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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 [转贴]就这样长大
thelastmango 离线
级别: 班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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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03-07-28   

[转贴]就这样长大

一, 年少时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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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记得年少时的梦吗,象朵永远不凋零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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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男---朋---友---了---!”前面的阿二把课本砸在睡的稀里糊涂的我的
头上。“有病!“我反手一档,把头放到另一侧,继续我的睡眠。同桌路路尖叫一声
扑上来开始剧烈的晃动我的身子“谁,谁?暑假里交的吗?我认识么”
“什么?什么?”我有点恼怒的坐 起身来望着阿二,他小小的眼睛,长着青春豆的
鼻尖闪烁着狡猾的光。“我哥哥说的,你快从实招来吧。”“你哥那个阿三嘴里能
吐出什么好牙?我哪里来的什么男朋友?”我实在是莫明其妙。

“你那个邻居大熊呀。”大熊?那个一头乱发黑乎乎脏兮兮笑起来满口都是牙走起路
来晃晃悠悠每次经过我身边都吹一声口哨拍一下我脑袋的大熊?“有病!你哥怎么
说的?”我开始愤怒起来。“大熊在他们班里说的!”阿二得意的嘻嘻笑着。
“meimei,眉眉,美美,妹妹。。。”路路还没发完功,我已经迅速的从座位上跳起
来往教室外面跑。

“你找谁呀?”我正气乎乎双手握拳的在高二甲班的门口探头探脑,一个很温和悦耳
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回头一看,那是一个纤细瘦高穿着鹅黄色连衣裙的女孩,
长长的头发带一点点的栗色,蓬松的披在肩上,在阳光里闪着金色的光芒,白皙的
近似透明的脸上一双新月般明亮的眼睛笑盈盈的望着我。直到多年以后的今天,
我还记得那一天夏雪的美丽,美丽的让我突然觉得自惭形秽起来。我用舌头舔了舔
并不发干的嘴唇,小声说,“我,我找。。。”正在这时,突然“砰”的一声,我的
后脑勺被一个东西击中,“嗷嗷嗷”我抱着头痛苦的叫起来,身后传来哄笑声。
“又在教室里打球!你们太不小心了。”那个女孩把那个惹了事的篮球往教室里扔,
一边轻轻帮我揉着脑袋。这时我听见阿三的声音
兴灾乐祸的声音,“野人,你打到大熊的小女朋友了,你等着和大熊单挑吧。”我呲
牙咧嘴的往教室里看,包括阿三在内的几个高个子男生站在教室后面嘻嘻哈哈的把
一个剃着小平头的男生推到前面,他有点严肃又有点好笑的样子,对我耸了耸肩,
似乎说了声“对不起”,他的肩膀宽宽的,眼睛不大却很有神的样子。突然让我
有些发窘。

“砰”的又一下,我还在隐隐做痛的脑袋又受到打击,“你在这做什么。”大熊的
破锣嗓嗡嗡响起。我扁了扁嘴,突然很想哭。“好像是赵野刚才不小心用篮球打到
他了。”那个女孩轻轻的说。“妈的,野人,敢欺负我女朋友,等下单挑。”大熊朝
里头笑嘻嘻的挥挥拳头,又对那个女孩说,“谢谢你了,夏雪。”然后大大咧咧扯着
我的胳膊往楼道里拖,好像很得意的样子“找我刚什么?”“你为什么乱说我是你
女朋友?!讨厌!谁是你女朋友!”我生气的喊着。“一直就是嘛。疼不疼,一会我
扁他。”大熊笑着要揉我的头发,被我敏捷的挡开。“我警告你不要胡说八道,
坏了本姑娘名声。”

这时看见贼眉鼠眼的阿三在不远的地方探头探脑。我大声的喊,“你们最好少胡说
八道,我和这个人一点关系都没有!”然后,一跺脚,往下跑回我自己的教室。

最后一节课我什么也没听进去,楞楞的看着物理老师在黑板上写着天书,自己也不知
想什么,“第一组第三桌穿红衣服的,站起来,回答我刚才提的问题。前面的,
不要回头。”我木木的站在那说不出来,然后就一直被罚站在那。一直到打了下课铃,
老师还在黑板上画符。我突然觉得有人站在窗外看着我。一看,是大熊。天,简直太
没面子了,我恨恨的瞪着他,看,看,看你个头。他顶着一头乱发,得意洋洋的冲我
挤眉弄眼。总算熬到下课,路路也看见大熊了,“他来等你呀?”阿二回头说,
“我没乱讲吧。”“你滚边去”我狠狠捶了他一拳。“大熊,大熊,你女朋友欺负
我。”一只大手突然从窗户外伸进来隔着栏杆抓住我的手。“你放手。”“小女孩
这么不斯文。”“你讨厌,放开我。”“不放,就不放。”这时班里已经有男生吹起
了口哨。我突然很想哭,眼泪大滴大滴的掉在我们两人的手上。“这么容易就哭了?”
大熊慌了起来,放开了手。

我继续哭着收拾着书包,走出教室。大熊过来猴着腰拉我书包的带子,“生气了?”
我的眼泪继续扑扑的往下掉,双手紧紧握着拳,嘟着嘴一言不发。“一哭就不好看了。
别哭了好不好。”大熊的破锣嗓变得温柔起来,“是我错了。昨天我们看新生,
一个猪指着你说那个小女孩真好看,我就说看你个头啊,她已经是我马子,不是,
是我女朋友啦。我错拉,我是乱说的。”我还是不说话,一路哭着走回家,仿佛世界上
再没有比做大熊女朋友更让人感到羞辱的事情。那一天,是我上高一的第二天。

我叫骆眉,家里人都叫我妹妹。我生长在南方一个简简单单的小县城里。大熊,阿二,
阿三,路路,和我的父母都在一个工厂工作。大人们都是当年的知青。我的父母和大熊
的父母来自同一个省会城市,中学就是同学,插队在同一个村,上同一所工农兵大学,
然后分配在同一个厂子工作,每年春运时两家人一起挤火车回老家。大熊的真名叫
熊乐,因为他从小长的虎头虎脑,而且个子大,走起路摇摇晃晃象只狗熊,所以都叫
他大熊。阿二和阿三是两兄弟。哥哥叫阿三,弟弟却叫阿二,而且他们家也就只这
一对活宝。据说阿三一生下来长的贼眉鼠眼痞痞的样子,所以就被称做阿三。弟弟呢,
因为叫阿四并不好听,所以就叫做阿二了。其实他们真正的名字很题面,叫赵世瑜和
赵世亮。路路的名字叫杨路,她的爸爸妈妈都来自一个大都市,她爸爸是厂医,
毕业于一所知名的医科大学,因为成分不好,一毕业被分去贵州农村当兽医,好几年
后辗转调到了我们厂。路路是在贵州出生,可能他爸爸要纪念自己每天出诊要走的
那些弯弯曲曲的山路,给她起名叫杨路。但我们常常取笑说为什么不给她取名叫杨肠。
我们初中都上同一个子弟中学,大熊和阿三高我们一年级。我每天上学走出家属区,
穿过医院和澡堂,不超过八分钟,就到了学校。高中我们上的其实是还是同一个子弟
中学,只是高中部是好几个厂合办的,学生来自附近好几个厂和单位,就是在高中,
我认识了夏雪,赵野,还有刘初晓和周一兵。
高一的第一天在乱哄哄的开学典礼搞卫生发书本中度过,第二天我觉得过的很倒酶,
大熊胡说我是他女朋友,到他们班里又被篮球砸了脑袋,上课还被老师罚站。第三天
我才开始有对高中生活有一点兴奋。因为初中部只有三层楼,高中部却有六层楼,
初中时只有上实验课时才到高中来,对这座楼充满了好奇和向往。而且初中的同学
好多都是从幼儿园起就是同学,到了高中,一下冒出好多好多陌生的脸孔。

我开始注意到周一滨是因为他坐在邻组第一排,我上课要看老师时,常常被他挡住了
视线。不知不觉的,我的视线老是离不开他。他真是个长的很漂亮的男孩,头发有点
卷,黑黝黝的眼睛,睫毛长长的,鼻梁高高的,漂亮象日本卡通片里的男孩。他人
很顽劣。他的妈妈据说是邻厂的有名的美人,名声并不好。他没有父亲,然而他家里
似乎经济来源不差,因为他穿的总是很洋气,很帅气的样子。上课看他成了一种习惯。
有一天他突然回头看了我一眼,我愣了一下,竟不知把眼睛拿开,他於是笑了,
黑眼睛忽闪忽闪。这以后他常常来和我捣乱,我的笔盒或作业本常常会不翼而飞,
然后我就四处开始追打着他,“周一滨~~“。他没有外号,我总是连名带姓的喊着
他的名字。

做广播体操时我们站在同一排,他常常故意在做伸展运动时打到我的手,我总是
恶狠狠的瞪着他。有时候我们的手似乎是无意的碰在一起,我就装着没有感觉到。

比我更先注意到刘初晓的是路路。那是一节体育课,我们班和大熊他们班都在操场上。
我正不屑的看着大熊象马戏团里小丑似的以各种资势把篮球发给他班的同学。路路对
我说,“快看那个正在上篮的,好帅呀,好像霹雳虎耶”那个人就是刘初晓,他和
周一滨长的有点象,就是瘦高许多,长手长脚,高的有点驼背,不笑时幽幽的眼里
有点忧郁,笑的时候却很灿烂的样子。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被他吸引住了。我心里
暗想着,高二的男生真的不一样呀,比我们班的男生看上去要出色很多,个子高一截,
长的帅的也多很多。

这时我突然觉得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我,是大熊么?大熊和阿三几个正满头臭汗的
打着球。那是谁,我向四周张望,突然看见一个男生抱着个篮球站在一课小树下,
我确定他在看我,那双眼睛不大,却很黑很明亮,好像有点熟悉呢,想起来了,就是
那天拿球砸到我的野人-赵野 吧。他看着我,没有什么表情的样子,他的脸棱角很
分明,嘴唇紧紧抿着,我突然想用性格刚毅来形容他。我对他咧嘴笑了笑,他却还是
没有什么表情,拍了拍球,跑到一个篮框下开始投篮,他打球的样子很好看。

那天晚上我的梦里,有大熊,有赵野,有刘初晓,有周一滨。在梦里,我安静的在
场外看他们打篮球,他们的身影和面孔跳跃着,重迭着,让我渐渐分不清谁是谁,
后来突然一个篮球飞过来,我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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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tus 离线
级别: 论坛版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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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楼  发表于: 2003-07-29   
唉,以为自己对风花雪月的网络故事已经免疫, 可看着看着又感动了。 
我可不想变得象老妈一样, 眼睛都花了, 还被惨不忍睹的连续剧俘虏。 sad.gif
lili 离线
级别: 论坛版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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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楼  发表于: 2003-07-29   
读着,读着, 仿佛又回到自己年轻时代, 仿佛就是昨天


有大熊陪伴着度过哪末多好时光, 算是够本了, 再次觉得, 还是原装的好。
经历了那末多事, 能有大熊那样胸怀的, 小说里几个人物都比不上。

再次觉得, 夫妻一定要志同道合, 如果不是同路人, 一经察觉, 就要抽到断水, 不能有任何幻想。
志不同, 乃道不和,眉眉和大熊还是要缘尽。

那个明亮, 再多一丝宽容, 多一丝虚怀若谷, 也不至于落此下场, 4年都过来了, 就不能给她多一点时间。
以心换心, 眉眉的心 已经有大半被争取过来了, 就差最后这一哆嗦, 这就是S小男人道性的不足啦。





爱一点 离线
级别: 排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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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室  发表于: 2003-07-29   
明知说得容易但还是想说一下:写得真认真,细致流畅,好看也耐看。我相信这都是真实的经历。但如果从写作的角度来提意见,我觉得明亮与“我”的分手有些简单,让人觉得因为明亮不明理,所以惋惜的感觉不强烈。对大 熊、赵野、夏雪的经历都还可以充实更多的情节在其中。
thelastmango 离线
级别: 班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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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  发表于: 2003-07-28   
虽然很多人都觉得我找一个非学生的女孩作roommate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但是我还是很喜欢我这个roommate.她叫樊小月,是个东北女孩,
高高的很结实很健康的样子,还有点baby face,高兴的时候脸就会
红扑扑的,大大咧咧,总之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她比我小两岁,
我是个被人照顾惯的人,突然和一个比我小的女孩一起住,心里不自觉会有一种
亲昵的想照顾她的感觉。不过她似乎是个很有主意的女孩,作事风风火火,
走起路都有风的样子。她告诉我她只有职专毕业,是半年前F2来的,她丈夫PhD
要毕业时回国相亲结的婚,前后就处了一个多星期,“就搞定了,呵呵”,
她笑起来大大的眼睛呼闪呼闪的,满脸的孩子气。他丈夫现在毕业了,
其实就在我们这的一个公司工作,据说离我们家很近吧,不过他从没有
来过。他们为什么分居我也不好问,她现在身份是什么我也不太清楚,
反正就在附近的一家餐馆当waitress。

我有好奇心但又不好意思打探别人隐私,就问她有她丈夫相片么,
她苦笑一下,“本来就没拍什么相片,搬出来时都没带 ...嗯,
其实带了两张,后来又撕了 ...” “他...嗯,长什么样啊?”
她又笑了“嗯,还成,不能说帅吧,就是还象个男人。”,然后就不说话了。
我想,她至少还是喜欢他的。她见过大熊的相片,评价就是,“不错啊,象个
男人。”她见过明亮后,就说,“我不喜欢这个人,不太象个男人,你呀
,少搭理这个人。”不过,她不喜欢明亮的原因也是因为明亮来这几次都对她
很冷淡,正如他和我说的那样,他不希望我和这个有点来路不明的女孩搅在一起。
她说我算是比较女人的女人,她自己是太男人的女人,总之她经常能说一些
很逗又很精辟的话来。我很喜欢这种简单又不做作的女孩。她经常
和我抱怨那个老板娘老威胁她如果再给顾客脸色看就要fire她。
“怎么样,谁给的小费少我就给谁脸色。他妈的的有几个中国人
老来吃饭,每次三四个人就给三块钱小费,我又不是卖笑的。”
“毕竟是同胞么。”我安慰她。“同胞个屁,在中国都恨日本鬼子,
可人家鬼子给的小费多,经常两个人光喝酒不吃菜就给十块钱小费。我
当然情愿给鬼子陪笑脸。中国人呢,要这要那,老催着上菜,上了菜
还抱怨这抱怨那,真他妈龌龊,我就是爱理不理。”我无可奈何的笑笑,
能想象出她在客人面前气虎虎的样子。

她很少和我提她和她丈夫的事,只有一次,我问她,“你胆子是够大的,
你们就相处了十天,就敢嫁出来。”她出神的看着窗外的蓝天,说,
“其实,我觉得,对他所有的感情,是在我来这的飞机上开始产生的。
那是我第一次坐飞机,又去这么远的地方,飞机上我心里这个怕啊,
怕啊,就怕他不来接我,脑子里面就全是他,呵呵。”“然后呢?”我
看她笑的这么开心。“没有然后。”她的脸色又黯淡下来。我也沉默了,
我也曾经在同样的航班上满脑子里都是一个人的影子,只不过,
在这前世今生般的穿越里,她想的是她的明天,我怀念的,是我的昨天。

和她住在一起,唯一的一个缺点是她下班很晚,然后她经常打电话大声的
哭骂。我猜她是给她丈夫打电话。有时候她骂一些让人瞠目结舌的脏话,
有时只是嚎啕大哭,哭的很哀凄很哀凄,我如果是电话那头的那个男人,
心都会被哭碎的。当然,也许她哭泣时,那个人已经把电话挂了。头几次
听到她这样哭闹时我很是震惊,过去敲门,她不开,也许听不见,也许真
的不想开。次数多了,我就习惯了,她每天起的晚,休整一下又是精神
抖擞的样子,我也不好多问。其实,这里的夜晚是这样的宁静,多一点声音,
也会让我少一点在异乡的寂寞,哪怕是这样一种令人心碎的声音。

“仿佛如同一场梦,我们如此短暂的相逢,你象一阵春风轻轻柔柔吹入我
心中....你可知道我想你念你等你盼你深情永不变,难道你不曾回头想想昨日
的誓言,就算你留恋开放在水里娇艳的水仙,别忘了寂寞的山谷的角落里,
野百合也有春天...”一次她的屋里传来罗大佑低沉的歌声,我敲开门问,
“我很喜欢罗大佑,哪天把带子借我听听吧。”她啪的一声就干脆利落的
就把机子关了,取出带子给我,“我觉得他唱歌赖了吧叽的,有时听的人心烦。”
我笑笑,“怎么会呢,不听了?这首就很好听啊。”
“野百合,哼,唱的好听,没有男人都是会喜欢什么野百合的。”

