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 子
“当我第一次在幼儿园看到这孩子时,就感到他极像他的父亲,眼睛、鼻梁、嘴巴,简直就是他父亲的翻版。孩子当时在转圈,当他的目光触到我时,惊奇地望着我,以至于因走神而摔了跤。那一瞬间,冥冥之中仿佛有一股力量指使我冲上去,紧紧地抱着孩子。当时我的心里产生了一种强烈的震憾:这就是我的亲生儿子!”弱女子邹水兰充满疼爱地说。
一、经历剖腹产,婴儿突死亡
2005年10月5日,这是邹水兰永生难忘且致命打击的一天。怀孕36周的她,在男友岳利宝的苦心劝告和威逼下,来到江西宜春市某人民医院。岳特意要求邹水兰叫上她的密房闺友王媛前来陪同,他说日后她可以为这天的事作证。因为岳利宝在医院有熟人,邹水兰很快被推进手术室,被实施了全身麻醉,在昏迷中她接受了医生的剖宫引产手术。等她醒来时,手术室仅剩她和岳利宝。岳很痛苦地说:“生下来是个男孩,可惜因为脐带绕颈,婴儿窒息死亡……”
邹水兰惊骇了,强忍着伤疼问:“婴儿呢?为什么不让我看他一眼……”
岳说:“怕你看见了更伤心。”听到男友这么说,邹水兰只得把失子的苦痛往心里咽……
二、网友聊天,惊闻弥天案
邹水兰网名叫冷夜寒梅,我们在网上认识半年后,她要我看她的博客。《夜幕下的阴谋“冤、冤、冤”,谁为我作主》——她在苦诉一段离奇的骇文:一位离异少妇在医院实施剖宫引产后被告知婴儿窒息死亡,但种种迹像表明,她那“死”去的孩子仍“活”在世间。这弥天奇案引起笔者猎奇,便火急赶往江西宜春市。
2009年12月7日晚,笔者在宜春一家茶馆见到秀丽雅致、体态娉婷的邹水兰,听她娓娓述来:
邹水兰出生在江西新余市一个普通的农民家庭,14岁时因贫寒辍学碾转到宜春,帮在这里开豆腐作坊的哥哥做点事。两年后,才16岁的她就经历人生最大痛苦,这一年她同时失去了可亲的父母。不孰人世的她,被小她一岁的男青年冒犯,就这样她懵里懵懂地做了那人的新娘,那年她才20岁。婚后的她挑起了家庭重担并很快生下了二个女孩。婚姻生活让她看清丈夫的原形,好赌且经常对她施暴,痛苦中她只得终结了这段不幸的婚姻,那年她才26岁。2004年仲夏的一天,一次朋友的聚会上让她认识了风流倜傥的岳利宝,当时他算得上商界的成功人士,搞过房地产、承包过水库、合伙办了小电站。邹水兰虽然生在农村,读书不多,但她朴实善良、天生丽质、温顺大方;经过短时间的接触,俩人互倒不幸婚姻苦水,共同畅谈对未来生活的憧憬。就这样,邹水兰与大她18岁的岳利宝坠入了情网,过起了同居生活。邹水兰以为得到了真爱,便提出结婚,而岳却说:“我们曾因婚姻受伤,一张结婚证并没有什么用,两个人相爱比结婚更重要。”与其说质朴的邹水兰相信了他的话,倒不如说是他斯文的谈吐和端庄的外表打动了她的心,她认为从今以后找到了坚实的肩膀……
三、剖腹产子遭死亡,疑点多多
同居大半年后,邹水兰怀孕了,她抱着一份憧憬臆想将爱情结晶瓜落蒂熟。怀孕至六个月,岳突然对她说:“这孩子我们不能要,得把他打掉。”邹当即不肯,由此开始俩人存在意见分岐。临近预产期,岳利宝仍执意叫她做引产,邹心想这么大胎儿不可能做引产。10月5日下午4时30分,邹水兰来到医院,岳利宝的熟人该院妇产科医生姚红英说孩子快要生了,只能做剖宫引产。岳利宝当着邹水兰和王媛的面对姚红英说:“要把孩子弄死在肚子里。”邹当场拒绝打引产针,而岳此时露出愤怒的表情,威胁邹水兰说:“如果你执意要把孩子生下来,我不会负任何责任”。邹听后深感无奈,只得顺从他和医生(事后查明当时没有打引产针)。然而,意想不到的事终于在这位弱女子身上发生了,岳利宝的一句“婴儿死于脐带绕颈”,让她顿感坠入万丈深渊不能自拔 ……
痛失亲子的打击让她一度精神废颓,便借酒来麻醉自己,2个月后,原本体态匀称的她,骨瘦如柴,身重仅只74斤 ,但邹水兰苦思冥想就是不明白孩子到底怎么“死”的?
