正解决问题的根源,让人民切切实实受益的结果。人民啊,让我们一起高喊:民主万岁!
    人群齐呼:民主万岁!
    姚崇崧:自由万岁!
    人群齐呼:自由万岁!
    姚崇崧:人民万岁!
    人群齐呼:人民万岁!
    姚崇崧:普溪万岁!
    人群齐呼:普溪万岁!

    4.Time:20:24。荆宁市刑警队审讯室。
    孙君鸿:你他妈什么意思?我又不是在迪吧嫖妓,我泡的是我自己的马子。逮我干嘛?
    吕荆科:你的账以后再算,不过商学院的“扛霸子”你怕是当不了啦。你手机上的这条短信,是闫洪贵发给你的吗?
    孙君鸿:不是。
    吕荆科:“桃子要聚会,小明做准备”,这是什么意思?“桃子”是不是我们局长陶如高?“小明”是不是副市长潘明达?“聚会”是不是指明天的荆澄刑侦会议?“准备”什么?钱吗?
    孙君鸿:那就是一句普普通通的话,我不认识你说的那些官。
    吕荆科:可你认识闫洪贵啊。
    孙君鸿:这不假,很多人都认识闫洪贵。澄江“阎王”谁不认识?
    吕荆科:我明白地告诉你吧,你不要在我面前耍滑头,潘明达早被我们监控了。你跟他的通话,我们这里都有记录。说吧,杀手在哪儿?叫什么?
    孙君鸿:你们就是打死我,我也不说。
    吕荆科:你娘怎么生了你们这两个祸害?你哥哥孙君武杀了人知道吗?
    孙君鸿:我哥在哪里?
    吕荆科:你觉得他应该在哪里?
    孙君鸿:不知道。我就知道他在鸿兴公司当保安队长。
    吕荆科:你还在装疯卖傻。我问你,你银行账户里面突然有了30万,这是怎么回事?你当我们都是傻子吗?银行监控录像显示,5月22日17点12分,你哥哥在交通银行支行领了30万,五分钟以后,他在你的账号里存了10万。另外20万,是5月19日11点23分,你哥给你打来的。5月22日的钱,是从加拿大多伦多寄来的,我们已经查到,寄款人的名字叫魏邦义,是荆南区公安分局局长魏邦华的弟弟。这笔钱是魏邦华给的。魏邦华曾经雇佣钟培钧、巩鑫良,还有你哥哥孙君武,杀了他老婆,每个人拿了魏邦华20万。那么现在,又雇佣孙君武杀谁?
    孙君鸿:我不知道。他的事我从来不管,只要他给我钱就行。
    吕荆科:既然是这样,那你肯定连5月21日晚上九点在荆南广场麦当劳捅人一刀的事情,也不清楚了?
    孙君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吕荆科:那好,你就是现在这个态度,对不对?我马上派人,用专车把你父母接到这里来。
    (吕荆科起身)
    孙君鸿:等等。警察大哥,你千万别这样做,我求你了。你让我再想想。
    (吕荆科坐下)
    孙君鸿:给我一根烟抽。
    (吕荆科走过去,递上一支烟,点上火。孙君鸿重重地吸了一口,又连吸三口,把烟扔掉)
    孙君鸿:我真不知道我哥到哪里去了,他打了10万过来,叫我什么也不要问,说如果有人来找我,就说统统不知道。我哥挺孝敬妈的,他给妈打了20万。如果我哥走了,那他就真没带什么钱,可能就是鸿兴公司的那点破工资。哥杀人的事,我也不知道。你说魏邦华给他钱,我认为那可能是他报复魏邦华。八年前,我哥出了一件事,跟一伙人一起,轮奸了一个小姑娘,魏邦华找到我家,开口要50万,我们拿不出那么多,最后想办法把房子都卖了,又到处借钱,凑了30万。为此,我们家的日子一直过得特别烂,特别烦。八年过去了,也许我哥是要拿回那30万。
    吕荆科:那么这条短信呢?
    孙君鸿:是田榕生发给我的。
    吕荆科:什么时候会动手?在哪里动手?
    孙君鸿:今晚12点以前,在陶如高住的澄豪酒店。潘明达说,不能让陶如高活过今晚12点。本来以前他要杀的人是魏邦华,但是现在魏邦华都被关了,但为什么又要杀陶如高,我们就搞不清楚了。
    吕荆科:杀手有什么准备?
    孙君鸿:陶如高和他司机的体貌特征、手机号、车牌号、房间号。“阎王”还派了一辆捷达小轿车给田榕生。
    吕荆科:他怎么这么清楚?
    孙君鸿:我们在澄江有内线,只知道是“阎王”培养的警察,这种事不少,不过我不知道是谁。
    吕荆科:哪里能找到田榕生?
    孙君鸿:他们现在可能就在澄豪酒店。
    (吕荆科赶紧打电话给陶如高,但怎么打都显示“你拨打的电话已停机”。吕荆科再打陶如高司机的手机,竟然无人接听。再打澄豪酒店的总机,居然总是占线。又打给澄江市刑警支队队长卢锡光)
    吕荆科:我是荆宁刑警队吕荆科,我们局长陶如高在澄豪酒店有危险,有人要杀他。
    卢锡光:好,我马上行动。

    5.Time:21:44。澄豪酒店1208房。
    (陶如高躺在房间里看电视。司机正在对面1207房冲凉)
   
    6.Time:21:45。澄豪酒店门口。
    (田榕生的捷达小轿车开到澄豪酒店,接到电话)
    卢锡光:赶紧动手!然后速撤。
    田榕生:好。
    (田榕生走入澄豪酒店)

    7.Time:21:46。澄豪酒店1208房。
    (陶如高拿手机想打个电话给厅长汇报情况,可手机显示“你的手机已欠费”。陶如高走出1208房,敲敲1207房,司机一头泡沫地开门)
    陶如高:我到下面去充点话费。洗你的吧。
    (陶如高走向电梯)

    8.Time:21:47。澄豪酒店12楼。
    (田榕生走向12楼,直奔1208房,敲敲门,老是没人开门。又敲1207房,里面传出“陶局,还有什么事”的声音,司机刚一开门,就被田榕生的枪顶住,带消声器的手枪,一枪击穿司机的头。田榕生拨手机)
    田榕生:没成功,人跑了,弄了一个。
    卢锡光:找机会再下手,可以再等一等。
杨子昂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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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楼  发表于: 2010-03-07   
▓中国的主人·第十九集(下)

    3.Time:13:36。荆宁市委书记办公室。
    柯远生:这个秦建勋完全疯了!简直就是疯狗!疯狗!疯狗!他把自己当成什么了?简直没把共产党放在眼里,他以为他才是共产党,他才是正义的,幼稚!像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维护稳定、发展经济?半罐水就摇晃得不行。汪立熹,你他妈是怎么当的宣传部长?你看,你看,这是煽动人民造共产党的反,这还了得?
    汪立熹:我也没办法啊。是吴副省长同意的,电话都打给电视台了。我没那个权力啊。
    柯远生:我来!
    (柯远生把电话拨给荆宁电视台台长)
    柯远生:你是吃干饭的?我命令你,马上停了这个节目!马上!
    台长:你是谁?
    柯远生:市委书记柯远生!
    台长:我办不到。吴副省长打来过电话,务必保证这期节目全程直播。现在节目的收视率达到41.9%,《荆视网》的服务器都到了极限。如果我们马上停,肯定无法收拾。柯书记,除非省委书记、省长勒令停播,否则我真的办不到。
    柯远生:你们怎么这么没有党性原则?这是公然向我党挑衅,跟法轮功恶意插播电视有什么区别?
    台长:副省长的命令,我实在是不敢叫板。请你体谅。
    (台长把电话挂了。柯远生拨电话给陶如高)
    柯远生:你们公安局等着荆宁市人民来造反啊?马上把《荆宁焦点》那个热线电话给我停了。
    陶如高:我不知道你是谁。对不起。
    (陶如高直接挂了电话。柯远生骂了声“混蛋”,拨电话给荆宁市电信局局长)
    柯远生:我是市委书记柯远生,你马上把《荆宁焦点》那个热线电话停了,马上!
    电信局局长:你是柯书记吗?
    柯远生:我就是柯远生!马上停了那个电话。
    电信局局长:怎么啦?
    柯远生:秦建勋在《荆宁焦点》搞反党宣传。
    电信局局长:对不起,我还在澄江开会。我借个手机打电话问问局里,你等一下啊。(走路声,拨电话)喂,小颜啊,那个《荆宁焦点》的热线电话怎么回事?
    小颜:我查查,没什么障碍啊。
    电信局局长:不是,市委书记说有人反党什么的?
    小颜:不清楚。这事又不归我们管。
    电信局局长:说得也是。喂,喂,柯书记……
    柯远生:你他妈就是一个饭桶!要你有什么用?
    (柯远生又把电话拨给《荆宁焦点》热线电话,总是占线,拨了七八次终于接通)
    柯远生:是秦建勋吗?
    秦建勋:这位观众你好。
    柯远生:我不是你的观众!你在严重危害党和政府的形象,完全不计后果地攻击他人,攻击社会主义制度,你这简直就是反共反华的丑陋宣传。《荆宁焦点》的所有工作人员,你们听清楚了,你们最好小心点,会有人跟你们算账的。马上把节目给我停了!停了!不然都等着坐牢吧。
    秦建勋:你的声音很熟悉,我知道你是谁,不过我还是不愿意向大家透露你的身份。你的口气,很像晚清的慈禧太后,要整谁就整谁,要让谁倒霉谁就倒霉。中国栽就栽在你这种打着忠党爱国的幌子,到处打压自由之声和愤怒呐喊的丑陋权贵。共产党有6000万党员,中国有14亿人口,你都能打压得过来吗?
    柯远生:秦建勋,你就是历史的罪人,共产党的叛徒!真正爱党爱国的人士,是会让你看到自己是什么下场的。你等着吧!
    (柯远生挂了电话。《荆宁焦点》主持人异常紧张)
    秦建勋:主持人,你不要有任何恐惧,恐惧的是刚才打电话的这种人。权力恐惧是非常恐怖的一种症状,要治疗这种恐惧,需要完成找寻自己、复归良知的重大任务。中国人普遍都有恐惧症,要么恐惧这个,要么恐惧那个。有人选择无知者无畏,我的选择是仁者无敌、勇者无畏。物欲的贪婪,权势的跋扈,生存的威逼,使心灵被毒化、个体被僵化、社会被冷漠化。人民不一定都是盲从的,大家都能判断。21世纪的中国,民智已开,民思已启,天下就是天下人的天下,每个人都是自己的主人。做你自己的主人吧,让每一个中国人都真正成为中国的主人。   
 
    4.Time:15:35。省委书记办公室。
    庞启明:丹慈啊,秦建勋以前是你的部下,你给我一个解释。
    吴丹慈:庞书记是不是担心有政治后果?如果在荆宁没有秦建勋这样的人,荆宁能不能稳定?市委书记带头腐败,谁敢不从?安徽阜阳案,一连串的窝案,数百人下马。湖南省华夏廉洁文化研究会有一本内部刊物《清风》,我是认真看过的,每一期都看。秦建勋这样的声音,早已出现于《清风》之中。这是进步的力量,应该权衡处理。
    蒲玄恒:荆宁已经够乱了,还要乱下去吗?还有,你怎么确定市委书记带头腐败?
    吴丹慈:不要来探我的风。如果要探得仔细,请到省公安厅。庞书记,从网络的反映来看,秦建勋的节目普遍受到激赏,从一个弱势的市长,一跃成为最受关注和支持的政治人物,这种人我们要保护。可以提醒,但不能打压。
    庞启明:权衡处理确实是个办法。可以释放出一些善意,跟民间磨合一下,弥补一下伤痕。但是总体原则不能变,我总认为秦建勋虽然坚持正义,不过也有某种政治偏执狂的现象,容易将个人化的东西太多地带入实际行政之中。我们毕竟是在中国,有些地方还是要尽量克制一下。景尧,你的意见呢?
    唐景尧:我支持庞书记的意见。这次我和吴副省长到荆宁,对荆宁的政界风气已经有所察觉。可以惩治一批,释放一批,比较均衡地处理。
    蒲玄恒:既然如此,那么我建议将柯远生调离职位,到其它地级市当市委书记。这样震荡不会特别大,否则就会引发官场地震。
    吴丹慈:这叫丢卒保军,对吧?让一切都尘封起来,不去揭开?我建议,立即由省里成立调查组,专门彻查荆宁市的腐败窝案。从已有的证据入手,与当事人直接接触。
    庞启明:这样动静太大,我也无法向中央交代。我还是倾向于赞同蒲部长考虑问题的大体方向,要动,但是不能动得太凶。不过蒲部长必须回避这件事,不能插手。像柯远生这种人,能量不小,给一点颜色,也许会让他有所醒悟。腐败也不是突然的事情,而是长期累积的结果。可以先让他停职检查,由副书记聂建成来当这个代书记。我也考虑过让秦建勋兼任书记,不过这样走可能会偏,还是要有彼此牵制的力量在里面。
    吴丹慈:万万不可。
    庞启明:你就不要再为秦建勋解释了。像《荆宁焦点》这样的事情,以后不准再发生,这次我就不追究你这个副省长的责任了。有些事情可以鼓励,但是有些事情,必须有个限度,不能全部撒开了腿跑。
    蒲玄恒:庞书记,我有一个建议,也许比秦建勋的政治作秀还有效。现在的农民,也就是所谓的弱势群体,他们已经非常政治化了,越来越偏激,越来越冲动。如果再不想出一个对策,今后恐怕真的都要走到我们的对立面。我的建议是,可以纳入一些农民到基层当官,套紧了,他就跳不起来了,总之不能给实权。
    吴丹慈:你实属可耻!这叫阴谋,根本就不是良性的出发点,只可能适得其反。你以为每个人只要给点好处,就都去当奴才吗?你这不是在救荆宁,而是在控制荆宁,扼杀荆宁。
    庞启明:我同意蒲部长的意见。吴副省长,你也是,思想太西化了,蒲部长这个意见非常开明。请君入瓮,也是一种政治手法,对于缓解干群矛盾有很大的作用。就这样办。人家不是都批评中国专制吗?那好,我让我们的某些有可能被改造的专政对象和我们在同一个体制里共事,问题都在内部解决,不冲击到外面去,这是个共赢的办法。

    5.Time:17:33。省电视台《新闻纵横》节目。
    主持人:各位观众,本台刚刚收到省委组织部联合省公安厅、荆宁市市委组织部、荆宁市公安局、荆南区区委组织部、荆南区公安分局关于荆宁市普溪5·22事件的各级干部任免通报,现宣读如下。一,对荆宁市市委书记柯远生予以停职检查处分,代书记由原荆宁市市委副书记聂建成同志暂任;二,对荆南区区委书记温德勤、区长卫剑茂予以党内严重警告处分;三,免去魏邦华的荆宁市荆南区公安分局党委书记、局长职务,开除党籍,移交司法机关处理;四,荆南区公安分局党委书记、局长职务,由原荆宁市刑警支队队长武文峰担任;五,免去万锦雄的荆南区公安分局防暴大队队长职务,开除党籍,移交司法机关处理;六,免去孟青彪的普溪镇党委书记职务,开除党籍,移交司法机关处理;七,普溪镇党委书记一职由代镇长余海宽同志担任,余海宽同志同时兼任镇长;八,免去邹思坤的普溪镇派出所所长职务,开除党籍,移交司法机关处理。关于荆宁市刑警支队队长、荆南区公安分局防暴大队队长、普溪镇派出所所长职务的具体人选,将由荆宁市公安局、荆南区公安分局内部讨论产生。下面,是本台记者对省委组织部部长蒲玄恒的采访报道。
    记者:观众朋友,普溪5·22事件受到省委省政府和全省人民群众的高度关注和重视。现在站在我身边的,就是省委组织部部长蒲玄恒。请问蒲部长,你认为这个干部任免通报的意义是什么?
    蒲玄恒:这次普溪镇的5·22突发事件,社会影响极其恶劣,公共财产破坏极其严重。省委、省政府不折不扣地贯彻落实中央领导的重要批示和指示精神,切实把尽快平息事态、维护稳定放在第一位。现在,事态已得到基本控制,大局已恢复稳定,处置过程是克制和有效的。但是,现在撤查问题的根源,发现有少数党政干部缺乏危机意识,更缺乏党性和正气,有一定的失职、渎职行为,一些干部工作不作为、不到位,作风粗暴,工作方法简单。有关的党政干部对此次事件的产生、发展和恶化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省委书记庞启明同志已经发出指示,要求我们绝对不能姑息这样的党政干部,要让人民知道,我党是纯洁的党,是廉政的党,是文明的党,是与人民永远站在一起的党。

    6.Time:17:48。荆宁市主城区各大街小巷。
    鞭炮震天响,敲锣打鼓者涌入街头庆祝。有人打出横幅“贪官统统滚出荆宁”、“人民信真理,不信镇压的人”,也有人高喊口号“人民万岁”,还有人打出“向共产党致敬”的横幅,高喊着“共产党万岁”、“胡锦涛万岁”乃至“庞启明万岁”等。

    7.Time:17:52。普溪镇各大街小巷。
    武警全部撤离。巡警大批撤离,只有少数警察维持秩序。普溪人一一涌上街头,放鞭炮,打锣鼓,腰鼓队又一次被群众请出沿街表演。狂欢的人们流着泪,高喊“还我丈夫”、“还我土地”、“普溪万岁”、“人民是不可战胜的”、“孟青彪去死”、“秦市长,救救普溪吧”等等。

    8.Time:18:03。鸿兴公司总经理办公室。
    范宁臣靠在窗前,冷漠着俯视着外面欢腾热烈的场景,端起酒杯,一口酒喝下去,自言自语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人民啊,哎,我们的人民啊。”
杨子昂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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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楼  发表于: 2010-03-07   
▓中国的主人·第十九集(上)

    旁白:稳定在中国,常常是一个似乎永远无力辩驳的全民方向。篮球不跳,这是稳定的一种;如果它老在跳,也必须穿根绳子在上面,按照既定的方向跳动。总之,压力的承受者是不能越线的,一但越线,那可能是八杆子也打不着的陌生人,就会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你面前。此时的荆宁市,一切都平静得令人窒息。荆宁互助会的《助网》封了便封了,此前要进行的游行示威,没有进行。网上的联署签名,虽然有,但重视者已经不多,人们的眼球更多地被吸引到新闻发布会上。“傅敬源事件”此时的意义,不亚于“郝纪锋事件”。人们把这当作一种寄托,当作一种希望。然而,希望在个体的体现上常常是短命的。谭振东照样被关在看守所,岳安桐照样被关在监狱,沈世龙在监狱沉默着,邵昌建在监狱几近崩溃,章群力坐在荆宁市刑警队审讯室里面无表情,陈菊蓉躺在医院里昏迷着,任子鹏连说话的力气也快没了,方翠琼只能像做贼一样偷偷躲在普溪,孙君武已经逃得不知影踪,林祥毅的尸体至今没有找到,康巧香痛苦地抹着眼泪,邓淑颜的案件至今未破,裴敏琳照样在省委党校学习,刘宇棠照样在果农基地考察,秦建勋的命运正掌握在省委组织部手中,谢荣山和龚汉祥的案件已被移交到检察院,钱瑞青选择了沉默。与此同时,柯远生的官场体系基本实现一统化,中国式的稳定看似再次实现于荆宁市。