有一天傍晚回家,出乎我意料的,家里居然亮着灯。小月已经回来了,平常
这正是她在餐馆打工的时候。她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很细微的哭泣声,
和平常的哭声不一样,这一次,象小动物受伤后的呜咽声。我犹豫着敲敲门,
她说“进来。”她躺在床上,严严实实的盖着毯子,只露出脸和乱蓬蓬的
头发。虽然已经是初秋,天气还不算太凉,我问她,“是不是病了?”
她不说话闭着眼睛,满脸都是泪痕,这张还是大孩子的脸看了让人非常爱怜,
在家里一定还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吧,却要在异乡挣扎生存,我觉得自己心里
好像泛出一种类似母爱的感情。她突然又放声哭泣起来,“骆眉,我什么都
没有,我为什么什么都没有,没有人爱我,没有人要我,我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凄历的让人揪心。我摸摸她的头,非常的烫。“天,肯定
发高烧了,我找人送你上医院吧。”我那时还没买车,就准备起身打电话找人。
她马上停下哭泣非常清醒的说,“不要,我没有保险。”然后,又放声哭泣
起来。我叹了叹气,去找了几片药给她吃下去。她一直在哭,断断续续告诉
我说她今天头疼,对顾客态度不好,顾客把老板娘叫来,老板娘当场就叫她
不要再来了。我看到她这样的可怜,突然觉得她那个所谓的丈夫非常的可恶,
问她,“我给你老公打工电话吧,不管你们之间怎么样,他还是有义务要照顾你
的。”她沉默了一会说,"我的电话本上第一个号码。”

她的snoopy电话本上第一个是个叫刘毅国的人。我把电话打过去。那边
是个很深沉的男声,“hello”。“May i speak to Yiguo liu please?”
“yes, this is him.”“我是小月的roommate的,她好像烧的很厉害,
你来看看她好么?” “....”电话那边就这样沉默着。我看看小月这时
小猫一样用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哀伤的期盼的看着我,心里非常的愤怒,
有点严厉对他说,“不管怎么样,你还是她法律上的丈夫,她在这就你一个
亲人,你如果还算个人的话,你最好过来。”那边又沉默了一会说,
“我马上过去。”

我没想到他住的这样近,十分钟左右门铃就响了。开门的时候,我有点吃惊,
门外是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不能说帅,但是很男人的样子,象小月说的
那样,只是他的脸色很阴沉,那双眼睛黑黑深深的。我一直觉得那种
临毕业回国闪电找F2的男生至少相貌上都比较抱歉,尤其他这种只F2来
一个职专毕业的小女生的。但是他实在让我感到意外。

“进来吧。”我把他带到小月房间,觉得自己应该回避一下,就替他们
带上门,回到自己房间。他始终沉默阴郁着不发一言。过一阵子就又听
到小月放声哭喊着,“毅国,不要走,求你不要走,我求求你,我什么都没有了,
我什么都没有了。”还是没有听到那个人说话。我皱皱眉头,觉得我
这样好奇别人的私事也不好。这时就听见小月喊,“骆眉,帮我,帮我拉住
他,我不要他走,不要他走。”我犹豫了一下,只好走过去。
这时候他正挣脱着从小月屋里出来,小月拉着他的胳膊披头散发的哭着。
他看到我开门出来,呆了一下,很尴尬的样子。小月只是无助的哭着。
我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什么事情,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那,那我在你们客厅
的沙发上呆着吧。”,他皱着眉头说,然后回头对小月说,“你回屋躺着吧,
需要什么叫一声,其他事情明天在说。”说话的口气不容置疑。小月象一个
受了委屈的孩子,点了点头。

我过去给小月倒了一杯水又让她吃了一次药,她很困的样子,肿着眼睛问我,
“他走了么?”“没走”。“嗯”,她好像很放心的样子的闭上眼睛昏昏沉沉
的睡去。我回我房间时看见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把头埋在膝盖上,很烦恼的
样子。我想问他什么,又想不出该问什么,这时他突然抬起头看见我,
黑黑深深的眼睛里满是痛苦,我只好问,“你喝水么?”他苦笑一下摇摇头,
“那你夜里照看一下小月吧,她一个小女孩真的很可怜。”他还是沉默着。

我回到房间,心里沉沉的说不出的烦躁和难受,也许明亮说的是对的,
我不该和这样一个女孩住在一起,我自己刚来这功课这么重,还要操心别人
的烦心事。我叹口气,努力想集中精力看textbook,可是怎么也看不进去,
这个刘毅国,让我想起一个人,也是这样宽宽的肩膀,也是这样的沉默,
这样深沉忧郁的眼神,让我想起多年前那个冬日,我哭着哀求一个人,
“说,你爱我,我求你,说你爱我。”

(十二)- 至少还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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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怕时间太慢,日夜担心失去你,
恨不得一夜之间白头,永不分离
如果,全世界我也可以放弃,
至少还有你,值得我去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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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小月和刘毅国这样古怪的一对,我心里沉沉的,就想给大熊打电话。
他在实验室,“喂,啊,眉眉呀,又想我啦,哈哈。今天过的好不好。”
他是这样一个快乐的人,有他的时候,空气里就又有了快乐的气息。
我怕外面客厅里能听见,小声的说,“今天发生一件很古怪的事情。”
“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唉呀,不是,也不是我的事。我也不知道
怎么说。”“不关你的事就好...你等一下...”背景里有好几个人说话
的声音。“眉眉啊,老板让我到X楼去取些东西,我回来你再说好不好。”
大熊有点为难的说。“你去吧去吧,不跟你说了。”我有点烦躁。“那
就这样,对了,我刚才又给你发了很长的e-mail。你看到没有?”
“看个头,我从系里回来才5点多,你还梦着仙女呢。”“呵呵,不说了,
老板催了,再见,宝贝,我爱你。”“我也爱你。”

我幽幽的放下电话。以前我们都不是很肉麻的人,现在我们一打电话,
就多了很多肉麻兮兮的昵称,好像这样能够让两个人离的近一些。
隔着12小时的时差,很多时候想和他说话,却说不了。我每次发
e-mail写都好长好长,絮絮叨叨写自己今天作了什么,说今天这里
下雨了,今天晚上没有月亮特别的黑,今天在学校里远远看见一个人觉得特别
象他...写着写着自己都会流泪。我打字很慢,经常写好e-mail,天色
已经黑了,就这样带着流泪的心情一个人从学校走回家,一走要走半个多
小时。他的e-mail却不长,他说他从小最讨厌写作文了,也没有多愁善感的
神经,e-mail里总是千篇一律的让我主意身体多保重他很想我这样。我埋怨
他敷衍我总是说些废话,其实我说的何尝不是废话。我们两E-mail里唯一
相同的地方,就是经常都打上一长串,“love you love you love you
love you kiss you kiss you kiss you miss you miss you miss you...”
这样的nonsense,这样的让人喘不过气来。我们也试着用各种方式在网上聊天,
常常聊着聊着他就断线了,过一会,再重新爬上来,一会又断了,又爬上来...
让我心疼的要哭,虽然我知道其实他只需要一点鼠标就又连上来了,可是想象的,
却是他高高大大宽宽厚厚的身体,在那里,大狗熊般的笨笨拙拙的,努力的爬呀爬,
掉下去,又爬上来,爬上来,又掉下去,我想帮都帮不了。

过一阵子我要买个电脑,我这样想着,觉得很累,今天早点睡吧。我来了
美国后,总喜欢用一个古怪的姿势睡觉,把枕头和被子都靠在墙上,然后
就这么背抵着墙侧着睡,因为这样就觉得是躺在一个很坚实很放心很温暖的
怀抱,想象着是大熊这样抱着我。

“铃铃铃铃铃...”电话突然响了,我迷迷糊糊的抓起电话一边看钟,
才12点多,“hello?” “May I speak to Mei please?”这样瘪脚
的英文,除了他还有谁,“笨蛋,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睡了么?”
“嗯,今天网络电话效果这么好啊?”“不是,刚才我想着你说有什么古怪
的事情,越想心里越担心,就去买了张IC卡。”“哎呀,神经,你打过来好贵的,
我给你打过去。”“这个电话机没号码的,没关系,买都买了。”
“哎呀,真是的,傻不傻啊你,都说没事的。”我很心疼,他现在一个月就
拿三百来块钱。我於是把刚才发生的事用最简单扼要的话说完,吵着就要挂电话。
“现在我算放心了,这个男的真不是东西,你同屋真可怜,小女孩子不容易,
多安慰安慰她。嗯,知道你自己找个好男人多幸运了吧,哈哈”。“哼,
你还有脸笑,你以为我容易啦,你不是一样不来照顾我么,好了好了,不说了,
快吃午饭去,多吃点啊。”

挂了电话,我脸上的笑容久久都没有退去,我想我是幸福的,至少我还有大熊,
虽然他在大洋的那端,虽然相聚遥遥无期,我对我们,是有信心。

(十三) -- 感情的包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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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想这么样 反反覆覆 反正最后每个人都孤独
你的甜蜜变成我的痛苦 离开你有没有帮助
我也不想这么样 起起伏伏 反正每段关系都是孤独
眼看感情变成一个包袱 都怪我太渴望得到 你的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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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没有想到,很快我就开始和大熊吵架了。起因很简单,认识的很多女生
都开始给老公办F2,美美的说着老公来了要如何如何。我心里很难受,
为什么就他不肯来?我想寒假回国一趟。那时订票已经晚了,票价很贵,
我虽然心疼,但是想想他宽厚温暖的怀抱,还是觉得值得。

我打电话跟他说,“我想买票回去看你,可是很贵啊。”
“贵啊“,他沉默了一下,“太贵的话就别回来吧,你爸妈都很好,春节时
我会帮你去看他们。”我当时楞了一下,他居然劝我别回来!!!!
我有点生气,“反正你也不想见我。”“怎么会,我现在开始攒钱,
以后我去看你好不好。”我又好气又好笑,“等你攒钱要等到什么时候?
我那时头发都白了。你不如乖乖F2出来。”他就在那边沉默着。我很不高兴的说,
“原来你口口声声说爱我想我,都是骗我的,为什么人家的老公男友都
愿意出来,就你这么扭?你又不是在国内有什么大事业做。”他还是不
坑声。“这样吧,你答应跟我F2出来,我寒假就回去。”我有点赌气。
他沉默了一会又笑了,“哪有女孩子跟男的逼婚的?”“你,你,你简直...”
我气的不想理他了。他又温和的说,“美国有什么好的,反正你迟早要回来。”
“我不回来呢?”“你会的。”“我不回呢?”“你会的。”
“我不回呢?”“你会的。”“我不回呢?”“你会的。”
我们就这样一来一回说着,只是我说的强硬些,他说的很轻很温柔。
“我不要和你说话了,浪费我的电话卡。”我终於没了耐性。
“嗯,早点睡了,别累着了,今天吃的好不好。”我听他这样说,眼泪就下来了,
喀嚓就把电话挂了。他越是说的温柔我听的越是心碎。我不要听这些关心
安慰的废话,我只想再靠一靠他的肩膀。

挂了电话,我就后悔了。再打过去,实验室的人说他出去了。我就一直哭阿哭,
哭到觉得从心到肺都开始痛了。过一会,电话响了,原来他又跑去给我打IC卡
电话了,他只叫一声眉眉,我就放声大哭,他就默默听着,我哭着哭着,
突然他急急说,“我这张卡快打没了,你等着我再去买一张。”“不要了,
我有门课一大早考试,你不要再添我烦心了!”电话断了,他没有再打过来。

第二天我肿着眼睛头隐隐作痛着去考试。考试完查e-mail,他给我写了很多很多,
说让我给他一个心理适应的时间,他觉得一个大男人靠老婆出去很没出息,
觉得自己英文不好,出去没什么出息,总不能让我养他...我看了,头只是更痛。

从那起,我们就开始吵架。其实基本是我一个人发脾气,他就沉默的听着。
然后他就习惯我摔电话了,因为我过一会自己就会打过去。我也知道他有时是在
实验室里接电话,我这样不太好,可是老忍不住。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变的很不可爱。
回国的票我最终还是没买,我是个固执而心软的人,其实只要他说一声希望我回去,
我就会回去,再贵我都不在乎。可是他没有。我於是打算省下钱以后买个电脑,这样
我们联络就方便多了。

有一天我们在网上聊天,我突然想起夏雪,就问他,
“夏雪有找过你么?”
“来过几次?”
“几次?!!!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没有什么事情啊,有什么好说的?你不要胡思乱想。”

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也许他还是很温柔的在和我聊天,可是打出来的字是没有表情
没有感情的,我觉得这行字看上去冷冰冰的。

“我不许你和那个狐狸精再交往!”
我打下这行字,自己就恨不得收回这个恶毒的字眼,我怎么可以说这么刻薄的话。

“别这样说话,太刻薄了吧,毕竟还是老同学。”
“我不许你护着她,你不要我回去,原来是因为她。”
“别瞎说,你知道我不可能喜欢她的。我只喜欢你一个。kiss kiss kiss”
“那你就不许见她。”
“她也就来过两次,以后也不会来的。”
“我要你发誓不许再见她。”
我发现自己已经开始咬牙切齿。
他断线了。我在那里发呆。

过一会他又上来了。
“你最近有没有见那个小白脸。”
我呆了一下,知道他是在指高明亮。

“我们一个学校,抬头不见低头见。”
明亮早就买车了,他在国内就学过车,现在他常带我shopping。他对我没有
任何非分的行为和话语,又是那样一个温和的人,和他在一起很放心很舒服。
虽然我知道他的感情,我应该避开他,不要给他任何错觉和机会。但是女孩子
在外面,总会有需要帮忙的时候,大熊又不在身边,大熊,大熊,可恶的大熊。

“那我也不许你见他。”
“你是不是怕我不要你。”
“不是,你不会。”

我又觉得好笑起来,“我会。”
“你不会”
“我会”
“你不会”
“我会”
“你不会”

又这样几个来回,心里又开始烦躁,突然听见老板办公室传来声音。
我每次和大熊聊天都是一大早乘着实验室没人老板也没来的时候。
一听老板来了,我马上就退出聊天。其实我本来每次都会和他说一声,
“老板来了,我走了啊。”他就说,“好啊,乖乖干活啊”
然后来两个kiss love。可是今天这样烦,我一句话都不说就退出了。

这一天我作实验上课都神情恍惚,想着大熊可能以为我断了线,还会在那
傻傻的等,傻傻的在那爬啊爬,心里说不出的后悔愧疚。高明亮到我们系
和我选了一门课,他看我浑浑噩噩的样子,关心的问,”怎么了。”
“没什么。”我木然的说着。

回去后我就给他打电话,那时候他们屋已经装了电话,打过去,他大梦方醒。
“你,我断线以后有没有在一直傻傻的等啊。”“没有,没有。”
“没有?!”我突然间觉得很失望。“有,有等一会,后来想可能你老板来了。”
“你骗我。”“没骗你。”“骗我。”“没骗你。”
“你干嘛说话这么小声,明显心虚。”
“他们还在睡呢。”
“你真讨厌!”
“又说傻话。今天上什么课了...”听他这样温言相劝,我平静了一些。
於是两个人又你爱我我爱你的亲昵了一番。
真的,有时候贴着电话说的亲昵时,恍恍惚惚中,好像两个人还相依相偎在一起。

晚上看paper时,有个部分怎么也看不懂。又开始烦躁,觉得累,想着过去
在学校时,学累了,两个人就走到教学楼外,他搂着我,我偎在他怀里,
说着傻乎乎的关于一生一世的诺言。

於是忍不住又给他打电话,他在和他老板讨论东西,磨磨蹭蹭他们实验室的人才
把他叫来。“什么事呢,老板在和我谈事呢。”“你爱不爱我?”“傻瓜,当然
爱。”“你骗我。”“别傻了,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花言巧语。”
“好了,别闹了,老板真的有事和我谈。”“什么事么?”“你过一个小时再
打过来,要不我跟他谈完给你打过去。”“我要你现在讲。”“别闹,乖,就这样。”
他竟然不容分说挂了电话。

我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固执,不依不饶又给他打过去,他们实验室的人
为难的说,“他还在和老板说话呢。”“我是他女朋友,我要和他说话。”
我坚持着。一会他又跑来,“别发小孩子脾气,真有正事在谈,不仅我老板在,
还有其他几个教授专家也在。”“我不信你有什么正事,是不是夏雪又来找你来了。”
“说什么傻话,乖乖的,别闹,真的不和你说了。”他又把电话挂断了。
我又挂过去,这次他生气了,“你不是小孩子了,懂点事好不好。”“我就不要
懂事。”喀嚓,那边电话就这样挂上了。

我再打,占线。 再打,还占线。 肯定他不让同学接我的电话了。
他居然不接我的电话,他居然不接我电话,他居然不接我电话,我就重复着这个
想法,泪如泉涌。一个晚上我都睡不着,他也一直没打过来。等的我连手脚都冰凉了。
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再不对,他也该体谅我一个人在外头的苦处,他说过要
一生一世照顾我依着我宠着我顺着我的。

我把背抵在墙上,抵到自己都觉得痛了,全身都痛。於是起身看窗外,
月亮还是那么大那么亮看起来这么近的挂在我的窗前,以前让我觉得安宁的
月光第一次让我心烦,为什么在美国,连月亮看起来都这么真切这么现实。

(十四)-- 寂寞的恋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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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叶是树的风险 情感是偶发的事件
小心啊 爱与不爱之间 其实离的并不远
分享寂寞的两个人 越是容易让彼此疼
疲惫了 放手了 不值得 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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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去学校,看见大熊的e-mail,请我原谅他,说他其实后来很想给我打电话,
可是又怕影响我休息,现在正是期考的季节。他说老板找他说想让他们去一个
山区建一个实验站,春节后就去。他说从小到大,除了军训那一年,从来没和我
分开过这么久,心里也觉得堵的慌。军训那一年受了很多心理生理上的折磨,
就可以减少思念的煎熬,所以他觉得去山区工作,也会让他心理好受些。
我看着屏幕发了很久的呆,大脑空白了很久。过了半响,回过神来,开始难受,
他怎么可以这么自私,他躲到山沟里,就可以逃避这感情的负担么?那我呢,
我逃到哪里去?