有一次,邹水兰怀着好奇询问妇科专家,“怀孕9个月的婴儿剖宫术会死吗?”专家回答是否定的。邹水兰这才愣然醒悟,这才让她回忆起早在剖宫手术前一周,为了生一个健康娃,她曾去妇幼保健院做过健康检查,医生确切地告诉她:胎儿正常、健康。邹水兰又询问好友王媛是怎么回事?王媛的回答让她更生疑点,王媛说那天她被阻在六楼病房,根本没容她上十三楼手术室,更没看到那个死去的婴儿。
机警的邹水兰放弃了悲恸和废颓,渐渐多长了一个心眼,那就是从点滴珠丝马迹中找出些线索。邹委托的律师从宜春某人民医院调阅出整套病历,在“新生儿护理记录表”上看到了新生的左足足印。妇科专家曾经告诉过她:如有新生儿的足印,那就证明婴儿生下来是活的。但邹看到医院出具的证明材料上又赫然写着“该新生儿死亡”的字样,而档案里同时存在着一个活着的新生儿该有的记录,却没有家属确认死亡签字,也没有抢救15分钟的详细记录,显然都不合乎常理。
不轻意言休的邹水兰找到宜春市卫生局,要求调查自己所产婴儿究竟是死是活。市卫生局责成医院对此事进行调查。一个月后,该医院作出了“婴儿重度窒息,经抢救无效,于当日下午6时死亡,接生护士将死婴抱出手术室交给患者家属处理”的调查情况报告。
当邹水兰就此事质问岳利宝时,岳说:“当时有一个捡破烂的老太婆刚好出现在妇产科门外,就随手交给了她。”
“我不相信婴儿会死,你别让我查出孩子还活着。”愤懑的邹水兰抛下了狠话。岳怎么也想不到平时还温和的邹水兰在对待亲子的问题这般倔强,当时岳的神情明显有些慌乱。几天后,岳主动提出,给她在天瑞花园按揭买了一套商品房。
按理有了岳利宝的赠房,邹水兰的精神也有些安抚,而事实是,一想到婴儿不明不白被“窒息”死亡,邹水兰就伤心欲绝,感到生活的绝望,她曾几次买来农药想自杀,但都被好心的朋友劝住了。
“你真的愿为‘死’去的婴儿自杀吗?”笔者面对痛哭的邹水兰小心地求证道。
“这种打击对我来说太大了,那可是我的亲骨肉啊,俗话说虎毒还不食子呢,他太狠心;再说,我们家可有自杀的遗风,实话跟你说,我的父亲是自杀死的,我绝望了也会走他的老路。”耿直的邹水兰毫不讳患地说。
四、意外线索,迈上漫长寻子路
2007年的一天,邹水兰意外地从岳利宝的手提包里发现了一张手机卡,她好奇地将卡插入自己的手机里,里面显示出一个奇特的号码,一个陌生的幼儿园园长。按理岳的要好朋友邹水兰基本都认识,而岳其他朋友也不可能涉及到幼儿园,细心机灵的邹水兰便试探挂了电话,这才知道这是宜春辖内万载县一个叫百合幼儿园园长。
有了这条线索,邹水兰便斗胆踏上寻子的暗访路。在这家幼儿园,邹水兰机智地避开了园里管理员,搜寻了几个幼儿班,终于在一个低龄班一眼就认出这个“胡彬彬”的小男孩,于是便出现了本文开头的一幕。此时,邹水兰更坚定了自己的信念,这孩子还活着。
为了逼岳利宝说出孩子的下落,邹水兰携着农药找到岳利宝,并责问他婴儿的去向,岳先是敷衍,恼怒的邹水兰扬言要与岳利宝一同为死去的孩子陪葬,岳当时还以为邹是开玩笑的,当他把邹递过来的瓶子推开不慎砸倒在地上时,闻到浓浓的农药刺鼻味,岳利宝才真正感到邹水兰为了孩子没有不敢做的事,只得坦承说:“那个男孩生下来没有死,而是被人捡走了。”邹再追问婴儿到底在哪时,岳便开始沉默不语,最后只抛出一句:“时间这么久,我也记不起到底是谁捡了婴儿。”