    1.2009年5月24日。Time:11:30。荆宁市委会议室。
    柯远生:同志们,旧的一页即将过去,新的一页又将翻开。下面,请大家以热烈的掌声,欢迎刚刚来到荆宁市的省委组织部部长蒲玄恒同志讲话。
    (众官员鼓掌)
    蒲玄恒:唐省长和吴副省长已经回到省城。省委书记庞启明派我来处理荆宁市的残局。之所以说是残局,是因为荆宁市的社会形象在这次事件中显得非常丑陋,这跟相关官员的失职、渎职有关。下面,我宣布省委组织部与荆宁市委组织部、荆南区委组织部讨论后的五项决定:一,免去秦建勋的市长、市委常委职务,任命聂建成同志为新市长,聂建成同志同时兼任市委副书记;二,免去陶如高的局党委书记、市公安局长、市委常委职务,任命魏邦华同志为新局长和局党委书记;三,魏邦华离职荆宁市荆南区公安局长,该职务由荆宁市刑警支队队长武文峰同志担任;四,免去荆南区普溪镇党委书记孟青彪的一切职务,开除党籍,镇党委书记一职由代镇长余海宽同志担任,余海宽同志同时兼任镇长;五,免去荆南区普溪镇派出所所长邹思坤的一切职务,开除党籍。这五项决定,今天将由荆宁市人大常委、荆南区人大常委通过。有没有意见?
    秦建勋:我有意见。
    (众官员不屑一顾)
    陶如高:我也有意见。
    (众官员不屑一顾)
    潘明达:我也有意见!
    (众官员异常惊讶)
    柯远生:潘明达,你有什么意见?跟着瞎起哄。
    潘明达:魏邦华根本不配担任市公安局局长,他过去是派出所所长,一跳就跳进区公安分局当局长,这次又是一大跳,跳到市里来当公安局长,这比火箭还快!
    柯远生:这是省委、市委、区委组织部的决定,要服从组织安排。
    潘明达:如果魏邦华都能当公安局长,那么荆宁市的所有人都能当这个公安局长。我今天终于要忍不住说,魏邦华是犯罪分子!他老婆,也就是原来的普溪镇镇长,就是他雇凶杀害的。这个人应该坐大狱!
    柯远生:潘明达,你不要在省委组织部面前信口开河。
    陶如高:他没有信口开河!
    (人们惊呆了)
    陶如高:事实上,市国保队、刑警队已经掌握的证据显示,魏邦华牵扯到了几桩罪案。第一桩,是雇凶杀妻案;第二桩,是强行向犯罪分子索贿案;第三桩,是向某公司间接索贿案。从党纪的要求看,魏邦华也牵扯到了严重的违纪问题,其中之一,就是曾经包养一名离家出走的女学生窦明婕,从15岁包养到18岁。各位有的也许知道,有的也许不知道。省委组织部要撤我的职,我想可能跟我多多少掌握着某些权贵的涉案证据有关。我想请问蒲部长,你是否知道魏邦华的涉案?
    蒲玄恒:不知道。
    陶如高:你想一下,市局在查他,他现在又来管市局,这等于毁灭一切证据。再有,查他的人,武文峰就是一个,如果武文峰到荆南区当公安局长,他的上司却是他的查案对象魏邦华,可想而知是多么的荒唐!
    蒲玄恒:他雇的是哪个凶手杀的妻?
    陶如高:凶手一共是三个人,钟培钧、巩鑫良、孙君武。钟培钧已经抓了,他同时对油库爆炸案也有失察之责;巩鑫良还没抓到,这个人,同时也是殴打郝纪锋的主犯,还在通缉之中;孙君武也在逃。这三个人,原来都是普溪中学的学生,曾经是八年前一桩强奸案的共谋,共同参与犯罪,当时三人都在念高三。三人的父母行贿给魏邦华,魏邦华放了他们一马。魏邦华的索贿、包养,邓淑颜都知道。邓淑颜移情别恋,与某人产生感情,两人曾设计杀害魏邦华,想吞并钱财,结果被魏邦华发现。魏邦华由此展开报复,花了60万,雇佣了八年前的犯罪分子钟培钧、巩鑫良、孙君武,这三人将邓淑颜杀害。
    蒲玄恒:这个某人是谁?
    陶如高:邓淑颜的情夫,也是邓淑颜渴望凭借其权力进入更高权力层的人。
    蒲玄恒:你就直说,是谁?
    陶如高:我不能说,因为这个人就在我们在座者的中间。而且,这个人现在已经开价150万,雇佣澄江市黑社会老大闫洪贵,要杀掉魏邦华。还有,窦明婕在15岁第一次遭到强奸,然后在23岁被又一次包养,这个强奸者和包养者也是一个人,这个人也在我们在座者的中间。
    蒲玄恒:你不要管后果,直截了当地说。省委组织部会考虑你的意见。
    陶如高:邓淑颜的情夫,就是潘明达副市长。强奸和包养窦明婕的人,就是柯远生书记。
    (潘明达选择了沉默。柯远生怒不可歇)
    柯远生:陶如高,你在捏造事实,嫁祸于人!
    陶如高:我们已经掌握了荆宁大酒店808房的全程录像。一份重要的举报信,就在市刑警队,里面牵扯到了你。魏邦华之所以被重用,是因为:第一,他掩盖了你八年前的犯罪事实;第二,他很听你的话,你说什么,他就做什么,他是你的一颗棋子;第三,位于荆西区的巨森公司,法人代表是柳月玲,就是你老婆,双弘村征地案的重点,就是魏邦华集合警力强行推地拆迁,搞得民怨沸腾,完成柳月玲下达的任务;第四,我的前任公安局长龚汉祥并不是糊涂蛋,他只是怕你,其实他早了解这一切,我们的刑警队已经在市纪委双规点对他进行过秘密调查。柯书记,并不是所有人都只能站在地方一把手的角度考虑问题,尤其是我的部下武文峰,你看走眼了,他只是隐忍不发而已。蒲部长,我知道柯书记是你的学生,按理说不该讲这么多,但是国家利益在这里,我的利益也在这里,我不能不说。
    (整个会议陷入僵局,众官员沉默)
    秦建勋:我要发表我的意见……
    陶如高:秦市长,还是我帮你说吧。你的冤枉我看得清清楚楚。这里的所有人,除你我之外,基本上都是一个派系。关于你妻子程丽颖被打成植物人的事情,沈世龙是凶手没错,主谋是前任市长谢荣山也没错,但是最大的主谋,是柯书记。你和柯书记之间的恩怨,省公安厅也秘密调查过,是关于蒲梦雅的感情纠纷。蒲部长,包括你在内,省公安厅也做过秘密调查。你的野心太大了,你也介入了征地案的包庇之中,你就是柯远生派系的保护伞。同时,你不应该不择手段地打击吴丹慈副省长,包括她的智囊秦建勋。秦市长无疑是一位有着现代政治观念和民本思想的了不起的共产党官员,但是一到了荆宁,秦市长就成了弱势市长,遭到劣胜优汰机制的排挤和陷害,我有义务为秦市长打抱不平。有些涉及更高侦查机密的话,我就不说了。
    蒲玄恒:你到底是什么人?
    陶如高:原省公安厅刑侦总队副队长。我到荆宁来,是省公安厅亲自交代的任务。如果我被免除职务,省公安厅将不惜一切代价,重新安排省厅人手接手我的职位。省委组织部对我职务的免除决定,将被视为无效。
    (包括蒲玄恒在内,众人都一一沉默。秦建勋颇为感动地看着陶如高)

    2.Time:13:00。荆宁市电视台。
    (秦建勋走向电视直播室,坐下,面对着镜头。主持人坐于一旁)
    主持人:观众朋友们大家好,现在是《荆宁焦点》时间。今天的节目很特殊,来到我们节目现场的,是荆宁市市长秦建勋先生。秦市长,您好。
    秦建勋:主持人您好。(站起来向摄像机鞠躬)荆宁市的父老乡亲们,你们的市长来迟了,大家好!(秦建勋坐下)
    主持人:在今天的节目里,秦市长将和大家一起沟通,欢迎大家拨打屏幕下方的电话,与秦市长一起交流。我们的节目,将在本台和《荆视网》现场直播,节目时间将由30分钟延长为90分钟。秦市长要求我们,这期节目不做任何删节处理。
    秦建勋:耽搁大家一个半钟头,我想在这里跟荆宁市人民交交心。我这里没有稿子,没有任何助手为我写任何打官腔的话。问责制到了此时的荆宁市,都可以认定为:作为市长,我必须引咎辞职。普溪事件,是一起本来可以避免,或者尽量减少损失,减低矛盾激化程度的事件。但是,灾难已经发生了。灾难发生前,我介入到了普溪镇双弘村的征地案调查之中。从双弘村回到市府,我就被软禁起来,接受省委组织部的调查。在无奈地接受调查中,普溪事件突然爆发了,那一刻我的心在流血。我不被允许出现在新闻发布会,甚至差一点不被允许当这个市长。如果事实已成定局,那么我可能就是中国任期最短的市长。我是荆宁人,我热爱荆宁这片土地,我愿意和荆宁市人民一起,同呼吸、共命运。只要我还能争取在任一天,那么我就会为人民的疾苦奔忙一天。请大家支持我,支持政府。当然,大家也可以反对我,批评我,在网上、报上砸砖、骂娘。新型的政府官员,应该有宽阔的胸襟、勇敢的担当、悲悯的情怀、开明的思想。我想让荆宁人看到真正的文明,恢复我们的善良、正气,真性情、真思想。普溪事件足可以让我辞去职务,但是,我请大家多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在反省和奋斗中,使大家接受我、鞭策我。我的话完了。
    主持人:秦市长,电话很多。我们来接听第一个。
    观众一:秦市长你好。
    秦建勋:你好。
    观众一:你为什么会被软禁?是不是像89年赵紫阳的命运那样,因为同情学生运动,被邓小平软禁?
    秦建勋:情况有一点差异,还没严重到那个地步。征地案的介入,意味着在案件查处上的重启,也意味着高度关注弱势农民的利益,这对荆宁市某些腐败分子构成了威胁,但我绝不会妥协。无论任何人都必须遵守法律,要依法行政,尤其是征地案件,最容易导致民间反弹。政府的立场,必须是化解矛盾,而不是激化矛盾。将我软禁并不是防止激化矛盾,相反却是制造更大的矛盾。
    主持人:下一个电话。
    观众二:我不觉得你有什么资格值得我们同情和理解,你也是政府的人,你只会站在政府立场上说话。
    (电话“叭”的一声挂了)
    秦建勋:这位观众,我希望你在挂了电话之后也能看到我的回复。我首先是一个人,然后才是市长。当这个市长以前,我一直是作为官方智囊的存在,做过很长时间的民间问题研究。我的思想构成,不是唯官方的,也吸收了非常多民间化的营养。未来的自由中国,其希望,更大程度上在于民间。我愿意虔诚地向民间求经,增加与民间的交流。我这些天的行程安排,就包括到看守所和监狱看望一些被民众视为冤枉和良心的人。
    主持人:下一个电话。
    观众三:秦建勋,你是在搞资产阶级自由化,是脱离党的领导,这样下去是非常危险的。我提醒荆宁市电视台,马上停止这期节目。
    秦建勋:我们的社会到处都在呼喊言论自由,在呼吁兑现《宪法》关于公民权利的承诺,但是为什么当大家都在呼吁改革、进步的同时,却有人要求我们保守、退步,去违背宪法?没错,我是共产党员,可是共产党也可以成为一个吸收普适价值的政党。这样的声音,不是我的独有,在党内,在政界,在军队,在警察队伍,在许多地方的人大代表、政协委员之中,这样的声音一直活跃着。这种历史性的转型,是跟随潮流而进步,是救党,而不是脱离党。
    主持人:下一个电话。
    观众四:我一直在打,一直在打,好不容易才打进来。秦市长,我强烈要求荆宁市公安局释放中国公民党荆宁党部负责人彭辰罡。如果这个电话导致我被捕,那么我会认为你今天的表演纯粹是作秀。我不挂电话。
    秦建勋:我与彭辰罡在双弘村见过一面。从个人的角度说,我认为他是一个非常智慧的人,也是有远大的政治抱负和入世理想的人。我接下来的直接交流对象,也包括他在内,我将过问他的案件。台湾批判型作家李敖曾经登上北大讲台,他以为他非常敢言,敢摸老虎屁股,但是他不敢跟中国大陆的政治犯面对面接触,不敢有实质性的交流。中国政府即使面对西藏问题,国家统战部部长也曾与达赖喇嘛交流。当前两岸之间,国共之间,也在积极探索未来道路。问题都是可以谈的嘛,双方立于人民大众的平台,彼此监督,彼此进步,可以推动整个社会的进步。
    主持人:下一个电话。
    观众五:秦市长你好。
    秦建勋:你好。
    观众五:现在网上很多人都说,中共没有希望了,普溪事件太让人伤心了,搞得大家都很绝望,都变得自己只顾自己,再也不敢也不想跟腐败分子斗争了。你觉得呢?
    秦建勋:历史是会循环的,相似的一幕曾经闪现过无数次。戊戌变法是这样,57反右是这样,89运动是这样,当然普溪事件还不是这种追求民主与自由的高度,不是针对制度的呼喊。普溪事件,由一起纯粹的伤人案件,演变为彼此暴力的冲突,加大了仇恨与敌视,而后又采用高压政策,在人民内部进行清算处理。但是,现在有高层已经意识到深层次的问题,我们要解决这些深层次的矛盾。现代的维权运动,主要是针对利益而行的,直接关怀人民生计和个体冤情,大家不要绝望,要保存善良和正义,拒绝谎言与暴力,从长远的历史看,人民永远是胜利者。国家的一切权力属于人民,中国的一切权力属于中国人民,一定要有这个信念。
    主持人:下一个电话。
    观众六:我怎么总觉得今天这期节目特别像引蛇出洞的阳谋?秦市长,你为什么要突然做这个节目?动机在哪里?现在大家都知道,像你说的这些话,简直不可能是市长这个身份说得出来的。到底是什么背景,使荆宁的政界一反常态?难道我们来到台湾,来到美国了?
    秦建勋:这是一次冒险。也许这期节目之后,我就不再是市长了,甚至可能是囚徒,我有这个准备,我要留下我的肺腑之言。今后无论谁来替代我这个市长,我都要让他知道,他的前任曾经这样冒险过。这是我压抑了几十年的声音,今天必须发出来。荆宁在中国极其普通,它的问题具有普遍性,我这样做,也是想发出党内的自由之声,让人民重新认识不一样的共产党人,让全中国的市长们都来共同思索具有相似性的课题。
    主持人:下一个电话。
    观众七:秦建勋先生,你好。
    秦建勋:你好。
    观众七:荆宁市的腐败问题,根源在哪里?谁是腐败的头目?腐败究竟是怎么形成的?另外,是不是所有主张权利的群体行动,一定就要开枪,就要镇压,就要逮捕?请回答我的问题,不要回避,不要虚与委蛇。
    秦建勋:我先回答你的第二个问题。我反对一切暴力,尤其是来自国家机器主动且急切的暴力。群众不是恐怖分子,也不是革命党,但是当改良走向末路,革命就是必然。在近代史上,无论是路易十六、尼古拉二世,还是当年中国的慈禧太后,他们都知道:改革就是为了预防革命——革命如不发生,改革照常进行;革命如若发生,改革必须终止。我们要争取时间,争取可以坦诚交流、解决纠纷的时间。暴力斗争的哲学是最坏的哲学,会留下非常多的后遗症。我是非暴力的信徒,因此强烈反对动不动就开枪杀人,动不动就逮捕人,关键是要谈,如果谈不好,那再接着谈,再谈不好,那就再接着谈,总之,不要把矛盾的怒火转嫁给无辜的人民。你的第一个问题,最有发言权的是法院,是纪委,是反贪局、监察局。荆宁市的腐败,根源在于制度,这个制度在明里就是权力无限,丧失监督,在暗里就是潜规则,派系化,团伙化。它的形成,跟权力来源有关,跟权力运作有关,还跟人本身的心灵黑色化、灰色化有关。唯一不能回答的是,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腐败的头目是谁,不过荆宁市人大有权提起弹劾,我也有权向省纪委、中纪委反映。我只想承诺一句:我,秦建勋,大家可以把我当作共产党里的异议人士,可以把我当作另类的共产党人,我这样的人,我这样的市长,将永远与肆无忌惮的腐败分子抗衡到底,永不妥协!
杨子昂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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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楼  发表于: 2010-03-07   
▓中国的主人·第十八集(下)

    6.Time:02:09。双弘村安置房五楼503房。
    (郭树莲正在清扫房间,她的父母招呼董云升坐)
    郭树莲:这么晚了还不睡?
    董云升:我……我能叫你小莲吗?
    郭树莲(紧张地说):干什么?没病吧?
    董云升:挺长一段时间了,憋得我都受不了啦。我这个治安队长也不想当了,没劲。我想过正常人的生活,不想再当马富华他们的走狗了。从部队回来,娘一直希望我讨老婆,跟我介绍得挺多的,可是我觉得你最合适。
    郭树莲:我可没心理准备。
    董云升:小莲,我……我这么说吧,你甭看我这个人挺横的,其实我也是肉长的心。我不坏,我真的不坏,你以前看到的那个董云升其实不是真正的我。我……我确实喜欢你。
    郭树莲:可我不喜欢你啊。况且,我现在也不想嫁人。
    董云升:你不喜欢我的地方,我都可以改。我想做点生意,你可以来帮帮我,绝对比你当这个妇女主任来钱,生活上绝对不是问题。你在这边亲戚又少,我可以经常帮帮你。这……这是我的真心话。
    郭树莲:你这是怎么啦?是不是酒喝多了?
    董云升:我很清醒,我也早该清醒了。你知道吗?三组的土地和房子今晚就没了,大家都被骗了,我也不想再掺合这事。刚才邹思坤在我家里,我跟他提了条件,给你再争取了三万块钱。小莲,我能力不大,我现在能做的就是这一点。你收下。
    (董云升把三万块钱递给郭树莲,郭树莲不要,董云升把郭树莲的手拉着,把钱用力放在她手心里,冲出房间。到门口时,他又停下脚步)
    董云升:今后有什么困难一定要记得告诉我,我随时都等着你,等你一辈子,等你一句话。
    (郭树莲装着若无其事地笑笑。等董云升跨出门口,她终于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郭父:莲儿,怎么啦?
    郭树莲(笑着哭):没什么,我高兴,我高兴。