可是我还是给他打了电话,他问我同意他去么,我冷冷说,“你什么时候听过
我的话。去吧,天涯海角,我都管不着。”他也不和我嘻皮笑脸,只絮絮
叨叨说觉得这个工作很有意义,很重要。我冷笑着想问他,“那我有多重要?”
可是还是忍住了。

从那以后,我们又言归于好。我虽然偶尔还要发作一下,可是不象过去那么
胡搅蛮缠了。他少了很多疯话,说话小心翼翼的。

寒假到时,我准备买架电脑。因为听人说可以打网络电话。我对电脑一无所知,
是明亮帮我在网上订的。电脑来了,他又跑来帮我装。因为我平常很少请他到
家里久坐的。这次请他来,又觉得该感谢他平时对我的帮助,我决心请他吃饭。
我作菜作的并不好,来这折腾了半年,也就是西红柿炒鸡蛋,红烧鸡腿这样简单
的菜。他早早就跑来,头发新理过,短短的很精神的样子。我在厨房里忙乎,
他笑笑的一边看着,走过来说,应该这样,应该那样,然后就接过去做了起来。
我很吃惊他竟然这么能干。他说,“不是都说我们S市的男人都是小男人么,
我就是典型的小男人,呵呵,天性。”我叹口气说,“大男人有什么好?”
他楞了一下,抬头看了我一眼。

他的菜做的很好,我们边吃边有说有笑谈着各自系里的事情。我觉得,我很久没有
这种平静安宁的感觉了。正说着,小月回来了,看见我们坐在那,非常吃惊。
她那时在另一家中国餐馆里帮着做一些洗菜装菜的杂活,有时又当一当cashier,
好像是和另一个女孩轮班,回来的很早,有时又回来的很晚。
我有点尴尬的招呼她说,“一起吃吧。”她皱了皱眉头说,“吃过了。”就回了屋。

接下来我们之间的气氛就变得不自然起来,急急忙忙就开始收拾。他一直和我抢着
整理。其实没多少可收拾的,所以我也不肯让他帮。他站在边上默默的看我洗碗,
我每洗完一个,他就接过去放在架子上立着。他是个并不多话的人,我一时也想不出
要和他说什么。只觉得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似乎过於亲近,很怪异的一种感觉。

然后我就看他帮我装电脑,因为买的便宜,所以什么都要自己装。我坐在他边上,
又能隐隐闻到那种好闻的淡淡的香味,让我觉得很舒服。他的手指在键盘上敲着,
很白皙瘦长,令我想到半年前有一双粗粗大大的手,小心翼翼的帮我粘一张小
小的蓝色卡片,我的心颤了一下。我不知不觉的仔细的打量明亮这个人,我发现
他换了一副小框的眼镜,非常的斯文,他穿的是细细的浅灰色的羊绒衫,他的头发
整整齐齐一丝不苟的样子。他和大熊是这样不同的两个人。然后我发现,他的脸红了。
这才惊觉我在这样肆无忌惮的打量他,赶紧说,“我去给你倒杯水吧。”想掩饰
自己的不安。他说“不用了,马上装好了。”然后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我也觉得脸上
发烧。过一会,他说,“装好了,你试试吧。”我们换了个位子,他指点着我这样
这样这样,还是那种好闻的淡淡香味。他的身子离的我很近,近的我好像能感觉到
他的体温,但又可能只是我的幻觉。他说,“现在可以给你男朋友打网络电话了。”
“嗯。”我说。 “不早了,我走了。”

他走了以后,我躺在床上发着呆,我用双臂抱着自己的肩膀,很奇怪的感觉。
我本来应该试试网络的,至少该给大熊发个e-mail的。然而我没有,我只是觉得累。
大学同学里已经有很多对分手了。我和大熊呢,我们的感情应该不会这么脆弱吧,
可是,我,似乎,是一个脆弱的人。

寒假里因为一样要做实验,也不觉得特别空闲。这样我和大熊用起了网络电话。
我用的是modem,效果只能算凑合。因为速度慢,我说的话,他总是要等很久才回答。
让我觉得好笑,又觉得心酸。他听我的声音,也是一样。我们现在就是在不同的两个
世界,没有什么,是同步的了,我这样想。

圣诞节新年我都自己过,大熊说他们还到冰面上点了蜡烛唱了歌。“还记得你
老要我拖着你在冰上跑么。”“记得。”我有想流泪的感觉,却流不出来,
可能现在我的感情,比以前麻木了。明亮打电话给我祝福新年快乐,我礼貌
的说谢谢。

日子还是这样继续着,春节后大熊去了山区。他说那个实验站正在筹备中,
一两个月内就会有网络。他住的地方连电话都没有。我只能打到站里去,
然而他总在外面奔波着,经常好几天才能找到他一次。他自嘲说,“男人嘛,
有了事业就可以不要老婆了。”如果是以前,我一定和他闹,可是现在我
总觉得没有力气和他吵了。他倒是说我越来越乖越来越温柔了。

明亮一直在帮我看车。因为我住的远,又不肯要他接送。我不肯买三千元以上的
车,所以这让他很为难。他是那种凡事要思前想后的人,犹犹豫豫总买不下来。
有一天我就和他说我已经和人订好了要买一辆车。他非常吃惊,“你怎么去看
的?”“没什么好看的,价钱挺好的,就是是手动的。”“你怎么会敢开手动车?”
“你不是也开么?”“是,是,是,我可以教你。”

明亮和小月一起帮我去拿车的。路上,明亮说,“从来不知道骆眉是个这么
固执的人。”“她呀,我觉得她挺傻的。”小月冷冷的说。
“你聪明啊?”我笑笑敲敲她的脑袋。她不理我。

我马上尝到了固执的苦果。手动车比我想象的要难开。车子不停顿被我弄熄火。
我痛苦的呻吟着把脸贴在方向盘上说,“不干了不干了。”“你现在得到教训
了吧。”明亮笑着说,“来,接着学,不要灰心。”他对我是这样的好,好的
让我开始觉得我欠他很多。我有预感,有事情会发生,当然,预感,往往也
是人的潜意识。

(十五) -- Take Ca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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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ake care I want to sleep
睡着的人不容易流泪
子夜二时请你想我
与我谈一谈关于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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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腾了半个多月,我算是学会了开车。现在我和大熊开始用最原始的方式联络,写信。
现在我们之间好像调换过来,以前写e-mail时我唠唠叨叨的,他无话可说。现在,
是他滔滔不绝,还有相片寄来,黑了,瘦了,还是那样开心的咧着嘴笑着,好像
他的快乐,是不会被离别和相思所消磨的。

我开始言语乏味。我的生活是简单的,上学,回家,回家,上学,
周末shopping。我有了车以后,也不用明亮带我shopping了。他找我的机会似乎
少了很多。只是我们还同上一门课,他总和我坐一起,我也习惯了。有时他会给
我打电话,有时是关于上课的问题,有时没有什么原因。他是个不多话的人,我也
觉得无话可说,经常说了几句,两个人都沉默着,然后他就说,
“就这样吧,take care.”

不知道为什么,他说take care时,我有一点心动,只是一点点,那么一点点。
我现在已经不喜欢抵着墙睡了,我总是用自己的手臂环绕着抱紧自己,
紧一点,再紧一点,我想,我只是需要一个真实的怀抱。

小月现在晚上在家的时候长一些,陆陆续续和我讲了关于她和刘毅国的事。
她来了没多久,就发现刘毅国对她不冷不热的,平常也很沉闷,问他他的
过去,他总沉着脸说,过去就是过去。小月只是个上过职专的小女孩,
生活的世界和我们并不太一样,有时好奇他的工作,学习,大学的生活。
他就不耐烦的说反正你也不懂。两个人也开始大吵小吵,都是很鸡毛蒜皮的
事情,比如小月不想看英文节目想借中文录像,刘毅国不肯让小月用他的
电脑打游戏或者上国内的网站和人聊天,还有两个人互相不满意对方穿
的衣着打扮。就是这样,喜欢一个人,可以没有理由,不喜欢一个人,
却是可以找出很多理由的。

吵着吵着,两个人说的话也都越来越刻薄。那种说话不多的人,一旦出口,
伤人常常却是最深的。

有一天小月受不了了就问,”你如果不喜欢我你把我弄出来作什么?”
“做什么,我寂寞,行不行?”
“寂寞?这边也有好多女孩,你为什么不在这边找一个?”
“在这里十天要搞定一个也不容易。”
当时小月就呆住了,
“你根本就没喜欢过我,你,你,你不如去买个充气娃娃。”
“你呢?不要告诉我你当初只是因为喜欢我才出来的。”他冷冷笑着。
小月气的全身发抖,然后就闹着搬出来。他也不阻拦,甚至还帮她找房子
买车,都是他出的钱。他后来也说对不住小月,他没想到感情这个东西
是没办法培养的,还说,什么时候她想回国了,说一声,他帮她买票回去。

可是小月并不想回国,不甘心自己就这样摔的头破血流的回去,而且又心存
幻想希望他哪天寂寞了又把他接回去。就这样,在这僵持着,而他,总是说,
没有可能了,他不想再错一次。

我听了不知怎么安慰她,原来世界上不快乐的人是这么的多。

有一天,我从学校回家,刚下车,就看见一个浅蓝色的身影站在我们家门前,
清清爽爽的让人觉得看着很舒服,明亮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束百合花。我走过去,
不知道说什么,想了半响才问,“今天过什么节么?”他低声说“没有,就是
shopping时看见了,觉得好看。”我开了门进了屋,找了个可乐瓶加了水
插上花放在客厅的桌上,他就一直站在门边看着沉默着,我抬起头正想问他
要不要喝杯水,他说,“那我走了,take care。”

我走回自己的屋子,打开抽屉,半张蓝色的小卡片躺在那里,大熊面目模糊的
在那里笑着,另一半呢,不知被人丢到哪个角落,或许,已经不再存在了。

有一天电话响了,我一接,“hello, hello,?”问了好几声都没人说话,我
第一个反应是大熊那网络通了给我打的网络电话,结果那边很低沉的声音
说,“骆眉你好,我是刘毅国。”他说他想找我出去谈谈关于小月的事,
因为小月到他们公司去了好几次,倒没有大闹,就是还是纠缠不清。他想
让我劝她和他办了离婚回国去。我告诉小月这件事,她气乎乎的说,“你去,
去,去和他说,我就赖在这不走了。”没想到我要当这么个尴尬的中间人,
但是也只好答应了。

刘毅国是一个周末的下午到我们家来接我的,他穿着深灰色的衬衫,整个人
阴阴沉沉的,这个人一出现,空气就压抑了很多。我们去的是一个咖啡馆。
说实话我不太喜欢喝咖啡,从来都不觉得咖啡香,我觉得即使加了很多的糖,
那种苦涩,也是挥之不去的。大熊也一样,他说因为我们两个比较小农,
对资产阶级那套,是搞不懂的。我就这样闷闷的和他喝着咖啡,告诉他
小月说的话。他痛苦的拧着眉头说,“我承认当初不负责任的把她接来,
是我的错,但是这样错下去,对谁都不好。”我不知道说什么,想了
半天,说,“她还是个小孩子,一个人在这不容易,你给她点时间吧。”
“我就是因为看她也不容易,所以才想让她回去。”他呻吟一声抱着头。
本来,对这种男人,我应该是鄙夷痛恨的,可是不知为什么,对他心里却
充满同情。我也没问他的过去,很多人都有一段伤心的往事吧,他有选择
埋在心里的权利。

他把我送回家,还把我walk到门口,我们礼貌的道别。这时候明亮突然从他
的车子上下来,手里那着一捧石竹,看见我们很错愕的样子。刘毅国沉默的
从他身边走过。我接过那捧石竹说,“为什么又送我花?”“没什么,就是
看见觉得好看,觉得上回到百合好像夸张了点。”

他还是靠在门口默默的看我把花差插好,然后说,“我走了,take care。”
我点点头。他突然又回过身来,问,“对了,刚才那个男的是谁?”
“哦,是小月的丈夫,和我谈小月的事的。”“噢。”他皱了皱眉头,
也不多问,转身走了。

那阵子,小月的车坏了,和一个工友carpool。有一天她和人换晚班,让我
送她去,然后说是有另一个工友顺路可以把她带回来。我回来的时候,雨下
的很大,大到连路都看不清,然后,我的车子坏了。开着开着速度越来越慢
下来。我慌忙把它停在路边。外面的雨还在瓢泼的下着,路上的车子很少,
都一样急急的呼啸而过。我那时没有手机,也没有办AAA,一个人坐车子里发呆。
天色变得越来越黑沉沉的,那一个我觉得是那样的孤单和无助,我抱着方向盘
哭了起来。这一年来我流了这么多的泪,我觉得自己坚持不下去了。

雨变小了,我出去找电话。走一会儿,雨又大了,我就这样在雨里跑着,
分不清脸上是泪还是雨。我给明亮打了个电话,在我需要的时候,他好像永远
在那里。我全身湿透的站在加油站里打着哆嗦。他很快就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件
外套,沉默着给我披上。我靠到他的肩膀上呜呜的哭起来。是我主动靠到
他的肩上的。然后他就紧紧的,紧紧的搂紧我,紧的好像两个人都快无法
呼吸。他身上有那种淡淡的好闻的味道。有人从我们身边经过,
说,“So sweet”。

我一路哭着,他没有把我送回家,而是带回他一个人租的one bedroom  
apartment。事情就这样发生的。我们都是第一次,努力了很长时间才作成,
我甚至比他还要饥渴。是的,我是这样一个不可救药的可耻的人。

我站在他身后搂着他的腰,把头靠在他的肩上看他洗漱,他的肩头有点瘦削
单薄。我才知道原来那好闻的味道是古龙水的味道。新的一天已经到来了,
我想, 一切都是新的了吧。可是我的耳边,分明听到小月学着刘毅国的口气
冷冷的说,“我寂寞,不行么?”我好象又听到我自己在问“我不回来呢?”
大熊固执的说,“你会的。”“我不回呢?”“你会的。”“我不回呢?”
“你会的。”“我不回呢?”“你会的。”

(十六) -- 也许我会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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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我会忘记 也许会更加想你
也许 已没有 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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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样子,一切就是这样的偶然,这样的必然。我终於明白感情这个东西,
是可以培养的,在越寂寞的土壤里,就会越疯狂的滋长,不去想长的会不会
扭曲变型。我甚至很快决定搬过去和明亮同居了,和他在一起,我尝到和大熊
在一起没尝过的欢愉。我这样安慰自己,人是一种动物,不仅仅是感情的动物。

和明亮在一起,应该也是快乐的。他不象以前那么沉默了。我们一起上学,
一起回家,一起作菜,手拉手去看天上的新月,去听concert, 开很久的车去
海边看日出。这种日子,是以前我和大熊在一起时所没有过的。他还又买了
一把吉它。我可以看着他轻轻的弹着好久好久都不会厌倦。我想,这种宁静
安稳的感觉,是我想要的东西。

我这样风风火火的决定搬出来,让小月哭红了眼睛。我答应一直付房租到她再
找到roommate。我知道,我走了,她会更孤单,可是,我也是个孤单的人啊。
我把明亮那的电话留给了她。她晚上经常打过来,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我聊天,
倒比我们住一起时说的话还多。每次明亮都皱皱眉头,我看出他不是很高兴我
和小月交往,只好笑笑说,“小女孩子,挺可怜的。”

大熊那边呢。我不知道该怎样交代。其实我的脑子里总抹不去他的样子,相爱了
那么久,让我硬生生的把他从我的记忆里删除,我作不到。事实上,我经常看
着明亮想着大熊,明亮是这样子的,我就想大熊是那样子的。