邹水兰知道再怎样威逼岳也不会说出实情时,便找了私家侦探去打听。不久,私家侦探告诉她,胡彬彬是万载县马步乡一对夫妇所生,小男孩母亲又恰巧是岳利宝那位比他大的情妇何桂英的亲侄女何雯丽。而据认识这对夫妇的人说,那段时间并没有迹象表明何雯丽怀有身孕,胡彬彬象是她捡来或收养的。但令人不解的是,胡彬彬所有准生证、医院出生证明及户籍证明都一应俱全。邹的一位委托律师看过相关材料发现,胡彬彬的出生证明接生医生签字明显是后补填上去的,且字迹与医生本人签名不符;而更蹊跷的是,胡彬彬的出生时间(2005年4月24日)与何雯丽的大女儿也就是胡彬彬的姐姐只相差12个月零18天,从正常的医学生育原理上讲是极不可能。医学专家如是说。
五、弱女子苦诉寻子艰辛,令人淆然泪下
当笔者问及“明知寻子之路艰难为何还苦苦支撑”时,邹水兰秀逸的脸庞顿时流下两行泪水。“我出生在贫贱的农村家庭,母亲生下我们兄妹六个,我母亲是非常贤惠、慈祥仁爱那类人,我们家条件差,夏天天气热没有风扇吹,我母亲就摇着扇子吟着小调伴我们入睡,有次不觉中惊醒仍看到可亲的母亲仍扇着手中的扇子……冬天的时候,我们早晨起床总会穿着热烘的衣服,原来那是妈妈很早起来为我们烘热的,妈妈离开我们太早,却把这种母爱深植我们心中,我无法报答她,我只能将这份母爱世袭给我的孩子们……”
邹水兰说到这,已泣不成声,我也被这弱女子朴质的母爱所打动,眼圈里也跟着潮湿起来。坐在邹水兰身边的好友刘艳擦完泪水跟我说:邹水兰与前夫共生了两个女孩,大女随前夫,小女由她抚养,但她时不时把前夫带的大女接过来一块儿住,她现在还在筹划等找到儿子后,她将带着三个孩子一起共同生活……
邹水兰跟着岳利宝同居后就辞去了工作,做起了全职主妇,孩子被“窒息”死亡后,才得知其实岳利宝与原配妻子并没有离婚,并生有一女,他们夫妻只是分居,而就在与她相好时,他还跟着何桂英姘居着,并时不时在外面与其他女子也有染。然而,意想不到的是,这二年岳利宝的生意一落千丈,因为背负多项“涉嫌”罪名而走上逃亡和隐匿生涯,而失去生活来源的邹水兰本想找份工作来持家,但考虑寻子没有终结,她最终还是放弃找工作,而是断然将岳利宝送给她的房子变卖了,用于她的寻子行动。
六、何缘寻子如此艰难,亲子鉴定处处受阻
自从看到胡彬彬之后,思子心切的邹水兰就不停地取证、调查、走访,有一天她带着好友刘艳来到何雯丽的娘家展开调查,不想,警觉的何雯丽和她丈夫胡郧雄闻讯后马上赶了过来,不容邹水兰解释,冲着邹水兰就是推打,连刘艳也把挨了几下揍,心急的邹水兰只得报警。后有一次邹水兰带人去幼儿园看望胡彬彬,在县城开了一家修理厂的胡郧雄立马带领一群人向她围攻起来。邹水兰丝毫也不责怪胡郧雄打她,但她不解的是,自己如此“蛮缠”胡家,胡家若不是做“贼”心虚的话,他定会报警,但事实是胡家只是把她驱走了事,从没报警。
万载县距宜春市有三十多公里路程,为了取证为了看孩子,“我已不下百余次来万载了”邹水兰的话语中既有些无奈,同时也显露出她的寻子决心。
听说认子可以做DNA鉴定来明确,邹水兰又开始踏上寻求政府援助之路,她跑公安、找法院、去妇联也上计生委,又奔至政府上访;然而,要落实做DNA鉴定还得由公安局牵头出面。在无奈的情况下,邹水兰说她做过一次铤而走险的事:她再一次来到幼儿园,找到胡彬彬,她趁胡彬彬玩耍时,从他的后脑头部剪下头发,然而不慎掉落在地;她又趁孩子不注意在他前额的头上剪下几根头发紧紧握在手中;本来她还想用提取胡彬彬的血样去做鉴定的,但她拿着针头的手就是不敢往孩子身上刺。她剪来的头发因没有毛囊而不能做DNA,她便把头发收好置放在枕头旁,像每天与孩子同枕一样……“早知亲子鉴定也这么复杂我当初还真应该抽孩子的血样”。面对我们,弱女子虽是狠心地说,但从她内心看来,她是真的动不了手。当我们到了万载县百合幼儿园时,邹水兰告诉我们胡家又把胡彬彬转移到她们找不到的幼儿园了。
七、谁来帮我核实新版“狸猫换太子”?