    7.Time:04:47。双弘村村口。
    (挖掘机、推土地的气势如排山倒海般地行进,一切都已消失,房屋、稻田、玉米、树木、竹林,一切的一切,都在机器的推进下变得不复存在。孟青彪、邹思坤站在村口抽烟,有说有笑)
    孟青彪:还是党的力量大啊,这些武警,这些机器,你说如果是拆迁公司什么的,有那个胆魄吗?这就是改革啊,既然要发展,就得有牺牲,就得有排除万难的勇气。什么上访啊、告状啊、新闻啊、游行啊、示威啊,都是虚的,关键得有武器,有制度。你就算打得过一个师、一个团,可是你跟制度怎么抗衡?我现在算是弄明白了,咱们中国真是好,比哪个国家都好,组织化高度发达,谁都敢跟谁过不去,可就是不敢跟共产党过不去。这叫什么?这叫权力。
    邹思坤:孟书记今后有什么打算?
    孟青彪:能吃饱肚子就行了,管它干什么。这事也是给柯书记一个交代,我都帮了他那么大一个忙,他不至于还把我往死里整吧。
    邹思坤:我是没法活了。这起事件就是因为我们派出所闹起来的,现在办个事的地方都没了,我这个派出所所长就等于是个虚职。
    孟青彪:你放心,谁跟我一条心,我还不清楚吗?我会跟魏邦华说的,没事,大不了咱们今后一块下海,干点别的事。江湖上多少也得给我们几分薄面。
    邹思坤:我怕坐牢啊。
    孟青彪:就算进去了,不也照样捞得出来吗?监狱算什么?就等于是个禁闭室,没几天的折磨。你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对不对?放轻松点。

    8.Time:06:34。双弘村村口。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整个双弘村不再崎岖、曲折、颠簸,而是荒原般的平坦,一切绿色不再存在,全部被推走。现代化的军事工业机械,以最高的效率,消灭了这里的一切。天即将亮了,孟青彪、邹思坤却无丝毫疲惫,他们像孩子考了100分那样,喜悦到完全忘我的境界。没有记者的曝光,没有村民的反抗,没有官员的施压,这样的推地行动简直跟喝了一口水或者叹了一口气一样,不再那么沉重。有人说,这已经非常和谐、非常人性了,因为没有催泪弹、警棍、击晕器、掌心雷,没有AK-47步枪、81式冲锋枪、92式手枪、95式步枪、SPAS霰弹枪,更没有坦克、大炮、火箭筒和军用直升飞机。因此,也就没有流血,没有上吊,没有跳河,没有游击战,一切都是如梦般的平静)
    孟青彪(拨出电话):魏局长,一切都搞定了,胜利了!哈哈哈哈。
    魏邦华:过来拿钱吧。

    9.Time:08:12。荆宁市荆南区刑警队某审讯室。
    (一个只有15岁的男孩,哭哭啼啼,脸哭得脏兮兮的,头发乱得如一窝草)
    男孩:警察叔叔,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也是被逼无奈,都是“红龙帮”捣的鬼,我要是不去,他们就会打我。很多人都被打过。他们收过我的保护费,我以为加入了没事,结果加入了还是要交保护费,天天都打架,不打这个打那个。我真的不想干了。
    警察:“红龙帮”的老大是谁?
    男孩:不认识,我见都没见过。我们这里,高中、初中、小学都有人加入,大都叫不上名儿。
    警察:你砸了什么东西?
    男孩:我就是拿个啤酒瓶,随便在那里晃了两下。一下子就怕了,躲起来了。
    警察:“红龙帮”参加打砸抢烧的人多吗?
    男孩:好多人我都不认识,我才刚加入两天。
    警察:你说你们这些小屁孩,凑什么热闹?不好好学习,出来瞎混,迟早要出事。
    男孩:警察叔叔,我都折腾这么久了,能不能让我睡会儿?我一点精神都没有了。
    警察:行啊,那就跟我好好想想,还有哪些人参加了?你供出来20个,我就放了你。
    男孩:那些人肯定要砍死我。
    警察(大声吼):你到底说不说?
    男孩(胆怯地说):让我再想想,再想想。讨根烟抽,成吗?
    警察:放肆!你当这是什么地方?老实点!

    10.Time:09:00。荆宁市政府新闻发布会现场。
    (各方记者云集,约计80人。官员一一入坐,他们的脸上除了严肃,还能察觉到某种自信与风度,除公安的警服外,其余官员着装一致,黑色西服,红色领带,坐姿颇为绅士)
    汪立熹(念稿):今天,中共荆宁市党委宣传部、荆宁市人民政府新闻办公室、荆宁市公安局,在这里举行“鸿兴公司油库爆炸案暨普溪镇5·22严重打砸抢烧突发性事件”新闻发布会。参加今天新闻发布会的有:荆宁市市委副书记聂建成同志,荆宁市政法委书记毕开泰同志,荆宁市副市长潘明达同志,荆宁市刑警支队队长武文峰同志,荆宁市荆南区公安分局局长魏邦华同志。欢迎大家参加这个重要的新闻发布会。今天到来此地的,不光有各大知名媒体记者,也包括省长唐景尧同志、副省长吴丹慈同志。
    (汪立熹鼓掌,众官员、记者热烈鼓掌)
    汪立熹(念稿):普溪的两起事件,尤其是5·22突发事件发生以后,社会反响极其强烈,广大群众十分关注事件真相的查处和普溪镇社会秩序的恢复情况。现在真相已经查明,普溪镇社会秩序基本恢复。今天早上的荆宁电视台、荆宁人民广播电台、《荆宁日报》、《荆宁早报》、《荆宁晚报》已经公布了荆南区公安分局的调查结论通报,包括更新数据后的伤亡报告,大家都已经看到了。油库爆炸是偶然事故,打砸抢烧事件是人为灾难。我们荆宁人都不喜欢啰嗦,不希望浪费大家宝贵的时间,我就不再念读这份通报了。下面,请全体起立!
    (众官员、记者一致起立)
    汪立熹(念稿):请在场诸位,以及通过电视、电台、网络关注新闻发布会直播现场的所有人,为鸿兴公司油库爆炸案的11名死者,以及在普溪镇制暴行动中英勇牺牲的荆南区公安分局防暴大队警察何占奎同志,集体默哀一分钟。
    (警察脱帽,众人低下头,闭上眼。有的记者估计是基督徒,将手按在胸膛,动情默哀。整个场面,庄严而肃静。一分钟后——)
    汪立熹:好!请坐下。(念稿)生命高于一切,任何灾难都让人心碎。荆宁市党委政府跟所有人的心情是一样的,为死去的同志感伤,愿这样的灾难不要再发生。在这里,我简短地说一下何占奎同志的情况。何占奎,男,汉族,中共党员,1981年11月29日出生于荆宁市荆西区一个农民家庭,2002年7月毕业于省警校,曾经是非常优秀的荆西区公安分局刑警,2007年10月调入荆南区公安分局防暴大队,曾经立过个人三等功,是我党和警察队伍中非常优秀的青年同志。在犯罪分子针对鸿兴公司打砸抢行动中,何占奎被十多人围殴,他的脸部被砖头砸烂,如果不是因为有警号,我们完全分不清楚这就是何占奎同志。他的肋骨被打断了8匹,整个大脑被砸扁,连脑浆都打出来了。另外,手和腿的骨头全部被打断,场面极其恐怖。对于如此残忍的犯罪行为,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人都会为之愤怒。打砸抢分子太歹毒了,完全超过一般人可以承受的极限。得知这个情况,从镇、区、市到省,直到中央,都悲愤万分。荆宁市公安局刚刚作出决定,决定追授何占奎同志为烈士,这个荣誉,28岁的何占奎当之无愧!
    (众官员、记者鼓掌,有人眼眶湿润)
    汪立熹(擦着眼泪):对不起,我有点激动。下面,请记者朋友们踊跃提问。
    记者一:我是荆宁市人民广播电台《新闻快讯》记者。请问政府对于拘捕的犯罪嫌疑人,接下来要如何处置?
    汪立熹:这个问题,请荆南区公安分局局长魏邦华同志回答。
    魏邦华(念稿):对组织、领导事件,以及有严重犯罪情节的人,依法予以严惩,以平民愤。对于旁观,受煽动,以及犯罪情节轻微的,减轻处罚,乃至免于处罚。
    记者二:我是北京《新京报》记者。民间将普溪事件称为“起义”,我想听听政府的看法。
    汪立熹:这个问题,请荆宁市政法委书记毕开泰同志回答。
    毕开泰(念稿):纯属谣言,这是别有目的的反动宣传。普溪镇的秩序一直非常安定,这起事件由多种原因酿成,但跟所谓的“起义”都没有关系。现在是国家历史上最好的时期,总书记胡锦涛同志提出的“和谐社会”,是人民一致的追求,是党和人民共同利益的体现。请大家不要相信这种蛊惑人心的恶意煽动,要相信党和政府永远都会站在最广大人民的利益上着想。
    记者三:我是荆宁电视台记者。平息事件时,为什么只有荆南区出动警力,市里却没派任何警力?
    汪立熹:这个问题,请荆宁市刑警支队队长武文峰同志回答。
    武文峰(念稿):警察的职责是打击犯罪,但打击犯罪之前更大的任务是预防犯罪。市公安局长陶如高同志在第一时间将情况汇报市委,又考虑到尽量减少冲突,使事件平息。荆南区防暴大队和武警是能够完成这项任务的,他们离事件目的地更近,有地缘优势。
    记者四:我是成都《华西都市报》记者。请问“黑恶势力组织策划实施”的定性,其根据是什么?
    汪立熹:这个问题,请荆南区公安分局局长魏邦华同志回答。
    魏邦华(念稿):从分局现已掌握的情况来看,这次事件的参与者之中,其中被拘捕的18人都是“红龙帮”成员,另有13人是“威虎帮”成员。这是两个主要由青少年组成的帮派,目前“红龙帮”和“威虎帮”的首领还在政府通缉之中。这两个帮派以前是一个帮,后来老二分离出来,新成立了“威虎帮”。现在我们了解到,部分骨干来自原来的荆宁市黑社会老大邵昌建的某些手下。这说明黑恶势力还有待公安机关进一步整治。
    记者五:我是《荆宁晨报》记者。郝纪锋被殴打为脑震荡,并被割了舌头,请问这是否属实?
    汪立熹:这个问题,请荆宁市刑警支队队长武文峰同志回答。
    武文峰(念稿):伤情确实是这样的,但是打人者都不是鸿兴公司的人。参与殴打的人,一共有七个人。割舌头的人,也就是殴打事件主犯,叫巩鑫良。巩鑫良,男,汉族,1983年6月19日出生,家住荆南区普溪镇玉塘街58号,冒充是鸿兴公司、荆宁市第一建筑公司的人,实际上无业,根本不在两个公司的员工名册之中。现在这个人还在我们的通缉之中。案件的具体原因有几种版本,我们比较倾向于认定,郝纪锋是在酒后被打,参与殴打的犯罪嫌疑人除巩鑫良外,其余六人已被拘捕,年龄最大者19岁,年龄最小者17岁,都是无业人员。打人者一致否认自己被雇佣,因此关于鸿兴公司副总经理冯雪刚雇佣打手的说法,我们暂时不予采信。
    记者六:我是广州《南方都市报》记者。请解释一下这次事件深层次的原因,尤其是关于普溪镇的腐败问题和双弘村征地案问题。
    汪立熹:这个问题,请荆宁市副市长潘明达同志回答。
    潘明达(念稿):这是没有根据的先入为主的问题,就像你根本不知道某个人有没有人杀人,却问他为什么要杀人。在双弘村的征地问题上,普溪镇党委政府确实有些粗暴,但那是符合法律程序的。不由政府来解决,就会由法院来解决,因为这是签了合同的,双方都必须遵守协议。如果部分干部的违法违纪问题确实存在,我们绝不姑息,一查到底。
    记者七:我是中央电视台新闻频道记者。请问这次事件中,荆宁市各级官员有没有渎职行为?
    汪立熹:这个问题,请荆宁市市委副书记聂建成同志回答。
    聂建成(念稿):正在调查,现在还不能给出全部的结论。不过可以透露的是,荆南区党委、区政府、普溪镇党委、镇政府的一把手,都是调查的主体对象。另外,市长秦建勋同志,目前也在接受省委组织部的调查。相信不久以后,大家就会看到结论通报。
    记者八:我是香港凤凰卫视记者。有传闻说,这次事件有民运分子组织参与,请问是这样的吗?
    汪立熹:这个问题,请政法委书记毕开泰同志回答。
    毕开泰(念稿):确实是这样。十年前,我市曾打击过一批组织成立所谓“中国公民党”的犯罪分子,如今有些人已经出狱,继续以各种面目活动在社会上。这起事件,就有以彭辰罡、姚崇崧为首的民运分子,策划、实施、煽动事件。他们利用不明真相的群众,使群众偏信于他们,结果导致事件的危害性达到如今的程度。彭辰罡已经被捕,姚崇崧还在逃。共产党是不允许这种处心积虑地想着颠覆政权的组织的存在的,我们一定会不遗余力,铲除这些敌对组织。请大家相信党和政府的能力,拥护党的领导,共同维护和谐社会。
    记者九:我是上海《文汇报》记者。请问这起事件,究竟有没有群众死亡?
    汪立熹:这个问题,请荆南区公安分局局长魏邦华同志回答。
    魏邦华(念稿):没有群众死亡,一个都没有!防暴警察和武警已经做到了最大程度的克制和忍让。警察是人民的队伍,来自人民,又服务于人民,这是最基本的信念。
    傅敬源:我有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为什么每个记者问你们,你们都能看着稿子念?难道你们知道我们要问什么?
    汪立熹:请问你是哪个媒体的?
    傅敬源:《荆宁时报》,也就是著名记者岳安桐因为文字狱无辜受难、遭到迫害的敢言媒体。
    汪立熹: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文字狱”这种封建社会才有的事情,也不知道你问这个问题的动机是什么。不过我可以这样回答你,我们的党委政府,包括公安机关,都是一批非常有学识、有经验的同志。我们尊重媒体的舆论监督,因此也在思索如何更全面、更仔细地解答疑问。这一点,请你理解。
    傅敬源:我的第二个问题是……
    汪立熹:对不起,每个媒体只能问一个问题。下一位。
    某女记者:我是北京《民主与法制报》记者……
    傅敬源:这个问题我非问不可!我的问题是,为什么那么多群众总是不明真相?真相的掌管权是不是任何时候都在党和政府手中?为什么这么复杂的事件,你们要这么快地急着定性为打砸抢烧性质,而不去真正面对和解决普溪镇民众压抑已久的疾苦和愤怒?
    汪立熹:你的提问非常危险,是为违法犯罪分子开脱罪责,完全不分是非,也是没有基本法律准绳和新闻工作者职业道德的提问。你这些问题的预设动机不纯,我们不予回答。请你离场。
    (两名警察强行将傅敬源架走)
    傅敬源(大吼):这是一个虚伪摆设的新闻发布会,是一手遮天的新闻造假会,是对人民的公然侮辱,对受害民众的进一步迫害!你们依仗着手里的枪杆子,强行剥夺全国民众的知情权!大家一定要清醒,群众也有人被活活打死!
    汪立熹(猛拍桌子,站起来):太嚣张了,带出去!不要让他进来!(整理了一下情绪和衣着,坐下)对不起诸位,请大家不要受到不纯洁声音的干扰。我们的新闻发布会尊重客观事实,站在公正的立场上,不偏袒任何人,采取实事求是的态度。下面,请刚才那位女记者,北京《民主与法制报》的女记者,你说,你要问什么?
    女记者:我本来想问,为什么荆宁的市委书记和市长没出现在这里?但是,看了刚才这激烈的一幕,我想问,为什么我们这位媒体同行要被强行带离现场?他只是问了他想问的问题,那么你们是不是有这个权力?请回答我。
    汪立熹:这位女士,我打个比方吧。如果在你的家里发生了火灾,而另外一个人跑过来不是去救火,反而是往这个火上面浇汽油,你会怎么办?换成一般人,说不定要打他一顿,或者把他扭送公安局。但是,文明的共产党人,文明的人民政府,只能把他带离现场,然后继续救火。
    (省长唐景尧、副省长吴丹慈皱皱眉头,想说些什么,可又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干脆悄然离开了现场)
杨子昂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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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楼  发表于: 2010-03-07   
▓中国的主人·第十八集(上)

    旁白:这是不平静的一夜。统战的统战,拘捕的拘捕,逃难的逃难,恐惧的恐惧,谴责的谴责,赞颂的赞颂……当然,如果你能克制自己,不去点击新闻,不去看电视,不去找视频,不去听电台,不去打电话,不去发电邮,这些都不存在。双弘村里的男人已经所剩无几,妇女们担心着自己的丈夫和儿子,有的根本就不知道他们究竟是在公安机关还是在某个隐藏的寄宿点。公安局的警察们比平时辛劳十倍以上,有的吃着方便面,眼中布满了血丝。他们面前是一批特殊的犯罪嫌疑人,这些人来源复杂,涉及面广。若纯以个案的方式来处理倒是简单,但是一旦牵扯到群体,其难度就高了好几倍。荆宁市委宣传部几乎调集了所有的人马,商量着正式的答复文字,以避免任何人将个人的判断带入公众的信息知情范围。其摆门面式的技巧低级得不值一驳,但所涉及的解答却是面面俱到,就像一连串的双簧表演。汪立熹带着统筹舆论全局的快感,安安稳稳地睡下了。有些人则是无法安睡的,譬如魏邦华和孟青彪,对于他们来说,这一夜是一次冒险,也是一次契机。

    1.2009年5月23日。Time:21:36。双弘村村口。
    (孟青彪和派出所所长邹思坤各自带着一群武警、警察,走入双弘村各家各户。与以往不同,这次几乎没有了抵抗,没有了冲突。老人、妇女们大都只是收拾了重要的财物、存折、单据。武警、警察们则酷似不动声色的搬家公司员工,将屋内的东西放入车中,又拉走,老人、妇女们也比较配合,上车。具体原因不言自明,具有反抗能力的男人完全在国家机器的掌握之中)
    邹思坤(跨入某家):有人吗?
    某妇女:我不搬。
    邹思坤:识相点,这是政府紧急命令,为了避免黑恶势力冲击双弘村。我们收到消息,这次打砸抢烧行动是有组织、有预谋的,企业和政府只是次重点,他们的最终目的是为了控制土地,搞颠覆活动。我们会运送你的所有财物、家具、电器、衣服、餐具、粮食等,到安置房里面。
    某妇女:我不信,你们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邹思坤(拿出一张照片):这是你老公,已经被拘捕了,他参加了打砸抢烧。如果你不希望他今后坐牢,就不要再抵抗政府命令,否则你老公在里面就要受罪。
    某妇女:你们有什么凭证?
    邹思坤(拿出一页《通告》,落款是“荆宁市荆南区公安分局”,还盖有印章):这就是凭证。
    某妇女:你们这是想抢地!钱都还没给我们呢。
    邹思坤(拿出一个邮政储蓄存折):这是政府为你们家开的存折,每一户都有一个。存折密码就是存折账号的后面六位数,你们一旦搬出来,在这一周之内你们就会拿到2009年法定的全部土地补偿款、青苗补偿款、安置补助款和房屋补偿款,不是原来那个金额。你们要放心,现在省长、副省长都在荆宁,他们要直接过问双弘村的征地案。
    某妇女:我还是信不过你们。
    邹思坤:省里明确了今晚的现金补偿款,是总补偿款的50%,你们家今晚如果搬开,可以拿到38381.5元。另外,明天早上,分局和派出所的警察要到安置房每家每户办理农转非手续,我们全部按照2009年最高一级的补偿标准给你们,是29000元/人,这笔钱不在总额之中,完全是多出来的,明天早上就办。
    某妇女:我要现在就办。
    邹思坤:省里规定,必须“先搬后转”。再有,如果今晚搬迁了,不但可以马上拿到总补偿款的50%,而且牵涉到打砸抢烧犯罪行为的都可以免于刑事处罚,你老公就不用坐牢了。这么优厚的条件,你还有什么不满。签个字吧,签完字就拿钱。
    (邹思坤拿出一份《自愿书》,妇女想一想,签了字,拿了38381.5元和存折,乖乖地收拾东西,邹思坤面带笑容,格外客气)