我不忍心告诉他发生的事情,我也不想这样和你也好和他也好的过着,只是不知
如何说出口。我不知道,多年爱人的背叛,对他会有什么样的打击。

我还是经常给他打电话,都是在学校里给他打。他是那样对我们的感情
深信不疑,似乎丝毫察觉不出我的变化。即使我试探的问他,“大熊,我和你分手
了,你会怎么样?”“你不会。”“我只是说假如。”“没有假如。”他就是这样
一个简单固执的人。他甚至说,“我觉得你最近变的很温柔啊。这样子很乖啊。
以后你怎么发脾气我都不敢说你半句不是了。”“为什么?”“你温柔
这么久了,到时候发脾气就是应该的了。”

明亮有时会问我和大熊的事怎么解决。我不坑声,他也沉着脸不再问。
就这样拖了一个多月,我觉得事情应该有个了断,这样下去,大熊迟早会发现,
我不想他受到被背叛和被欺骗的两重伤害。

我坐在家里写信,不知道写什么,想着他宽宽阔阔的肩膀,乱蓬蓬的头发,
毛匝匝的胡子,走路起路来摇摇摆摆的样子,笑起来咧着嘴看上去傻呵呵的,
想着湖畔那些让人颤抖的拥抱,想着他用粗粗的大手粘好我的借书证,想着我
曾经笑着对他说,“一生一世。”

我的眼泪不听使唤的掉下来,明亮一直在边上沉默的看着,走过来,把我拥在怀里,
说,“写不下去明天再写,或者,我帮你写吧。”我摇摇头。

我都不知道自己写了什么,只记得反复和他说,对不起对不起,这次是真的,
是真的。

信是用快件寄出去的,不过到他那还要等很久。我给他打了个电话,他说刚从
山上下来,一晚上都没睡,累极了。我犹豫着该怎么和他说。他在那“喂,
喂,怎么了?”的问。“我给你寄了一封信,用快件寄的,应该很快会
收到了。你要有点思想准备。”“你,你不会得绝症了吧。”
我哇的哭出声来。他开始沉默着,沉默了很久,说,“我知道了,你以后
不用给我打电话了。我们这过半个月就有网络了,有空时给我发发e-mail,
就告诉我你在那里过的好怎么样就好。嗯,没空就算了。你要照顾好自己。
是我不好,不能照顾你....”他突然说不下去了。原来他没有那么笨。
“对不起,对不起...”我只能反反复复的这样哭着说。

那一天后,我们就只偶尔通一下e-mail,很简短的说最近要干什么。
有首哀伤的歌,是这样唱的,
“长长的思念终於断了线,多年的缠绵终於失了约...”
可是,思念可以这样,一下就剪断了么?两个相爱的人,可以说分就分么?
我经常神情有些恍惚,时常想,他现在会怎么样?他会自杀么?不会的,他
是个生命力那样顽强的人,总是笑啊笑。他会憔悴下去么?不会吧,他那样
高高大大,那样健壮那样刀枪不入的样子。他工作时会精神不集中,掉到
山谷里去么...想到这里,我不敢想下去。我是那样的想听他的声音,可是
我没有拿起电话的勇气。

才不到一年的时间,我就离开了他。背叛一个人,原来是这么容易。
可是,忘记一个人,是这么难。思念,现在是我所背负的惩罚。

我和明亮决定暑假回国。因为两边的父母都想见我们。我和明亮的事我也是写信
告诉父母的,我没有勇气和他们在电话里说。收到后,我妈在电话里哭了,我爸说,
“选择是你自己作的,以后不后悔就好。”

我们定的行程是先到S市,我直接在那转机回家,然后明亮去我家里,再陪我去S市
他家住两天,然后从S市去北京,再从北京回美国。我把行程安排的这样复杂,是
因为大熊就只有那几天刚好回北京处理一些事。明亮说,回去作个了断也好。

在S市的机场,我见到明亮的父母,还算亲切,他爸爸有点官相,但是人挺
温和的。我赶着转机,他们对这点好像是小有微词说为什么不先到他们家
呆几天。但是我那时也是归心似箭,觉得回国最先看的是自己的父母。
明亮到我们家,父母也还满意他,说他看上去让人放心的样子。我在家的日子,
他们都小心翼翼的不和我提大熊。到S市明亮家,他爸妈也挺热情,还找了车子,
带我四处走走。临走那天晚饭时,他妈妈突然问我,为什么和明亮这么多年大学
同学,到美国才好上。我呆了呆,明亮在边上说,这才是日久深情啊。我笑笑,
有点感激的看他一眼。接着他妈妈又问,“明亮说你以前有个男朋友啊,这次
回北京还要看他啊?”我皱皱眉头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说,“还要见很多
老同学呢。”这时候他爸爸突然微笑温和的说,“你们年轻人啊,感情要经的
起考验,象你们在外面,听说有很多什么什么速食婚姻啊。我看你们两个人都
是懂事慎重的人,这个谈恋爱啊,要能经历时间的考验。我建议你们啊,
至少谈个两年三年,多处处,多处处,不要轻易什么谈婚论嫁的。我和你妈妈
当年啊...”我和明亮都默不作声。

我在给大熊的e-mail让他叫上夏雪,我们越好在一个餐馆见面。
他们来的很准时。我见到大熊时都惊呆了,他瘦了很多,瘦的两颌都陷了下去,
眼睛里布满血丝和疲惫。他看见我,喉头动一下,好像想说什么,又这样
咽回去。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这不是我的大熊!我忍不住要流泪,
手脚冰冷。明亮就紧紧握着我的手,他的手也是微凉的。倒是夏雪最
泰然自若,招呼说点菜吧点菜吧,大家都累了吧,大熊也今天早上才回来的。
等菜上了,大家都开始自然一些,谈谈各自的工作情况,包括大熊。只是
他似乎很累的样子。我看着大熊,这曾经让我朝思暮想的眉目,这曾被我轻抚
过的脸庞,我想多看一点多看一点,因为很快又看不到了。他也紧紧的盯着我,
还是没什么表情。我想问他,我变了么?你恨我么?。可是我只是
问,“你还好吧?”他笑笑,“还好。”然后对明亮说,“我敬你一杯。”

四人道别的时候,夏雪问我和大熊,“你们两,要不要单独说几句话。”
大熊还是那样没有表情的紧紧盯着我,我回头看明亮,他皱了皱眉头,
抬起手腕看一下表说,“不早了吧,我们不是还要去找几个大学同学么?”
这时我忍不住哭出声来。大熊沉默的站在那,突然上前给明亮一个拥抱,说,
“来,哥们,给个拥抱,你们在国外是不是都兴这套。”又重重拍了拍
他的肩膀说,“你们多保重。”然后,看了我一眼,转身走了。
我想我一生都不会忘记他的那个目光,目光里,除了哀伤还是哀伤。

我站在那里哭的全身发抖,泪眼朦胧里看着大熊和夏雪一起离去。明亮沉默的
站在边上。大熊以前走路总是摇摇晃晃快乐的样子。然而现在他的背影看上去
是这么僵硬,似乎只有腿在走,连胳膊不会动了。夏雪用手轻轻拍拍他的胳膊,
好像在安慰他什么。可是他还是这样僵硬的走着,走着,一直走出我的视线。

(十七)---有多少爱可以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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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常责怪自己 当初不应该 常常後悔没有把你留下来
为甚么明明相爱 到最後还是要分开
有多少爱可以重来 有多少人愿意等待
当懂得珍惜以後回来 却不知那份爱 会不会还在
有多少爱可以重来 有多少人值得等待
当爱情已经桑田沧海 是否还有勇气去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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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飞机上一直流着泪. 如果真的有前世今生这回事,我终於明白了为什么
神会安排让人们对於自己的前世一无所知。因为你一旦知道你的前世,它就会
一直牵牵绊绊,缠绕着你的今生,挥之不去。更不要说象我这样的,到自己的
前生里,又走了一趟。明亮也一直沉沉的也不说话。

回到美国,我希望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我和明亮还是象以前一样过着小日子,
象一对小夫小妻似的进进出出。随之而来的,就是小夫小妻之间的烦恼。

比如他希望我们去办一个joint account.因为我很固执的要和他付一半的生活费。
比如回国的机票,我坚持要自己付。每次shopping,我和他抢着付钱。后来他
就沉默的接受我每次把shopping的receipts留下来,月底在那按计算器给他
写check的习惯。都说S市的人锱铢必计,其实斤斤计较的人倒是我。有一天我们
在外面餐馆吃完饭,他把receipt一揉,我马上一把抢下来
说“别弄丢了!”他那天非常不高兴,一路就板着脸,回家还开错了路,烦躁的
拍着方向盘骂,“shit!”我没想到他这么斯文的一个人也会骂脏话。下了车
走进屋的路上我挽着他的胳膊,撒着娇说,“不要这样嘛,生气了?”他叹了口
气亲亲我的额头说,“那我们两个人办一个joint account吧,你这样子弄得我
心里怪难受的。”我呆了一下,“joint account,不是结婚的人才可以办么?”
“谁说的,多签一些东西罢了。”“就是呀,我听他们说办joint account要
签一些你死呀我活呀这样,看了就心烦。”“你难道不放心为,怕我用了你的
钱?”“怎么会呢?你那么有钱,我呀,是怕自己贪污了你的钱。”
他看看我,不再说话,起身走出门。“你去哪?”“实验室。”

我躺在床上,想起过去和大熊在一起的时光,我的钱都放心的放在大熊那里,
一到月底两个人就靠在一起头挨头一起数着菜票,一起念菜票上写的,“可怜,
可怜,菜汤里淹死了大青虫。”这种温情,我为什么,就不肯放在明亮身上。

我起来给大熊发e-mail。我回来后,一直还有给他写e-mail。其实都是短短的,
就是问问他现在好不好,问他和夏雪有没有联络。他是个有原则的人,给我的
e-mail里再没有半个亲昵的字眼,只是说他很好,让我自己要照顾好自己,
末了总不忘让我向明亮问好,却从来不提半句夏雪。

我想着明亮那样沉着脸离去的样子,心里也很难受。我知道我不该再和大熊说
自己的心思了,可是还是忍不住把今天发生的事告诉他,我说,“我不明白,
自己为什么不能把心完整的交给明亮。”

几天后大熊来信说,“感情是需要培养的,你要多体谅明亮,我知道,他也是
付出很多的。”看着他的信我哭了,不知道为什么。

有一天,有人打电话到我实验室找我,是刘毅国。他说他有很重要的事要和我
说,请我和他一起吃晚饭。我知道肯定又和小月有关系,马上就答应了。然后打
电话告诉明亮。他很不高兴的说,“你怎么还跟他们两扯在一起,不是跟你说
了别管他们的闲事么?”“哎呀,好了好了,我一个人操心就好了,你就不要
管了。”

果然刘毅国是和我谈小月的事情,他说他决定找律师办离婚这件事了。他说,
“没办法,我不想再把自己的生活弄的一团糟了,你帮我劝劝小月,拜托了。”
他把送我回家,我下了车,他坐在车里并没有下来的意思。我就和他说再见。
才走几步,他突然又在后面叫住我,“骆眉!”“什么事?”我回头问他。
“没什么,...”他吸一口气,说,“你叫我想起一个人来。对不起,
我没有别的意思,真的没有。”“我知道。再见。”“谢谢。”

一个人的心里,可以装下几个人呢?我叹口气这样想着走到门前。我拧开钥匙,
一推门,发现门从里面扣上了。我只好按门铃。没人应。这么早,明亮没理由
睡的这么死啊。我大声的拍门,喊“明亮明亮。”还是悄无声息。只好跑下楼
看见明明卧室里是亮着灯的。我当时害怕了起来,会不会煤气中毒。赶紧
敲开邻居的家门,语无伦次的让他们借电话给我用,打到家里,没人接,
再打,还是没人。“I must call 911, i must call 911.”我的心里
七上八下的。“Wait. Did you fight?”那个老外阻止我。我呆了一下,
“What do you mean?”“Maybe he just doesn't want to open the door.”
我楞在那里。老外耸耸肩说,“Take it easy. My girlfried did these
to me all the time.”  

我再回去敲门,明亮阴沉着脸开了门。“你把我关在外面?你把我关在外面?”
我不可置信的愤怒着。他喝着一瓶啤酒,不说话。地上已经有好几个
酒瓶。“你为什么不说话?”“说什么?说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能把心完整的
交给明亮?”我呆在那里,觉得满头满脸都是冷汗。“你查我的e-mail?”
我所有帐户都是同一个密码,bear后面加上我的生日。一直就没改过。连和
明亮在一起后重新申请什么东西,也还是用这个,他知道,也不说我什么。
可是我没想到他会去查我的e-mail。

“你卑鄙,我真没想过你是这样的人。”
“我卑鄙?我才怀疑我看错人了。”
“你凭什么这样说,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
“我不明白,一个人怎么可以象你这样,和这个上床,和那个写信,又和另一个
吃饭。”
“你闭嘴。”我愤怒的想给他一个耳光,可是我不知道怎样下手。
“好,我闭嘴,我现在知道,我根本是爱错了人。”
“你是爱错了人。我告诉你,我恨你,我从头到尾,就没爱过你。”
我大声的冲他喊着。
话说出口,自己就呆住了。
他也呆住了,僵在那里,不可置信般的看着我,苦笑一下,转身就走。
“砰”的一声,门被摔上了。
留下我一个人在那里呆立着。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就是这样,不是每个故事都有结局,就象现实一直在继续。不同的是,故事,
可以被改写,改成人人都如意的美满结局。可是现实里,有多少伤过的心可以
重新愈合?有多少爱,可以重头来过?

(The End)

这样一个故事,写着自己也会心碎。
其实生活往往会比小说要亮色的多的,只是大家都喜欢看悲剧,因为悲剧
更容易引起人的共鸣。看的投入了,就把自己所有的真实的幻想的悲伤
情绪都搀杂了进去。真的,生活绝对是要美好的多的。

这个故事,一直是用第一人称来写,所以不可避免的,会有加入我的感情
和经历,但是更多的,是来自身边的人,甚至象大家所说的那样,来自这个
BBS上的故事。我只不过是一个比较敏感的人,很容易被别人的故事所感染。

故事的结尾的确是草草收场,一个是因为我最近很忙,还有就是写着写着
自己也心力交瘁。后面几节尤其不满意,可是我的人生经历其实还比较
单纯,尤其我自己,是没有经历过背叛和被背叛的:) 是的,我是个专一
的女孩 (by the way, 借书证的那一段,是这个故事里,最真实的一个
情节), 而我身边的朋友们,大部分,都是很真诚专一的。所以写到后面,
就完全是文学创作了,写起来真的是力不从心的。

很感谢那么多人看的这么仔细。我没想到这个故事会让这么多人难过。也许,
每个人的故事都是不同的,但是感情,总是相似的。  

希望大家都快乐起来。

又注:题记都大部分都是流行歌曲,只有那首<别丢掉>是林徽因的诗。不想
在文章中加上说明是觉得会破坏美感,以后有空在补一段reference.其实题记
的目的主要是给自己每个chapter定一个中心思想,免得自己写着写着就思维
发散了。

Loveseason
2003  

thelastmango 离线
级别: 班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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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凳  发表于: 2003-07-28   
三,理想理想

寒假来了,有天我还在睡午觉,就听到有人用力的敲我家门。一会听见我妈兴奋的
叫我,“妹妹,妹妹,大熊回来了,你马上给我起来。”这个讨厌的家伙,我不请愿
的钻出被窝。一推开门,看见大熊穿了一身军装坐在客厅,头发剃成很短的平头,
笑笑的看着我。我突然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他变黑变瘦了一些,但是却更结实的感觉,
而且,这家伙,好久没见好像变的蛮帅的。“你土不土,穿什么军装,丢人。”他挠
挠头,说,“觉得蛮好玩的,刚才碰见我初中数学老师,还问我现在在哪当兵呢?”
妈妈站起身,笑着对大熊说,“我上班去了,你们慢慢聊,大熊,多鼓励鼓励我们家
妹妹,今年和你一样考到P大去。”“我才不上P大呢,还要当一年傻大兵,变得和他
现在一样丑。”我不服气。大熊特别诚恳的对我说,“到过P大校园后,就觉得我军训
一年也是值得的。我还去了野人的学校,和P大根本不能比的,不上P大,大学就没有
意义了。”哦,赵野,我狠狠的瞪了大熊一下,“哼,臭美,我偏要考到赵野的
学校去。”