邹水兰大胆地假想:岳利宝凭着医院的熟人,打通关节让婴儿被“窒息”死亡,而此时抱走婴儿的老太婆极可能是何桂英,何桂英抱走后就送到侄女何雯丽家寄养。邹水兰深信这种猜测很可能是事实;但是,破解这迷团只有做了DNA鉴定才能见晓。邹水兰不厌其烦地找当地公安局,并以拐卖儿童请求警方立案,但都被告知,这种控诉太牵强;邹水兰又请求警方出面做个DNA亲子鉴定,但公安表示,因为隐匿的岳利宝未归案,无法实施这种亲子鉴定,而邹水兰和她的朋友说,她与朋友在市内某处见到过岳利宝,她坚信岳利宝隐藏在本市某角落。
为了核实邹水兰说过她曾找过多家部门,8、9日二天,笔者与邹水兰及她的朋友小廖先后去过江西全顺律师事务所、宜春市妇联、市计生委和城北刑警大队、万载马步派出所等部门。邹水兰曾委托过的律师易景副主任先证实了取证材料均合法,但也深感推进案情有一定的难度。市妇联维权工作部许部长细致听完邹水兰的苦诉,作记录,并亲自挂电话给城北刑警三中队胡队长询问邹案情况,胡队长说这事应由原孟队长负责;许部长又一次挂通孟队长,孟队长称自己已调出该队,案件已打移交;但他说知道这情况,并在电话中称岳利宝因“涉嫌金融诈骗”在逃。许部长表示同情邹,并高度关注邹寻子一案。市计生委信访办白科长接访我们,她对邹有很深的印象,并很热心地叫经办人协助查找何雯丽的相关生育材料,由于经办人正忙于应付检查,只取来一张胡彬彬的出生证,该证上面“身长”一栏的数字明显涂改过。
我们来到万载县马步派出所,该所宋副所长接访,我们想找熟知这一情况的周所长,但遗憾的是周所长有事在外面,宋副所长称他也知道此事,并称胡家也曾报了警,不想刚烈的邹水兰马上向他核实报警依据,宋副所长改口讲他只是听别人说的。随后,我们在万载与县局刑警队某队长、相关法律人士共同座谈,相关法律人士表示:这事说来简单又复杂,简单只要做个DNS鉴定就可见分晓,但是执行来是有一定难度,因为这是一个捂得很严的盖子,一旦被揭开,将会有一批人因此受责罚。某刑警队长表示,警队可以主持做DNA鉴定,但邹水兰称她需要在一种公正的司法、媒体监督下完成,因为她太怕了,连孩子的亲生父亲都敢玩耍阴险。相关法律人士对邹水兰提出了二条意见:一若是亲子鉴定确定胡彬彬系亲子,她一定要做好善后工作,既负责人家抚养期间的费用;若是属非生子,她也得承担鉴定全部费用。意想不到的是,邹水兰不加思考地答应了。
八、后记
“到处寻春不见春,芒鞋踏遍岭山头”。一位弱女子担当这种寻子责任,不辞辛劳、甘愿受苦、卖房寻子,此外,她还将面临来自社会的各种非议和指责,背负起巨大的精神压力和心灵创伤;然而,在这种巨大压力下,她都敢直面面对;再有,此事的始作俑者岳利宝已由商界神坛走向没落,那么是什么力量驱使她有这么大的勇气来面对?我们从中找不到任何利益驱动,我们惟有相信,这许是与生俱来的亲情母爱,一种博大而深沉的母爱演绎出的人间真爱。我们不能再把指责投向邹水兰的粗率、稚气,我们应该齐心期望相关领导和部门能肩负起社会责任,让这位普遍的弱势母亲圆了寻子的梦或者哪怕是终结她一份非想!扑离迷奇的新版“狸猫换太子”什么时候才得以真相大白?要么让邹水兰胜算寻得一份亲情,使她带着三孩子享尽天伦之乐;要么否定她的奇想,还原她应有的人生轨迹,漂泊诗人和广大网友们拭目以待……
(注:文中除邹水兰及相关政府部门人员系真名,其他人员均为化名)
描述:憔悴而坚定的邹水兰近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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