    2.Time:23:40。普溪镇某宾馆房间。
    (魏邦华洗完澡,拿起手机拨打)
    魏邦华:情况怎么样?
    孟青彪:非常顺利。
    魏邦华:这就叫人性化。能不动手的千万别动手,要多用脑子,多用嘴。挖掘机、推土机呢?有没有隐蔽起来?
    孟青彪:没人知道。
    魏邦华:要继续人性化下去。你们等会儿的任务,就是彻底清查双弘村三组还有没有人。现在要把能搬走的都搬走,万一遇到顽抗到底的,就抓到分局去控制起来。
    孟青彪:本来以为在方翠琼家里会遇到问题,结果人都不见了,会不会又跑到哪里告状去了?现在唯一的障碍,就是董云升这一家,他母亲朱宁萍到医院去看董云高了,家里的董云升、董云斌两兄弟都在。下不下手?
    魏邦华:再克制一下,尽量不要搞事。多给他们四五万,他们就不闹了。柳月玲来过了,你办完事,到我这里再拿点好处费。
    孟青彪:万一董家还是不答应呢?
    魏邦华:那就再多给两三万。大的问题都解决了,小的问题就不要怕破费。这事你甭去,让邹思坤搞定,他比你策略得多。推地的时候,动作轻点,你们派些人,帮帮那些农民。再派些人,把安置房围堵起来,谁也不让进,谁也不让出。策略点。

    3.Time:23:51。双弘村三组董云升家。
    董云升:把我当傻逼啊,我卖了多少力,才这点钱?
    邹思坤:那你开条件。
    董云斌:大哥,别信他,这帮人没谱。
    邹思坤:董云斌,我们已经作出了最大的让步。毕竟你大哥是治安队长,过去跟我们的关系不错,我们也是看你大哥的面子。
    董云升:甭来这套。我算个屁呀?钱当然是个好东西,什么都能买到。这样吧,我们全家四口人,以后也不想要什么农转非啊、土地费啊、房屋费啊,这些都不要。你们在想什么,我清楚得很。我们这四口人,你总共放30万在这儿,我们屁都不放一个。
    邹思坤:你!你这简直是开玩笑!要不要我把董云斌带走?
    董云升:扯蛋。云斌倒是想去抢他妈一票的,不过被我拉住了,没去。你那个什么狗屁《通告》,我随便弄,就能弄出一份来。别跟我装蒜,我们都是提着脑袋耍的人,谁也别跟谁过不去。钱又不是你的,事你又要办成。你要是跟我来硬的,我就跟你翘一翘,看到底是你牛逼还是我牛逼?
    邹思坤:20万,一口价,撑破天了。
    董云升:看来你对我的决心有怀疑。要不要我现在就跟荆宁互助会打个电话?
    邹思坤:别,千万别!
    董云升:那就丢下30万。你的那些烂点子,别人看不出来,我还看不出来?你把人一赶,小钱一放,地和房一推,这地方就荒了。这任务,你再去领几个赏钱,要点领导的信任,再加上中间捞点油水,一石几鸟啊。
    邹思坤:真是服了你了。30万就30万!
    (邹思坤打开皮箱,拿出30万给董云升,董云升收下了)
    董云升:还有一件事。
    邹思坤:你这人怎么这么烦?
    董云升:不是我的事。我们村的妇女主任郭树莲,你们给了多少钱?
    邹思坤:你管那么多干什么?收好你的钱,赶紧搬。
    董云升:我偏要问,那是我的梦中情人。郭树莲得了多少钱?
    邹思坤:12万。
    董云升:我操!你也太不懂事了吧?
    邹思坤:已经够多了。看她是个村干部,给点面子。
    董云升:不行,再给人家8万,不然我就不搬了。
    邹思坤:我说你这是何苦呢?非要咱们撕破脸?她当妇女主任不过就是这几年的事,人又年轻,父母都没什么本事,我这已经够开恩的了。
    董云升:听话!再给她8万。我董云升要娶的媳妇就是她。邹所长,8万块钱在你眼里算个屁啊,一通宵麻将少说也是10来万啊。你们玩得大,不就是给点牌钱吗?我听说你和孟青彪他们在荆宁大酒店开包间玩麻将,那酒店服务员光是抽点自摸税,一通宵就是1000多块。
    邹思坤:行,我再给她三万。你不要闹了。
    董云升:那你把这三万给我,我亲自送给她。不然我还是不答应。
    邹思坤:得,你牛逼。办喜事的时候,别忘了请我喝喜酒。
    (邹思坤又拿出三万扔在桌子上。董云升一脸冷漠,把三万拿走,又把30万交给董云斌。两人开始收拾东西)

    4.2009年5月24日。Time:01:44。双弘村村口。
    此时的双弘村三组已经空无一人。武警驾驶挖掘机、推土地,整齐行进,一一推进,毫无阻挡,再也没有比这更无风险的任务了。

    5.Time:02:05。双弘村安置房。
    (警察围堵在安置房周围,村民们甚至带着喜悦住进新房。只有极少人看着如此多的警察围着,总在议论纷纷)
    村民一:肯定在推地拆房!肯定!
    村民二:人家有枪,咱们没有。推就推嘛,只要有钱,总能干点别的什么事。
    村民三:不知道我男人是不是真能放出来?
    村民四:谁都知道这是骗人的。可我们又能怎么样呢?你没看到处抓人那个阵势?这是把我们当敌人看啊,我们人在屋檐下,由不得我们做主。
    村民五:天一亮,警察会不会办农转非?
    村民六:办肯定要办,但是会不会给那么多钱就难说了。我跟你说,政府完全靠不住,没信用的,忒不耿直。
    村民七:就这么推了,那我们的家人回来肯定把我们骂得狗血淋头。
    村民八:谁保得齐呢?现在的人都他妈没良心,专门整穷人。我们实在是搞不过人家,下面没好人,上面好人也不多。都他妈不是好人!
    村民九:你看那边,你听这声音,谁家的房子?倒了,听,真倒了。
    村民十:你要一下去,打你骂你倒是小事,万一开枪,你又是什么打砸抢分子,肯定弄死你。
    (村民们正在议论之时,董云升走了过来)
    董云升:看见郭树莲了吗?
    某村民:跟人跑了吧?
    (众人哄笑)
    董云升:说正经的,有急事。
    某村民:这天都黑尽了,早晚也要等到你们扯了结婚证才行啊。
    (众人哄笑)
    董云升(厉声地吼):郭树莲在哪儿?
    某村民:在……在五楼。
    (董云升冲向五楼)
杨子昂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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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楼  发表于: 2010-03-07   
▓中国的主人·第十七集(下)

    5.Time:15:02。鸿兴公司总经理办公室。
    (范宁臣一边说,张天焕一边打字)
    范宁臣(举着斟满清酒的酒杯):题目,《鸿兴重创后的声明》。你打吧。
    范宁臣:我,我有罪!
    (张天焕在电脑上打下这一句。范宁臣挖空脑海,想不出下一句,又重复一遍:“我有罪!”张天焕又打下“我有罪”三个字。这时,李亚岚敲门)
    范宁臣:不见不见不见!我谁都不见!
    李亚岚(在门外说):范总,唐省长和吴副省长来了。
    (范宁臣放下酒杯,赶紧去开门)
    唐景尧:范宁臣先生,你面子挺大嘛。连我都不见。
    范宁臣:抱歉,请进,请进。
    (唐景尧、吴丹慈、柯远生、秦建勋、陶如高陆续进来。范宁臣看了柯远生一眼,略有不快。众人坐下)
    范宁臣:唐省长,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鸿兴公司《中国鸿兴周刊》主编张天焕先生。
    (唐景尧、吴丹慈、秦建勋、陶如高与张天焕握手。柯远生勉为其难地伸出手,张天焕也勉为其难地与之相握)
    范宁臣:我跟张天焕交流了一下意见,鸿兴公司决定以刊物的方式,自暴家丑。
    唐景尧:上次与范先生见面,我们还在纽约喝咖啡。你的岳母大人还好吗?
    范宁臣:最近很少通电话。不过她信仰有改,听她上次说,已经由内地佛教改信藏传佛教,前些年迷恋天主教,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我来荆宁以后,一次都没来拜访您,请您不要生我的气。
    唐景尧:那样最好。我们这些从政的人,份内的事并不复杂,份外的事倒不简单,你不给我添麻烦,是理解我。这位是吴丹慈副省长,你们之间有交流吗?
    吴丹慈:没有印象,不过经常看到关于范先生的报道,挺特立独行的一个富商。
    范宁臣:真的没有印象?
    吴丹慈:没有。
    范宁臣:2000年9月18日,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Berkeley。
    吴丹慈:哦……美国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对,是有一场演讲,当时你是?
    范宁臣:旁听而已。《社会组织机制与人类心理结构中的深层文化》,你讲的是人类历史政治的险恶、战争的残酷、文明的代价、人性的堕落,有千古大冤大案,有历史大奸大诈,是一场非常精彩的批判思辨演讲。当时我站起来问了一个问题,你没回答我:个体在中国什么时候才真正具有合法性?
    吴丹慈:你记性真好。我当时确实无法回答你这个问题,无法回答就是我的回答。我第一次在报纸上看到你们鸿兴公司的报道时,说真的,我觉得你适合在风气相对开放的香港或者台湾做事,在大陆很可能要面临很大的障碍。当然,我的意思不是说你的公司,而是指你个人的远大抱负,因为我感觉到你在走向很多具备批判思想的有远见卓识的学者的那条经商之路,这条路很艰难。
    柯远生:我一直非常钦佩范宁臣先生。范先生还是我们荆宁市的商学院客座教授,他的课场场爆满。
    吴丹慈:你要是有机会,可以到省委党校来讲一场,我就是党校校长。现在的党校其实并不呆板,有各种思想的人在交流,这种层次跟你们商学院的氛围是不一样的。这些年,有很多党校出身的学者也非常活跃,站的角度非常高,看得很远。各人的学术追求不一样,有人会把学术当作行政权力乃至执政权力的参考,但是有人会把学术当作一种文化,甚至当作一种生命,是非常接近人的本质追求的东西。
    范宁臣:你是哪种类型?
    吴丹慈:不怕你笑话啊,其实唐省长也了解我这个人,我其实不想当官,真的不想。可是我还是进来了,还干了这么多年。这有一点像台湾作家龙应台,虽然背景不一样,但是这种心境很相似。唐省长又笑我,你笑什么呀?
    唐景尧(笑着说):你是不是觉得上了贼船啊?
    (众人哈哈大笑,气氛离奇的欢快。从头到尾,所有人都没有提突发事件一个字,全部沉浸在这种思想的交流之中,可谓绝对的务虚)

    6.Time:16:36。荆西区巨森公司。
    柳月玲: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啊?钱你也拿了,事又不办,出了乱子就跑到这儿来哭哭啼啼的,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孟青彪(抹眼泪):柳总,我算是走到尽头了。唐省长都发话了,我他妈这次是真栽了。你救救我,一定要救救我。就算不让我干了,不要让我坐牢好不好?你跟柯书记通融通融,看在这么多年我辛苦奔劳的份上,给我一条生路吧!
    柳月玲:可以啊。你把双弘村三组的地给我推了,跟魏邦华好好合计合计,我就让你跟没事一样。
    孟青彪:柳总不会是开我玩笑吧?大兵压境,众目睽睽,你还让我冒这个风险。
    柳月玲:买过六合彩吗?假如你都输得红了眼,想把本翻回来怎么办?赌啊!你就是赌一个肖,也得赌下去。你看那些推点子“斗牛”的人,先是1000、1000地押,结果连续五六把都输,你怎么办?那就押封顶的呀,押它个10000,万一拿个对子,庄家赔双,你不还是照样发吗?你扔出一个硬币,你知道它是正还是反?告诉你,你就一直猜那是反,反正都反到底了,对不对?第一次1000,第二次2000,第三次4000,第四次8000,第五次16000,你绝对会赢,只要你有本钱,你想赢多少就赢多少。
    孟青彪:可是人家不给我机会啊。我又不是什么高干子弟,我就是一个帮你们打杂的伙计,你说我能搞出什么名堂来?柳总,你不知道啊,现在普溪镇到处都有人想杀我,百姓要杀我,黑道要杀我,上面要整我,我是无容身之地呀。这年头,我算是背到家了,谁跟我都像冤大头似的,你就可怜可怜我吧。我不想死啊。
    柳月玲:起码你现在还是普溪镇的龙头老大,派出所你叫得动吧?再说了,魏邦华现在是功臣,他前途无量,你要是也帮他一把,今后还愁没好日子过?
    孟青彪:柳总开导得好。我这就去安排。

    7.Time:19:00。荆宁市党委会议室。
    (唐景尧、吴丹慈、柯远生、聂建成、秦建勋、潘明达、陶如高、汪立熹、顾克震等人纷纷走入会议室,依次坐下)
    唐景尧:你们荆宁市太不像话了!我这一天憋得肺都要炸了!
    柯远生:唐省长生气我理解。眼下的荆宁,已经不是一个表面化的工作,需要深层次的梳理。我们荆宁市,应该说干部队伍的主流是好的,但是从这起事件来看,暴露出了许多问题,有长期积累的社会矛盾、深层纠纷,由于有的地方干部缺乏应有的重视,导致干群关系紧张。群众不满意的地方,我们荆宁市一定要好好改进,在思想意识、干部作风、工作方式方法上,一定要改进。
    唐景尧:柯远生同志说得很对。这起事件是我们的一面镜子啊,必须采取有效措施,切实加强党的基层组织建设,改进党员干部队伍的思想作风和工作作风,发挥好党的基层组织的战斗堡垒作用和共产党员的先锋模范作用。要落实到行动上,坚持为人民服务的宗旨。维护社会稳定,和妥善处理事件的善后工作,是摆在大家面前的重点。对于旁观协同者,要以批评教育为主。对于组织、策划和施暴者,要重拳出击,绝不能手软。吴副省长,你有什么意见?
    吴丹慈:粗暴的执法,可能会适得其反,关键是给关注事件的全国人民以一个透明、明白、真实的交代。眼下,这起事件社会反弹很大,如何来减轻这种反弹,消除各方面的质疑和不满,这也是重中之重。
    汪立熹:这点请吴副省长放心,我们宣传部一定会处理好的。
    唐景尧:秦建勋同志,你的看法呢?
    秦建勋:去年贵州省瓮安县的6·28事件,县委书记、县长、县政法委书记、县公安局长都被一一免职,在这样的情况下,许多网民仍然在网上发出了这样的声音:“受害人的冤屈还没有昭雪”,“事件的真相仍被隐瞒”,“免去职务就行了吗?事件就这样算了吗?严惩凶手,以血还血”,“老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不要骗我们!官官相护,腐败的政府,腐败的官员。要找找自己的原因,为什么引起民愤?”大家不要激动,我只是在转述这种声音。我们经常容易把激烈的声音当作“一小撮”,那么事实上究竟是怎样的比例呢?我们千万不要低估。民间底层的政治化,已经达到了相当高的程度,具有普遍性,尤其在信息爆炸的时代,人民的权利意识不断高涨,整个背景真的变了。我自己的看法是,彻底解决腐败问题,这是接下来最大的任务。明天的新闻发布会,要尽量实事求是,是怎样就是怎样,不然会被当作虚假表演,使荆宁市的党委政府丧失公信力。
    汪立熹:我不同意秦市长的看法。我是负责做宣传的,必须顾及政治影响,照顾全局利益。如果党委政府当中的每个人都去当西方式的记者,那不都乱套了吗?退一万步说,就算普溪镇的党委政府有腐败问题,荆南区公安分局处理失当,我们就这么老老实实地说,那么荆宁市的公安系统、基层党组织和政府,会怎么看待高层?他们会寒心的!你这是完全不顾及地方稳定和人心平定的看法,从新闻宣传的角度说,根本不顾及国情、政情、社情、民情,不但容易使群众心理膨胀,也会使警察队伍、子弟兵还有高层领导难堪。因此,我建议省委省政府,将秦市长的看法当作这次会议的非主流意见,不予采纳。
    秦建勋:汪部长,我问你,什么叫立党为公、执政为民?我说句犯忌讳的话,我们党的执政权不是人民一票一票地从无数个选票箱中选出来的,而是从枪杆子里面打出来的政权。我们要走向合法性,被人民承认、拥护,靠什么?满足人民的利益性,这是关键。那么另外一点,也是我对你主管的宣传工作的看法,那就是道义资源,这个道义资源如果一而再、再而三地丧失,人民才是真正的寒心。如果什么事都藏着、捂着、压着、瞒着、骗着、哄着,这就是一个非常危险的预想前提,预想人民都是无知的,预想人民都是恨我们的,预想人民都是跟我们作对的,那么这种假想敌、性恶论、“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的愚蠢方法,会产生多大的灾难,你有没有认真想过?我们要把党和政府转型为现代政党、现代政府,把这个当作重要的建设项目。你所说的国情、政情、社情、民情,是只站在少数特权阶层的角度来思考问题,这跟广大人民的利益完全不对口,只能是你说你的、我说我的,不是治本的办法。非但不治本,而且还在制造更大的危机,说小了是诚信危机,说大了就是执政危机。
    潘明达:秦市长太偏激了,你的这些观点完全是迎合极少数敌视政府、仇视政府的人和势力。大多数人民都是善良的,都是拥护党和政府的,是有正确的政治观念的,我们的根本制度是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不是完全照搬西方。眼下的问题已经够让我们头疼的了,可是你还要煽动人民站在打砸抢烧犯罪分子的一边,一旦你这样做,人民就会同情这些本来应该遭到严惩的人。因此,我坚决不赞同秦市长这种西化式的做法。
    唐景尧:那好,既然意见这么不统一,那么秦建勋同志就不要参加这个新闻发布会了。
    秦建勋:不,我要求参加。
    唐景尧:这是命令。陶如高同志也不能参加。理解要执行,暂时不理解也要执行。下面,我做个总结。维护普溪镇的和谐与稳定,为广大群众营造出一个更加安定的生活环境,这是重点,这个方向不能偏。你们荆宁市啊,太吵太乱,大家的分歧也特别严重,站在省委省政府的角度,我们不愿意看到这种吵和乱,你们自己内部要统一意见,具体怎么办,我不具体安排,但是你们都要为各自的选择负责。不过原则没有商量和讨论的余地,我们一定要与以胡锦涛同志为总书记的党中央保持高度一致,坚决把维护社会和谐稳定放在各项工作的首位,认真贯彻落实科学发展观,消除不良影响,切实维护民生、保障民生、改善民生,团结一致,振奋精神,促进经济发展。