那天晚上,大熊在我们家吃饭,不停的说着他们军训的事,又是喂猪又是种菜,说的
天方夜谭似的。我妈妈意有所指的问,“大熊,到了北方,是不是看见很多漂亮女孩子
呀。”大熊说,“哪有,难看死了,我们屋一同学说,一上大学,老母猪都变美女了。
嗯,眉眉,你到了大学,肯定也能算一美女。”“好啊,你变着法子说我象老母猪,
讨厌!”我在饭桌下踢了他一脚,他呵呵的笑着。他军训了之后在政治上变的很偏激,
说了 很多对社会不满言论。这让我一向很愤世嫉俗的爸爸非常赞赏,不停的和大熊干杯

不时对我说,“妹妹,一定要上P大,中国的希望就在P大。”我心不在焉的笑笑,
想,“赵野呢,他是不是也回来了。”

大熊每天都跑到我家来,有时陪我作功课,有时和我爸我妈穷聊。一天他妈妈也来窜门,
对我说,“妹妹,用功些,考到P大和我们家大熊做伴去,大熊从小就想讨你做老婆呢。

“阿姨,不要乱讲。他呀,哼,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红着脸跑回自己的屋子,客厅
里他们笑成一团,尤其是大熊,笑的格外来劲,我爸大声说,“就看你这只丑小鸭能
不能变成天鹅了。”

一天我去学校找老师,突然听见空荡荡的球场上传来打篮球的声音。我的心狂跳起来,
直觉告诉我,是赵野,是赵野。赵野穿着一身蓝色的运动衣一个人在打着篮球。我
远远的望着他,满心欢喜。他好像变的更成熟了,一举手一投足,说不出的刚毅。
不知道站了多久,我终於忍不住走过去,怯怯的喊了一声,“赵野。”他停下来,
吃惊的看着我,“你?骆眉?”我满嘴的伶牙利齿在赵野面前突然变的不知所措起来,
“嗯,你好,你回来了?”“上周回来的,会学校来看看。”他一边拍着球,又要
上篮。“你,我能和你说一会儿话么?”我鼓足勇气。他有点意外的看着我,说,
“好啊,有什么事么?”"是这样的。。。”我和他一起坐在了一棵小树下,
“我对你们学校感兴趣,我想考你们学校,你能给我一些建议么?”我一本正经的
说道。他不可置信的望着我,“别傻了,我们学校很烂的,要考就考到大熊学校去。”
他很耐心的跟我分析了几个学校的不同,有给我讲了在P市的见闻。我从来没有和
他说过这么多的话,满脸幸福的看着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他的脸棱角很分明,从
侧面看好像石雕一样的硬朗,眼睛很深邃的看着远处。我觉得自己对他崇拜的五体投地。

分别时,我向他要了地址,然后依依不舍的往家里走,一边走,一边回头,看见他
潇洒投篮的身影。

开学了,我给赵野写了一封信。这是我第一次给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写信。给大熊的
学校汇报书当然不能算。我涂涂改改,不知撕了多少页纸,最后只写了大半页。内容
还是一本正经的,告诉他我的学习情况,希望他能给我提些意见。落款时,我
鼓起勇气用英文写上,“yours, mei"

信寄出后,我魂不守舍的盼着他的来信。出乎我意外的,他很快就给我回了信,他
的字和他人一样看上去很硬朗,比起大熊张牙舞爪的字,不知强多少,他一一
解答了我的问题,还给我寄了一片香山的红叶。在信里,他仍是和大熊一样,鼓励我
考上P大。

日子在和赵野,大熊的通信中飞快的过去。离高考的日子越来越近。我对外面的
世界充满了梦想,就盼着马上高考,觉得自己理想的帆已经鼓的满满的,马上
就要向着未知的北方前进。而那鼓舞着我的动力,是赵野。

大熊来信说听说我们这届报P大的不要军训,他们心里都很不平衡,可是他说
一想到眉眉就不用再受军训的苦,一到P大就可以和他在一起,心里又高兴起来。
可是又有一个不好的消息传来,说是P大这一届要减招,在我们省理科居然
招不到十人。我很犹豫起来。这时赵野给我来了信,“骆眉,要相信自己。”
我决心报P大了。因为,我相信赵野。

我真的考上P大了。爸爸妈妈一起送我上学,一起去的还有大熊。因为我不用
军训,和大熊等於成了同一级,让我无比的得意。火车上我睡在中铺,大熊不
时来和我捣乱,吹吹我的头发,捏捏我的鼻子,兴奋的象个孩子,还对我
妈说,“阿姨,眉眉睡觉的样子真有趣,皱着鼻子,象只猫。”我妈笑着说,
“你们到了学校也要这么友爱啊。”我爸爸说,“大熊,在外面你要多多照顾
眉眉。她老小孩子似的,让人不放心。”“放心,有我在,你们不用担心眉眉。”
大熊拍拍胸脯。“见鬼,谁要和他友爱,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我嘟嘟囔囔
着,心里对新的天地充满了憧憬,哦,赵野,赵野在那个城市里等着我。我的
心,飞的靠他越来越近。

四,关于爱情

初秋的北方,空气里微凉起来。初次离家的我,开始想念起我们那个温暖的小城,
一起长大 的朋友。阿二和路路,还有我们中学的好多同学,都考到阿三在的那个
学校。他们写信 跟我说,老同学们还是混在一起,让我非常羡慕。

大熊每天都来喊我一起吃饭,打水,上自习,我下课时,他常常站在教室外等我。
宿舍同学问,“他是不是你男朋友,长的好帅呀。”“他?才不是呢。”大熊第一次
带我去他们屋时,他们屋的人都冲我笑嘻嘻的说,“狗熊终於把你等来了,我们该
回避回避了。”说着都跑走了。大熊的床乱糟糟的,被子没叠,乱扔着衣服和袜子。

“真的跟狗窝一样也。”“你帮我整理一下吧。”“想的倒挺美。”这时我看见他
的床里的书架上摆着好几张我的相片,每张都傻乎乎的笑着,有一张居然是我们两的
亲密合影,两人手拉着手,紧紧的靠在一起,那是我们上小学以前合照的。“可恶,
没经过我允许就乱摆。”我坐在他的床沿,翘着嘴,把那些镜框一个一个压倒。他
斜靠在床的另一头,笑笑着伸出长长的胳臂,重新把那些镜框一个一个扶起来,
“自己也知道长的丑是不是,以后有好看的再给我几张。对了,这周末我们在学校里
拍些相片吧。”“美了你,哼”我踢了他一脚,他也不躲,还是那么笑嘻嘻的看着我。
我突然感觉到两人之间亲昵的气氛,脸上微微发热,扭头继续乱翻他的东西。

他的书架尽头有一个纸盒子,我拿过来一看,上面写着“眉的信”。“搞什么名堂,
太肉麻了吧你?”我想起我们前一年通了那么多信,自己傻呵呵的向他汇报学习情况,
觉得很不好意思,把盒子抱在怀里,嚷着,“还给我,还给我。”他扑过来抢那个盒子,
“你写给我的就是我的了。”“还我,还我。”我不肯松手。突然他伸出手把我整个人
紧紧抱住了,毛扎扎的下巴蹭在我的脸上,我感觉到他呼出来的热气,那一刻我有点
迷茫。“眉眉, 我爱你。我好想你。”我晃过神来,用力的推开他,站起身来,
声色俱厉的瞪着他, “熊乐,你听着,我从来就不是你的女朋友,以前不是,
现在不是,以后也不是, 你少和我来这套不三不四的。你把相片和信都还给我。”

他有点愕然的看着我,然后 低下头,很颓然的样子,一句话不说。我也不知自己哪来的
那么大的火,看到他 的可怜相,自己也有点错愕起来,不过心里又想现在我们已经不是
小孩,不能让 他误会我们之间的感情,於是默默的自己去取出镜框里的相片。他惊觉的
抓住我的手, 低声说,“眉眉,对不起,我以后不鲁莽了,你给我机会,我会一直耐心
的等你答应我。”

他温柔的把我的手轻轻的贴在他的脸上,只那么一下,然后马上就放开了。我叹了
口气,把镜框放下了,嘴上仍不饶他,“这次原谅你,下次再这样我永远不要
见到你了。”这天之后大熊还是来找我,不过我经常躲着他,和宿舍的同学一起进进
出出。

我依然每天都盼宿舍里的传呼器那个凶巴巴的楼长恶狠狠的喊着我的名字,每次进出楼
门口,我的目光都在寻找,我等的那个人,是赵野。

可是赵野没有出现。於是一个星期后我下决心自己去找他。他的学校其实离我不远,
只是我对这个城市一无所知,带着地图,骑着我的小破车,我忐忑不安的往他们学校骑。
他是不是忘记了我,他还喜欢我么?不,他喜欢过我么?

好容易到了他们的学校,找到他的宿舍,楼道很潮湿阴暗,空气似乎发了酶,
墙壁很多 地方都剥落了。我们学校虽然宿舍一样也很破,但是就没有他们学校这种
颓废的感觉。 我敲了敲他的门,没有人回答。对屋走出个小个男生,好奇的看着我,
“找谁呢?” “赵野。”“他们屋的人,八成看录像去了。”“那他们要什么时候
才回来。”“那可没准,谁知他们看完录像会不会又上哪搓去呢。”我呆在那不知
如何是好。那个男生可能觉得我很可怜的样子,就说,“我带你去找找他吧,反正
我也要去看录像。”我们到了录像厅外,里面黑乎乎的,那个男生让我在外头等着,
说,“我可不一定能找到他啊。”我点点头,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骆眉!
你怎么在这?”一个宽宽的身影挡在我的眼前。“赵野!”我激动的跺着脚。
他把我往外拉,“你一个人来的?”“嗯。” 我好像有很多话要说,却一句话也
说不出来。他带我逛了逛学校,不停的说,“现在人变的特颓。”天阴阴的,
我觉得有点冷,悄悄的靠他近一些,觉得温暖了许多。他们宿舍很乱,他的床却
很整齐,被子叠的一丝不苟,书架上整齐的摆着专业课本和几本哲学
书。“你看的东西很高深啊。”“瞎看的,无聊混日子。”他坐在椅子上很严肃的
样子,那种熟悉的让我心动的神态。我们俩似乎无话可说,但是我看着他,很欢喜,
很欢喜,觉得这一年多盼望的一种虚幻的东西,变成了现实,是那样一种踏实的
幸福感。 他站起来,说,“吃饭去吧,天黑之前你得回学校,要不然不安全。”
在学校外的那个 清冷的小饭馆里,他不停的喝着酒,我吸着可乐,笑笑的看着他,
他也笑了笑,问我,“乐什么?”我决心向他表白,“赵野,我在中学就很崇拜你,
很喜欢你。”“嗯。”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我。他的眼睛很黑很深,我觉得自己彻底的
跌了进去。可是他却没有 再说什么。只问了问我是不是习惯北方的天气,喜不喜欢
自己的学校。然后他就送我回学校。我说不用了,可他坚持要送。

和他并肩骑着车,两辆破车在夜色里一起发出吱吱的声响,在我听来是那样的欢快。
到了我的学校,他执意不肯进去,站在校门外,对我挥挥手。我正要进门,突然想起
一件事,转过头对他说,“我以后经常去找你,好不好。”他呆了一下,想一想说,
“骑车要小心。来之前给我打个电话,号码是, XXXXXXXX,不过不好打通就是。”
我兴奋的念着这个多年后的今天我依然记得的号码, 有一种想跳起来亲他一口的
冲动,又希望他这时能亲昵的拍拍我的脸庞,不过,这一切都没发生。我高高兴兴
的往回骑,回头看见他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象一尊雕塑。 我心里一遍遍默念着
他的号码,正要进楼门时,墙角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突然跳起来抓住我,“啊!”吓得
我尖叫起来。“去哪了你?”大熊有点生气的抓着我。“我上自习
要和你汇报么,你怎么又这么毛手毛脚啊?讨厌。”我在心里想等赵野向我表白以后
我在告诉大熊吧。“对不起对不起。”大熊不停的作揖,把本来心情就很好的我逗
笑了。他看我笑了,也高兴起来,“你忘了说好我们一起照相去么?”“我没答应
你呀,这样吧,哪天我心情好了,你表现也好了,再和你一起去吧。现在我要回去了
。”大熊很不舍得的样子,“要不要我帮你打水?”“中午打过了,bye-bye".我蹦蹦
跳跳进了楼门,转身看他还站在台阶上,冲他眨眨眼,“回去吧。”他傻呵呵的笑着。
那天晚上我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想着赵野雕刻般坚毅的脸庞,那严肃的神色,忍不住
就欢快的想笑出声来。他一定是喜欢我的,我能感觉到他对我的喜欢。他也许只是觉得
他的学校不如我,有点自卑。可是没有他的鼓励,我怎么能考到这来呢。我一定要告诉
他,我不在乎,我喜欢他,我只要和他在一起。突然想到傻呵呵的大熊,有一点怅然
起来, 可是,这就是爱吧,爱情就是这样残忍吧。

我几乎每天下午上完课就往赵野那里跑,他们楼的电话几乎永远打不通。不过他似乎也
知道我会去找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屋里等着我,偶尔他被同学拉去看录像了,也总坐
在同一个位子上让我能找到他。他们屋的人见我去的次数多了,都暧昧的笑着。我们
大部分时间在他学校乱晃,偶尔一起上上自习,有时还晃到学校外面去。他的话一直
不很多,可是我偏偏就喜欢他的性格,总是我叽叽喳喳的说话,欢快的象只小鸟。
他也很少主动牵我的手,我有时突然拉着他的胳臂,象占小便宜一样的靠一下,马上又
放开。有一天我们走到一个小店,我看见一个景泰蓝的手镯,嚷嚷着,“买下来送
给我吧。”他笑了笑,买了下来,牵起我的手,帮我把手镯扣上,然后还端详了一下,
才放开我的手。我受宠若惊傻笑的站在那里。他拍拍我的肩膀说,走啦。

大熊还每天傻乎乎的四处找我,以为我真的去上自习了。我们屋几个女生说在不同的
教学楼都看见他在自习室外探头探闹,好像在找我。“骆眉,你这样算不算脚踩两只
船啊?”她们问我。“不会吧?”我犹疑起来,然后有很快让自己放心起来,“我又
没有答应熊乐什么,而且,现在好像是我在追赵野,说出去好像有点没面子,等赵野
向我表白了,我就告诉熊乐。我相信赵野很快会向我表白的,他前几天还送我一个镯子,

他帮我扣上镯子时,我就有种被套牢的感觉。”我充满憧憬的说着,没有告诉
她们那个镯子是我自己向赵野要的。

国庆要到了。我向赵野暗示说我们应该一起出去玩。可他说请愿在学校里呆着。大熊
说要和我一起出去玩,我却说没兴趣。国庆那天上午我还在睡懒觉,传呼器里开始
惊天动地的喊我的名字,“可恶的大熊。”我知道赵野是不会来找我的。我磨磨蹭蹭
的下楼,赫然看见大熊和一个瘦瘦高高的女孩站在那,我走近一看,惊叫起来,
“夏雪!”夏雪变的更好看了,她稍稍丰腴了一些,脸蛋变得有点鹅卵形,白里
透红的,一双杏眼含笑闪烁着,用明眸皓齿来形容她再适合不过。“你怎么跑来的,
死大熊,也不告诉我一声。”“她也是一大早突然袭击到我那的,也不事先打个招呼,
我们要出去玩了,你不扑了个空。”大熊埋怨着。夏雪微笑着说,“我也是心血来潮
跑来的。”我们领着夏雪在学校里逛,拍了好多照,大熊要夏雪给我们俩合影,大大
列咧搂着我的肩膀,我心想“本姑娘最近心情好,暂且让你占点小便宜。”我让夏雪
也和大熊一起合影,夏雪微笑的摇摇头,大熊说,“你们两个女孩一起照吧。”
吃饭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刘初晓,问夏雪,“你怎么一个人来,刘初晓现在怎么样?”

