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踏进一间样板房，玄关处曲曲折折玻璃柜，被四面八方的聚光灯照得如同照妖镜一样亮，我晕头转向，脸上的油汗唰地下来了。“停！停停！”我果断地制止装饰公司业务员，他还在啪啪地开着灯。
大约是看到我和老公的一脸惊奇，业务员脸上微微露出不屑之意。他认为最最震撼人心的效果还远远没有实现，这两夫妻怎么这样不经搞呢？
接着，他领着我们走进了厨房。那是一个完全透明的玻璃房，女主人的一举一动将被坐在客厅和餐厅的人尽收眼底。如果我不幸拥有这样的厨房，为了遮掩喜欢边烧边尝的恶劣小节，我剩不多的脑细胞将会统统运用在如何对付玻璃房的透明度上，哪里还来得及钻研菜的色香味呀！是关上灯摸着黑烧饭？或者干脆拉上帘子掩人耳目？正在犹豫之时，老公拉着我直奔主卧室而去。
“这样的透明厨房在外地好流行的！”业务员的声音里交织着一丝愤怒，“欧美国家还都是敞开式的厨房呢！现在哪里还有什么封闭的厨房？”他随口说出几个世界知名大城市。
我被他话中的几个地点所震住，为我自己的落伍而面红耳赤。
——咦？刚刚绕过那座文化墙，到底是用什么材质做的？听业务员絮絮道道介绍说是专门从上海和香港采购来的。摸上去手感好粗糙，是整块的毛坯石材吗？好像在歌舞厅和练歌房见过它的。电视机柜下面还有一地匪我所思的鹅卵石，我被消灭得干干净净的智商立刻被它们激活：“请问你们将怎样打扫这里？”
显然，不止我一个人问过这个愚蠢的问题，业务员随手比划了一下：“这里我们将做一个玻璃柜子，四周再打一圈光，到时候你再看，保证漂亮！将石头封死在柜子里面，不需要打扫的。”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真的好有舞台效果。”我的手指绕了一圈，把玄关、客厅和厨房统统绕了进去。业务员听不懂好赖话，得意地笑。
谁料到，真正的舞台在主卧室里，那里安然蹲着一座清玻制成的主卫，一点私密性都没有，简直就是行为艺术的舞台。每天清晨的二急，每天晚上的沐浴……啊呀，大美人做这些事情也经不起推敲啊！就算沐浴是荡涤尘埃，尚有美感，比如一些经典的油画也有类似的主题。可是，那二急呢？如何在这种场合摆POSE？
我一下联想到小时候猜的一个谜语，是写如厕场景的：远看像个庙，近看吓一跳，里面蹲个呲牙鬼，手里拿着黄金票。——实在忍不住，当时便笑翻了。业务员被我笑得心虚，急忙解释：“这是给新婚夫妻二人世界准备的，屋主是一个艺术家。”
“行为艺术家？”老公不怀好意地问。我偷偷捏了他的胳膊，意在赞同他的说法。到底是十年的夫妻，对艺术的理解感悟还挺同步。
这个样板房是复式结构，业务员请我们上楼欣赏书房和麻将室，我们被楼梯下方面那一块小假山、一小注喷泉，和洗脸盆大小的池塘所吓倒，害怕在楼上又会看到令我们惊诧不已的设计，谢绝了他的好意。
临走前，我看着业务员失望的表情，于心不忍，便夸奖了那造价不菲的木地板：“这个，做工挺细。”然后，夫妻二人搀扶着，慢慢离去。
临关门，听到里面飘出一句：“地板不归我们做，是地板商包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