    8.Time:20:30。普溪镇某宾馆会议室。
    (一群记者聚集在此,荆宁市委宣传部的蒋航彬坐在会议桌中间)
    蒋航彬:大家关心普溪,关心荆宁,作为市委宣传部的工作人员,我对大家的到来,表示热烈的欢迎!
    (蒋航彬鼓掌,众记者鼓掌)
    蒋航彬:明天上午的新闻发布会非常重要,大家关心的问题,现在就可以提出来,我在这里做一个记录,但不回答。大家不要担心自己的问题过于敏感或者有什么后果,我们欢迎记者朋友们提任何问题。明天的新闻发布会以后,我们将邀请记者朋友们与政府共宴。现在开始提问。
    记者甲:郝纪锋被殴打成脑震荡,并被割了舌头,请问这是否属实?
    蒋航彬:我已经记下了你的问题。下一个问题。
    记者乙:政府对于拘捕的犯罪嫌疑人,接下来要如何处置?
    蒋航彬:你的问题已经记下。下一个问题。
    记者丙:平息事件时,为什么只有荆南区出动警力,市里却没派任何警力?
    蒋航彬:好的。欢迎继续踊跃提问。

    9.Time:21:00。荆宁大酒店会议室。
    (另一群记者聚集在此,荆宁市委宣传部部长汪立熹坐在会议桌中间)
    汪立熹:1967年6月5日,《信息自由法》由美国总统亲自批准,并于同年7月6日在美国正式施行。中国的信息公开之路,尤其是政府信息公开,走得比较缓慢,是从2002年11月才在全国引起广泛关注的,这一年的11月,《政府信息公开条例》正式出台。有人以前抨击过中国的政府信息公开制度,说《保密法》是《政府信息公开条例》的法律障碍,我不同意这个观点。大家来自五湖四海,到了我们荆宁,什么问题都可以提,不要有任何顾虑,这不仅是身为荆宁市宣传部长的我的个人立场,也是省委省政府的立场。大家有什么问题,现在都可以勇敢地提出来,我一一做记录,但不回答。提问开始。
    (无人提问)
    汪立熹:看来大家还是有顾虑,有看法。我这么说吧,新闻事业的目的不仅是保证信息的真实传播、为经济建设服务,更重要的是要把中国建设成一个诚信的社会,保证人民具备诚实的人格,减少人性的扭曲,从而树立一个良好的社会风气。学者仲大军就曾说过:“如果新闻媒体能充分批露真相,就能有效地抑制公共权力的滥用。同时,保护新闻媒体的知情权,特别是保护对公共权力的批评性信息,就是保护公民的知情权,这对于我国的民主制度都是具有重要意义的。”
    记者一:汪部长的言论比较开明,那我就提一个问题。普溪事件真的没有一个人死亡吗?
    汪立熹:我记下了。你的问题,明天早上的本地媒体就会公开。下一位。
    记者二:民间将普溪事件称为“起义”,我想听听政府的看法。
    汪立熹:问得好。继续。
    记者三:“黑恶势力组织策划实施”的定性,其根据是什么?
    汪立熹:已经记录了。还有什么问题?
    记者四:请解释一下这次事件深层次的原因,尤其是关于普溪镇的腐败问题和双弘村征地案问题。
    汪立熹:这也是省委省政府关心的问题。下一位。
    记者五:这次事件中,荆宁市各级官员有没有渎职行为?
    汪立熹:问题很尖锐,不错,下一位。
    记者六:有传闻说,这次事件有民运分子组织参与,请问是这样的吗?
    汪立熹:已经记下。继续。
杨子昂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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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楼  发表于: 2010-03-07   
▓中国的主人·第十七集(上)

    旁白:互联网于中国而言,其汹涌之势,其勇敢之风,高于一般人所知的死水一般的社会状态。关于普溪镇的流血冲突事件,各网站删帖不断,即使平时颇敢言的高人气网站,网络编辑们也是忙得神经紧绷。网民们扮演着21世纪的游击队员,不断跟帖刷新,呈现愈挫愈勇的斗志。也有人寻求将横排文字换为竖排文字的编辑软件,避开一系列的网络敏感词汇过滤程序。2009年的中国,普溪镇的5·22事件如同其它突发事件一样,牵动着无数网民的心。其舆论规模之大,无论是怀疑、审视、批判、谴责还是宣泄,都对官方施予了巨大的压力。这一切,并不是都能完全隔绝于高层。此时的省长唐景尧、副省长吴丹慈,扮演着尴尬的角色,如果一再坚持强硬、粗暴,对于荆宁市乃至整个中国的形象都将是一种后果不轻的损害。虽然原则上只能站在令网民愤慨的立场,即“杀人者对被杀者定性”,但在处理手法上仍需一定程度的谨慎。媒体的表演,只能将丑事当成喜事办。在当天的电视台及门户网站稿件中,我们可以了解到整个普溪镇都在热烈欢迎政府维持稳定。一家商场甚至花钱雇来镇里的腰鼓队,腰鼓队兴高采烈地走上街头,商场员工则抱着面包和矿泉水,送给每一个坚守在普溪镇街头的武警、巡警、特警、火警,横幅打着“感谢人民警察维护社会稳定”。有人看着这一幕,不敢把话说得太大声,嘴角只是动了动,挤出两个字:“悲哀!”

    1.2009年5月23日。Time:13:16。普溪镇街头。
    (所有武警、巡警、特警、火警笔直肃立,省长唐景尧、副省长吴丹慈向警察队伍走来。市委书记柯远生、市长秦建勋、市公安局长陶如高站立一旁)
    唐景尧(拿着喇叭):同志们辛苦了!
    警察们齐呼:为人民服务!
    (唐景尧把喇叭交给身边的秘书,与警察们一一握手)
    唐景尧(敬礼,握手):你们的任务很艰巨啊。
    武警甲(握手,敬礼):请首长放心,我们一定完成任务。
    唐景尧(敬礼,握手):辛苦了。
    武警乙(握手,敬礼):首长辛苦。
    唐景尧(敬礼,握手):谢谢你们,谢谢你们。
    武警丙(握手,敬礼):这是我们的光荣职责。
    唐景尧(敬礼,握手):一定要确保稳定,稳定乃天职啊。
    武警丁(握手,敬礼):是!首长,您放心。
    唐景尧(拿着喇叭,站立):同志们,这是一次少数不法分子煽动不明真相的群众,实施的打砸抢烧的严重违法犯罪活动。大家的任务非常艰巨,面临的情况比较复杂,一定要树立信心,排除万难,坚守自己的岗位,不辜负人民的期望,为社会稳定作出自己的一份贡献。大家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一定要确保不要再出任何问题,克服不良情绪,避免矛盾激化。我们绝不放掉一个坏人,也绝不冤枉一个好人。我们的百姓需要和谐的社会,需要安定团结的社会局面。同志们有没有信心?
    警察们齐呼:有!
    唐景尧(拿着喇叭):能不能完成任务?
    警察们齐呼:能!
    唐景尧(拿着喇叭):好!
    (警察们热烈鼓掌,唐景尧及众陪同官员鼓掌)

    2.Time:13:34。普溪镇各交通要道。
    (武警背着枪,排查沿途车辆,检查车上各人的证件。一般境外记者,都不予欢迎。章群力驾着自己的货车驶来,背枪的武警向货车走去,敬礼)
    武警:出示证件。
    章群力(拿出驾驶证、运营证):同志,这是怎么啦?
    武警(看了证件):对不起,请跟我们走一趟。
    章群力(拿出退伍军人证和身份证):我还有证件。
    武警:这些没用。下车,快!
    (章群力不情愿,不动。武警把枪端起,对准章群力)
    武警:下车!
    章群力:凭什么?
    (武警招呼不远处另外三名武警。三名武警奔跑而来,一一端枪对准章群力)
    武警:下车!
    (章群力打开车门,即被擒住,双手被反架而起,送至警察的警车里。一名警察把手铐给他铐上,另一警察开车)
    章群力:你们简直是无法无天,有你们这么抓人的吗?
    (两名警察一言不发)
    章群力:我到底犯了什么法?你们是哪个公安局的?谁给你们的命令?有逮捕令吗?
    警察甲:到前面一点,停一下。
    (警车停了,四周无人。两名警察一左一右地用警棒轮番猛触章群力,章群力叫了几声“王八蛋”,昏了过去。警车又开动了)

    3.Time:13:52。普溪镇某卖煤粑处。
    (一个老太太正在搬煤。姚崇崧神情紧张地溜了进来)
    姚崇崧:老人家,煤粑怎么卖?
    老太太:四毛一个。
    姚崇崧:我要200个。你这有厕所吗?
    老太太:有,里边。
    (姚崇崧往里面走去。老太太觉得不对劲)
    老太太:你等等。听口音,你不是普溪人。是闹事去了吧?
    (姚崇崧脸色尴尬)
    老太太:闹得好!你不要怕,我这里安全。刚才武警已经来过了,我就一个人,老伴去年就死了。这里安全,你到里面躲躲吧。
    姚崇崧:谢谢你,老人家。
    (这时,姚崇崧接到电话,姚崇崧往里屋走,把自己关在厕所里)
    黄绢:请问是姚崇崧先生吗?
    姚崇崧:是。
    黄绢:我是台湾中央广播电台《展望中国》记者黄绢,现在方便说话吗?
    姚崇崧:你肯定是为了普溪事件。
    黄绢:对。我们已经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打不通,好不容易打给你。请问普溪镇现在怎么样了?你们安全吗?
    姚崇崧:普溪已经戒严。警察正在进行地毯式搜索,我们的党部负责人彭辰罡同志已经被捕,很多群众被捕,官方已经将民众的抗暴行动定性为打砸抢烧犯罪,暴力镇压之后继续进行围堵式抓捕行动。我已经看到很多人被抓上警车之后,被打得半死不活。我现在也在逃难之中。
    黄绢:你觉得这起事件发生的原因是什么?
    姚崇崧:表面和直接的原因是鸿兴公司油库爆炸案和郝纪锋一案激起民愤,但是从参与者的广泛分布可以看出,各方面的原因都有。腐败与暴力的结合,权力型黑道统治对普溪镇百姓利益和呼声的欺骗、掠夺、打压,尤其是双弘村征地案的民愤,才最终酿成今天的剧烈冲突。
    黄绢:我们在台湾通过大陆的新华社了解到,官方称这是一次黑恶势力、敌对势力组织策划实施的打砸抢烧事件,你同意这种观点吗?
    姚崇崧:普溪镇在过去的许多年里面,一直比较稳定,虽然有时也有个别的案件有冤情,但并没有涉及到更大群体的利益性冲突。只是近些年情况突变,在经济发展之中,腐败问题人人皆知,贫富分化严重,阶层对立,底层对政府的铁血暴政极其痛恨。应该说,普溪人趋于善良,有正义感,这里的人民是不可能被黑道煽动起来的,我还没见到哪个黑道组织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聚集这么多方方面面的人,黑道不可能有这种号召力。至于敌对势力,也许针对的就是公民党和民间的其它维权力量,作用是有一点,但是普溪人没有这么白痴,他们懂得判断。如果要说究竟是什么作用,也许就是受到感召,而不是什么所谓的“煽动”。所以,这在很大程度上,这是一次民众自发的行动。
    黄绢:可是根据我们已有的经验,只要大陆官方将事件定性,一般都不容易转变态度。
    姚崇崧:大原则肯定不会变,至于小原则会不会动一点,那要看舆论的反映,国内国际的压力。中国式的专制,有这样的特点,就是我把你杀死了,然后你不能说话了,我指着你的尸体说:看,这就是暴民,这就是刁民,这就是歹徒,这就是打砸抢烧的犯罪分子。这是成王败寇的无耻逻辑。
    黄绢:姚先生,刚才你有讲到说,彭辰罡先生已经被捕。你知道他现在的情况吗?
    姚崇崧:肯定是面临严酷的审讯。彭辰罡同志可能面临重刑,我还不知道他被捕的消息有没有发出来。我希望大家高度关注公民党,高度关注彭辰罡同志的命运。
    黄绢:好的。姚先生有没有对自己的担心?
    姚崇崧:如果中共继续穷兵赎武,那么我成为公民党在此次事件中的又一个政治犯,那是绝对可能的。只是这样的悲剧并不能撼动我们追求民主与自由的决心。我时刻准备着坐牢,但是这不意味着公民党在荆宁市、在中国大陆的灭绝,相反,它会以燎原之势蔓延着。我有这个信心。

    4.Time:14:19。普溪镇政府事件现场。
    (一片废墟尚在冒着薄薄的青烟,一股刺鼻的煤气味和燃烧后的焦味混合在一起。柯远生、秦建勋、陶如高陪同省长唐景尧、副省长吴丹慈走了进来。普溪镇党委书记孟青彪、代镇长余海宽从镇政府主楼的一侧奔跑过来,又不敢说话。尤其是看见秦建勋,更是被吓了一大跳)
    秦建勋:孟书记、余镇长,我们又见面了。这是唐省长和吴副省长。
    孟青彪(胆战心惊地说):有……有失远迎。我是……
    唐景尧(瞪眼):你可能什么都不是了。你们要好好检讨自己,究竟都干了什么?为什么老百姓对你们这么恨之入骨?你们简直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孟青彪:唐……唐省长,我一定认真反省,彻底反省,好好反省。我知道错了,我会将功赎罪,重新把普溪建设起来。
    唐景尧:你以为你这里是八级地震灾区吗?你能够重新建起政府大楼,可是你怎么重新建立起干群和谐?事件发生的时候,你在哪里?
    孟青彪:我……我……
    唐景尧:是逃命去了吧?你们这些官啊,难怪老百姓骂你们是狗官,你们连狗官都不如。狗还懂得看门,懂得忠诚,可是你们一有灾难就夹着尾巴逃跑了,严重渎职!你呢,你又是谁?
    余海宽:我是代镇长余海宽。
    唐景尧:代镇长?镇长呢?
    余海宽:镇长邓淑颜在前些天被杀了。
    唐景尧:陶局长,这是怎么回事?
    陶如高:案件还在调查之中,初步确定为雇凶杀人,不是普溪百姓所为,不是民杀官案件。
    唐景尧:你好像很怕跟我说这是民杀官案件嘛。
    陶如高:刑事侦查必须尊重事实,重在证据和调查。请唐省长放心,我们一定尽快侦破案件。
    唐景尧:余镇长,5·22事件发生时,你在哪里?
    余海宽:我在组织政府工作人员以最快的速度转移文件和钱,全部运往普溪中学。
    唐景尧:那为什么派出所还是被砸烧得这么严重?
    余海宽: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唐景尧:你对《突发事件处理法》了解过吗?
    余海宽:来不及想那么多,能够抢出一些是一些。民众的情绪不容易控制,区局的防暴大队过于急切了一些,场面已经失控。我有这个预感,无论如何要做这些准备。如果政府工作人员不尽快转移,包括人、资料、钱,都可能遭受毁灭性重创。
    唐景尧:如果当时你能够出现在示威群众的面前,还会发生这起严重事件吗?
    余海宽:唐省长,这个问题很难回答。通俗地说,这是马后炮。不通俗地说,各人的出发点不一样。身为代镇长,我的能力很有限。坦白讲,我对区公安局的处理手段有自己保留的看法。突发事件,必须尽量以官权让步为前提,防止民众情绪激化、事态恶化。就算已经压下来了,但是以后的工作会更加艰难,因为这是谁都抹不去的伤痛。
    唐景尧(望着吴丹慈):你怎么看?
    吴丹慈:今天的时代和以往不同了。社会背景在变,传播媒介在变,人的思想意识也在变。一个地方事件,可以迅速成为全球尽知、人人关注的大案。我们应该与时俱进,尽量采用人性化的、灵活式的方式方法,来解决重大问题。所以,余镇长,你的话很值得参考。但是从职务本身的要求来说,你还做得很不够,仍然没有尽到一个代镇长应尽的各种责任,你也要深刻反省。你说的马后炮问题,确实是个实实在在的现象,事态永远没有假设,只有面对,不过要汲取教训。
杨子昂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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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楼  发表于: 2010-03-07   
▓中国的主人·第十六集(下)

    7.Time:09:38。普溪镇政府大楼。
    (荆南区公安局长魏邦华正在接受荆宁市电视台、省电视台记者的电视采访)
    记者甲:这起事件为什么会发生?
    魏邦华:这是少数不法分子煽动大多数不明真相的群众,对鸿兴公司和镇政府实行打砸抢烧,是别有目的的群体犯罪行为。
    记者乙:那么现在的局势是怎样?
    魏邦华:目前社会秩序已经基本恢复,事件完全得到了平息。我相信普溪镇乃至整个荆南区的行政和经济都不会受影响。
    记者丙:犯罪分子都归案了吗?
    魏邦华:有的已经归案。没有归案的,我们已经发出通告,希望参与打砸抢烧事件的人在明天上午12点以前投案自首。对于有投案自首情节的人,我们将从轻处罚乃至免于处罚。
    记者甲:为什么当武警、防暴警察和派出所警察都在普溪镇的时候,不但鸿兴公司底楼被烧,而且镇政府也被烧?
    魏邦华:我们警力不够,犯罪分子太狡猾,搞游击。而且为了保证不发生流血事件,我们已经做到了最大程度的克制。这种克制在一定程度上,为犯罪分子的猖狂,在客观上制造了空间。
    记者乙:事件发生时,你在哪里?
    魏邦华:我在密切关注事态,在武警军用车上较近距离向防暴大队、武警部队发布命令。
    记者丙:油库爆炸的事故调查组官员和普溪镇政府的官员呢?
    魏邦华:这我不清楚。
    记者甲:政府下一步会怎么处理?
    魏邦华:明天上午9点要在荆宁市政府举行新闻发布会,公布油库爆炸和打砸抢烧事件的事实真相,届时请你们到场。   