夏雪呆了一下,慢慢的说,“他挺好的,他去年就有女朋友了,很好看,是他们系的
系花。”“可是。。。”我大吃一惊。“吃饭吃饭。”大熊拿他的筷子打我的筷子。
“你怎么都没告诉过我?”我皱着眉头把大熊的筷子打回去。“我哪有你们女生
这么八卦,对了,吃过饭去野人那走走吧。”夏雪点点头。我突然觉得心里有点发慌。

“骆眉,你又来了。赵~~野~~,骆眉来了。“ 才走在赵野他们的楼道上,就碰见他们
屋大嗓门的山东人。听他这样和我说话,大熊和夏雪都吃惊的看着我,我装作若无
其事的飞快跑到赵野宿舍,喊着,“赵野赵野,看看谁来了。”赵野微笑的看着我,
这才看到我身后的两个人,也呆了一下。我们四个人在赵野学校里乱逛着,气氛有
一点尴尬,他们也不问为什么赵野的同学对我那么熟悉。我们看了场录像,又吃了
顿饭,约好第二天一起去爬香山。回我们学校的路上,大熊载着夏雪一言不发飞快的
在前面骑,我在后面吃力的,骂骂咧咧的跟着。夏雪温和的不停对大熊说,“慢些,
别把骆眉丢了。”大熊仿佛什么都没听见。到我们楼,大熊让夏雪下车,也不说话,
噌的就骑跑了。夏雪看着他,笑着摇摇头,“这么大的人,脾气还象小孩子似的。”
我耸耸肩,“管他呢。”回来后我让夏雪睡在我们屋一个北京女孩的床上。我们屋
的女孩们小声和我说,“你这个师姐真好看,艳光照人啊。”“那是。”我得意
的说。正在这时,传呼器又粗暴的响起来“骆眉骆眉~~~” 我跑下楼,大熊站在
下面,一副要吃掉我的样子,他的头发又开始长长变乱,使他看上去更愤怒的样子。
“你和赵野怎么回事?”“我喜欢他,就老去找他,不对么?”我理直气壮的
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的眼里有一点忧伤。“我做什么事都要向你汇报么?
我有我的自由。我要上去了。”我扭头就走。其实我心里头说不出的心虚,
可是我习惯对大熊这样的粗暴,尤其心虚的时候,更只好用粗暴来掩饰。“骆眉。。”
“干什么?”我回头看见他眼里的神情非常古怪,有点痛心,有点怜悯,他似乎
想说什么,咽了口口水,终於还是说,“没什么,睡个好觉,明早我叫你们起床。”

第二天我们和赵野在香山脚下碰头。远远看见他穿着蓝色的运动服,下颌微微扬起,
向我们挥着手,非常的帅气。看见他,我满心的欢喜。可是那一天爬山的气氛非常
怪异。登山的人非常多,两个男生埋头在前面走着,我们在后面跟着,几乎不说话,
也不看风景。后来赵野说他知道一条人少的但是难爬些的小路。於是我们改走小路,
还是不说话。我突然滑了一下,下意识的去抓夏雪,夏雪被我一拖也往下倒。我们
两个尖叫起来摔在地上。他们两个男生听到声音往回一看,赵野飞快的伸出手,
眼里满是关切。我楞在那里,他的手是伸给夏雪的,他的眼里仿佛只有夏雪,那种
温柔的眼神,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轻轻的问,“没事吧。”那种温柔的声音,
我也从来没有听过。我呆坐在那里,觉得全身发冷,没有了一点力气。大熊走过来
拉起我,拍拍我身上的土,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紧紧牵着我的手,拉着我跌跌撞撞
的往前走。

(五)-就这样长大
夏雪走了。我的心情坏极了。我安慰自己说,也许是我的错觉,只是因为夏雪
离赵野更近,所以他会去拉他。可是我心里还是觉得不安,仿佛心悬在半空中。
夏雪走的第二天我又去找赵野,我装作不经意的说,夏雪真是个很好的女孩,
他笑了笑,又露出那种温柔的神情,我的心上开始有一个伤口,慢慢的裂开。
我还是老去他那儿,可是越来越经常我找不到他了。他不在屋里,也不在录像
厅里。他们屋的人都总不知他哪去了。给他打电话,不是占线就是不在。我能
感觉到,他在躲着我。每次找到他问他时,他就是面无表情的说,“去上
自习了”,“班里有活动。”好几次,我听出他委婉的在劝我少来找他。我装
着没听懂。那年我十八岁,象台湾电视剧里神经质的怨妇,疯狂的寻找爱人的踪影。
每次找不到他,我失魂落魄。可是每次找到他后他的冷淡,又让我心力交瘁。
在夜里,我一次次偷偷哭泣,乞求上天让我象夏雪一样美丽,让赵野爱上我。
那一阵子,连大熊也不再出现。我的胃老是抽搐,全身发冷,常常神经质的
呕吐,吐到把胃都掏空了只剩下苦水。 十八岁的我第一次感到寂寞,痛苦和无助,
这让我刻骨铭心的失恋的感觉。

冬天来了。我瘦了,变的郁郁寡欢。有一天黄昏洗完澡,天已经灰蒙蒙的,刮着
刺骨的寒风。我还是决定要去找赵野。我逆风骑着,风象刀子般划的我的脸利痛,
湿漉漉的头发被冻成一根根小冰柱,在我耳边哗啦啦的响着。我麻木的飞车着,
唯一的想法就是“天气这样不好,赵野一定会在吧。”走到他们楼道里,
远远就看见他们屋关着门,我的心沉了下去。这时突然听见后面有脚步声,
赵野低低的喊着,“骆眉。”他也是刚洗完澡回来,拎着塑料带,穿着拖鞋,
头发湿漉漉的,脸微微发红。我和他一起进了屋,我脱了外套,静静看他背对着我
把脏衣服放进脸盆里。我看着他宽宽的肩膀,心里一阵悸动,走过去,
双手环着他的腰身,一点一点的越抱越紧。那天他穿着一身深灰色的毛衣,
我穿着一件粉红色的兔毛衫。我把身体紧紧的贴在他的身上,用脸贪婪的摩挲
着他的脊背,感觉着他的体温,多么让我迷恋的感觉。我感觉他的身体突然
变得僵硬起来,他把手覆在我的手上,多么温暖的一双大手。我的眼泪不
争气的流下来,“赵野,爱我,求求你,哪怕只有一点点,一点点的爱我。”
他突然转过身来把我拥在怀理,嘴唇轻轻的吻着我的脸庞,我幸福的全身
颤抖。我们跌落在他的床上,他的大手轻轻的抚摸我柔软的身体,我开始发出
迷恋的喘息,迷迷蒙蒙的张开眼,看见他那双又黑又深的眼此刻显得有些迷乱,
我用手指去触摸那张让我朝思暮想轮廓分明的脸。他的手温柔的轻轻掀起我的
毛衣。我流泪颤抖着说,“赵野,说你爱我,求求你,说你爱我。”他突然
停了下来,空气象是凝固了,他看着我,慢慢把我的衣服拉好,轻轻的把我
拉起来,深深吸了口气,说,“骆眉,我很喜欢你,可是我不能爱你,我配
不上你。你以后不要在来了,这样只会让我们两人更痛苦。”他说的话和所有
爱情片里的台词都一样。可我不会象那些女主角一样给他一个耳光,我是那样
投入的爱着他,投入到连恨他的力气都没有。我木然的站起来穿好外套,一言
不发的往外走,我知道,这个地方我再也不会来了。他坐在屋里,没有送我。

我一边骑着车一边无声的流着眼泪,我想大哭,却哭不出声来。寒风吹在泪水
流过的脸上,生疼生疼。我觉得自己的心都被掏空了。骑回了学校,到我们楼前
我看见一间间宿舍发出泛黄的灯光,心里一酸,把车子扔在一边,蹲在地上蜷
着身子,小声的哭出声来。

突然有人把我拉起来,搂在怀理,我看都不看就知道是大熊。他穿着一件军大
衣,这时敞开了扣子,把我紧紧裹在他身体里。我趴在他怀里,象受了伤的
小动物,呜咽着。他抱紧我说,“不哭,不哭。”我哭的更厉害了,
全身冰凉着发着抖。“来,我们找个温暖些的地方。”冬季的校园唯一温暖的
地方就是除了宿舍就是自习室了,他搂着我,跌跌撞撞的走进一座教学楼,
楼里几乎每一个角落都有一对相拥的情侣。在这个寒冷寂寞的冬天,人们用
爱情燃烧身体来相互温暖。

在角落里,大熊紧紧搂着我,轻轻的吻我的头发,吻我流泪的眼睛,吻我冰冷
的脸庞。他的军大衣散发着有点发酶却很温暖的气息。我闭着眼什么都不想。
他突然捧起我的脸说,“看着我,眉眉。”我看着他,他的脸上竟有顽皮的
笑意,“眉眉,你知道么,我几乎每天都躲在你们楼下,盼着看到你,有时
看到你飞车回来,轻快的跑进去,我妒忌的简直想去扁赵野一顿。这次,总
算让我拣着你一次失魂落魄的样子。就算我乘人之危罢,做我的女朋友吧,
我爱你,我从小就爱着你,我永远不会伤害你,我会让你幸福,好不好。”
他又拿毛匝匝的下巴轻轻的蹭我的脸,痒痒的,我有点想笑,却笑不出来。
“你不说话就是答应了。以后不许赖了。”他赖皮的说着。我想说话,却累的
说不出话来。“来,
我们拉勾。”他一个人喃喃自语,抓起我的手和我拉了个钩。然后他突然看见
我手里那个景泰蓝的镯子,“嗯,让我看看。”他笨拙固执的要把镯子取下来。
我苦笑一下,自己取了下来,递给他。他拿着看了看,又看看我,小心翼翼的
把镯子放进我的口袋,说,“这么沉,以后我送你一个轻的。”

从那天起,我成了大熊的女朋友。我又重新变得活泼健康起来,脸总是红扑扑的。
大熊远远看见我,就,“啊呜”的叫着说要咬我一口。

有一天我突然想起问他,“夏雪来的那次,你那天晚上把我叫下去,还想告诉我
什么。”他苦笑了一下,说,“我想告诉你,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赵野一直都喜欢
夏雪。只有你这个傻瓜还飞蛾扑火的去纠缠赵野。”“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赵野
喜欢的是夏雪。”“一开始是因为不知道你喜欢他,后来是因为知道你喜欢他。”
大熊把我搂的更紧了。我静静的靠在大熊的身上,太阳暖暖的照着我们。

六,告别的年代

大二上一门实验课上我的搭档叫高明亮。他名字叫明亮,人却不是很明亮,因为戴
着一副沉沉的眼镜。他个子不是很高,却很精神利落的样子,说话非常的温和。和人
说话总是很谦和有商有量的。做实验前我总看他在看一本英文书,我好奇的
看了看,是本托福的词汇书。那时候校园里考托考G热火朝天。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
“骆眉,你没想过要出国么?”我笑了笑摇摇头说,“一点都没有。”明亮诚恳的
说,“象我们这种基础学科,要真想作学问,就一定要到国外。”我认真的想
了想说,“我都不觉得自己象做学问的样子,每天迷迷糊糊的,我大概最适合
找个悠闲的单位混日子呢。不过现在工作不好找,起名得念个硕士吧。”
“你男朋友也不想出国么?”“我还真不知道他怎么想。”

吃晚饭时我就问大熊,“你想过考托考G么?”大熊一边啃着手里的鸡腿,一边摇头。
“我是认真的问你呢,你以后想做什么?如果搞学问的话还是应该出国好。”
大熊放下鸡腿,很认真似的想了想,然后咧嘴一笑,“还是没想。去年把时间
都花在泡你身上了。。。”“讨厌”我拧了他胳膊一下。他一边揉着胳膊一边
笑着接着说,“这学期我学习用心多了。才发现我学的东西有多有趣,眉眉,
学我这行的,只有在中国干才能干出名堂。以后,我如果去深山老林,天涯
海角,你都跟着我么。”“啊,不要那么恐怖吧,我就希望我们在一个城市里
安安静静的工作,过美美的小日子。”“没出息。”他刮了刮我的鼻子。

那个夏天特别的热,每天人都是黏乎乎的。在南方习惯了每天洗澡,发的一个星期
用一次都不够的澡票迅速的被我用光。大熊每天洗冷水澡,把澡票的贡献给了我。
我对学校开始不满起来,还号称世界名校,学生连澡都喜不好,尤其是澡堂八点
就关门,教室又没空调,上完自习全身都是臭汗的会宿舍睡觉。我向大熊抱怨,
“以后是不是上了研究生还没澡洗呀?”大熊不以为然的说,“小姐,你学
我这样每天洗凉水澡就没这烦恼了。”“讨厌,你就盼我生病。”

我对出国最原始的愿望,就是每天都能洗热水澡。

我开始向明亮打听出国的手续,考托,考G,上培训班,联系国外学校。
这时班里,报告同屋的几个女孩也开始行动。

我是一个固执的人,一旦开始有了一个想法,就不达目的不罢休,直到摔的
头破血流为止。大熊对我这种莫名其妙的热情很不以为然。但是仍然陪着
我和我一起报名上托班,考托。暑假回家时,我爸爸对我出国大想法非常
赞赏。他觉得自己怀才不遇几十年,都是制度造成的。“眉眉,一定要出国,
出国才能实现自己的梦想。”我的梦想是什么呢,就是每天洗一次澡么?
大熊开始和我爸辩论说什么正是因为社会制度还不完善才需要人才留在
国内进行社会的改良。。。我爸爸不停的摇头说,“幼稚,幼稚。。。”

我和大熊第一次大的争吵是我们考完托福。我觉得自己考的很好,兴冲冲的
问他考的怎么样,他把手一摊说,“我cancel掉了。本来就是陪着你考着
玩的。”“你怎么这样,我是认真的想出国。”“那我是认真的不想出国。”
“你从来没有替我们的未来想过对不对?你没想过以后要和我在一起对
不对。”我生气的喊着。大熊软下来,“我怎么会不想和你在一起呢?
我一直都想着要和你永远在一起。”“那我要出国,你也要出国。”
“你这个人就是这样,莫名其妙的认定一件事,就要作到底,你
有没有想过你出国以后又干什么。”我回答不上来,气急败坏的
说,“你别老把我当小孩子看,反正我就是要出国,这件事是我认真
考虑过的。”“嘘,嘘,别发脾气,现在才大三呢,以后的事以后再解决。”
大熊紧紧搂着我,把下巴支在我的头顶。

然而出国的事情不能等到以后再准备。我又开始准备考GRE。大熊默默
的看着我风风火火的做这些事,不再发表评论。我能看出他心里的不安。
“大熊,我们一毕业就结婚好不好?”大熊的脸兴奋起来,“好啊。是你向我
求婚的。不许赖掉啊。老婆。”我敲了他脑门一下,“不要乱叫,好难听啊。”
“老公叫老婆天经地义呀。”他赖皮的亲了我一下。“你正经些,我们
一毕业就结婚,然后我出国,马上就把你F2过去,我听说,有手续办
的快的,两人还能一起走呢。”大熊的目光黯淡下来,“我不会F2的。”
我跳起来,“你想怎么样?你在不在乎我?”“在乎。”大熊轻声的说,
“眉眉,留下来,和我永远在一起。”我的头痛极了。

很快又发生了一件意外的事情。我们班里组织去露营。大熊那几天正好
有半期考,就不能作为我的“家属”和我一起去。那时我正准备GRE准备
的喘不过气来,大熊怂恿我说,到山里走走,也许回来就不想出国了。

夜里在高山上和同学们看星星,我从来没看过那么近的星星,硕大又明亮的,
闪烁在我的头顶。山里的空气是那么清新,我贪婪的吸了一口,遗憾大熊
不能和我一起来。这时听见一阵吉它声,远远看见高明亮坐在一块大石头上
弹着吉它,身边放着几瓶啤酒。我不知道原来他的吉它弹的这样好。他轻轻的
唱着罗大佑的歌,“你曾经对我说,你永远爱着我,爱情这东西我明白但永远是什么。。

。”他的嗓音低沉又有种淡淡的忧伤。这时很多同学都一起跟着唱了起来,
“你也不属於我,我也不拥有你,世上没有人有着占有的权利,啦啦啦啦。。。”
我突然有想流泪的感觉。这时琴声停了下来。高明亮低沉的说,“现在,
我要唱一首歌,献给一个我暗恋了三年的女孩。”大家安静下来,
气氛变的很诡异,有人小声说,“他喝多了。”明亮继续低沉的说,
“这个女孩,就是骆眉。”我站在那儿惊呆了。“分不清什么时候开始,
我已经偷偷,爱上你的样子,我愿意化作那古老的树守在你每天回家的路。。。”
那首被黄安唱的很俗气的歌在那个美丽的夜晚,在明亮的吉它声却是
那样的动人。我立在那儿,有点感动。


我收到第一所学校offer时,大熊正在整理行装要到一个很偏僻很偏僻的
山区去做他的毕业论文。那些日子我们紧紧拉着手走遍学校每一个角落,
我们常常紧紧拥抱着知道透不过气来。他要走的前一天,我流着泪用
脸去蹭他毛扎扎的下巴,“大熊,不要走,不要走。”他叹了口气,把我
抱的更紧。

他走了。每星期都给我写信,说那里发生的事情。他还给我打过几次电话,
说他好不容易才从山上下来给我打电话,经常都是怎么
打都打不通。我流着泪说,“大熊回来回来。”好几次我差点就要说,
“我不出国了。”可是我没有说。