    8.Time:10:07。巨森公司,荆西区。
    (柳月玲关掉电视)
    柳月玲:真他妈会表演。
    (柳月玲打电话给魏邦华)
    柳月玲:方便说话吗?
    魏邦华:柳总,有什么吩咐?
    柳月玲:我警告你,你和孟青彪可千万不要泄露昨天我也在普溪。
    魏邦华:那是当然。
    柳月玲:今天晚上,无论如何,必须推地,否则就没有机会了。
    魏邦华:这样难度很大。
    柳月玲:你收了钱就要办事。我不希望给你的加官鬻爵带来障碍。
    魏邦华:那好,我见机行事。

    9.Time:10:13。鸿兴公司总经理办公室。
    (范宁臣的额头包着纱布,他瘫软地坐在老板椅上。张天焕坐在旁边的沙发上)
    李亚岚:范总,又有人要见你。
    范宁臣:我说了不见就是不见!不管是什么人。
    李亚岚:是中央电视台新闻记者,刚刚从北京飞来,有三个人,现在已经到底楼采访了。另外还有新华社和《人民日报》的五名记者,是从省城来的,也在底楼采访。
    范宁臣(对张天焕说):你觉得呢?
    张天焕:让他们进来。小李,把DV机放在文件柜里,全程都录下来。

    10.Time:10:20。荆宁市市委书记办公室。
    柯远生:不要慌不要慌,唐省长、吴副省长都准备出发了,你们要是再慌,那不就露馅了?
    聂建成:柯书记,你是没见到那个阵势。这个普溪镇的人实在是太野蛮、太凶悍了,跟农民造反完全没什么区别。
    柯远生:瞧瞧,瞧瞧,瞧瞧,你伤到一个手指头了吗?
    潘明达:柯书记,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柯远生:老办法。陶局长,要看你的表现了。
    陶如高:嗯。
    柯远生:有件事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没派防暴警察?这次的功劳,全是荆南区公安分局的,你这个市公安局长是怎么当的?
    陶如高:我不想把事情搞大。
    柯远生:你不想?你不想人家就不想吗?那些刁民不想吗?我思来想去,总觉得你这个人不大对劲,说,到底是为什么?
    陶如高:这是刑事案件,不是政治案件,我没有必要做多余的解释。
    柯远生:你的后台是谁?
    陶如高:什么?
    柯远生:我问你的后台是谁?
    陶如高:我没有后台。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样问?
    柯远生:不,你有后台!你想给自己留点余地,想把什么都推给魏邦华,你在耍滑头。
    陶如高:我耍什么滑头?犯罪嫌疑人现在一直都在审,国保、刑警忙得不可开交,通宵不眠,我耍什么滑头?你把话说清楚。
    柯远生:大胆!“你”?这个“你”是荆宁市的一把手!你想跟我玩花招,还嫩点儿。陶如高,你最好跟我小心点,我只要动一动手指,你就动不得了。我不管你是谁的人,但这里是在荆宁,如果你偏不想干,我随时都可以成全你。出去!
    (陶如高自嘲地离开办公室)

    11.Time:10:28。鸿兴公司总经理办公室。
    (央视、新华社、《人民日报》记者一一到场,摄影记者架好机器。记者们与包着纱布的范宁臣一一握手)
    记者甲:我们来的目的,想必范先生也能猜到。你头上的伤,是被暴徒打的吗?
    范宁臣:摄影记者,你到底什么时候可以弄好你的机器?第一天当记者啊?我不希望我的话说第二遍。
    摄影记者:已经可以了。采访开始吧。
    记者甲:好。范先生,请问你头上的伤,是被暴徒打的吗?
    范宁臣:什么叫暴徒?
    记者甲:就是那些打砸抢烧的人。
    范宁臣:这不认为这两者之间可以划等号。武警有枪,防暴警察有催泪瓦斯和警棍,暴力的执行者不一定就是暴徒。
    记者甲:你是被警察打的?
    范宁臣:我只能说我被某个人打了,但是这个人究竟是统治者还是被统治者,我没有印象。
    记者甲:范先生,是这样啊,你不要担心、害怕,知道什么就说什么。
    范宁臣:我在陈述事实,没有担心任何事。
    记者乙:范先生,我是新华社记者。你能跟我们讲讲当时的情况吗?
    范宁臣:可以。我向示威群众鞠躬道歉,结果防暴警察强行驱散群体,导致事态趋于恶化,并且不断升级。这个责任,不能全部归结为群众,执法者必须反思自己的粗暴措施。我说的执法者,是传达镇压命令的荆南区公安分局局长魏邦华,因为防暴大队就是执行他的命令。电视上魏邦华所说的平息事件,并不是功劳,相反,他激化了矛盾,是罪人。
    记者乙:你的观点怎么会站在打砸抢烧分子的一边?难道你不是受害者吗?我们在底楼已经看到损失非常严重,是什么样的原因使你不敢说真话?
    范宁臣:我说的就是真话。我不想站在任何立场上成为棋子,我只相信我经历过的,我眼睛看到的。
    记者丙:我是《人民日报》记者。我想请问范先生,你对政府现在的处理方式满意吗?
    范宁臣:不满意。这个时候的政府,应该作出反思,解决问题的根源,不然今后还会有这样的群体事件发生,还会流血,还会死人。
    记者丙:你确定这次死了人吗?
    范宁臣:当然。仅我亲眼所见,就有至少三人当场死亡。
    记者丙:可是我们从荆宁市委得知,这次事件没有死一个人。
    范宁臣:你相信吗?
    记者丙:我为什么不相信?
    范宁臣:两三千人与持枪的武警、凶猛的警察誓死斗争,能没有人死吗?
    记者丙:你是不是有什么顾虑,或者被人威胁?所以,才说这样的话。
    范宁臣:这话应该由我来问你,是什么样的原因,什么样的背景,可以让你那么相信荆宁市委的话。如果你站在我这个角度想想,我,范宁臣,鸿兴公司的总经理,我在普溪镇为了发展经济,需要真正的稳定,需要与普溪人同呼吸、共命运的团结,如果这个时候的我,还要睁着眼说瞎话,这里的百姓今后怎么看待鸿兴?
    记者丙:你这些话,有可能在明天上午9点的荆宁市政府新闻发布会上说吗?
    范宁臣:如果我有这个机会,我一定会这样说。但我估计政府不会给我这个机会。
    记者甲:范先生,我们采访到许多百姓,他们都很支持政府的果断措施,你的觉悟为什么……
    范宁臣:不要跟我谈觉悟。我在美国留过学,现在还是荆宁商学院客座教授。真正的觉悟其实跟这些一点关系都没有,常识就是觉悟,常理就是觉悟。你们做记者的,什么时候能够争点气?多站在民众的疾苦上想问题吧,不要让我蔑视你们的新闻理念。
    摄影记者:算了算了算了,我们走。还采访什么?完全不对路。是被打得昏了头吧?
    范宁臣:你再说一遍。
    摄影记者:我说你被打得昏了头!
    (范宁臣抓起桌上的烟灰缸,猛的向摄影记者砸去。摄影记者一闪,没被砸中)
    范宁臣:滚你妈的!奴才!
    记者甲:你!你等着,我们会让你好看的,神经病!走!
    范宁臣:滚!滚!滚!一群脑袋装了豆渣的混蛋!
    (记者们骂骂咧咧,纷纷离开办公室)
    张天焕:范总,骂得好!
    范宁臣:哈哈哈哈!快哉快哉!
    (范宁臣转身,在文件柜里关掉DV机,插在电脑上播放,又取来一瓶清酒)
    范宁臣:看看我这个,正宗的清酒。来,我们一边看,一边喝。

    12.Time:11:34。荆宁市党委会议室。
    (省长唐景尧、副省长吴丹慈坐在中间,柯远生、秦建勋各坐一边,其余官员也来了不少)
    唐景尧:我不想听解释,我只想知道情况。省委书记庞启明同志知道这个事情以后,火冒三丈,把自己喝的茶杯都砸烂了。中央政治局的常委已经作出批示,限令我们务必尽快查明事件真相,给胡锦涛总书记一个交代。你们荆宁市,这段时间非常不平静。吴副省长已经向我汇报过一些情况了,现在我想听听你们知道的情况。公安局长陶如高,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陶如高:这件事情有背景。普溪镇的情况比较复杂,牵涉的问题比较多,贫富悬殊巨大,政府的行政工作一向比较粗糙,处理手段比较强硬……
    唐景尧:打住!我不想听这种废话!说重点。
    陶如高:今天凌晨六点,荆南区公安分局派武警到普溪镇双弘村三组,要推地、拆迁。在这个过程中,武警没动手,警察打了人,还有一帮混混,也参与其中,老百姓非常不满。这个时候,鸿兴公司的油库突然爆炸,我们现在掌握的情况是11人死亡,19人受伤。鸿兴公司当初征的也是双弘村的土地,有人怀疑爆炸事件是民愤的结果。但是,我们调查到这只是一个意外,是一个焊工违规操作,在油库附近烧焊,火花引爆了油库。围观的人非常多,加之有人在这种混乱局势之中,发了传单。唐省长,就是这份资料。
    (陶如高将《双弘村征地 政府惨无人道》递给唐景尧,唐景尧仔细看资料。柯远生、聂建成、潘明达、汪立熹、顾克震一个个眉头紧皱)
    陶如高:这份资料,我们了解到,一共有1500份,传播范围非常广。境外媒体也有报道,网上的传播范围也非常广。然后,普溪镇的一个老年协会干部,叫郝正阳,他说他的儿子郝纪锋在昨晚被鸿兴公司的人打了,割了舌头,打成脑震荡。郝正阳跑到派出所以后,被警察打了,打成大腿骨折。这些情况我们调查了,跟他说的情况出入不大。这个郝正阳在当地有一定的影响,很多参与打砸抢烧的人,不是油库爆炸死伤者的亲属,就是他的社会朋友。示威人群在鸿兴公司门口的规模越来越大,主要是双弘村的村民参加了进来。由于区公安分局防暴大队采取强行驱散的措施,结果事态激化,示威群众冲进大楼,实施打砸抢烧犯罪。逃走的人,又召集了社会上的一批人,冲入镇政府,继续实施打砸抢烧犯罪。后来警察赶到,人陆续跑散,只在现场抓到一个持枪的歹徒,叫任子鹏,是双弘村三组的村民。现在有的犯罪嫌疑人已经归案,事态已经被控制下来。
    唐景尧:伤亡情况和公共财产损失呢?
    陶如高:我这里只有初步统计,有的群众已经负伤逃跑,有的死者已被抬走。我这边的数据是,5人死亡,包括4名群众、1名警察,这名警察是荆南区公安分局防暴大队警察何占奎,今年28岁。重伤的人数是14人,包括9名群众、5名警察,这些警察里面,有3名是防暴警察,有2名是派出所警察。轻伤的人非常多,有100人左右,不光包括群众、警察和武警,也包括鸿兴公司总经理范宁臣。鸿兴公司主要是底楼被砸烧严重。镇政府的三栋大楼,包括主楼、副楼和招待所,被砸烧的程度接近50%。最严重的是派出所,派出所里面的东西被完全烧毁,有很强的煤气味,歹徒使用了煤气罐。派出所里的一切办案材料和历史档案都消失了,包括户籍资料在内,全没了。
    唐景尧:银行、超市和商铺呢?
    陶如高:普溪的镇上只有两个邮政储蓄所,一个信用社,一个工商银行,都没事,当时是关着门的,群众也没去抢。而且更奇怪的是,镇政府说他们一分钱都没掉,包括财政所、民政所,里面都没有钱,都被转移了。但是许多印章都没了。超市和商铺也没事。
    唐景尧:这起事件,究竟是不是黑恶势力组织领导的?
    陶如高:从逮捕回来的一些人,以及从他们的口供中得知,确实有黑恶势力参杂在里面,主要是社会上的一些小团伙,另外还有刑满释放的劳改犯,有过犯罪前科的人。但持抢的歹徒只有任子鹏一个人。
    唐景尧:他的枪是从哪里来的?
    陶如高:任子鹏现在还在审讯室里输液,这个情况,要他醒了以后才知道。我们正在对手枪上的指纹进行鉴定,已经发现与任子鹏不一样的指纹,也就是说,这把枪可能是任子鹏的,也可能不是任子鹏的。枪的类型,是1964年设计定型的六四式手枪,口径7.62毫米,全长155毫米,枪管长85毫米,全重0.65千克,射程50米,弹匣可以容纳7发子弹,一般只有公安人员和部队指挥员才可能有。
    唐景尧:吴副省长,你怎么看待这起事件?
    吴丹慈:一定要深入调查事件的起因,解决事件背后的深层矛盾所在。尤其是双弘村征地案的内幕,郝纪锋被打一案的详情,还有普溪镇党委政府和派出所执法行为的调查,这些是问题的重点。
    柯远生:我说两句。刚才陶局长讲了一通,我觉得有许多话都不是站在政府的角度考虑问题。我得知的情况是,在民间,普溪镇的打砸抢烧被视为起义,这是非常严重的武力颠覆政府的行为,如果我们助长了这些不法分子的威风,又向不明真相的群众传播他们本来不应该知道的情况,那么党和政府也就是向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妥协。我认为,我们必须统一口径,以维护地方稳定为首要职责,对于散步谣言的人应该依法严惩。政府信息化办公室和荆宁市各区网警,都已经在网上看到了这样的谣言,说什么这是官逼民反,说什么这是推翻共产党的义举。境外网站甚至还有人无耻之极地发出呼吁,说“一方起义,八方支援”,说要发动全国各省纷纷起义,并呼吁军队倒戈。另外,还有一个海外视频网站youtube.com,这个网站传播了三份视频文件,把犯罪分子的整个犯罪过程都放上去了,这是相当危险的,鼓动他人造反。对此,我们必须要有清醒的认识,这是公然向党和国家挑战。所以,陶局长,你刚才的这些言论,最好不要在新闻发布会上讲,不然政治后果会非常严重。
    聂建成:我赞同柯书记的高见。我亲眼目赌了这起性质恶劣的群体打砸抢烧事件,普溪镇简直已经完全失控,公然对武警和警察大打出手,这完全是缺乏法制思想教育的一群流氓。对这种人,我们绝不能姑息,绝不能手软,不然其它镇、其它区,乃至其它市,都会一一效仿,后果不堪设想。从现在开始,我们必须提高警惕,不惜一切代价,把这股嚣张气焰狠狠地压下去。
    潘明达:我也赞同柯书记的讲话。这是社会主义的中国,是共产党领导下的中国,在社会发展的过程中,肯定有这样那样的问题,这样的情况哪个国家都会有。要让社会发展,有些利益就必须要牺牲,有些老百姓对这些根本就不懂,胡作非为,应该抓好宣传教育工作,加大执法力度,把不稳定的因素消灭在萌芽状态。
    汪立熹:我赞同。
    顾克震:我赞同。

    13.Time:12:19。荆西区地下赌场。
    冯雪璐:你的人都安全吗?
    (雷松战沉默)
    冯雪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的人也参加了?
    雷松战:我根本就阻止不了。现在有六个人没法联系到,估计已经落网了。
    冯雪璐:你们干嘛淌这趟浑水?你们又不是革命党,关你们屁事!
    雷松战:这些弟兄以前差不多都被条子整过。
    冯雪璐:你赶紧跑路,这里呆不得了。有什么事我来应付。
    雷松战:我坚决不走。我要对我的弟兄们负责,要对老大负责。
    冯雪璐:你负得起这个责吗?你又不是孙中山、黄兴、毛泽东,黑道就是黑道,不是革命党。
    雷松战:我说的是义气!我还没那么怂,要是真把我逮起来,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冯雪璐: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犟?我还不了解共产党?绝对要整死你才算数。你算老几?中国比你势力还要大的黑社会多得很,这些黑道没一个不怕共产党的。人家是国家机器,有制度保障,有严密组织,你就不要执迷不悟了,快跑吧。
    雷松战:那我躲躲。你弟弟怎么办?
    冯雪璐:他这会儿恐怕已经在飞机上了,你不用操这个心。
    雷松战:他是去日本还是去美国?
    冯雪璐:多嘴!跑你的路吧。等风声过去了,再联系我。
    雷松战:你多保重,冯总。照顾好嫂子。
    冯雪璐:放心吧,我会把窦明婕当亲妹妹一样看待的。
杨子昂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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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楼  发表于: 2010-03-07   
▓中国的主人·第十六集(上)

    旁白:短短一天时间之内,普溪镇这个曾经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就接连突发四件大事:双弘村危情,鸿兴公司油库爆炸,鸿兴公司底楼被砸烧,镇政府大楼被砸烧。一件事比一件事升级更猛,震惊海内外。5·22事件的冲突全程,一般记者拍不到,他们被勒令安置在安全的地方,不准出来——当然很大程度上也是没有胆量出来的。只有少数记者,要么是被允许的,而前提是报道必须通过审查,否则必须问罪;要么就是偷偷爬上高楼,秘密地拍摄。最真实的记录者是带着手机的群众,他们拍下了最真实的一幕幕。荆南区巡警、消防、刑警大队赶到普溪镇后,大街上全是警车。警察提着枪挨家挨户地查,挨家挨户地搜。被押上警车的人,有一些还没被送到荆宁市刑警支队和荆南区刑警大队,就已经被打成半死。任子鹏就是如此,此时的他已经昏死了。有一个少妇在网上讲述她的所见所闻时,由任子鹏这样的被打,想到他到荆宁市体育馆看某场明星演唱会时,一个观众因为无票进场,结果被武警打得发不起言,从第一排座位打到最后一排座位,直到完全打出体育馆,那时那位观众已经很难呼吸了。这是普溪镇被拘捕群众最多、涉及阶层最广的一次,当然有胆量继续开门做生意的人,也因此大赚一笔,尤其是酒楼和宾馆。经济之繁荣,在中国有时完全是个意外。

    1.2009年5月23日。Time:08:16。普溪镇某商铺。
    警察:签字。
    商户:我不签。
    警察:到底签不签?
    商户:我又没参加,我签什么?
    警察:叫你签你就签,哪那么多废话?这是表态书。你难道反对政府的处理方式?
    商户:我都没看仔细。
    警察:我们还要到别的地方去,甭浪费时间。不然你就是闹事者,把你抓起来!
    商户:好好好,我签我签。

    2.Time:08:25。普溪镇街上某沙锅米线店处。吃东西的顾客不少。
    记者:我们是荆宁电视台记者。请问你对昨晚发生的打砸抢事件有什么看法?
    米线店老板:闹事的嘛,政府这么处理是对的,哪个人不希望社会稳定?我们做生意的,就图个平安,平安是福,平安是福。
    (记者走向正在吃沙锅米线的顾客)
    记者:我们是荆宁电视台记者。请问你对昨晚发生的打砸抢事件有什么看法?
    顾客:对不起我很忙,我还有事。
    记者:请你说说你的看法。
    顾客:你是记者,肯定有记者证喽。把证件拿来看看。
    (记者眉头一皱,掏出记者证,那人拿去看了一眼,还给记者)
    顾客:我没什么看法,你去采访别人吧。
    记者:请你说说嘛。你是普溪人吧?肯定有自己的看法。
    顾客:我又不清楚情况,你让我说什么?
    (众人冷眼相看记者。记者离开,对摄影记者说:“这段不要用。”记者走到街上,一对青年恋人走来)
    记者:我们是荆宁电视台记者。请问你们对昨晚发生的打砸抢事件有什么看法?
    男青年:我觉得肯定有原因。
    记者:什么原因?
    男青年:谁知道呢?
    女青年:我猜肯定是黑社会。我们家乡原来就有过那么一次,一个老大被抓了,结果那些老大的手下就把派出所的人都打了,把老大救了。
    记者:你是哪里人?
    女青年:你问这个干什么?
    记者:对不起。你们觉得政府采取的措施怎么样?
    男青年:我不知道政府采取的是什么措施。
    女青年:人家问的是政府抓人抓得对不对。我觉得吧,该抓的就抓,不该抓的就不抓。
    男青年:你说的都是废话。我们都说不清楚,你还是采访别人吧。对了,如果要上电视,千万别把头像放出来啊,我们有肖像权的。
    (两青年离去,记者叹了一口气,说:“这段也不用。”)
 
    3.Time:08:42。普溪镇政府门口。
    (武警端着枪,笔直站立。大量车辆停靠在门口。《荆宁时报》主编廖鹏飞、记者傅敬源走向武警,亮出证件。武警看了证件,还给二人)
    武警:你们不能进去。
    傅敬源:为什么?
    武警:这是命令,不要问为什么。
    傅敬源:为什么荆宁电视台和《荆宁日报》的记者都可以进去,我们不能?谁给你的权力?你接受谁的命令?
    武警:请你们离开。
    廖鹏飞:跟他说没用。走吧,到别的地方去。
    (一名警察正往政府方向走来)
    警察:你们是干什么的?
    傅敬源:我是《荆宁时报》记者,请问事件的过程是怎样的?
    警察:走开!你又是干什么的?
    廖鹏飞:《荆宁时报》主编廖鹏飞。
    警察:我不知道这个名字。请你们离开,不要在这里添乱。
    (警察径直进入政府)

    4.Time:08:53。普溪镇双弘村某村民家。
    (一群警察冲进来,“搜!”找来找去,没有看见另外的人,只有一个女人坐在桌边)
    警察:你男人呢?
    女人:不知道。
    警察:再问一遍,你男人呢?
    女人:我说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警察:带走!
    (两名警察将女人架起,押上警车,警车上全是双弘村的村民,有男的,有女的)
    女人:你们怎么都在这儿?
    警察:闭嘴!
    女人:我凭什么闭嘴?
    (警察的警棒触向那女人的腹部,女人尖叫一声,怕得要命)
   
    5.Time:09:08。荆宁市刑警大队审讯室之一。
    吕荆科:姓名。
    郝正阳:郝正阳。
    吕荆科:年龄。
    郝正阳:61。
    吕荆科:职业。
    郝正阳:原普溪镇粮食站站长,现在是普溪镇老年协会会长,退休在家。
    吕荆科:住址。
    郝正阳:普溪镇幸福大街13号。
    吕荆科:你知道你干了什么吗?
    郝正阳:我也知道你们干了什么。
    吕荆科:这是性质极其严重的暴民打砸抢犯罪行为。
    郝正阳:那不是打砸抢,是官逼民反,逼得我们忍无可忍,必须站起来,跟狠心企业和黑手党斗争。这是正义的抗暴行动。
    吕荆科:你被抓的时候,好像政府大楼还没有被打砸抢嘛。你策划了整个行动,是吗?
    郝正阳:我没有策划,群众完全是自发的。
    吕荆科:你不敢承担责任。
    郝正阳:你们才不敢承担责任。讲不过去了,就武力镇压,有枪就了不起吗?你们是一群狗娘养的杂种!
    吕荆科:我们已经保留了最大的克制,是你们这些罪恶滔滔的暴民,完全没有法律意识,攻击龙头企业,攻击政府执法机关。
    郝正阳:我在你们手里,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这是你们的权力。可是如果有一天,权力在我们手中,你们又怎么说?这是弱肉强食,我们只是没有枪而已,如果有,我们绝对要跟你们拼到底。
    吕荆科:你这是颠覆国家政权,知道是什么后果吗?
    郝正阳:那就把我移交给国保队来处理,什么后果我都不怕。我豁出去了。

    6.Time:09:16。荆宁市刑警大队审讯室之二。
    武文峰:姓名。
    彭辰罡:彭辰罡,49岁,共产党制度的挑战者,中国公民党荆宁市党部负责人,公民党网站编辑,住在荆西区前进路82号二楼201室。你想问什么?统统说出来。
    武文峰:你竟敢藐视我们!
    彭辰罡:你们?“你们”指是共产党,还是共产党的国家机器?
    武文峰:你是打砸抢事件的幕后黑手!
    彭辰罡:给我看录像,我想知道你说的打砸抢的全程。
    武文峰:你的档案我早已经看过了,我们和国保队已经忍你很久了。你们是不会得逞的!
    彭辰罡:看来你并不清楚你现在所处的位置,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民间的怒火已经蓄积到火山喷发的态势了,你们这是螳螂挡车。如果你们能够顺应时代,顺应潮流,改革自己,开放权力,还政于民,这样的灾难就会避免一大堆。你们简直是顽固不化,死不认罪。
    武文峰:彭辰罡,你一次又一次地跟我们政府作对,可结果怎么样?把无辜群众引向灾难,你是个可耻的民运分子,为了达到自己的政治目的,给自己增加政治筹码,利用民间与政府的矛盾,利用没有警醒的群众,无耻地向政府挑战。你是罪人,永远都是罪人。
    彭辰罡:这样的审讯,没有半点作用。你们刑警队跟国保队比起来,不是我抬高他们啊,他们就是比你们有水平。像你这样的水准,就算在区县一级的公安局里当国保大队的一般警察,估计也悬,更不用说跟专业的国安局警察相提并论。我就是没搞懂,武文峰,你怎么能够混到荆宁市刑警队长这个职位来?你最好还是把我交给杜智学,让他们国保队跟我谈。
    武文峰:你简直是狂妄自大,不可一世。说,是你策划的整个行动吗?
    彭辰罡:我也有权这样审问你:说,是你们策划的整个行动吗?
    武文峰:你这完全是西方思维,这里是中国!你以为我们都是无耻的美国政客吗?
    彭辰罡:那你拿出证据来。
    武文峰:这是你起草的吗?
    (武文峰拿起那份《双弘村征地 政府惨无人道》的资料)
    彭辰罡:鉴定过指纹没有?有我的指纹吗?
    武文峰:你不敢承认?
    彭辰罡:武文峰,你的审讯方法真的很烂,激将法对我一点作用都没有。而且最让我诧异的是,你们怎么会这么恐惧文字?我告诉你,你可以到公民党网站去看,看我们所知道的民情,看我们发表的政见,听我们的演讲,听底层的控诉,比你手上这份资料还要犀利十倍以上。
    武文峰:你接触过这份材料?
    彭辰罡:那当然。这样的材料,整个荆宁市多得很,基本上可以说是全民奋起。你们这种打压、堵塞,把人杀了也好,关了也罢,只能制造更大的麻烦。是你们自己自掘坟墓,反而迁怒于起来反抗的人,这跟晚清政府已经没什么区别了,而且比晚清更狠。你们要想清楚,如果军队和一切国家机器都跟进步的潮流对着干,到最后只能是死路一条。
    武文峰:你就是一个疯子!在你眼里,国家只是你可以随便怎么改变的工具,你眼里根本就没有对国家的爱,没有对人民的爱。
    彭辰罡:错!有时我比你还要民族主义。十年前,共产党打压公民党,斩草除根,可是十年后我们还是起来了,没有死绝,正是因为我们爱这个国家,爱这里的人民。只不过,不是你们那种虚伪的爱、恐惧的爱、粉饰的爱。
    武文峰:你一说话,我就发笑。你们这种眼中总是带着仇恨的人,怎么可能引领人民走向稳定、繁荣、富强、幸福?
    彭辰罡:我恨的是专制、人治、特权、腐败,这是天性,每个人都有。难道你甘愿被奴役吗?
杨子昂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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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楼  发表于: 2010-03-07   
▓中国的主人·第十五集(下)

    7.Time:21:33。鸿兴公司大门。
    (普溪派出所所长邹思坤心惊胆战地向密密麻麻的示威群众走去。愤怒的人群发现了他)
    示威者之一:狗日邹思坤来了!
    (人群喊着“打”、“打死他”、“整死他”。几个愤怒的小伙子冲上去挥了两拳在邹思坤脸上,邹思坤被打趴在地,又爬起来)
    彭辰罡:不要打!邹思坤,你到这里来。
    (邹思坤走向花台。人群质问“为什么打人”、“为什么要放走鸿兴公司的人”,有双弘村村民猛喊:“为什么要镇压双弘村?”)
    邹思坤:你们这是火上加油。要知道受害的不仅是普溪人,也包括鸿兴公司的人,大家都有损失。你们这样闹,是搞敌对意识,为什么要分得这么清楚呢?大家都是灾难的感同身受者。
    示威者之二:你他妈死不认罪!为什么打人?
    示威群众齐呼:为什么打人?为什么打人?
    邹思坤:你们现在是干扰鸿兴公司正常的工作秩序,我命令你们马上离开现场,不要再闹事,不要添乱。
    示威者之三:日你妈命令个屁!还有没有王法?警察把打手都放了,你们是非不分,袒护有钱的人。真以为我们普溪人是好惹的?普溪有脾气的人多得很!
    示威者之四:老子也有钱。我杀一个鸿兴的人,也赔40万,谁拿给我杀?站出来!
    示威者之五:天王老子犯法,也要杀头。冯雪刚,你他妈熊了?站出来,不然整个普溪镇都要拿你的人头。我没刀就去买刀,没枪就去买枪,老子不想活了。
    示威者之六:把冯雪刚交出来,把打手交出来!
    示威群众齐呼:交出来!交出来!
    (警察越来越多,围观民众也越来越多)
    郝正阳:邹所长,我问你,你到底是普溪的派出所所长,还是普溪的黑社会老大?你说句话。你要是说你是所长,那好,这个所长你不要当了,你给我滚出普溪,不要让我在普溪见到你,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你要是说你是黑社会老大,那好,我把真正的黑道请到这里来,让黑道收拾你。你是所长还是老大?
    (邹思坤不说话)
    示威群众齐呼:说!说!
    有人喊:日你妈说不说?说不说?
    邹思坤:我是派出所所长,你们这是非法集会,非法游行示威。
    郝正阳:放你妈的狗屁!鸿兴公司的打手把我儿子郝纪锋打成脑震荡,还割了舌头,你们怎么把人都放了?我来找你们,你的那些手下又为什么把我的腿打成骨折?你才在普溪呆了多少年?
    邹思坤:这个事情我不清楚。

    8.Time:21:48。鸿兴公司大门。
    (约150名防暴警察陆续赶到,从防暴警车上跳下,冲入现场。防刺靴、作战腰带、防弹背心、防弹头盔、催泪弹、警棍、盾牌,这约五公斤重的东西搁在每个防暴警察身上。这威风赫赫的一幕,反而激起人群的斗志。防暴队长万锦雄走向花台)
    万锦雄:我是荆南区公安分局防暴大队队长万锦雄。防暴警察是专门担负处置各种突发事件、打击严重暴力恐怖犯罪活动和制止严重骚乱事件等艰巨任务的攻坚力量!现在,我命令大家赶紧散开,不要跟着起哄。你们是被不法分子利用了,赶紧散开!
    (一部分防暴警察进入花台之下,将人群隔开)
    郝正阳(拿着喇叭):你们到底还有没有是非?非但不问问派出所所长是怎么回事,反而还一个劲地把我们当成捣乱分子、不法分子。今天这么多人在,你们如果敢抓人,我们就跟你们这些走狗拼了,大不了鱼死网破。
    (范宁臣走向公司大门)
    范宁臣:我,就是鸿兴公司总经理范宁臣。冯雪刚是我们公司的副总经理,如果他真的犯了案,我绝对不袒护他,我要求依法处理。大家有什么气,就冲着我来,我不是一个胆小怕事、不负责任的公司老板。
    郝正阳:我们要见冯雪刚,你把人给我们交出来。我们要亲眼看看,他到底有多么嚣张?他究竟敢杀多少个普溪人?
    示威群众齐呼:交出来!交出来!
    范宁臣:他不在公司。你们当中,可以出来十个人,这里警察也在,武警也在,可以带十个人进去搜,如果搜到了,我这个总经理可以跪在这个门口,跪24个小时。
    示威者:你们跟警察都是一伙的,我们不信你。你少在那里充好人。
    彭辰罡:大家听我说,听我说。问题的重点是:第一,范宁臣要表态,自己的公司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给普溪镇带来灾难?第二,邹思坤要表态,这个派出所所长到底是怎么维护我们的公共安全?这些武警本来是要推双弘村的土地,后来又灭火,他们现在站在我们周围,是要干什么?他们端着枪干什么?
    范宁臣:我可以表态。鸿兴公司确实在人的素质管理上有严重的问题,我是法人代表,我是领导,我有责任,我向大家赔罪。
    (范宁臣向人群鞠了三个躬,有些人面有所动)
    范宁臣:我还要表态,公司的思想教育严重缺乏,我们会把这一块抓上。冯雪刚将会被公安局依法逮捕,进行刑事调查,会给大家一个透明的结果。这次油库爆炸,死者的赔偿将依法进行,伤者的医疗以及我们公司的抚恤金,都会跟上。这不是自以为有钱就了不起,我们是真诚的悔罪,因为谁都不希望悲剧发生。
    万锦雄:范总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你们就散开吧。散开!赶紧散开!不然我们就要抓人了。你们清楚你们是什么性质吗?这是文革式的批斗,是目无法纪的做法。你们把公安局当成了什么了?无论如何,大家快点散开,不要捣乱。
    范宁臣:这位警官,这是突发事件,你不能这样激怒群众。
    万锦雄:你没资格说这个话!我给大家10秒钟时间,如果还不散开,那我们就非抓人不可了。
    范宁臣:要是有任何后果,你就是罪魁祸首!
    万锦雄:你滚一边去,这是执行紧急防暴任务。1、2、3、4……
    (人群愤怒的火焰更加猛烈,人们纷纷在建筑工地捡起钢筋、砖块)
    万锦雄:7、8、9、10!全体警力,听我命令,驱散人群!
    (警察打出催泪弹,一时间烟雾弥漫,众人的眼睛、鼻子、呼吸道以及皮肤等刺激强烈,人群剧烈咳嗽,流泪不断,喷嚏不止,口水也止不住。警察奔向人群,拿起警棍往前冲,见人就打)
    郝正阳:我们拼了!冲进鸿兴公司去!把这个狗日的公司砸了,把这些狗日的杀了!
    (郝正阳、彭辰罡被当场逮捕。姚崇崧逃出人群。万锦雄拔枪往天空一打,一声枪响,更是激起示威群众的愤怒,人群奋力往前冲。提着钢筋、砖块,逢着警察便打,警察与示威群众打成一片。一些人已经率先冲入鸿兴公司底楼,保安被吓跑,那底楼一个人也没有,人都跑到顶楼去了。范宁臣也遭了一砖头,流出了鲜血,被张天焕拉出人群)
    范宁臣(压住血):别管我!
    张天焕:姚崇崧!姚崇崧!快过来,送范总上医院。
    范宁臣:你们认识?
    张天焕:公民党的同志。
    范宁臣:把喇叭给我!给我!
    (姚崇崧把喇叭拿给范宁臣)
    范宁臣(以最大的喊声):我是范宁臣!所有人都听我说,听我说!都住手!统统都住手!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没人停下,警察打群众,群众打警察。武警也端着枪冲了进去。范宁臣拉住一个武警)
    范宁臣:你他妈干什么?
    武警:让开!
    (武警接着往里面冲)
    范宁臣(以最大的喊声):陶如高!魏邦华!你们这些混蛋,到哪儿去了?哪儿去了?
    (范宁臣瘫软在地,看着眼前慌乱如麻的打斗,掏出手机,拨给柯远生,可是最终显示的是“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9.Time:22:06。鸿兴公司底楼。
    (电脑砸烂、电视砸烂、玻璃砸烂,文件抛洒,一一烧毁,桌子椅子全部烧起来。有的警察被打趴在地,有的示威群体也被打趴在地。这边有十多个群众猛攻一个警察,那边有十多个警察猛攻一个群众。整个状态,已经成为敌我大战。突然,三声枪响,来自武警)
    武警官员(拿着喇叭):我们是武装警察。里面的人听着,如果还要执迷不悟,我们就要开枪了。你们马上停手,否则我们就真的开枪了。
    (人群仍无反应,继续往楼上冲。先冲的两个,被打了两枪,没死,但腿被打中了)
    武警官员:所有防暴警察,全部撤离。
    (防暴警察不愿意撤离,继续打)
    武警官员:所有防暴警察,全部撤离,撤离!撤离!撤离!
    (武警官员往天空连开五枪。警察嘴上纷纷骂着“撤你妈个逼”,但还是拼命往外跑,没跑掉的警察被逮住,又是一顿狠打。流着血的范宁臣正要走进底楼,却被武警拦住,不得入内)
    武警官员:里面的人听着,你们被包围了。赶快停手,不然开枪了!
    示威者:大家不要怕,给我狠狠地砸,冲上楼去!
    (一些人砸破窗户,往公司大楼的另一边跑开,纷纷说:“走,到政府去!”人跑得越来越多,未跑的是看见跑的人增多,也转身欲跑。一瞬间,如蚂蚁全体转移一般,现场只留下200余人了。武警把枪口对准了里面慌乱的人们)
    武警官员:开枪!
    (枪声大作。有三人被当场打死,六人被打伤,其余人赶紧从后窗逃出去。武警冲进底楼,将没跑掉的群众按住,带走。120的救护车在鸿兴公司大门外等候,受伤的警察被一一送上救护车,被抓的群众被一批批押上警车。藏在鸿兴公司的部分调查组官员这才探出头来,皆大欢喜)
    聂建成:这些人太自不量力了,无知,幼稚,愚蠢,盲从!