有一天突然有人敲我们宿舍的门,我一开门,是夏雪。她那时已经保研
到我们这个城市,还象过去一样的美丽温柔。她轻轻的说,我想和你谈谈好吗。
我们坐在湖边,我看见湖里我们的倒影,仿佛看到我们的过去。“骆眉,你知道
当年我来找你们是为什么吗?”我笑笑,“知道,你喜欢大熊。”“你一直
知道我喜欢大熊?”“至少你那次突然跑来后,我就知道你喜欢他,你看他的
眼神,和你当年看刘初晓时一样。”“你不怪我?”“怪你什么,大熊
又还没有移情到你身上。”“你怪不怪因为我,赵野他。。。”“那也不是因为
你,是赵野没有喜欢上我。”“你恨他么?”“当我太爱一个人大时候,
我就没有力气恨他,当我不爱他时,我也就不再想恨他。”夏雪沉默了很久,
说,“你要出国么?那大熊怎么办?”我
楞了一下,“你想说什么?”她说,“我已经买好了到大熊那的火车票,我
想去看看他。他在那,一定很苦。”我呆在那儿,“大熊知道么?”“不知道,
我是从他们系里打听出他的地址。”“谢谢你告诉我,夏雪,”我站起身来,
尽量平静的对她说,“如果他爱上了你,请你好好爱他,我一直对他不够好。”
“谢谢”夏雪苦笑一下看着我,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只剩我一个人站在
湖畔,发现自己已经是泪流满面。

(七)--- 爱别离

我睁着眼睛,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想哭,却觉得眼睛发干,闭起来都觉得疼。
我觉得心里空空的,空空的,就是那种被人把心掏走的感觉。我觉得困了,
又不能抑制大脑的思维,我就这样开始胡思乱想着,我不是个美丽的女孩,
是,我可以说是个好看的女孩,但是就是那种食堂里,自习室里随眼就可以
看到的那种让人看了觉得还算舒服的女孩,我没有夏雪那样的光采,那样的美丽,
同学都说我有个大帅哥男友,是啊,大熊爱我,可是他和夏雪看上去才是一对
璧人,是的,还有高明亮喜欢我,可是大学里哪个女孩没有人喜欢啊,我有什么
好处?我没有什么爱好,没有什么特长,成绩也不突出,也不热衷参加任何活动,
我是大学里最普通的那种女孩,悠悠闲闲的打发着我的四年时光,我谈一点恋爱,
流一点眼泪,受伤时心安理得的接受大熊的感情,我们手拉手去食堂吃饭,一起
洗碗,然后不慌不忙的坐着他那吱吱呀呀的破车去上自习,我们很少争吵,连自习
时我们都喜欢握着对方的手,找不到座位时我们就踱去看3块钱一场的电影,
如果电影已经开演了,我们就漫无目的的校园里游荡,走遍湖畔每一个小路,
我们买一串糖葫芦,一人一口的吃着,有时我们到学校外的小饭馆吃夜宵,有时
只是一人一碗担但面,他会叫老板娘给我的面里放一个鸡蛋,有时我一个人经过
小饭馆,靠在门口的老板娘会问我,今天你对象呢?我就笑笑说他上课呢....
我们的生活曾经是这样简单而快乐的,好像是已经斯守到白头的老夫老妻。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日子,在我的大学时光已经度过。以后呢?以后呢?我觉得头
痛,眼前怎么都抹不去夏雪那张美丽的脸,情敌,我的脑子里突然冒出这样一个
词来,我恨她,我讨厌她,我恨她,我才发现不自觉的我的拳头攥的紧紧的,
我甚至是紧紧咬着我的牙齿,是的,我开始咬牙切齿的恨她。在恨意里,我迷迷糊糊
的睡去了。

没有大熊的日子,我过的百无聊赖,毕业的气息越来越浓,同学里面有借口没借口
的饭局越来越多,有的醉的哭了,有的没醉也哭了,有只醉不哭的,我是那种
不醉也不哭的,和一堆人一起抢一个麦可风看着泳装女郎唱着要死要活的爱情歌曲,
我感觉有一双安静的眼睛始终是在望着我的。身边一拍即合的恋爱也越谈越多,
仿佛世界末日就要来临,每个人都在醉生梦死
的享受最后一刻的快乐。因为大熊不在身边,我反而变得冷静下来,每天睡到
日上三竿,骑去查查电子邮件,看看有没有更多的offer.我拿到的第一个offer并
不好,很普通的学校很不好的专业,跟其他同学比起来,可以用烂来形容。我等
offer的心情也不是很着急,只把这当作打发时日的方法,后来陆续又来了两个
学校,只是更烂,烂到同学都奇怪我从哪找出这么烂的学校。我甚至也没有很
焦急的盼望大熊的归来,也没去夏雪那打听她去看他的情况,他打了几个电话,
我都不在,他又来过两封信,也没说夏雪的事,只是说那的生活和他要回来的日子。
我只给他回了明信片,什么也没写,就在上面画个小小的快乐的笑脸,虽然我已经
笑不出来了。

他回来的时候,还给我发了封电报,说什么时候回来,没说坐哪班车,但是很搞笑
的最后还写“勿接”,我终於是忍不住笑了起来,“自作多情”,然后,马上心就
格登了一下。他和几个同学走时,我和他们的其他“家属”都有去送,在车站我
哭的唏里哗啦,弄得他们都说,“哭什么,又不是开赴前线,生离死别似的”。
现在他却说勿接。我发现自己又开始咬着牙齿。

我从食堂打饭回来正要进楼门,一双大手蒙上我的眼睛,“大狗熊,臭哄哄的”
想都不想我就知道是谁。我回头看见他背着脏兮兮的背包,穿着脏兮兮的衣服,
咧着嘴快乐的笑着,他变的更黑了,头发象乱草一样的在脑袋上盘旋。他又伸
出大胳膊要揽住我,被我挡开,“你脏死了。”大熊挠挠脑袋嘻皮笑脸的说
“当然,一回学校就往你这跑,连系里的东西都是叫别人扛回去的。”
“你为什么不让我去接你?”我恨恨的看着他始终那样坦荡快乐的眼睛。“啊,
哥几个都说不用劳驾家属了,几个人挤辆面的就可以回来了呀。”“勿接,勿接,
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文绉绉的。”我忍不住笑着把他的大手牵过来有点爱怜的摩挲
着他粗大的指节。“看别人这么写,我也写啊,嘿嘿,心疼我啊?”“你美啊。”
我靠在他的怀里,觉得好久没有这样安宁喜乐的感觉,但是,我还是又推开他,
凶巴巴的问,“夏雪到你那干什么了?”
“夏雪,你说什么呀?”大熊有点错愕的看着我。
“她没去你那里?”
“她去我那干什么?”
看着大熊目瞪口呆的样子我也楞住了。

(八) --- 别丢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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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丢掉,这一把过往的热情,
现在流水似的,轻轻,在幽冷的山泉底,在黑夜,在松林,叹息似的渺茫,
你仍要保存着那真!
一样是月明,一样是隔山灯火,满天的星,只使人不见,梦似的挂起,
你问黑夜要回,那一句话——你仍得相信 山谷中留着 有那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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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么可笑,夏雪没有勇气去找大熊,我却替她向大熊表明了她的感情。

我知道,大熊其实是个细心的人,很多东西,他只是有意无意的不去或者装着不去在意。
他叹了口气说,“吃完饭我们给她打个电话吧。”

电话是我挂过去的,我说,“夏雪么?”“是眉眉吧。”“嗯。”然后我们都沉默了,
大熊从背后搂着我的腰,把沉沉的下巴支在我头上。“大熊回来了,你要和他说话么?”
“..."电话那边沉默着。”你来说吧。”我烦躁的把大熊的手从腰上拿开,把电话塞
给他。理论上我应当回避,不过我只是靠着墙眼睛紧紧的盯着他,他刚洗了澡,又在我
怂恿下替了个极短的平头,很利整精神的样子,不过就是现在满脸窘相,和我对望着。
“挺好的...没关系...嗯,她也挺好的,哦,现在一共三个学校,都挺差的,呵呵.."
他说到我的学校很烂居然高兴的笑起来。“神经”我踢他一脚。 “...好,就这样,
再见。”大熊放下话筒吁出一口气。“她说什么了?”“没什么,说本来也是要到那边
一个所里有事想顺便看看我,后来又走不开。嗯,她还向你问好。”“鬼才信。”
我忿忿的掐了大熊一下。“埃哟哟...”他夸张的叫着,我就又狠狠的给他吃了一记
栗子。

以后的日子,我们又快乐起来。至少我是这样,并没有那种离别的愁云罩顶的感觉。
他甚至还忙着写他的毕业论文。这件事我很不以为然。我的毕业论文就是编了点数据,
抄抄以前师兄师姐们的毕业论文了事。他却象模象样的在那里整理带回来的数据作分析
处理。他们就去那两个月,我就不信能有什么像样的数据,而且不信这堆人不会每天
拱猪升级寻欢作乐。我甚至觉得他现在这样装腔作势的写论文,颇有和我抬杠的意思,
不过也懒得说他。

我那时已经决定我要去的学校,用他话说就是矮子里挑了高子,一所很一般的学校。
高明亮也选择了这所学校,虽然他有更好的offers。我没有告诉大熊这件事,我不想
让他心烦。

那时很多人都跑到学校外去租房子同居,颇有最后的疯狂的意味。我们没有。其实
我们一直是处於发乎情止于礼的阶段。他的手脚身体其实从我们一开始在一起就有不老实
的时候,有时候我也有意无意让他占点小便宜,但是他有时太冲动,我就说,你想让我
以后嫁不出去么。他就赖皮说啊,反正你迟早是我的人。我就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是这样,我们小地方出来的人观念还是比较保守,我那时就是觉得女孩子最宝贵的东西
应该留到结婚那天,或者更合理的解释是我那时对男女间的事还是知之甚少。大熊呢,
男生那肯定没少看毛片,可是我这样固执,他也不能乱来。临近毕业的日子,我们总在
湖边晃荡,经常走着走着,就紧紧抱在一起,有时夜色深时,他好像不能自已,但我只
轻轻一推,他就悻悻然苦笑着放开我,也不象以前那样说些疯话。其实,我能这样自持,
还因为,每当他的手想探入我的衣服时,我的心就会突然的悸动,好像又回到三年前
那个冬日的黄昏。

我们也谈过对以后的打算,因为我去的学校也不好,就打算先念个硕士,如果觉得国外
没劲了,就回来。大熊呢,如果他觉得国内上研没劲,就联系出国。如果,到时候我
还是不想回来,而他还是不想出国呢,这种机率应该很小吧。“如果是这样,那就是你
不够爱我,或者我不够爱你,或者,我们不够相爱。”我这样说。“不要瞎说”他揉揉
我的头发。

他骑着破车载着我去办各种手续,直到我拿到签证。我仔细的检查怕签证有什么错误,
他突然抢过去说,“没收,没收。”我跳起来抢回来,放在胸口说,“这可是我的宝贝,
千辛万苦才得到的呢。”他紧紧紧紧的把我搂在怀里说,“这个是我的宝贝呢,也是
千辛万苦才得到的呢。”我说,“花言巧语,如果真这样你还不肯和我一起出去?”
他沉默着沉默着,拿胡子轻轻轻轻蹭着我的脸,蹭的我有想流泪的感觉。

要离校时我们去图书馆交回借书证,无数人麻木的看着那张小蓝卡被喀嚓的剪成两半,
拿回留有相片的那一半,有的将被一直珍藏,大部分会被很快遗落。我四年来进图书馆
的主要原因无非是看录像或者抄论文,所以对它毫无感情。可是看那几双剪刀飞快
利索着把卡片剪开时,我的心里还是难受了起来,这曾经是我们生活的一部分,就这样,
硬生生的,被剪了开来。

我静静着靠在大熊身上排着队。大熊也一直沉默着。一个微胖的妇女木着脸剪开了我
的借书证,正要把没相片的另一半往抽屉里扔,大熊突然嘻皮笑脸的说,“老师,
把我女朋友的那一半还给我们吧,她就要出国了,留个纪念,我的这张让你剪两刀
好不好。”那几个工作人员都笑起来,又略带不耐烦的把我的那一半扔还给我们。

我坐在大熊的车后靠着他宽宽厚厚的脊背不能控制的流着眼泪。他不说话把车蹭的飞快。
我们到他的屋里,他们屋的人看见我泪流满面的样子,都走了出去,有两个还重重的
拍了拍大熊的肩膀。我看着大熊那粗粗大大的手小心翼翼的用透明胶粘着我的图书证,
轻轻用手指划过他乱蓬蓬的头发,漆黑的眉毛,高高的鼻梁,轻抚着他的唇,
这是一张多么年轻帅气的叫我心痛的脸啊。他突然抓住我的手,咬了一口。我叫起来。
他笑了,把图书证给我看,“好了,和没剪开的一样,你以后回来还可以用啊。”
我要接过去,他却不肯,“这是给我的了,我帮你存着,以后回来了再给你用。”我的
情绪也恢复了,笑着说,“你这人有毛病啊,有那么多相片了,把个小破卡当个宝似的
。”他只是笑着看着自己的杰作。“嗯,把你的给我吧。”他从口袋里摸出来那可怜的
半张卡交给我。“这个,我要保存一辈子。”,我装作郑重其事的把他的破卡放在胸前。
“你真的会啊?”他刮了刮我的鼻子。“嗯,一生一世。”,我歪着脑袋笑嘻嘻的看着他


那个时候,我们许下的诺言都是关于一生一世的。

未完成

写到这里,心里很乱,
本来的想好的结局,现在却不想让他们发生,
真不忍心让岁月改变这样青春美好的容颜
怎么写下去,看我的心情吧。

一点小说明是我在一些chapters的开头有一段小题记,有的没有,
很随心所欲的,写到一个阶段就会有一些特有的心情,有的时候又没有,
包括chapter的名字,也是很随意的。
题记用的大都是别人的歌词和诗歌,大家都很熟悉,
所以不想加references,觉得很突兀的样子。

(九) --- 曾有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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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花落的人间,曾有的思念,在那轮回转世中,注定的姻缘,
明明灭灭的人生,我愿作一盏灯,温暖你的寒冷,关照你的一生。
今生以前我是谁,今生以后谁是我
喜无常 爱别离 谁知道朝朝暮暮竟是瞬息
------------------------------------------------------------

我看着机舱外的白云,有点昏昏沉沉,仿佛感觉昨天已是我的前世,却不知哪里是我
的今生,只知道飞机离我的昨天,越来越远。“你困了?要把遮阳板放下么?”
高明亮轻声的问。我转过脸对他摇摇头。他笑笑,继续听他的CD。我和大熊都是
穷孩子,那年头,我们拿了奖学金乐颠颠的买了爱华的walkman就很满足了。所以我
还是有点好奇的问明亮,“听什么呢?”其实我只是想看看他的CD机,他却摘下一边
耳机给我,“一起听么?”我只好接过来听。这一刻的感觉有点暧昧,其实四年来
我们没说过几句话,现在这个样子,似乎显得过分亲密。

是黄安的声音,“花开花落的人间,曾有的思念,在那轮回转世中,注定的姻缘,
明明灭灭的人生,我愿作一盏灯,温暖你的寒冷,关照你的一生。今生以前我是谁,
今生以后谁是我,喜无常 爱别离 谁知道朝朝暮暮竟是瞬息....” 我深深吸了
一口气,却叹不出声来,我有想流泪的感觉,却觉得泪都流淌到心里,心里有一种
奇怪的潮湿而酸楚的感觉,慢慢荡漾开来。

“分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偷偷爱上你的样子...”这久违的歌响起时,
让我的心突然一惊,马上摘下了耳机,急急的还给明亮。他说,“不听了?其实,
这首歌是我最喜欢的。”我摇摇头说,“听一个耳机效果不是很好,你自己听吧,
我听飞机上的广播就可以了。”“你不喜欢黄安?”“好像没什么人喜欢黄安啊,
他的歌词写的还行,但是我觉得他唱起来很俗气,有点娘娘腔。”我说的是实话,
新鸳鸯蝴蝶和什么青春少年样样红的都被传唱的那样泛滥。
“其实,他的有些歌词写的真的挺好的。”明亮轻声的说。
我不再说话,因为我觉得很累,他也不出声了。

我真的是累了。爸爸妈妈和大熊一起来机场送我,我们是坐了长途的火车到
S市来的,顺便又在这玩了一天。爸妈是希望大熊和我结婚的,当然潜意识里
又不希望他靠F2出国,所以也没太多和我们唠叨。大熊的妈妈在我们走时倒哭红
了眼睛,似乎对我们的将来没有信心,我安慰她说,“阿姨,我一两年就回来,
或者大熊一两年去。”她只是叹气。

我是一直到暑假在家里才告诉大熊明亮会和我去一个学校,只是不同系,他的专业
比我好很多,而且我们会一起坐飞机走。其实当时是有好几个要去我去的那个学校
那一带的同学一起准备定票的,可是他们都从北京走,而我是南方人而明亮根本
就是S市的人。后来明亮又说他爸爸单位可以订到更便宜的票的。我的父母都在工厂
工作,供我考T考G交申请费培养费几乎就把他们的积蓄花了大半,所以能省钱我当然
是求之不得。何况,虽然自从那次露营后我看到明亮就有些尴尬,但是我并太不厌恶
他。和每天穿着5块钱破T恤沙滩裤的大熊不一样,他总是穿浅色的衬衫,头发很整齐
干净的样子,他的话不是很多,而且很温和,总之,他是一个斯文的,让人觉得挺
舒服的人,这不是我一个人的评论,是我们屋女孩对他的集体印象,仅此而已。大熊
听我这么说,没发表什么意见。