    10.Time:22:31。普溪镇政府。
    (从鸿兴公司逃出的群众,一边奔跑,一边呼喊道路上的人:“走,砸政府!”有人也在高喊:“起义了!起义了!”人群的规模剧烈增加,迅速达到3000多人。这3000多人以最快的速度奔向政府。群众提着钢筋、砖块、酒瓶、汽油瓶、菜刀、齐刀、弯刀、匕首、砍刀、杀猪刀,有人甚至驾着摩托车带上煤气罐,冲向政府。警车、面包车、吉普车、轿车,逢车便砸。政府里面几乎空无一人,人都一一逃走了。唯有派出所里,只剩王旭钊和一个办户籍的女警察,王旭钊被拳打脚踢的群众打倒在地,爬不起来,唯有一身是血地匍匐爬出派出所。女警察直喊:“不要打我,不要打我!”有群众想照打不误,被一些群众制止:“滚吧!”派出所的所有电脑、办公桌、沙发全被焚烧,窗户砸烂,电视砸烂。一些人冲进一间屋子,看见被铐在长椅上的任子鹏)
    群众甲:你是谁?犯了什么事?
    任子鹏:我是双弘村的维权村民任子鹏,是这帮狗日的把我铐在这里。
    群众乙:钥匙呢?
    群众丙:管它什么钥匙!把椅子砍了。
    (一个人举起齐刀,一刀刀地宰,终于宰掉了一块椅子木料,任子鹏得救)
    任子鹏:枪!找枪!
    群众丁:没枪了,派出所绝对没枪了。   
    (人群奔向财政所、房管所、国土资源所、司法所、民政所、计生办、文化站、农业站、招待所……三栋大楼能燃烧的都燃烧了起来。保险箱被砸开,里面居然一分钱都没有。财政所亦如此,没有一分钱。提着煤气罐的人打开煤气,远远丢出一把火,一瞬间,派出所里一声惊响,大火汹涌地喷向楼上,火势汹汹。正当群众亢奋之时,大批武警、防暴警察、派出所警察赶来。也恰好在此时,任子鹏在党委书记办公桌的抽屉里,发现了一把六四式手枪,赶紧放在身上,与人群一起砸开窗户,从大楼的另一边跳下。武警、防暴警察、派出所警察端着枪,向人群开枪,有四个人被打中,一人当场死亡,另外三人未打中心脏与头部,没死,但跑不动了。任子鹏目睹这一切,一枪向武警打去,结果枪法奇烂,竟偏向一名防暴警察的肩膀上,擦块皮而已)
    群众纷纷惊喜:有枪!
    警察纷纷恐惧:有枪!
    (因此之故,警察防备起来,藏在各隐蔽角落。群众得此机会,赶紧逃跑。警察追击,任子鹏又打出一枪,警察再次隐蔽。人群跑得更远了。任子鹏似乎是来了开枪的瘾,看见冲上来的警察就是一枪。他后来连打五枪,只打中一个武警的小腿,那武警倒下。可再打一枪,竟打不出子弹,赶紧逃跑。所有警察冲向任子鹏,将任子鹏擒住。而那一个个的群众,都已跑得远远的了)
    万锦雄(拨电话):魏局,普溪镇政府的三栋大楼都被烧了。暴民手里有枪,打伤了一个武警、一个特警。暴民已被抓获,其余人都跑了。
    魏邦华:立刻展开全镇搜捕,封锁所有交通要道,挨家挨户地查,发现一个拘捕一个。我马上调集巡警、刑警、消防到普溪,一个都不准放过!把电话拿给武警队长。
    武警队长:请首长指示。
    魏邦华:从现在开始,把鸿兴公司、镇政府包围起来,保护现场,一般人禁止入内。
    武警队长:是!
   
    11.Time:23:08。荆南区公安分局门口。
    巡警大队、刑警大队、消防大队,大批出动。警灯闪烁,警笛轰鸣,连防空警报也拉响了。从荆南主城区到普溪镇这段路,成了名副其实的“警察路”。整个普溪镇都戒严了。

    12.Time:23:18。荆宁市公安局门口。
    巡警支队、刑警支队、消防支队,小批出动。警灯关掉,警笛关掉。

    13.Time:23:33。普溪镇各处。
    人群散开后,有的奔往偏僻农村,有的跳入河里向河对面游去,有的跑到荒郊野岭躲避,有的逃入自己的亲戚朋友家里,有的干脆毫无畏惧地走入麻将馆,那麻将是照打不误。还有人涌入卡拉OK,纵情高唱《血染的风采》、《爱不爱我》、《该死的温柔》、《Everyone is NO.1 》之类,尤其是“战友啊战友,亲爱的弟兄”一句,激起全场共鸣。啤酒、歌声、DISCO、麻将、夜宵,混杂在一片恐怖萧杀的普溪镇里,伴随在随时都有人被逮捕和殴打的嚎叫之中。今夜无人入眠,亢奋的人们,沸腾的灵魂,一一飘散在黑色与红色交织的夜幕下。
杨子昂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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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楼  发表于: 2010-03-07   
▓中国的主人·第十五集(上)

    旁白:内地人到沿海城市,最初都曾有过遭受或者感觉遭受过当地人的歧视。到了荆宁市的普溪镇,却没有本地人歧视外地人,反倒是外地人歧视着本地人。有人将此归结为普溪人太善良、太忍让、太憨厚、太宽容。位于普溪镇与荆南区之间的天仙阁娱乐城,每一天都活跃着鸿兴公司的企业干部、管理人员及一般员工。鸿兴人与普溪人的冲突,已经多次发生。有鸿兴人扬言:“死了或者杀了一个普溪人,拿40万赔了就了事,鸿兴多的是钱!”普溪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忍受着。社会上计算着从鸿兴入驻普溪镇的那一天起,或因工伤,或因意外,或因人祸,究竟死了多少人?有人说23人,有人说37人,还有人甚至说死了86人。“嚣张跋扈”,已经成为普溪人对鸿兴人的最大印象。就在事故调查组紧张调查的同时,即使武警、警察遍布普溪镇,也仍然有人冒着极大的危险,怀着满腔的义愤,打着“强烈控诉鸿兴,鸿兴必须谢罪”的横幅,聚来死伤者的家属、朋友,约100人走向鸿兴公司大门前。那最初的情形,仿如当年重庆万州、贵州瓮安,虽然规模不大,却已经够让政府和企业紧张的了。

    1.2009年5月22日。Time:20:27。鸿兴公司大门。
    (几个大型建筑工地已经停工,诸多警察已撤离,少数警察忙于调查发传单资料《双弘村征地 政府惨无人道》的人。事故调查组的主要成员分为两批,一批集中于鸿兴公司大楼,一批集中于普溪镇政府大楼)
    彭辰罡(拿着喇叭,站在人群前):所有有血性的普溪人统统都站出来,控诉鸿兴!为什么死了那么多人?有钱就可以胡作非为吗?政府是干什么的?警察是干什么的?为什么每次都当鸿兴的走狗?普溪的男人没有绝种,荆宁的男人没有绝种,不是每一次都要忍气吞声。
    (鸿兴公司保安队所有队员带着警棍,共计15人全部出动,只是未见队长孙君武的身影)
    保安甲:滚开滚开!不要在这儿闹事!
    彭辰罡(拿着喇叭):你们一个月多少工资?不就几百块吗?你们为什么要甘当鸿兴公司的走狗?请你们回避,这是普溪人对鸿兴人的公开抗议,如果你们是知道分寸的普溪人,请你们不要阻挡我们。这事你们管不了。
    保安乙:你们要干什么?这样做我们很难办,请你们赶快走,不要给我们添麻烦。
    (示威者之一郝正阳拄着一根拐棍,一瘸一拐地站在公司花台上,也拿着喇叭)。
    郝正阳:大家不要怕,不要跟这种小伙子计较什么。大家都认识我,我就是原来的普溪镇粮食站站长郝正阳,我已经61岁了。我的腿,是今天下午两点钟被普溪派出所那帮狗日的王八蛋打的,大家看。
    (郝正阳举起一张医院拍片)
    郝正阳:我不是皮肉伤,右腿被打成骨折。换成任何人,也忍不下这口气。普溪必须有人站出来,强烈抗议这种野蛮的土匪行为。有良心的普溪人,统统都站出来,让普溪镇大大小小的官员,让打我的警察,让鸿兴公司这帮有了钱就嚣张跋扈的人,都来听听我们的愤怒。我的三儿子郝纪锋,就在昨天晚上十一点,就在天仙阁娱乐城——当然了,他不是嫖妓,他是去听听歌,这不违法吧?可是,他被打成了重伤。大家看!
    (郝正阳连续举出十多张扩大了的照片,非常醒目)
    郝正阳:这就是我的三儿子郝纪锋,脸上全是血,眼睛被打肿,脸被打伤,肋骨断了三匹。最惨的是这张,舌头,我儿子的舌头被割了!另外还有这张,背上全部打成淤血,整个后背,都是钝器伤,切下去,血全部坏死。还有这张,大脑的拍片,这里面有积血,有积水,已经成了脑震荡,就算动了大脑穿刺手术,今后也是植物人。这是哪些王八蛋干的?就是鸿兴公司的人,七八个打手都是鸿兴公司的人。我儿子是耿直人,他骂鸿兴公司是祸害,把我们原本非常平静的普溪镇搞得人神共愤,死的死,伤的伤,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那些打手到哪里去了?你们有种就站出来!我儿子现在还躺在人民医院,而派出所把所有打手都放了。不要以为我一个都不认识,我认识!喊人来打的人,就是鸿兴公司副总经理冯雪刚。冯雪刚,你给老子出来!
    (愤怒的火焰点燃了人群。当警察陆陆续续赶到现场的同时,双弘村的村民也大量涌入现场,整个现场完全失去官方的控制)
    郝正阳:我活了61年,从来没人敢动我一根毫毛,但是从昨晚到现在,我算是见识了鸿兴公司和派出所警察的野蛮,这些警察是我们普溪的祸害,这个鸿兴公司也是我们普溪的祸害。你们割我儿子的舌头,把他打成脑震荡,你们打我的腿,把我打瘸,我会怕吗?大家往后面看,警察来了!
    (示威群众越来越多,纷纷对警察怒目以待)
    郝正阳:我不是想煽动闹事,我自己就是40年党龄的老党员。今天我把话放在这里,谁敢动我,谁敢动这些群众,我绝不饶他!整个普溪,无论是一般群众还是黑道,我都敢叫到这里来,你们警察最好识相点,不要把我逼到绝路。过去鸿兴公司死人,大家虽然愤怒,但是都忍了。普溪人老实啊,赔个20万、30万、40万,还反而帮鸿兴公司说好话。今天上午鸿兴公司油库爆炸,又死了那么多人,这笔账怎么算?要么,鸿兴公司给我滚出普溪!要么,今天鸿兴公司必须给我们一个态度,政府当官的,必须给我们一个态度!谁敢武力镇压我们,我们就反了,拼了,起义!把这些王八蛋一个个都解决了。
    (武警向人群聚来,围在四周。派出所大部分警力堵在大门前,不敢有所动作,因为人群的规模越来越庞大。尤其是双弘村的人,青壮年男人几乎都来了)
    姚崇崧(拿着喇叭):今天鸿兴公司必须谢罪,我们要像要求日本人向中国人谢罪那样,让鸿兴公司的第一法人代表站出来,向普溪人道歉、悔罪。一个企业,背负着如此多的冤魂,良心也该被发现了吧?为什么我们要忍?为什么我们不愤怒?
    郝正阳:站出来!站出来!
    示威群众齐呼:站出来!站出来!
    (震天的喊声冲破云霄,现场规模已经迅速达至2000人左右)

    2.Time:20:48。荆宁市人民医院。
    (柯幸瑶提着笔记本电脑,背着挂包,与两个成都人赶到医院,没见到人。找来找去,终于在外伤科的一间三人病房里看到穿着病人服的张凯森与几个村民聊天)
    柯幸瑶:张大哥,你怎么一个人就出来了?太危险了。
    成都人甲:古刹!
    张凯森:你们是?
    成都人甲:你不知道我们没关系,可是我们知道你。我们是从成都过来的,他是开出租车的,我是写小说的,地下小说。你这是怎么了?又被中共整了?
    张凯森:不是,看不过去,跟人打了一架。
    柯幸瑶:张大哥,这是你要的书。还有你自己的书,都是书舍老板送的。他让我转告你,你的书在他那里卖得很好。
    张凯森:不行,我还是要把钱给他。辛灏年和袁红冰的作品,都是高贵心灵的杰作,虽然在大陆普遍都是盗版,但我们还是要尊重作品本身。我写的东西差不多都是烂货,是常识性的,是记录式的,思想性和艺术性都严重不足,这我自己清楚。
    成都人甲:你的笔名为什么是古刹?
    张凯森:少年的梦想,青年的梦幻,中年的梦碎,老年的梦境,要看得清清楚楚,恐怕要在最古老的地方,才有历史的纵深。古老的寺庙、古老的殿堂,象征着历史的变迁,潮流的更迭,人心的演化,所以就叫古刹。
    成都人甲:古刹,你要是在荆宁觉得呆不下去,可以到我们成都来。成都牛逼得很,敢说敢行的人多得很,你会在成都有很多朋友的,大家可以互相照顾、切磋。
    张凯森:成都的草堂读书会、天网人权中心,还有一批有硬骨头的作家、学者和维权领袖,这些我都知道一点。荆宁虽然有些寂寞,有些孤独,但是这里也会有那么一天,自由起来。
    成都人乙:我这个人呢,不是特别懂你们这个道行,也表达不到你们这种程度。我就是为了我自己,能够吃一碗饱饭,有时看不过去,搭把手。我今年都45岁了,你还这么年轻,你要保重,道路还长得很。
    张凯森:活得真实就行。我眼里其实没什么精英啊、草根啊、圈子啊、组织啊,没有这些意识。我有时也搞不懂自己究竟是干什么的,完全没有固定的角色,没有一定要让自己成为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身份。要从已有的局限跨出去,超越自己的得失。柯幸瑶,笔记本电脑呢?
    柯幸瑶:在这儿。
    张凯森:走,你们到我的病房里去。我要赶紧写一点东西,你们二位千万不要介意啊,因为这个事不能拖。我过来跟他们这些农民朋友谈,也是要再核实一些东西。
    (四人走出陈菊蓉的病房)
   
    3.Time:21:04。鸿兴公司大门。
    (张天焕从公司出来,他面对的是站在示威群众里面的党内同仁彭辰罡、姚崇崧)
    张天焕(把彭辰罡、姚崇崧拉向一边):你们这是干什么?鸿兴已经够头疼的了,这种情形跟一般的官逼民反不一样。
    彭辰罡:我也欣赏范宁臣,但这不是他一个人的事,这是一个企业跟民众的事,他有这个责任站出来。你不知道鸿兴公司的人在普溪有多嚣张吗?有人放话,谁敢说鸿兴的不是,就可以把谁给杀了,赔钱了事。有些普溪人比我们更冲动,想把鸿兴公司炸成平地。从今天早上八点到现在,我们一直都在普溪,整个普溪都逼急了。
    姚崇崧:警察的保护主义太强了,完全是耍特权,鹰犬走狗,激起了民愤。油库爆炸之后,普溪人都在骂鸿兴。双弘村的村民更是不满,有个维权村民叫方翠琼,她今天早上一直在等范宁臣,可是保安把她赶走了。武警、警察、混混冲进双弘村驱赶村民,有人被抓,有人被打,还有人受了重伤。民众要发泄,你阻拦什么?我们已经忍无可忍了。
    彭辰罡:崇崧,天焕并没有阻拦,你说话要注意分寸,我们都是党内同志。
    张天焕:我去跟范宁臣说。

    4.Time:21:11。鸿兴公司总经理办公室。
    张天焕:范总,你必须采取果断的措施,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现在必须找到冯雪刚,必须找到派出所所长,把事情说清楚,该道歉的道歉,该表态的表态。你就算是开除我,我也要这么说。老百姓不能再流血了,六四、万州、汕尾、瓮安,哪一次不是搞得草木皆兵,风声鹤唳?
    范宁臣:我到底养了一批什么样的废物?天天给我捅娄子。
    张天焕:你骂我?
    范宁臣:我哪里在骂你?我是说我那舅子冯雪刚!这个败类,也不知道他这脑袋一天到晚在想什么?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这是人家普溪人的地盘,本来就应该注意自己的形象。太坏了,这个狗杂种。
    (范宁臣打电话给冯雪刚,手机关机。再拨冯雪璐)
    范宁臣:人呢?
    张天焕:什么人?
    范宁臣:人呢?!
    冯雪璐:在我这儿。
    范宁臣:把他交出来,现在已经火烧眉毛了,鸿兴公司都被普溪人包围了。他能躲得了吗?
    冯雪璐:这我不管。他是我亲弟弟,也是你的亲舅子。
    范宁臣:这是突发事件,而且是重大突发事件,你想逼武警、警察开枪吗?你希望鸿兴公司被烧毁、砸烂吗?
    冯雪璐:找个替罪羊不就行了吗?
    范宁臣:如果不交出来,我就带警察来亲自逮捕他。
    冯雪璐:你出得来吗?范宁臣,如果你敢这样干,我就毁了你的一切。我给我母亲打越洋电话,看她究竟支持你呢,还是支持他的亲儿子?除非你打算什么都不要了。
    (范宁臣“叭”的一声,挂了电话)

    5.Time:21:19。荆宁市委书记办公室。
    (潘明达急冲冲进入柯远生的办公室)
    柯远生:慌什么慌?
    潘明达:普溪的刁民把鸿兴公司都围起来了!现在大概有2000人。说是因为鸿兴公司的副总叫人把一个普溪的小伙子打成了重伤。
    柯远生:查清楚了吗?
    潘明达:这会儿谁去查?不是突发事件吗?
    柯远生:肯定又是少数不法分子煽动不明真相的群众。一定要狠狠地压下去!严惩不怠。
    潘明达:要是打起来怎么办?这可是群众运动啊。
    柯远生:群众运动也要遵纪守法啊!这是共产党的天下,不是一帮闹事者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陶如高在干什么?
    潘明达:不知道。是普溪派出所所长邹思坤打电话到政府来的。
    柯远生:邹思坤在哪里?
    潘明达:派出所。
    柯远生:告诉他,让他马上到现场,无论如何都必须去现场。躲在派出所算什么东西?你一定要找到陶如高和魏邦华,市里的、区里的防暴部队都带过去,一定要压下去。
    (电话响起)
    柯远生:谁?
    陶如高:我是陶如高。我已经到公安局了,请柯书记指示,怎么办?
    柯远生:怎么联系不到你呀?
    陶如高:情况十分危急。
    柯远生:怕什么?不就是一帮乌合之众吗?一定是有人指使,必须压下去。反了天了!
    陶如高:嗯。

    6.Time:21:28。荆宁市人民医院。
    (柯幸瑶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出WORD。张凯森躺在床上,两个成都人坐在病床上)
    张凯森:《来自双弘村的愤怒之声》,作者:古刹,括号,张凯森。
    (柯幸瑶打字)
    张凯森:当诸位看到这篇文字时,也许悲剧已经发生了。这个国家的专政效率之高,已经远远高于朝鲜和古巴。军政府把目标对准了手无寸铁的弱势农民。也许,悲剧之后,一切都会沉默起来,就像什么也没发生那样。但是,我要留下证据,这些证据虽然抵挡不住武警的枪、警察的手铐,但是它们总有一天会发出强劲的生命力。如下,即是来自荆宁市荆南区普溪镇双弘村的愤怒之声。
    (张凯森见柯幸瑶已打完字。按下录音笔的播放键,放一句就暂停一句,柯幸瑶如实打字。她显得有些不自然,恐惧感浮了上来。那位成都地下小说家,更是干脆拿笔记下了录音笔里的每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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