整个暑假里他都非常宠我。事实上从小到大他都是这么依着我顺着我的。但是那个
暑假里,他对我的宠,到了小心翼翼的地步。我开始经常的发呆走神,随便找个地方
就能把眼神搁在上面发很久很久的呆。他总是陪我发着呆,大气都不敢出,直到我
回过神来。上街时,有时我的眼睛只是没有目的的扫到什么,他就买下来,所以我
就会拿着一束玫瑰,一支冰激淋,挂着好几串贝壳项链和茉莉花串在路上走着。我们
那时都很穷,所以我虽然漫无目的的发着呆,也还知道眼睛不会往金银首饰家用电器
那瞄。就这样在路上逛着,我突然说,“我累了,要你背。他马上笑着蹲下来,说,
“上来吧,我这辈子是给你作牛作马的命。”我有了荒谬的念头,说,“那我要骑在
你头上。”他大声吆喝着,“请上轿”。就这样,我居然坐在他的肩膀上被他这样扛着
招摇过市,这在我们那个小城的小街上看来简直有点惊世骇俗,路边商店里好多人都
探出头笑嘻嘻的看着我们。我满意的拍拍他的脑袋,扯扯他的耳朵,那一刻幸福的象个
公主。“女皇”,他说,“you are my queen. 怎么样,我英语说的不错吧。呵呵,
i am your king.”"什么乱七八糟啊,我喜欢当公主。”“那我是驸马爷。”
“美了你。”我突然蒙住他的眼睛。“刚什么?!我要跌倒了你摔的更惨!”
“你现在什么也看不见,我叫你往东你就不敢往西了。现在,往左一点..嗯..
往右一点...唉,真乖,你要是一辈子这样听我的多好。”
“啊,那我不是成了你的奴隶了?”
“对啊,感情的奴隶,你自己刚刚还说要一辈子给我作牛作马呢...左,左,右.
..真乖”。

那一刻,世界上没有比我更幸福的女孩。我知道,我这一辈子,不会找到第二个
更宽厚更坚实的肩膀,能这样,扛着我,这样神气的在路上呼哧呼哧的大步走着。

(十) --- 城里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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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颗心上某一个地方 总有个记忆挥不散 每个深夜某一个地方 都有着最深的思量
 世界万千的变幻 爱把有情的人分两端 心若知道灵犀的方向 哪怕不能够朝夕相伴
 城里的月光把梦照亮 请温暖她心房 看透了人间聚散 能不能多点快乐片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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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到的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城市,确切的说是一个小镇。其实当飞机还没降落时,
我就开始无比的吃惊,因为我看不到什么高楼大厦,只看见满眼的郁郁葱葱,
“这是一座大森林啊。”我惊讶的看着外面。“你不知道么,美国一些地方比
中国的乡下还乡下啊。”明亮笑着把头探过来也往外看。这样子他就和我靠的
很近,我可以清晰的闻到他身上有一种淡淡的好闻的味道,后来我才知道这是
古龙水的味道。他是这样一个人,永远都是齐齐整整清清爽爽。象我,坐了那么
长的飞机,中间还转过机,已经是疲惫不堪蓬头垢面。而他,却会在下飞机前
刮一刮胡子梳平一下头发。我和大熊都是崇尚自然美的人,对涂脂抹粉的人都持
不屑的态度,然而,我不讨厌明亮身上这个味道。

这里的老生们都很热情,在别人家借住了几天,我就找到房子。我搬去时,明亮
还有几个老生都劝我不要住到那,因为这个roommate不是学生,是一个在餐馆
打黑工的女孩,而且住的离学校不近。但是因为房租很便宜,我的奖学金不高,
还要自己交注册费,我还是坚持搬过去。“这找房子又不难,你急什么?你又
没车子,一趟就要走走半个多小时呢”明亮皱着眉头。“我不象你,你们系好,
奖学金高,又不要自己交注册费,不过反正你从来不缺钱花的,这样,你帮我
交房租吧?”大学住了四年集体宿舍,现在终於又有家的感觉了,我对自己
搬到新家觉得很兴奋,高兴的跟明亮开着玩笑。“真的?”他很认真的
看着我。“真的什么呀,你...”我笑着要骂他神经,突然觉得很不对劲,
是的,他不是大熊,我习惯了和大熊这样亲昵的说话的。“我什么?”明亮
饶有兴致的看着我。“没什么。”想起大熊,我的心好像被什么扯了一下。

我一到美国第一件事就是给爸妈和大熊打电话。因为那时还住在别人家里
是用别人的电话,我不好意思多说,就急切切的说,我到了我很好等我买了电话卡
再给你打电话找到地方会给你发e-mail的,他在那一个劲说好好好。放下电话,
才开始想哭又不好意思在别人家哭,就觉得从喉咙到胸口都是酸酸闷闷的。
后来我买了电话卡。一开始,觉得打出去的都是美分,还有点心疼,每次打时
都仔细听还有多少分钟,计划好打几分钟。当然打起来就没完没了。头几次打
时,因为以前很少在电话里听对方的声音,骤然觉得有点陌生,时间长了,
好像又回到了从前,有时候我一句话不说就在那抽抽泣泣,他在那里不知所措
的说,“别哭了别哭了。”我都能想象出他那傻乎乎笨拙的模样。有时我絮絮
叨叨的说今天见了什么人上了什么课回来的路上迷了路,他说,“傻呀。”
我就又哭起来,他不会体会在这异乡炎热的夏日我迷路时的恐惧的。
他有时用实验室的电脑给我打网络电话,电话那边听他一遍一遍呼唤我的名字,
“眉眉,眉眉,喂,听见了么?眉眉...”我流着泪一遍一遍应着,“听见了,
大熊,大熊...我能听见你说话,你,”。就听见都都都的断线声。

我对他说我希望这一年我已经把这一生所有的眼泪的流尽了,因为,我觉得,
这里的生活并不适合我,我恨不得马上就回到他身边。

这里的月亮特别大特别亮,映在黝蓝色的夜幕上,静静的挂在我的窗前,
每当看到这温柔的月光,我的心都会安宁下来,这大概是我唯一喜欢这个
小镇的地方。我多想是躺在大熊的怀里,享受这美丽的月色。可是,现在,
我的白天,是他的黑夜,我的黑夜,是他的白天。我的月亮,他看不到。

(十一) - 没有春天的野百合

虽然很多人都觉得我找一个非学生的女孩作roommate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但是我还是很喜欢我这个roommate.她叫樊小月,是个东北女孩,
高高的很结实很健康的样子,还有点baby face,高兴的时候脸就会
红扑扑的,大大咧咧,总之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她比我小两岁,
我是个被人照顾惯的人,突然和一个比我小的女孩一起住,心里不自觉会有一种
亲昵的想照顾她的感觉。不过她似乎是个很有主意的女孩,作事风风火火,
走起路都有风的样子。她告诉我她只有职专毕业,是半年前F2来的,她丈夫PhD
要毕业时回国相亲结的婚,前后就处了一个多星期,“就搞定了,呵呵”,
她笑起来大大的眼睛呼闪呼闪的,满脸的孩子气。他丈夫现在毕业了,
其实就在我们这的一个公司工作,据说离我们家很近吧,不过他从没有
来过。他们为什么分居我也不好问,她现在身份是什么我也不太清楚,
反正就在附近的一家餐馆当waitress。

我有好奇心但又不好意思打探别人隐私,就问她有她丈夫相片么,
她苦笑一下,“本来就没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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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表于: 2003-07-28   
二,最早的初恋

------到现在我还不明白初恋的定义是什么,哪一次是我真正的初恋。------

一天我打开笔盒,里面躺着一个折成心型的纸条。我又新奇又不知所措,把它放在口袋里
,手心微微出着汗。回家以后,我把自己关进卫生间,才小心的打开它。“骆眉你好...
周一滨。”我的心开始狂跳起来,脸也发烧起来。他不是老和我捣乱么?怎么现在会
说他喜欢我。他说第一眼看见我时就深深的,深深的喜欢上了我。他妈妈和在中国做生意
澳大利亚华人结婚了,他们马上要到S市去,以后那个男人会把他们一起带到澳大利亚去
。他希望我原谅他过去的行为,能够和他做朋友。星期六下午约我一起看电影。天哪,S
市,澳大利亚,那么遥远的名字。交朋友?我简直不能呼吸。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小小
的个子,圆圆脸,圆圆的鼻子,傻乎乎的大眼睛,额头上长了好多青春豆,剪着短短的学
生头,发梢不老实的翻翘着。他喜欢我什么?虽然从小很多人说我长的好看,可爱,但是
我知道自己不算漂亮,脾气又不好。可是周一滨却说喜欢我。我用梳子蘸了水,努力的想
把翘起来的头发梳平,然后对着镜子开始作各种表情,自己觉得矜持微笑的样子是最好看
的。“妹妹,怎么在 里面那么久?吃饭了。”妈妈在外面敲卫生间的门。我定了定神,
把那张纸条撕的粉碎,冲进了马桶里。

那个晚上是我第一次失眠,闭上眼就看见周一滨的脸,调皮的笑着,黑眼睛忽闪忽闪。就
这样想着他的眉目,我迷迷糊糊的睡去了。

星期六下午我没有赴约。之后的日子我们之间变的很尴尬。做操时我们小心的隔着一段距
离。这时候关于他要转走,以后还要去澳大利亚的消息已经在班里传开。他常常被一堆人
围着兴奋的讲着他新爸爸跟他说的见闻。我的心里开始有了淡淡的愁怅。上课时努力不
想看他,可是目光却怎么也离不开他,以后我再也见不到这么好看的男孩了。他偶尔回头
淡淡的望我一眼,没有表情。也许少年对新世界的向往很快冲淡了他情窦初开的心情。他
没有再和我说过话,也再没给我留过纸条。虽然我常常盼望我的笔盒会象以前那样不翼而
飞, 或者我打开笔盒时里面还会躺着一张小纸条。可是,这并没有发生。有一天,他的
位子空了,我再没有见过他。

那阵子我有一点忧郁,开始看一些忧伤的诗歌。妈妈说,“妹妹最近怎么了?是不是有了
心思?”

一节体育课,跑完八百米,我和路路坐在树下休息,“哇,霹雳虎。”路路喃喃道。
“你个花痴。”我推她一把,可是目光还是不由的看着在翻单杠的刘初晓,他长手长
脚的,敏捷的在杠上翻飞着,然后跳下来,神气的笑着,黑黑的眼睛又大又亮,让
我想起了周一滨。“眉眉,你们也上体育课呢?”大熊满头大汗摇摇晃晃的和那个叫赵野
的男生一起走过来。“废话。”我爱理不理。赵野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让我有点不好意思
,拉起路路头也不回的走了。从那天起,我总盼着上体育课,让我可以看见刘初晓,
我最喜欢看到他的笑脸和他的眼睛。

一天阿二得意的和我们说,“周末我哥他们班几个人要去爬山,我也去。”我们这就是
山区,爬山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哼”我作不屑状。“还有谁也去?”路路突然
问到,“我哥,大熊,赵野,刘初晓,嗯,还有,夏雪。”“刘初晓也去,我和你们一起
去好不好。”路路作流口水状。“怎么只有夏雪一个女生?”我想起夏雪美丽又纤细的样
子,“我也去好不好?” “你一个人带那么多个油瓶干什么?”大熊埋怨着阿三。
阿三苦着脸说,“谁让我弟那么多事呢?”我默默的看着前面并排走在一起的刘初晓和
夏雪,心情糟透了。他们两都是瘦瘦高高的,边走边轻声说笑着,我看见他们的手不时
触碰在一起,两人不时飞快的对望一眼,眼里都是笑意。路路问阿三,“他们两是不是
一对呀?”阿三笑嘻嘻的说,“小孩子不要乱问。”前面有一块大石头,大熊飞快的
跳上去,向我伸出手。我不理他,却用手去拽边上赵野的衣服。赵野突然被我这么一拉,
差点滑下来,慌忙一只手抓住我的胳臂,另一只手拉着我的手,把我拉了上来。那一刻
我们靠的很近,我的头碰到了他宽宽的肩膀,他的手强劲和有力。我抬头看他,他的脸
有一点红,很快放开了我。大熊突然一把把我拉到他身边,皱着眉头说,“你这小孩怎么
这么不小心。”“要你管?”

从那天起,我还是盼着上体育课,不过我的视线放在了赵野身上。有时我想我是不是很
花痴,从上高中起脑子里都是男生男生男生。自从一颗游荡的心找到可以聚焦的地方,
我变的快乐起来,学习也变的好起来。每天在校园里我都希望可以看到赵野的身影,他
作操的样子,他走路的样子,他站在走廊上看着远方的样子。每次我看到他,心里都会
无比欢喜,虽然他很少和我说话。有时碰见了,我害羞的说,“嘿。”他点点头,依然
那副不苟言笑的样子,走过我的身边。我迷恋的看着他的背影,短短的直立着的精神的
小平头,宽宽的肩膀,他的衣服上常常有折叠后留下的一丝不苟的折痕,让我怦然心动。
我常常在夜晚回味今天看见他的次数,和他看我的眼神。抛一枚硬币,正面是他爱我,
反面是他不爱我,结果当然是有时爱,有时不爱。我想信自己已经是陷入爱情里了,或者
说,不可救药的暗恋着赵野。

那阵子,大熊经常到我家里帮我补英语。我爸爸妈妈很喜欢大熊,因为他在他们面前就变
得彬彬有礼,很懂事的样子。有一天晚上爸妈去厂里开会,大熊又来了。他搬张椅子坐在
我身边帮我默单词。大部分单词我都默不出来,嘟着嘴看着作业本。突然他很久都没有
念出一个单词,我抬头看他,发觉他离我坐的很近很近,近的让我能感觉到他的体温,
他乱蓬蓬的头发轻触着我的发梢,他有点出神的看着我,表情有点,有点,色迷迷的。
我恶狠狠的拿胳臂肘捅了他一下,“滚远一点。”他这才晃过神,揉揉鼻子,脸开始
发红,“想出来怎么写没有。”“不默了,不默了,你回去吧。”我突然觉得他很讨厌。
“好好,你学吧,我在这陪着你。”大熊局促不安的说着。“懒得理你。”我哼了一下。
“我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看的书?”大熊随手就拉开一个抽屉,然后呆住了,几包卫生巾
躺在里面。我跳起迅速关上抽屉,气急败坏的说,“你怎么这么不要脸,乱翻人家的东西
?!”他又尴尬又好笑的摊着手说,“我又不是故意要看的。”我重重的坐回椅子,脸
剧烈发烧起来。我拿手掩着自己的脸,想让自己脸上的红云退色。突然大熊的一只手
轻轻的放在我的腰上,一只手覆在我的手上,粗声粗气的说,“眉眉,我一直喜欢你,
我真的很喜欢你。”“不要脸,臭流氓,你不滚回家,我告诉我妈了。”我生气的推开
他,然后拿书本把他往门外赶。

从那一天后,大熊和我之间变得尴尬起来,他不再拍我的脑袋,而是每次看见我都紧紧
的看着我,表情非常古怪。没人时,我就凶巴巴的说,“再看把你眼珠挖下来。”他
尴尬的苦笑着,“这么暴力。”

我对赵野的迷恋持续到他们高中毕业。赵野和大熊都考到北方的一个城市。大熊上的是P
大。赵野只去了一所很一般的大学。阿三上的本省的一个学校。夏雪和刘初晓则双双去了
江南的一所学校。

我收到的第一封信是大熊写来的,第二封,第三封。。所有的信都是他写来的。所有信的
开头都是,“亲爱的眉眉,。。。”不要脸。我骂到。可是他写的信有趣的让我舍不得扔
。他们要军训一年,他给我讲新同学的南腔北调,军训里的滑稽事,和他对P大校园的向
往。他反反覆覆的说,眉眉,我想你,考到这来吧。他的信我的爸爸妈妈都看过,因为他
们喜欢大熊,所有他们对他信里一些肉麻的语言睁眼闭眼。我在爸妈的监督下给他回信,
一丝不苟的 报告我的学习成绩。

赵野没有给我写信,他从来不知道我对他的迷恋。不过我不灰心,我下决心要考到
赵野的学校,我要去找他。我的心被这种愉悦的想念充的满满的。以至于我的成绩突飞
猛进。老师们对我爸妈说,“你家眉眉是上P大的料!”我爸妈欣慰的说,多亏了
大熊这孩子对她的鼓励。

寒假来了,有天我还在睡午觉,就听到有人用力的敲我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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